小食谭记
这两天不患饱而患不均,饿时饿得前心贴后背眼带绿光,冲进茶餐厅叫一碟油鸡烧鸭饭,把齐崭崭油光光的鸡鸭和浇了卤汁酱油琥珀色的米饭全打扫干净,拍拍肚子才觉得吃多了:肚皮几凸出腰带一寸,只好安慰自己今天穿的是超低腰裤,显得肚子分外溜圆。大吃一顿后的返高潮,就只想吃白饭算数。只吃饭太寡,腐乳太咸,老干妈太辣,饭扫光太味精。这时候如果开一罐豆豉鲮鱼,刚刚好。说来惭愧,从小到大吃了很多条“鲮鱼“,煎酿的,罐头的,”老少平安“的(鲮鱼肉与豆腐搅匀同蒸),在鱼市上认不得鲮鱼。一直吃惯的豆豉鲮鱼罐头,椭圆形,半红半黄,中间一条银灰色小头大肚的鱼是聚光灯下的主角,呆头呆脑,毫无飞扬出跳的特征,风格十分写实。不象后来的快餐店主打或新潮罐头,里边的主角都穿衣打扮成个人样子又唱又跳,表示被人煎炒烹炸装进罐子吃掉,是一件不胜欣幸的美事。或者疑似奥运会亚运会吉祥物走穴广告业赚两个零花钱。这种包装自我记事以来似乎就没变过,不过是生产厂家的招牌字号不同。最先发明这种特征鲜明记认清楚的包装的人,不是早对外国同类产品如可口可乐有极深印象,就是了解市场和消费者心理的商业天才。
既动了这个念头,去杂货店时便细心上下求索了一番。不料时过境迁,虽然鲮鱼尚在,过去家里常买的“珠江桥”牌却杳然。“珠江桥”仍有生抽老抽蚝油在架,豆豉鲮鱼却没有了。无奈买了一罐“鹰金钱”回来,上网一查才知“珠江桥”豆豉鲮鱼曾在香港检出孔雀石绿,一塌括子匆忙下架,至今没有恢复过元气来。有渔民在鱼塘里施用孔雀石绿防止鱼生病,这种东西却与人的脾胃极不相宜,断不能入口。鱼罐头想来是受了鱼塘的连累,好端端一个小小的生活习惯就这么没了。这事儿不仅我有些惆怅,就算是家里以前养的老猫知道了,恐怕也要惆怅。老猫在生之时,豆豉鲮鱼是口边最爱之物。一见罐头上桌,必早早儿痴心在桌旁等着。眼错不见,就登着板凳坐上主人位子了。若是开了罐的更不得了,不须请不须让,胡须一掀老腰一扭,直通通就奔了罐头去。弄得一旦吃饭有这个鱼罐头,旁边必得有人看着拦着,安顿着老猫咪咪才不致于翻倒席面。老猫却鼻子极尖,绝不吃本地仿冒的假货。八十年代的时候物资流通还不发达,广东腊肠、广东罐头在我住的北方中等城市并不多见。然后开始流行了“港式面包”,又流行了各种广式食品。如果饭锅上蒸的是本地亲戚朋友送的广式香肠,开的是本地的鱼罐头,猫在床上被底呼呼大睡,纹风不动;如果是祖父母捎来的爱心物资,香肠刚下锅猫就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厨房积极参与。母亲再笑骂,也总是先拨出一大块来尽着猫。别人永远心甘情愿被猫夺食,毫无怨尤。即使如此,老猫还是出奇的脾气坏,不爱被人抱。可能是自幼儿便纵坏了,养成个盗跖的性子。现在想想,老猫的行为,真是活脱脱的奴隶主。
好在没有“珠江桥”,还有别的。既无进一步负面报道,豆豉鲮鱼照吃可也。开了椭圆马口铁罐头,里面照例是两条无头有尾酥透的鲮鱼,大堆棕黑绵软的阳江豆豉,小半罐清油。鲮鱼肉一丝丝色如琥珀,酥里带韧,咸中透香。鱼骨有形无实,一嚼粉碎,比鱼肉另有风味。油浸的豆豉减了咸添了润,跟白米饭格外对脾气。想起小时候“格色”,专门喜欢小心啃鲮鱼骨,力求每次只吃一小节,其余的保持形状不动。连吃带玩,自己跟自己竞赛,吃到大人不耐,软声硬气催几遍也不罢休。凡有豆豉鲮鱼佐餐皆如是。后来学乖了,不等大人催,只暗暗地自己数着玩儿。这个“啃骨头”的游戏一直玩到离开广州去北方,戛然而止。这一去,牵挂的食物忒多,烧鹅、蛋挞、早餐的拉肠粉和荷叶饭。。。急切竟数不到豆豉鲮鱼头上。直到又自己开伙,偶然想起来才买上一罐两罐,以备不时之需。
豆豉鲮鱼开了罐就这么吃当然很好,但总嫌太油:一小半竟是油养着。鲮鱼、豆豉,都是吸饱了油的。“油捞饭”老辈人不在意,我的姑婆就很喜欢这么吃,说“香”。虽然她老人家寿高八十四才去,我辈还是再不敢这么尝试。开一次罐头浅尝辄止,总要分几次才能吃完。我总十分小农地觉得剩下的油扔掉可惜,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直到偶然在小饭馆看见“豆豉鲮鱼炒油麦菜”一味,才灵光一闪开了窍。把罐头鲮鱼拆碎成一缕缕,连原豆豉一起下油锅爆至香气四散,滋啦一声把青菜放下去炒,炒出来的青菜分外润泽有味。比较适宜略带清苦的蔬菜,比如油麦菜(近于粗厚的生菜)、唐生菜(区别于外国拌沙拉的圆形的“西生菜”,或象一大朵绿玫瑰花的“波士顿生菜”)。炒的火最好旺些,少出水快起锅才好,否则稀汤咣水,冲淡了豆豉鲮鱼的油香。 :qiuaa :zding :zding 又是吃的我喜欢` 没懂,好像说的是罐头,这玩意没吃过 广东这边的鱼罐头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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