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原著:古龙

傲天♂浪子追风

又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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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刚刚开始苏醒，傅红雪已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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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进城的道路上，人已不少了，有赤着脚、推着车子的菜贩，挑着鱼篓的海郎，赶着猪羊到城里来卖的屠户……他们的生活是平凡而又健康的，就像是他们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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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看着他们朴实的、在太阳下发着光的脸，心里竟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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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d. y! a& d2 g2 m& R       别人也在看着他，说不定也在羡慕他的悠闲。

       但又有谁能了解他心里的苦难和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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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2 a2 m0 A: A6 a, q; s' Z       这些人肩上挑着的担子虽沉重，又有谁能比得上他肩上挑着的担子。一百担鲜鱼蔬菜，也比不上一分仇恨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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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D0 E" V) E       何况，他们的担子都有卸下来的时候，他的担子却是永远放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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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慢慢地走在长街上，他忽然渴望一碗很热的面。

; s5 E3 P7 H+ e       这渴望忽然变得比什么都强烈，人毕竟是人，不是神。

; L4 P0 V1 L% E' J       一个人若认为自己是神，那么他也许就正是最愚昧的人。

       在目前这一瞬间，傅红雪想找的已不是马空群，只不过是个面摊子。他没有看见面摊子，却看见了一条两丈长，三尺宽的白麻布。

' F0 b  |3 N  E9 G0 s       白麻市用两根青竹杆竖起，横挂在长街上。

2 a* U4 K" p7 z7 u3 R/ m7 M  D% e       白麻布上写着的字，墨汁淋漓，仿佛还没有完全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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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3 H' m+ ?" `/ u       只有十四个字，十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傅红雪，你若有种，就到节妇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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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妇坊是个很高的贞节牌坊，在阳光下看来，就像是白玉雕成的。牌坊两旁，是些高高低低的小楼，窗子都是开着的，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人头。

       他们正看着这贞节牌坊前站着的二十九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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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个身穿白麻衣、头上扎着白麻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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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  ^- X. H% M: Y3 ?5 p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手里，都倒提着柄雪亮的鬼头大刀。

       甚至连一个十岁的孩子，手里都提着这么样一柄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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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里的刀几乎比他的人还长。

, d4 V* }, u' d6 I7 V8 X' |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悲壮之色，就像是一群即将到战场上去和敌人拼命的勇士。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紫色长髯的老人，后面显然都是他的子媳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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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是个垂暮的老人，但站在那里，腰杆还是挺得笔直。

1 P  I! [- X7 S0 ?       风吹着他的长髯，像银丝般飞卷着，他的眼睛里却布满血丝。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瞪着长街尽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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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正在等一个人，已等了两天。他们等的人就是傅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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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这群人在这里出现，大家就都知道这里必将有件惊人的事要发生了；大家也都知道这种事绝不会是令人愉快的，却还是忍不住要来看，现在大家正在窃窃私议。

+ U' `, @4 K3 i' Z, ~* n       “他们等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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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问题已讨论了两天，始终没有得到过答案。当然也没有人敢去问他们。

4 {9 @! e# _6 R- [8 C6 X/ M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全都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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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正从长街尽头慢慢地走了过来。他走路的姿态奇特而诡异，因为他竟是个跛子，一个很年轻的跛子，有张特别苍白的脸，还有柄特别黑的刀。

       看见了这柄刀，这紫面长髯的老人，脸上立刻现出种可怕的杀气。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他等的人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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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走到二丈外，就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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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已看见是些什么人在等他了，但却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紫面长髯的老人突然大声叫道：“我姓郭，叫做郭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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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 p. D/ W6 l6 _% G       傅红雪听见过这名字，神刀郭威，本来是武林中名头极响的人，但自从白天羽的“神刀堂”崛起江湖后，郭威的这“神刀”两个字就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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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A! y  n  f/ @       他自己并不想改的，但却非改不可。因为天下只有一柄“神刀”，那就是白天羽的刀！

6 H" N  c6 t2 Z/ s! Q: [1 X' ]' G       郭威道：“你就是白天羽的后人？”

: R- w+ f! G4 P3 W  H+ |       傅红雪道：“是。”郭威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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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f+ B8 u8 r8 z4 n- g" j       傅红雪道：“你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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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威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傅红雪道：“我本就是来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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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威也紧握着他的刀，道：“我也是那夭晚上在梅花庵外杀害你父亲的人。”

       傅红雪的脸突然抽紧。

       郭威道：“我一直在等着他的后人来复仇，已等了十九年！”

# Y$ |( q8 L4 @' K$ D       傅红雪的眼睛里已露出血丝：“我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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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0 C, {6 W0 `3 R       郭咸道：“我杀了姓白的一家人，你若要复仇，就该把姓郭的一家人也全都杀尽杀绝！”

       傅红雪的心已在抽紧。

       郭威的眼睛早已红了，厉声道：“现在我们一家人已全都在这里等着，你若让一个人活着，就不配做白天羽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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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n& P% D6 `3 u       他的子媳儿孙们站在他身后，也全都瞪大了眼睛，瞪着傅红雪。每个人的眼睛都已红了，而有的甚至已因紧张而全身发抖。可是就连他那个最小的孙子，都挺起了胸，丝毫也没有逃避退缩的意思。

2 x- u, ]5 U: `' Z; [       也许他只不过还是个孩子，还不懂得“死”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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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又有谁能杀死这么样一个孩子呢？

" C8 q, }1 Z! y+ ?9 w$ `& B* K2 V       傅红雪的身子也在发抖，除了他握刀的那只手外，他全身都在抖个不停。

% ?% n6 e( k% {, o& B' V2 m# c       长街上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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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F4 \" e! Q- F1 y  S4 X4 n. n; Z       凤吹来一片黄叶，也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在他们的脚下打着滚，连初升的阳光中仿佛也都带着那种可怕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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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x- z  Z; Z0 B4 ~3 n       郭威大喝道：“你还等什么？为什么还不过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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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的脚却似已钉在地上。

       他不能过去。他绝不是不敢——他活在这世界上，本就是为了复仇的！可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陌生的脸，心里忽然有了种从来未曾有过的奇异的感觉。

$ ]" l; u. L" T+ t7 X& u       这些人他连见都没见过，他跟他们为什么会有那种一定要用血才能洗清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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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 \/ r+ k7 E6 L       突然之间，一声尖锐的大叫声，刺破了这可怕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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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突然提着刀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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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 Z. Z  j: v: O       “你要杀我爷爷，我也要杀你。”

       刀甚至比他的人还沉重。

7 d) X, u: p* B0 X& Y: y       他提着刀狂奔，姿态本来是笨拙而可笑的，但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这种事甚至今人哭都哭不出来。

       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妇，显然是这孩子的母亲，看见这孩子冲了出去，脸色已变得像是白纸，忍不住也想跟着冲出来，但她身旁的一条大汉拉住了他，这大汉自己也已热泪满眶。

9 r2 |; e+ H' v: M  F" q5 `       郭威仰天大笑，叫道：“好，好孩子，不愧是姓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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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p- R5 v) ]       凄厉的笑声中，这孩子已冲到傅红雪面前，一刀向傅红雪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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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砍得太用力，连自己都几乎跌倒。

       傅红雪只要一拾手，就可以将这柄刀震飞，只要一抬手就可以要这孩子血溅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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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 G4 J" j" M3 o/ F; t       但是他这只手怎么能拾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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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恨，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仇恨！

       “你杀了我父亲，所以我要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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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T7 X, a* t& v       “你要杀我爷爷，所以我也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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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 h( u( ?  Y$ p3 J9 Z       就是这种仇恨，竟使得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人世间为什么要有这种可怕的仇恨，为什么要将这种仇恨培植在一个孩子的心里？

       傅红雪自己心里的仇恨，岂非也正是这样子培养出来的！

, K9 q9 W% U0 t1 z       这孩子今日若不死，他日长大之后，岂非也要变得和傅红雪一样！

       这些问题有谁能解释？

0 _( o, _* h! \6 x, Z7 z7 I       鬼头刀在太阳下闪着光。是挨他这一刀，还是杀了他？假如换了叶开，这根本就不成问题，他可以闪避，可以抓住这孩子抛出三丈外，甚至可以根本不管这些人，扬长而去。

       但傅红雪却不行，他的思想是固执而偏激的，他想一个问题时，往往一下子就钻到牛角尖里。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想索性挨了这一刀，索性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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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痛苦，岂非立刻就能全都解决。

       但就在这时，这孩子突然惨叫一声，仰天跌倒，手里的刀已飞出，咽喉上却有一股鲜血溅出来，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柄短刀正插在他咽喉上。没有人看见这柄刀是哪里来的，所有的人都在注意着这孩子手里的那柄鬼头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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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7 x, k9 L  t3 V" h+ L       既然没有人看到这柄短刀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它当然是傅红雪发出来的。这孩子最多不过才十岁，这脸色苍白的跛子竟能忍心下这种毒手！

4 S1 b. [+ r) X3 u# F, C       人丛中已不禁发出一阵愤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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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9 j- j! C' U. P       那长身玉立的少妇，已尖叫着狂奔了出来。她的丈夫手里挥着大刀，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喉咙里像野兽般的怒吼着。

7 u4 P* t, b3 G" h/ i       所有穿白麻衣、扎着白麻中的人，也已全都怒吼着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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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D+ P* ?8 T8 w1 c' }+ q% M       他们的吼声听起来就像是郁云中的雷。他们冲出来时，看来就是一阵白色的怒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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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8 G  P2 ^/ u! z8 e" J       他们已决定死在这里，宁愿死尽死绝。那孩子的血，已将他们心里的悲哀和愤怒，全都火焰般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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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4 ]% q5 C7 X- \+ w- }+ ^       傅红雪却已怔在那里，看着这孩子咽喉上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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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P0 c& {1 G* R1 ~& S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柄刀是哪里来的。

       这情况就和那天在李马虎的店里一样，突然有柄刀飞来，钉在李马虎的手臂上。

/ a& S1 [% R2 m$ [       叶开！难道是叶开？

       郭威手里挥着刀，怒吼道：“你既然连这孩子都能杀，为什么还不拔你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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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2 w  {: y& J! j       傅红雪忍不住道：“这孩子不是我杀的！”

$ r  l$ |9 C4 x2 P; @+ F       郭威狂笑，道：“杀了人还不敢承认？想不到白天羽的儿子竟是个说谎的懦夫。”

- ?; s2 n8 R6 m9 Z" a       “我绝不能让他死了后还受人侮辱！”

       傅红雪突也狂叫。他的刀已出鞘。

  z4 k) e$ j! o5 r6 C( ]9 `       刀鞘漆黑，但刀光却是雪亮的，就像是闪电。

       刀光飞出，鲜血已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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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X* s$ y! z5 V* |$ H; i       血花像烟火一般，在他面前散开。

       他已看不见别的，只能看得见血。

% f: B4 I+ T* d       血岂非正象征着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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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 H3 D6 {$ g, J       他仿佛已回到十九年前，仿佛已变成了他父亲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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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溅出的血，仿佛就是梅花。这里就是梅花庵。

' h  K, t" S0 t1 s' r8 c4 b) Y       这些人就是那些已将自家满门杀尽了的凶手刺客！

       他们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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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选择！已不必选择！

9 e" T! J9 T6 i4 Y1 ]1 h" l& o       闪电般的刀光，匹练般的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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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5 A: M- Y" y9 _' D6 ^. Q       没有刀与刀相击的声音，没有人能架住他的刀。

       只有惨呼声、尖叫声、刀砍在血肉上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足以令人听了魂飞胆碎，每一种声音都令人忍不住要呕吐。

       但傅红雪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他只能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却是从他心里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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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3 J+ y/ u, w- w+ y- e7 X       “让你的仇人全都死尽死绝，否则你也不要回来见我！”

       他仿佛又已回到了那间屋子。那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他本来就是在黑暗中长大的，他的生命中就只有仇恨！血是红的，雪也是红的。现在白家的人血已流尽，现在已到了仇人们流血的时候！两旁的窗口中，有人在惊呼，有人在流泪，有人在呕吐。

# `: _0 u6 O. R' j/ V       白麻衣被染成红的。这柄刀带给人的，本来就只有死与不幸！刀光过处，立刻就有一连串血肉飞溅出来！也不知是谁在大喝：“退下去！全退下去！留下一条命，以后再复仇！”

       怒吼，惊叫，惨呼，刀砍在血肉之上，砍在骨头之上……

       突然间，所有的声音全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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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傅红雪外，他周围已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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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森森的太阳，已没入乌云后，连风都已停止。

, C+ I) K/ j' e, L       开着的窗子，大多数都已紧紧关起，没有关的窗子，只因为有人伏在窗台上流血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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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 ]. B3 F& R1 f9 S1 g/ v& q       长街上的青石板已被染红。刀也已被染红。

       傅红雪站在血泊中，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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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9 c5 q) _6 y# o; ?0 [       郭威的尸体就在他的脚下，那孩子的尸体也在他脚下。

       血还在流，流入青石板的隙缝里，流到他的脚下，染红了他的脚。

* `0 t$ u# E0 A" i       傅红雪似已完全麻木。他已不能动，也不想动。

       突然之间，一声霹雳，闪电照亮了大地。傅红雪仿佛也已被这一声霹雳惊醒。他茫然四顾，看了看脚下的尸体，又看了看手里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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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在收缩，胃也在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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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r% ?$ N# n- d4 l5 W* m       然后他突然拔起那孩子咽喉上的刀，转身飞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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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声霹雳，暴雨倾盆而落，苍天仿佛也不忍再看地上的这些血腥，特地下这一场暴雨，将血腥冲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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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A, E: G0 E8 M$ B/ P, o9 x+ a       只可惜人心里的血腥和仇恨，却是再大的雨也冲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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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狂奔在暴雨中。

9 Q. V5 X6 K! f! K# v3 l       他从来也没有这么样奔跑过，他奔跑的姿态比走路更奇特。

' r" z8 K7 S% K" c1 n       暴雨也已将他身上的血冲干净了。可是这一场血战所留下的惨痛回忆，却将永远留在他心里。

/ J5 E' l) R: a$ N6 B0 Z) ^       他杀的人，有很多都是不该杀的。他自己也知道——现在他的头脑也已被暴雨冲得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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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B) y! @; l, g       但当时他却绝没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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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8 Y, S, y0 Z1 k: R! r+ `       为什么？只为了这柄刀，这柄他刚从那孩子咽喉上拔下来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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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若不死，这一场血战并不是绝对不可以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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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D: v9 ]% w! r3 t6 q+ ^' _, j       傅红雪心里也像是有柄刀。

8 w+ u: M' C0 h; }$ T" J       叶开！叶开为什么要引起这场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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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p& N% p9 D+ ^7 w4 ]       前面有个小小的客栈，傅红雪冲进去，要了间屋子，紧紧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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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5 D. C; d0 r       然后他就立刻开始呕吐，身子突然痉孪，突然抽紧，他倒下去的时候身子已缩成一团。

       他就倒在自己吐出来的苦水上，身子还在不停地抽缩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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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 ~- F5 C       他已完全没有知觉。也许这时他反而比较幸福些——没有知觉，岂非也没有痛苦？

       雨下得更大，小而闷的屋子，越来越暗，渐渐已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黑暗中，窗子忽然开了，一条黑影幽灵般出现在窗外。

/ p2 i. e# N+ |3 E$ z% Q' Z       一声霹雳，一道闪电。

5 s+ X, G2 O+ s  a. P4 C       闪电照亮了这个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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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的脸上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倒在地上的傅红雪，谁也分辨不出，这种表情是悲愤？是仇恨？是愉快？还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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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Z- R& h; Z3 V5 j6 z- z       傅红雪清醒的时候、人已在床上，床上的被褥干燥而柔软。灯已燃起。灯光将一个人的影子照在墙上，灯光昏黯，影子却是黑的，屋子里还有个人！是谁？

2 m( G) c4 f& y6 X0 C       这人就坐在灯后面，仿佛在沉思。傅红雪的头抬起了一点，就看到了她的脸，一张疲倦、惟悴、充满了忧郁和痛苦，但却又十分美丽的脸。

       傅红雪的心又抽紧，他又看见了翠浓。

       翠浓也看见了他。她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柔声道：“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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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不能动，不能说话，他整个人都似已完全僵硬。

       她怎么会忽然来了？为什么偏偏是她来？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来？

4 Q! P5 D6 f) ^       翠浓道：“你应该再多睡一会儿的，我已叫人替你炖了粥。”

% u2 K- _; ?- n# f7 H4 P+ W' @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关切，就像他们以前在一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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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0 e$ K0 c# B& f/ s' i       难道她已忘记了过去那些痛苦的事？

! K! ?2 E6 o- _* H$ j       傅红雪却忘不了。他突然跳起来，指着门大叫：“滚！滚出去。”

8 ~$ [6 W8 u5 L$ I* Z$ _       翠浓的神色还是很平静，轻轻道：“我不滚，也不出去。”

       傅红雪嘶声道：“是谁叫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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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道：“是我自己来的。”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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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道：“因为我知道你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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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p9 P8 R& o( s+ s/ ~  F; l# D       傅红雪的身子突又发抖，道：“我的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也用不着你管。”

       翠浓道：“你的事跟我有关系，我一定要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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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_' K1 d( ~$ i; k       她的回答温柔而坚决。

* p8 _( G7 {' i% E- ~       傅红雪喘着，道：“但我现在已不认得你，我根本就不认得你。”

. H2 k) B, G; [- f       翠浓柔声道：“你认得我的，我也认得你。”

       她不让傅红雪开口，接着又道：“以前那些事，无论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我们都可以忘记，但我们总算还是朋友，你病了，我当然要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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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9 b$ V  q- e' X3 \       朋友！以前那种刻骨铭心、魂牵梦紫的感情，现在难道已变成了一种淡淡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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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Z  A4 D! r8 P* c       以前本来是相依相偎，终夜拥抱着等待天明的情人，现在却只不过是朋友。

       傅红雪心里突叉觉得一阵无法忍受的刺痛，又倒了下去，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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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道：“我说过，你应该多休息休息，等粥好了，我再叫你。”

       傅红雪握紧双拳，勉强控制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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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I3 T2 |# E2 b0 c6 a       “你既然能将我当做朋友，我为什么还要去追寻往昔那种感情？”

3 L) m1 i" h9 Q1 d       “你既然能这样冷静，我为什么还要让你看见我的痛苦？”

8 Z! p# a- L6 Y0 [       傅红雪突然冷冷道：“谢谢你，要你来照顾我，实在不敢当。”

* u( J4 h2 J" M0 F0 j$ V       翠浓淡淡地笑了笑，道：“这也没什么，你也不必客气。”

       傅红雪道：“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一对曾经海誓山盟，曾经融化为一体的情人，现在竟面对着面说出这种话来，别人一定觉得很滑稽。

       又有谁知道他们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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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m1 D( `% g) H: u  R8 |: ~       傅红雪的指甲已刺入了掌心，道：“无论如何，我还是不应该这样子麻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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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道：“我说过没关系，反正我丈夫也知道我在这里。，傅红雪连声音都已几乎嘶哑，过了很久，才总算说出了三个字：”你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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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笑了笑，道：“对了，我竟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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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h9 x! \$ {- O6 \( W       傅红雪的心已碎了，粉碎！

       “恭喜你。”

       这只不过是三个字，三个很普通的字，无论任何人的一生中，必定都多多少少将这三个字说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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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 q) a1 N  @2 n0 V# o8 A  R       可是在这世上千万个人中，又有几人能体会到傅红雪说出这三个字时的感觉？那已不仅是痛苦和悲伤，也不是愤怒和仇恨，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9 u) w9 X7 C+ t, T+ c       足以令血液结冰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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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已连痛苦都感觉不到。他还活着，他的人还在床上，但是这生命，这肉体，都似已不再属于他。

. E4 W! h4 d$ I       “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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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y/ H- a& J! t3 j; z2 H       翠浓听着他说这三个字，仿佛也说了句客气话。只不过她是不是真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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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了句什么话？他完全听不到，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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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8 C7 _8 U7 h6 g1 t/ j$ b       “恭喜你。”

2 h6 e# o7 ]3 s3 R$ V8 f/ H+ O, K       他将这三个字反反复复，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但是他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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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Q* Q% e/ z5 G+ I0 X       也不知说了多久，他才能听得见翠浓的声音。

       她正在低语着。“每个女人——不论是怎么样的女人，迟早都要找个归宿，迟早都要嫁人的。”

( i5 E* ]' B8 g* w$ [5 Z       傅红雪道：“我明白。”

& C* M. q( w: H2 _       翠浓道：“你既然不要我，我只好嫁给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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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笑，仿佛尽力装出高兴的样子来——无论如何，结婚都毕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傅红雪眼睛看着屋顶上，显然也尽力控制着自己，既不愿翠浓看出心里的痛苦和绝望，也不想再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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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  `/ C- f! R       但过了很久，他忽然又问道：“你的丈夫是不是也来了？”

% \. F5 H0 S) I# O/ U4 t! @       翠浓道：“嗯。”

! Z6 N( i+ i1 l) B+ a7 k7 [8 @       新婚的夫妻，当然应该是寸步不离的。

       傅红雪咬紧牙，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他就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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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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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x2 S! d" Z       傅红雪道：“那么你就应该去陪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 V' \5 D& B: I: M# H  ?       翠浓道：“我说过，我要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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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U4 U3 h5 J( D6 a8 W       傅红雪道：“我并不想要你照顾，也不想让别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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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 m0 ?+ N& C9 e& x% b! ]       他虽然在努力控制着，但声音还是忍不住要发抖，几乎已说不下去。幸好翠浓已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用不着担心这些事，所有的事他全部知道。”

5 k) o" \7 j. g6 Z       傅红雪道：“他知道什么？”

3 o4 y. j0 g, u  o5 a       翠浓道：“他知道你这个人，也知道我们过去的感情。”

, E! p( \2 E& x4 M       傅红雪道：“我们……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

       翠浓道：“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已将以前那些事全都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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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A2 \' M0 c9 A8 s- M       傅红雪道：“所以你就更不该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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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道：“我到这里来找你，也告诉了他，他也同意让我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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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的牙龈已被咬出血，忍不住冷笑道：“看来他倒是个很开通的人。”

       翠浓道：“他的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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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突然大声道：“但我却并不是，我一点也不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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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l: E$ r1 x       翠浓勉强笑了笑，道：“你若真的怕别人误会，我可以叫他进来一起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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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等傅红雪同意，就回过头，轻唤道：“喂，你进来，我替你介绍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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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这虽然也是个很普通的字，但有时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亲密。

       新婚的夫妻，在别人面前，岂非总是用这个字作称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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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本来就没有拴起。

7 x7 ^2 |3 \3 H2 n       她刚说了这句话，外面立刻就有个人推门走了进来，好像本来就一直守候在门外。

       妻子和别的男人在屋里，作丈夫的人当然难免有点不放心。
* N. k, K0 m% \+ y
0 D, P; i. d- O: X+ W% I$ l4 x       傅红雪本不想看见这个人，但却又忍不住要看看。

& }6 J! J# ]7 S  ~! f       这个人年纪并不大，但也已不再年轻。

/ h0 Y: h8 H/ k; P( |+ \+ s4 ]       他看来大概有三十多岁，将近四十，方方正正的脸上，布满了艰辛劳苦的生活所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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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u% ~! r; K7 ?       就像别的新郎倌一样，他身上也穿着套新衣服，华贵的料子，鲜艳的色彩，看起来和他这个人很不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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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p* b0 i4 q9 \& M9 J0 j6 k       无论谁一眼就可看出他是个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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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历风尘的女人，若是真的想找个归宿，岂非总是会选个老实人的。这至少总比找个吃软饭的油头小光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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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l0 s. `# g- Z( K       傅红雪看见这个人时，居然并没有很激动，甚至也没有嫉恨，和上次他看见翠浓和别人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种人本来就引不起别人的激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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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已拉着这人的衣袖走过来，微笑着道：“他就是我的丈夫，姓王，叫王大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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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老老实实的人，老老实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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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翠浓牵着走，就像是个孩子似的，她要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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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又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傅红雪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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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Q) A6 d! A* y       王大洪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抱拳道：“傅公子的大名在下已久仰了。”

       傅红雪本不想理睬这个人的，以前他也许连看都不会多看这种人一眼。可是现在却不同了。他死也不愿意让翠浓的丈夫，把他看成个心碎了的伤心人。

4 U) g: E+ D/ v0 x       但他也实在不知道应该跟这种人说什么，只有喃喃道：“恭喜你，恭喜你们。”

* z& i: C. a+ \8 _4 |       王大洪居然也好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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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瞅了他一眼，又笑道：“他是个老实人，一向很少跟别人来往，所以连话都不会说。”

       傅红雪道：“不说话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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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道：“他也不会武功。”

1 x: Z9 M2 v" X4 s2 L4 Z       傅红雪道：“不会武功很好。”

  A* ^' P) a4 {& g       翠浓道：“他是个生意人，做的是绸缎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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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A0 I% t2 F- H; }/ F* [       傅红雪道：“做生意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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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o) n# i" r8 G       翠浓笑了，嫣然道：“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至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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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得很苦，也很酸，声音停了停，才接着道：“至少他不会抛下我一个人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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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他没有看见她那种酸楚的笑容。他好像在看着王大洪，其实却也没有看见，什么也看不见。

       但王大洪却好像很不安，嗫嗫呐呐的道：“你们在这里聊聊，我……我还是到外面去的好。”

$ Z2 P1 u+ E2 L% Y7 H) u/ h& t       他想将衣袖从翠浓手里抽出来，却好像又有点不敢似的。

       因为翠浓的脸色已变得很不好看。世界上怕老婆的男人并不少，但像他怕得这么厉害的倒也不多。

       老实人娶到个漂亮的老婆，实在并不能算是件走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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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忽然道：“你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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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6 P# B! z7 k       王大洪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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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是直挺挺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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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j' s/ ]! l       翠浓瞪了他一眼，道：“人家叫你坐，你为什么还不坐下去？”

       王大洪立刻就坐了下去，看来若没有他老婆吩咐，他好像连坐都不敢坐。

       他坐着的时候，一双手就得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很粗糙，指甲里还藏着油腻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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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i2 `1 Y* x) e. C7 P       傅红雪看了看他的一双手，道：“你们成亲已经有多久？”王大洪道：“已经有……”

3 v5 g1 N: c; D3 U+ f9 D# `       他用眼角瞟着翠浓，好像每说一句话，都得先请示请示她。

       翠浓道：“已经快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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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立刻道：“不错，已经快十天了，到今天才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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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你们是早就认得的？”

% U8 V6 h) ?* s2 S' v4 k! D       王大洪道：“不是……是……”

. T/ q  u) H: @- y       他连脸都已因紧张而涨得通红，竟似连这种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

       傅红雪已抬起头，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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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虽然已很凉，但王大洪头上却冒出一粒粒黄豆般大的汗珠子，简直连坐都坐不住了。傅红雪忽然道：“你不是做绸缎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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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的脸上又变了颜色，吃吃道：“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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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U& Q$ j! l       傅红雪慢慢地转过头，瞪着翠浓，一字字道：“他也不是你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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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的脸色也突然变了，就像是突然被人在脸上重重一击。她脸上本来仿佛戴着个面具，这一击已将她的面具完全击碎。女人有时就像是个核桃。你只要能击碎她外面的那层硬壳，就会发现她内心是多么柔软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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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看着她，冷漠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种无法描述的情感，也不知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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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Z5 r" G6 P- @: k2 K/ i       是悲哀？是同情？还是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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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一连串晶莹如珠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滚下来……他看着她身子开始颤抖，似已连站都站不住。

* P  i0 i, j3 j       她已不用再说什么，这已足够表示她对他的感情仍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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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N! m1 @2 O3 v       她已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的确不是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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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却还是忍不住要问：“这个人究竟是谁？”

       翠浓垂下头，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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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t, z% d- [7 X; O: s& O       傅红雪道：“你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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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道：“他……他只不过是店里的伙计临时替我找来的，我根本不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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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e" M0 J2 ]  b6 ~/ C: E3 @' D; T       傅红雪道：“你找他来，为的就是要他冒充你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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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的头垂得更低。

. {9 W- V, q2 k0 }$ G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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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凄然道：“因为我想来看你，想来陪着你，照顾你，又怕你赶走我，因为我不愿让你觉得我是在死缠着你，不愿你觉得我是个下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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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4 |! b$ G% X' u5 O& u       最重要的是，她已不能再忍受傅红雪的冷漠和羞辱。

       她生怕傅红雪再伤害她，所以才想出这法子来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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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 W4 g% y, d3 G# {* }       这原因她虽然没有说出，但傅红雪也已明白。傅红雪并不真的是一块冰，也不是一块木头。

       翠浓流着泪，又道：“其实我心里始终只有你，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嫁给别人的，我自从跟你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把别的男人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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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谁说我不要你，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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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R/ f9 c! c+ C" g       翠浓抬起头，用流着泪的眼睛看着他，道：“你真的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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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5 q" f& r1 e       傅红雪大叫道：“我当然要你，不管你是个怎么样的女人，我都要你，除了你之外，我再也不要别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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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 z( G4 N       这是他第一次真情流露。他张开双臂时，翠浓已扑人他怀里。

% S2 k0 i* n- h2 X4 M7 k3 N       他们紧紧拥抱着，两个人似已溶为一体，两颗心也已变成一颗。所有的痛苦、悲伤、误会、气愤，忽然间都已变为过去，只要他们还能重新结合在一起，世上还有什么事值得他们烦恼的？

* m, `1 F: B- t0 |: q. g/ L       翠浓用力抱住他，不停他说：“只有你真的要我，从今之后，我再也不会走了，再也不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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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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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N$ ?7 U# x+ P       翠红雪道：“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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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8 r2 v7 g8 q  R; ]       傅红雪道：“永远！”

0 M; n: h" `3 ~$ P$ C# r$ f       王大洪看着他们，眼睛里仿佛带着种茫然不解的表情。

/ T3 T( m, T: @3 P       他当然不能了解这种情感，更不懂他们既然真的相爱，为什么又要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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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4 R+ p* p       爱情的甜蜜和痛苦，本就不是他这种人所能够了解的。因为他从来没有付出过痛苦的代价，所以他也永远不会体会到爱情的甜蜜。

       他只知道，现在他留在这里已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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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 |2 R' N* _  w       他俏俏地站起来，似已准备走出去。

       傅红雪和翠浓当然不会注意到他，他们似已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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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黯的灯光，将他的影子照在墙上，白的墙，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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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地转过身子，手里突然多了柄一尺七寸长的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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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锋薄而利，在灯下闪动着一种接近惨碧色的蓝色光芒。

       剑上莫非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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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W. G& a* b7 ~% W       王大洪慢慢地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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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 N0 E/ G$ g: F, P       青蓝色的剑光一闪，已闪电般向傅红雪的左肋下刺了过去。

       没有人能想到这变化，何况是一对正沉醉在对方怀抱中的恋人。

       傅红雪用两只手紧拥着翠浓，肋下完全暴露着，本就是最好的攻击目标。这一剑不但又快又狠，而且看准了对方的弱点才下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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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要刺这一剑，这个人显然已准备了很多年，多年来积压着的仇恨和力量，已完全在这一剑中发泄！

8 l* S, X$ |' m3 _8 n7 U       傅红雪非但没有看见，甚至完全没有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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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翠浓却恰巧在这一瞬间张开眼，恰巧看见了墙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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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想都没想，突然用尽全身力量，推开了傅红雪，用自己的身子，去挡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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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3 e; B; ~5 h6 D0 Y       剑光一闪，已刺人了她的背脊。一阵无法形容的刺痛，使得她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已被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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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 q$ U+ n4 ~6 i2 _) p3 O6 o1 h       可是她的眼睛，却还是在看着傅红雪。

' B; P6 b) u! A3 w+ D. c) j$ S" r: C/ d       她知道从今以后，只怕再也看不到傅红雪了，所以现在只要能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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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T0 S- j% z! R% R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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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能形容出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没能人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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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 y3 F- _1 l$ m4 N# h) I+ g. y       那不仅是悲伤，也是欣慰。因为她虽然已快死了，但傅红雪却还可以活下去。

       因为她终于已能让傅红雪明白，她对他的情感有多么深邃，多么真挚。她嘴角始终还带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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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活得虽然卑贱，可是她的死，却是高贵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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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8 g) I2 K9 m0 f       她的生命总算已有了价值。

( o' r' z5 c* l- j: U       傅红雪又倒在床上，看着她，看着她混合着痛苦和安慰的眼光，看着她凄凉而甜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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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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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看着他，终于挣扎着说出一句话。

! w8 Z3 M2 |1 s7 k, }; p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要害你。”傅红雪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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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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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 W8 e6 x4 `6 {# e       他用力咬着牙，但满眶热泪，还是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 D0 _$ A% A% F& `       翠浓嫣然一笑，突然倒下，苍白美丽的脸已变成死黑色：短剑还留在她背上。

       薄而利的剑锋，已刺入了她的骨节，被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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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4 b# w" e9 J" s  c       王大洪一时间竟没有拔出来，只有放手，一步步向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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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希望退出去，希望傅红雪在这强烈的悲伤和震惊下，忘记了他。傅红雪的确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不过从紧咬着的牙缝中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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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g; Z/ A  O. G+ a0 ^1 F1 o       “站住！”

9 G: o5 u  o- B) e5 A$ h$ g       没有人能形容这两个字中包含的仇恨和怨毒，甚至没有人能想象。在灯光下看来，王大洪忠厚善良的脸，已变得魔鬼般狰狞恶毒。

  z% j2 b8 _% `       可是他还是站住了。

       傅红雪的声音中，竟似有一种足以令神鬼震慑的力量。
4 H) S% g- T& Y0 ~5 Z
' N# m) m- |1 _7 M0 @9 x       仇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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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道：“我是来要你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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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b1 e, G: Y/ _6 D% @       傅红雪平静地道：“你也是那天在梅花庵外行刺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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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u3 v& z" l5 v7 d- P# I  c% X9 `       王大洪道：“我不是，我要杀的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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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Z, m; [6 c9 [       傅红雪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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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冷笑道：“你能杀别人，别人为什么不能杀你？”

" y. v1 ]) U4 Y! R% K' R6 d2 y/ M       傅红雪道：“我不认得你。”

       王大洪道：“你也不认得郭威，但你却杀了他，还杀了那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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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T# o. Q/ `8 u9 [       傅红雪的心已沉了下去，道：“你是为他们来复仇的？”

: l! g3 R& M, [( y3 |$ v: G       王大洪道：“不是。”

       傅红雪道：“你为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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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道：“杀人的理由有很多，并不一定是为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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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笑着，又道：“那孩子平生从未做过一件害人的事，更没有杀过人，但现在却已死在你手里！你呢？你已杀过多少人，你杀的人真是全部该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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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L5 P) F* Q' t       傅红雪突然觉得手足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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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大洪道：“只要你杀一个人，就可能有无数人要来杀你！只要你杀错过一个，就永远无权再问别人为什么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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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慢慢地站起来，俯下身，轻轻拉起了翠浓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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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双手本是温暖而柔软的，只有在这双手轻抚着时，他才会暂时忘记那种已深入骨髓的仇恨，他的心才会有片刻宁静。

6 C* T/ ?' i1 I7 q/ ]) D3 t3 d2 t       但现在这双手似已完全冰冷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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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流泪，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仿佛又已忘记了王大洪的存在。他苍白的脸上，几乎变得完全没有表情。

       可是他另一只手已握住了他的刀。

1 _  ?" v; {6 {8 U# n) Z       漆黑的刀，黑得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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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谁看见了这柄刀，都立刻会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足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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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c9 X$ z* T* J       王大洪看见了这柄刀，他的手似乎也突然变得冰冷僵硬。

& @; C8 p, V0 X0 |# L& ?0 t       傅红雪还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道：“你可以杀我，无论谁都可以杀我，但却不该杀她的。”

       他的声音奇异而遥远，仿佛来自远山，又仿佛来自地狱。

! u: o" x% X0 L* R  z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的，你杀了她，我就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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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脸也变为灰色，却还是在冷笑着，道：“现在你还有拔刀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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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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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向王大洪走过去，握着他的刀走过去。

. O: \. u1 g  W       刀鞘漆黑，眸子漆黑。

       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在王大洪咽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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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_! e) j) g1 e, G9 l6 Y       王大洪的呼吸突然停顿，就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铁手，扼住了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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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z" s: Q: f7 o       他已不再往后退，因为他也知道，现在根本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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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虽然还没有拔出来，可是他整个人却似已全部在这柄刀的阴影笼罩下。黑暗而巨大的阴影，压得他的心一直往下沉，似已将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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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已走过来。走路的姿态虽然奇特笨拙，可是只要他手里还握着他的刀，就绝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个笨拙的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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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9 K( n3 h! h& s2 y- s( }% u- K, C       他的人似已和他的刀结为一体。

/ `* m# m0 A5 V  m       王大洪点点头，黯然道：“我只后悔没有听信一个人的话。”

; N. u) N. S7 V$ p       傅红雪道：“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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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道：“他本来要我先毁了你这柄刀。”

' f: B0 I' }" m1 w2 ?       傅红雪道：“先毁这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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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P4 ]5 u8 T; h% f4 m5 Y) }       王大洪道：“这柄刀虽然并不特别，但是对你来说，它的价值却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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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K: Q0 J' ~5 f& {5 G       傅红雪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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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道：“因为这柄刀就像是你的拐杖一样，若没有这柄刀的话，你只不过是个可怜的跛子而已，你只有手里握着这柄刀的时候，才能站得直。”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已似有火焰在燃烧。

/ ?% h0 t# V1 g  V& T       王大洪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道：“这些话当然不是我说的，因为我以前根本就没见过你、根本就不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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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这些话是谁说的？”

       王大洪道：“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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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3 r2 i+ y# f& F# F3 r5 V       傅红雪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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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v+ z" a( T' U% C2 x# t       工大洪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p+ j/ t5 {0 N3 u7 p. |       傅红雪道：“你来杀害我是不是这个人要你来的？”

, `) {7 ^4 ~. H; o; h7 B       王大洪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他脸上忽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接着又道：“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人是谁的……而且也永远猜不出来的。”

       这句话已无异承认，他来杀傅红雪，的确是受人主使。

6 _: P! r4 R/ f5 f. G) {$ h       他本来确实没有要杀傅红雪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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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k5 l5 M' @/ _8 u3 U% ^, @       这世上虽然有很多人会无故杀人，但他却绝不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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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用这种周密恶毒的计划来杀人的，就绝不会是这种人。

       傅红雪忽然抬起头，漆黑的眸子也开始燃烧，燃烧着的眸子已盯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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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e8 C5 K  k* L7 ]+ @; K3 m       王大洪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冷冷道：“你为什么还不拔刀？”

" K7 I" F$ S+ P7 L; e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慢慢他说道：“因为我不懂。”

       王大洪道：“什么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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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4 `& j* D  e       傅红雪道：“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替别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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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8 l/ H3 x) J% y* C: I       王大洪道：“替别人死？”

       傅红雪道：“你本来只不过是个受人利用的工具，根本不值得我动手杀你。”

( W6 v4 R0 m7 i. F       王大洪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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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我应该杀的，本是那个叫你来杀我的人。”

       玉大洪道：“只要我说出那个人是谁，你难道就肯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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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冷笑道：“我说过，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动手。”

       王大洪突然沉默，显然在考虑。

       傅红雪提出的条件实在很诱人，无论谁都会考虑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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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能活下去，相信世上绝没有真正想死的人。

2 k/ r8 K0 h3 w3 E       傅红雪并没有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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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别人在考虑下决定时，你若催促他，压迫他，得到的效果往往是相反的。这道理傅红雪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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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3 i  n: L0 C2 g4 Z$ Y       过了很久，王大洪忽然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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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沉默，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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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C% J$ Q% f+ s       王大洪道：“像我这种人，为了要保全自己的生命，无论谁我都会出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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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F' A5 w( s6 j- n3 ~" @" Q       傅红雪冷冷道，“你并不笨。”

7 {6 |2 I  ~9 O& E       王大洪道：“所以我还有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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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6 @9 l  j$ O: r, O0 n/ H       傅红雪等着他问。

% G, u) ?0 N2 h$ v9 s  M       王大洪道：“我怎知你现在一定能杀得了我？也许你现在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那么，我又何必将别人的秘密告诉你？”

       傅红雪也没有回答这句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这个人，过了很久，才缓缓地道：“我本该一刀削落你的耳朵，让你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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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道：“哦？”

       傅红雪道：“可是你这种人非但不值得我动手，更不值得我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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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_8 w, A9 t8 Z       王大洪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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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F; e( H/ `       傅红雪道：“但我却不能不让你明白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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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道：“什么事？”

       傅红雪道：“我不用刀，也一样可以杀你。”

       王大洪笑了，他当然不信傅红雪会放下这柄刀。

$ v! g. k9 l: ?* J0 Y4 T: C* K       但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傅红雪已放下手里的刀，放在桌上。他好像决心要证明一件事——没有这柄刀，他还是一样可以站得起来。

$ j4 F: O5 g% `& Q       王大洪果然显得惊讶——也就在他脸上刚开始露出惊讶之色的这一刹那问，他千里又多了柄短剑，闪动着惨碧光芒的短剑。剑光一闪，已刺向傅红雪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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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d# x4 A/ y; ~       王大洪当然并不是个生意人，“王大洪”也当然绝不是他的真名。

7 t1 [$ P  d" P       他一剑刺出时，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个人非但一定是个成名的剑客，而且一定是杀人的专家。

       他的剑法恶毒而辛辣，虽然没有繁复奇诡的变化，但在杀人时却很有效。这一剑刺出后，就像是毒蛇的舌信。

       傅红雪已无法挥刀招架，他手里已没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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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4 [  J1 E       可是他还有手。

       手是苍白的。

       他身子一闪，苍白的手突然向剑上抓了过去。

" `4 C  i5 C6 V: o( c       他似乎已忘了自己这双手是血肉，不是钢铁，似已忘了自己手里没有刀。这是不是因为他感觉中，他的手已和他的刀永远结成一体？

- c2 z, u7 C! q+ J4 g       这是不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空着手的习惯？

       剑上淬着剧毒，只要他的手被划破一点，他就要倒下去。

- v  F" `$ w2 j5 l3 U+ |       王大洪的剑没有变招。他当然不肯变招。他希望傅红雪能抓住他的剑，抓得越用力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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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S8 F5 Z% Q4 B9 N& V       真正的聪明人，永远不会将别人当做呆子。

' w$ ~7 |: {6 ^0 B; Z5 K0 k% K$ k2 W4 k       将别人当做呆子的人，到最后总是往往会发现，真正的呆子不是别人，是自己。

+ `0 c/ m- P; W( u       王大洪觉得傅红雪实在是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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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u3 {+ \) o5 o       除了呆子之外，还有谁会用自己的手去抓一柄淬过毒的利剑！这也许只因为他受的刺激大，所以脑袋里已出了毛病。

( d. j  [' U% C/ g       王大洪几乎已快笑出来，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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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N5 f# K! G/ g3 x7 ^9 g       他也知道自己这一剑招式已用老，速度已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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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剑既没有刺中对方，本就应该早已变招的。

       现在他只等着傅红雪的手抓上来。

0 ]% ~- R. V) n5 @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苍白的手已打在他黝黑的脸上。

5 w" O6 C  I2 k' _* d       在最后的一刹那间，傅红雪的招式竟突然变了，变得真快，快得无法思议。他只觉得眼前突然变成一片黑暗，头脑中突然一阵晕眩，什么事都已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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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再清醒时，才发现自己竟已倒在墙角，鼻子里还在流HH义着血，脸上就像是尖针在刺着，左边的颧骨已碎裂，鼻梁的位置已改变。

, f0 H. l: q% s: h; \       他能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剑，已到了傅红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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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2 _& x* g# E6 n, p7 Z7 @, A  ]9 E       傅红雪凝视着这柄剑，过了很久，才转向他，冷冷道：“这柄剑不是你的？”

) a5 E  n+ [$ y6 ^6 Z1 F       王大洪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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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l, ]; Q7 g       傅红雪道：“你用的本是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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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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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长剑的人突然改用短剑，出手固然更快，但力量和部位都无法拿捏得很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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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E. |9 [  H* P) t+ }8 e       这点他自己也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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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7 N% D3 c& v* N       傅红雪道：“这柄剑也是那个人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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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 @  i0 P' |$ S( H( k6 i       王大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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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5 i6 E% i+ U: n1 K8 C       傅红雪忽然将剑抛在脚下，道：“你若想再试一次，不妨将这柄剑再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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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又摇摇头，连看都不敢再看这柄剑一眼。

: A# a) x/ l  U+ k( s1 D* ?( O       他的勇气似已完全崩溃。

# @- g+ t. |: G7 I8 d3 w: N       傅红雪冷冷道：“你为什么不愿再试？现在我手里还是没有刀，还只不过是个可怜的跛子。”

% z+ O* _+ D+ F: Z7 q/ p& s1 }       王大洪道：“你不是。”他忽然长长叹息，道：“你也不是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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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别人当做呆子的人，到最后往往会发现真正的呆子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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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点他现在也终于明白。

       傅红雪道：“现在你已肯说出那个人是谁？”

       王大洪突又长叹，道：“就算我说出来，也没有用的。”

+ z( V  w+ t% c& G' r       傅红雪道：“为什么？”

% h& H2 F2 ~: F: y/ f3 w       王大洪道：“因为你绝不相信。”

       傅红雪道：“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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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洪迟疑着，道：“我能不能相信你呢？你真的肯放我走？”

* f3 B  W% }/ ~: s+ O5 ~& X       傅红雪道：“我已说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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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说的话，一次就已足够。

* w- [8 g5 z" \. S       王大洪终于松了口气，道：“那个人本是你的朋友，你的行踪，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清楚。”

+ g4 e7 R6 u" d" V       傅红雪突然握紧了双拳，似已隐隐猜出这个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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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n: u- \5 \6 X       他没有朋友。

9 x+ a5 `/ l' U# L       在这世界上，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够勉强算是他的朋友，因为他已感觉到一种被朋友出卖的愤怒和痛苦。

       但他却还是不愿相信，不忍相信，所以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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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K: A- P+ v- C6 i; p0 H% P       “这个人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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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 `+ ~. E       王大洪道：“他姓…”突然间，刀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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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一闪，比电光还快的一闪，然后所有的声音都突然停顿。

& J  u7 r9 C3 @+ T& z" E       “他姓……”

       王大洪永远也不能说出这个人姓什么了，他也已用不着再说。这柄短刀已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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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j" j; K, m  V" g       ——刀光一闪，一柄短刀插上了李马虎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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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光一闪，一柄短刀杀了那无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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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刀光一闪，封住了王大洪的口。

& ^4 o/ u, |; S' {  I* D: N8 G       三柄刀当然是同一个人发出的。

9 M0 ^. H3 M5 i2 Z8 h       王大洪眼睛凸出，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他的咽喉气管被一刀割断，他死得很快，可是他死不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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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也不相信这个人会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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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也不信。

$ Q+ @0 I2 z$ {; Y; S$ t, {$ f1 J       他不愿相信，不忍相信，但现在却已不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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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5 ^) ?       ——看不见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刀。

5 H7 E* e) G2 ~7 k       ——能令人看不出他真正面目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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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忽然发觉，叶开这个人远比闪电般的飞刀还可怕。

       刀是从窗外射进来的，但窗外却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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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Z3 o1 Q& r       夜，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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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H& S$ ~8 V; G/ T       夜已深，秋也已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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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p" M" Y9 [4 Y: ~       暴雨初歇，地上的积水里，也有点点星光。

       傅红雪抱着翠浓，从积水上踩过去，踩碎了这点点星光。

+ A) y! u, j# }2 q/ j& B/ o3 a3 @       他的心也仿佛被践踏着，也已碎了。

7 U! k/ K2 f- g% v       风很轻，轻得就像是翠浓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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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s3 F8 V- S. z0 R       可是翠浓的呼吸久已停顿，温暖柔软的胴体也已冰冷僵硬。那无限的相思，无限的柔情，如今已化作一滩碧血。

3 P% l% r* D0 [: o3 A% T3 e* T       傅红雪却将她抱得更紧，仿佛生怕她又从他怀抱中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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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1 K7 M; h4 `. N& R% E       但这次她绝不会再走了。她已完全属于他，永远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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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过了清溪上的小桥，就是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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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停地向前走，踏过积水，跨过小桥，走上山坡，一直走向山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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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已疏了，曙色已渐渐降临大地。

/ I- U/ N. r/ V( c- \$ U3 p0 g       他走到山巅，在初升的阳光中跪下，轻轻地放下了她。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使得她死灰色的脸看起来仿佛忽然有了种圣洁的光辉。无论她生前做过什么事都无妨，她的死，已为她洗清了她灵魂中所有的污垢。

6 A5 u' r) H( J* ?  v       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为别人牺牲自己更神圣？更伟大？

" X, A- o8 W/ n4 i$ j* G% P       他跪在山巅，将她埋葬在阳光下。

: c) X0 u+ p# ]( ^9 P( ?       从今以后，千千万万年，从东方升起的第一线阳光，都将照在她的坟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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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g" _$ n4 m       阳光是永恒的，就橡是爱情一样。

傲天♂浪子追风

爱情有暗淡时，阳光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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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升起又落下。

# |+ X( ]7 U0 R, |" r8 A+ V7 e3 m       傅红雪下山时，已是第二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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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病初愈后，再加上这种几乎没有人能忍受的打击，他整个人剩下的还有什么？

% C9 ]% L9 i7 o! h+ w7 R       除了悲伤、哀痛、愤怒、仇恨之外，他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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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r" S* L& G( Y+ ]       还有恐惧。一种对寂寞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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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以后，千千万万年，他是永远再也见不着她，那永恒的孤独和寂寞，要如何才能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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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恐惧才是真正没有人能忍受的。

       既不能忍受，又无法解脱，就只有逃避，哪怕只能逃避片刻也好。

3 |5 J$ ?1 N6 G! k; T0 n* ?       山下的小镇上，还有酒。酒是苦的也好，是酸的也好，他只想大醉一场，虽然他明知酒醒后的痛苦更深。

, l0 X+ E( i1 H$ t/ n8 j       醉，的确不能解决任何事，也许会有人笑他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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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真正寂寞过、痛苦过的人，才能了解他这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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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中的灯光还亮着，他紧紧握着他的刀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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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 N* B  Z8 n0 v       他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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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醉得很快。

       人在虚弱和痛苦中，本就醉得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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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这小客栈的老板娘从柜台后走过来，用大碗敬了他一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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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肥胖的脸上还涂着厚厚的脂粉，只要一笑起来，脸上的脂粉就会落在酒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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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d! Z6 j- @" n! k( E  |0 G       可是她的酒量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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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_  z( i; {" Y  b1 q: t, q) z$ K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也敬了她一碗，然后他整个人就突然变成一片空白，他的生命在这段时候也是一片空自。

' o6 p- ]0 a6 `7 Y: Q/ h       也只有真正醉过的人，才能了解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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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并不是昏迷，却比昏迷更糟——他的行动已完全失去控制，连自己都永远不知道自己做过了多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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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v7 v- {, m- @9 b       无论多么醉，总有醒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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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7 _# B8 a4 A8 e" z2 F) o5 d       他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睡在一问很脏的屋子里，一张很脏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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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o7 P5 y0 ]6 P; p* z% b% m4 Q       屋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酒臭和脂粉香，那肥胖臃肿的老板娘，就赤裸裸的睡在他身旁，一只肥胖的手，还压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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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也是赤裸裸的，还可以感觉到她大腿上温暖而松弛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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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想呕吐。昨天晚上究竟做过了什么事？

       他连想都不敢想。为他而死的情人尸骨还未寒，他自己却跟一个肥猪般的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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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龌龊，如此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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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5 X, H& c+ c. K% t       他想吐，把自己的心吐出来，放到自己脚下去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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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到烘炉里去烧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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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B. ^' |( l! w0 z6 _       那柄漆黑的刀，和他的衣服一起散落在地上。他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起衣裳，突然发觉有一双肥胖的手拉住了他。

       “怎么，你要走了？”

       傅红雪咬着牙，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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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脂粉残乱的脸上，显得惊讶而失望：“你怎能走？昨天晚上你还答应过我，要留在这里，一辈子陪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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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C+ \" M3 N+ D1 j% W       寂寞！可怕的寂寞。

       一个人在真正寂寞时又沉醉，就像是在水里快被淹死时一样，只要抓住一样可以抓得住的东西，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 c8 H% o# U! ~5 P       可是他抓住的东西，却往往会令他堕落得更快。

       傅红雪只觉得全身冰冷，只希望自己永远没有到这地方来过。

7 e8 b% V, m! b, p       “来，睡上来，我们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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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人还在用力拉着他，仿佛想将他拉到自己的胸膛上。

       傅红雪突然全身发抖，突然用力甩脱了她的手，退到墙角，紧紧地握着他的刀，嘎声道：“我要杀了你，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这苍白孤独的少年，竞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只负了伤的疯狂野兽。

       她吃惊地看着他，就像是被人在脸上重重的掴了一巴掌，突然放声大哭，道：“好，你就杀了我吧，你说过不走的，现在又要走了……你不如还是快点杀了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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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4 Y7 e- S  V& o       寂寞，可怕的寂寞。

+ W# R, `  K) F5 G+ m, R       她也是个人，也同样懂得寂寞的可怕，她拉住傅红雪时，也正像是一个快淹死的人抓住了块浮木，以为自己不会再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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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所有的希望突然又变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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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I9 ]0 _& G, \9 l6 M       傅红雪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他不忍再看她，也不想再看她。

       就像是一只野兽冲出牢笼，他用力撞开了门，冲出去。

5 o( n$ ?# {$ y+ ~       街上有人，来来往往的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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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h# A9 E       但他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不停地向前狂奔，奔过长街，奔出小镇。他停下来时，就立刻开始呕吐，不停地呕吐，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吐空。

, Z2 h4 L$ z" y  g! Z       然后他倒了下去，倒在一棵木叶已枯黄的秋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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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 \* v! o9 M9 d3 _& h       一阵风吹过，黄叶飘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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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已没感觉，他已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痛苦都已变得麻木。

       既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就这样伏在地上，仿佛在等着别人的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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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所剩下的，已只有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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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所有的情感中，也许只有仇恨才是最不易甩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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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 J) n( z- t# D$ c% y       他恨自己，恨马空群，他更恨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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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对叶开除了仇恨外，还有种被欺骗了、被侮辱了的感觉。

       这也许只因为在他的心底深处，一直是将叶开当做朋友的。

       你若爱过一个人，恨他时才会恨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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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仇恨远比他对马空群的仇恨更新鲜，更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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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m, s. |5 |4 G8 j& w       远比人类所有的情感都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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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1 b- |' F) d' z+ D       现在他是一无所有，着不是还有这种仇恨，只怕已活不下去。

) t' r/ N  i( o9 B1 Y. H& U       他发誓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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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F2 c6 }7 Y9 e$ W7 N       n7他发誓要报复——对马空群，对叶开！

       经过昨夜的暴雨后，大地潮湿而柔软，泥土中孕育着生命的芳香。

' C: w$ f. S$ A$ K2 e; I4 T       不管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不管你是高贵，还是卑贱，大地对你总是不变的。你永远都可以依赖它，信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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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4 `1 P1 r7 \2 o2 Z       傅红雪伏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要从大地中吸收一些生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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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S  q, b* U1 f       有人来看过他，又叹着气，摇着头走开。

, s6 V# Z! C. O       他知道，可是他没有动。

$ d6 \3 j2 a! a  g4 }4 |- D9 {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样没出息，躺在地上装什么死？”

       “年轻人就算受了一点打击，也应该振作起来，装死是没有用的。”有人在叹息，有人在耻笑。

       傅红雪也全都听见，可是他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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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受的痛苦与伤害已太重，别人的讥嘲耻笑，他已完全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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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6 ?- f" `: ]+ G  o, d: k       他当然要站起来的，现在却还不到时候，因为他折磨自己，还没有折磨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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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刀还在他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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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 C# N. i; l6 b, t- M       突然有人失声轻呼：“是他！”

       是女人的声音，是一个他认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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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却还没有动，不管她是谁，傅红雪只希望她能赶快走开。

       现在他既不想见别人，更不想让别人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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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奈这女人偏偏没有走，反而冷笑着，道：“杀人不眨眼的傅公子，现在怎么会变成像野狗一样躺在地上，是不是有人伤了你的心？”

  u7 V5 ?4 m) a6 F       傅红雪的胃突然收缩，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

! f9 @% \. I6 M: Y       他已听出这个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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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芳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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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w. R; A$ }8 E( \       现在他最不愿看见的就是她，但她却偏偏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傅红雪紧紧咬着牙，抓起一满把泥土，用力握紧，就像是在紧握着他自己的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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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4 v- ?; V) l& v) J) a. D$ r       马芳铃却又在冷笑着，道：“你这么样痛苦，为的若是那位翠浓姑娘，就未免太不值得了，她一直是我爹爹的女人，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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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6 [" v, M- t, q& D! \2 t       她说的话就像是一根针，一条鞭子。

% v- z' y' y+ z5 q4 I# d5 n       傅红雪突然跳起来，用一双满布红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他的样子看来既可怜，又可怕。

0 c; G, ~' t0 y1 g! G       若是以前，马芳铃一定不会再说什么了、无论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畏惧，都不会再继续伤害他。

       但现在马芳铃却似已变了。

       她本来又恨他，又怕他，还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情。

: v$ x5 U( L; L, }* g# b0 i" r0 Q       但是现在却好像忽然变得对他很轻视，这个曾经令她痛苦悲伤过的少年，现在竟似已变得完全不足轻重，好像只要她高兴，随时都可以狠狠地抽他一鞭子。

' H' L8 f/ L$ Z6 H! s       她冷笑着又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她迟早都会甩下你跟别人走的，就像她甩下叶开跟你走一样，除了我爹爹外，别的男人她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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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X. A# W* n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发红，呼吸突然急促，道：“你已经说够了。”

$ t: I; _; j: Q  N  L* k       马芳铃道：“我说的话你不喜欢听？”

& {2 {% Y' u1 ?  B+ Y, J       傅红雪握刀的手已凸出青筋，缓缓道：“只要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马芳铃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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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开始笑的时候，已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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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很高大、很神气的棉衣少年，脸上带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他的确有理由为自己而骄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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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但高大神气，而且非常英俊，剑一般的浓眉下，有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身上穿的衣服，也华丽得接近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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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O4 H% `  G       无论谁一眼就可看出，这少年一定是个独断独行的人，只要他想做的事，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去做，很少有人能阻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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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正用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瞪着傅红雪，冷冷道：“你刚才说什么？”

. C+ x: i3 e' s0 ~% T4 [       傅红雪忽然明白是什么原因令马芳铃改变的了。

8 ]+ w% A# F  d       锦衣少年道：“你是不是说你要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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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v# F! w  Z3 _       傅红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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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g- {; o" I5 w( ]- x2 m+ s# J       锦衣少年道：“你知道她是我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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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摇摇头。

       锦衣少年道：“她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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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6 C! w! |+ q$ Z# }       傅红雪突然冷笑道：“那么她若再说一个字，你就得另外去找个活女人做老婆了。”

       锦衣少年沉下了脸，厉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5 Q4 ^1 O! \- ~  D9 P( Y       傅红雪又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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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Z6 t" ?$ F7 y' |       锦衣少年道：“我姓丁。”

, e' Y9 O5 L" p/ o2 R! r       傅红雪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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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少年道：“我就是丁灵甲。”

2 C! A& C( m) l* F" I       傅红雪道：“哦。”

  k; f) k, N2 ^2 t% d6 R       丁灵甲道：“你虽然无礼，但我却可以原谅你，因为你现在看来并不像还能杀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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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6 a% U( _9 k. w2 D! h       傅红雪的确不像。他闭着嘴，连自己都似已承认。丁灵甲目中露出满意之色，他知道就凭自己的名字能吓倒很多人的，所以不到必要时，他从来不出手——对这点他一直觉得满意。因为还是不能不让他新婚的妻子明白，他是有足够力量保护她的，所以他微笑着转过头，傲然道：“无论你还想说什么，都不妨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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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T% m) X       马芳铃咬着嘴唇，道：“我无论想说什么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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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 F; h' M9 g       丁灵甲微笑道：“只要有我在你身旁，你无论想说什么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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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N* a9 K! {1 F       马芳铃的脸突然因兴奋而发红，突然大声道：“我要说这个跛子爱上的女人是个婊子，一文不值的婊子！”

5 `6 T" k2 t9 k       傅红雪的脸突又变得白纸般苍白，右手已握住了左手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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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甲厉声道：“你真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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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Y3 h+ c8 x, j1 ^       傅红雪没有回答。没有开口。

       现在已到了不必再说一个字的时候，无论谁都应该可以看得出，现在世上已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阻止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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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甲也已看出。

       他突兀大喝，剑已出鞘，剑光如匹练飞虹，直刺傅红雪的咽喉。

5 ?" o& t6 ^8 S! p! ~       他用的剑份量特别重，一剑刺出，虎虎生凤，剑法走的是刚猛一路。他的出于虽不太快，但攻击凌厉，部位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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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击本就是最好的防守，在这一击之下，还有余力能还手的人，世上绝不会超过七个。

       傅红雪偏偏就恰巧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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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E2 {7 Y$ y" v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招架，甚至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动作。

       马芳铃也没有看出，但是她却看见了突然像闪电般亮起的刀光——刀光一闪，鲜血已突然从丁灵甲肩上飞溅出来，就像是一朵神奇鲜艳的红花突然开放。

       剑光匹练般飞出，钉在树上。

       丁灵甲的手还是紧紧地握着剑柄，他整个一条右臂就吊在剑柄上，还在不停地摇晃。

       鲜血也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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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甲吃惊地看着树上的剑，吃惊地看着剑上的手臂，仿佛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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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Q: M2 k7 Y% X' p7 I) ~       因为这变化实在大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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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发觉在他面前摇晃的这条断臂，就是他自己的左臂时，他就突然晕了过去。

       马芳铃也好像要晕了过去，但却并不是为了丈夫受伤惊惶悲痛，而是为了愤怒，失望而愤怒。

9 r( m; r6 o2 Z9 g5 [" U9 ]3 y# P. Z       她狠狠瞪了地上的丁灵甲一眼，突然转身，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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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旁停了辆崭新的马车，她冲了过去，用力拉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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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动也不动地坐在车厢里，苍白而美丽的脸上，带着种空虚麻木的表情。一个人只有在忽然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时，才会有这种表情。

       傅红雪也看见了这个人，他认得这个人。

7 h) O3 P* j9 l       丁灵琳！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失去的是什么？叶开呢？

       马芳铃霍然回身，指着傅纫雪，大声道：“就是这个人杀了你二哥，你还不快替他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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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1 w1 O% ~3 c% n3 `: g: z       过了很久，丁灵琳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真的要我去替他报仇？”

       马芳铃道：“当然，他是你二哥，是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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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Y1 ^% `9 m- ?0 {# Y       丁灵琳看着她，眼睛里突然露出种刀锋般的讥诮之意，道：“你真的将我二哥当做你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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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8 a! {  J: [5 ^; t       马芳铃脸上变了色，道：“你……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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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1 o: L% M" }       丁灵琳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二哥就算真的死了，你也绝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的，他的死活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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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芳铃也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苍白的脸上更已完全没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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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你要我去杀了这个人报仇，只不过因为你恨他，就好像你恨叶开一样。”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接着又道：“你对所有的男人都恨得要命，因为你认为所有的男人都对不起你，连你父亲都对不起你，你嫁给我二哥，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利用他替你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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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8 W. x' A       马芳铃的眼神已乱了，整个人仿佛都已接近疯狂崩溃，突然大声道：“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要你二哥带你回去，你却宁可跟着叶开像野狗一样在外面流浪。”

       丁灵琳道：“不错，我宁可跟着他流浪，因为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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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冷冷地看着马芳铃，接道：“你当然也知道我爱他，所以你才嫉妒，才要我二哥逼着我离开他，因为你也爱他，爱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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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芳铃突然疯狂般大笑，道：“我爱他？……我只盼望他快点死。”

- L4 J# @/ S$ E2 R" Q! F* w7 r1 x       丁灵琳道：“现在你恨他，只因为你知道他绝不会爱你。”

       她明亮可爱的眼睛里，忽然也有了种很可怕的表情，冷笑道：“这世上有种疯狂恶毒的女人，若是得不到一样东西时，就千方百计地想去毁了它，你就是这种女人，你本来早就该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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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V% c- I2 e9 Q9 s( j4 U       马劳铃的狂笑似已渐渐变为痛哭，渐渐已分不出她是哭是笑？她突然回头，面对着傅红雪，嘶声道：“你既要杀我，为什么还不过来动千。”

       傅红曾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慢慢地走过来，走到丁灵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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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U* M1 B1 d( p2 p* F5 J       马芳铃突然扑在他身上，紧紧抱住了他，道：“你若不杀我，就带我走，无论到什么地方，我都跟你去，无论要我干什么，我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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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的身子冷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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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 q+ m+ l3 W& M: J9 T       马芳铃流着泪，又道：“只要你肯带我走，我……我甚至可以带你去找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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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q" @! b( q       傅红雪突然曲起肘，重重地打在她肚子上。

       马芳铃立刻被打得弯下腰去。

* j! e1 F% n: i% c7 @       傅红雪头也不回，冷冷道：“滚！”

; L" |6 `. V1 X       马芳铃终于咬着牙站起来，她本来也是个明朗而可爱的女孩子，对自己和人生都充满了自信，但现在她却已变了，她脸上竞已有了种疯狂而恶毒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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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u' P0 K8 i9 d. R7 T( v       这是谁的错？

: k( t- f& S% k       她咬着牙，瞪着傅红雪，一字字道：“好，我滚，你既然不要我，我只有滚，可是你难道已忘了那天野狗般在我身上爬的样子？难道你只有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才敢强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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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也已露出痛苦之色，却还是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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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后悔，那天没有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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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o" K$ p5 j7 \: C: B# I       马芳铃冷笑道：“你也用不着得意！你以为叶开真的喜欢你？他若真的喜欢你，为什么让我们将你带走？现在他说不定已跟别的女人睡在床上了，也许就是他的老情人翠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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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又疯狂般大笑，大笑着一步步向后退，不停地向后退，退入树丛。然后她的笑声就突然停顿，她的人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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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8 B7 s- ]' @2 A$ M- k' C       丁灵琳轻轻叹了口气，道：“她本来的确是个很可怜的女人，只可惜她每件事都做错了，最错的是，她总是找错了男人。”

       傅红雪忽然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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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我没有错。”

) M# _6 c6 d! R" k       傅红雪道：“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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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i( k7 A4 m3 G9 ]3 S' c       丁灵琳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早就知道小叶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因为我真的喜欢他，这就已够了！”

- g# F3 [" n( K' M6 j; [% k; F       傅红雪看着她，眼睛里的痛苦之色更深，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但你却离开了他。”

5 j+ g) S" r; e       丁灵琳道：“那只因我没法子。”

       傅红雪道：“为什么？”

/ m( A5 t+ e7 h6 l  g6 _( f: U- `       丁灵琳黯然道：“因为了老二乘我不注意的时候，点了我腿上的穴道。”

# b& K8 ?3 V+ d) f! q: Q       傅红雪道：“叶开就这样看着他们把你带走？”

$ i1 [7 G: X# M2 k  ~" z; |" C       丁灵琳黯然道：“他也没法子，丁老二是我的亲哥哥，他能对他怎么样？”她眨了眨眼，眼睛里又发出了光，接着道：“可是我知道他迟早一定还会去找我的，他看来虽然对什么事都不在乎，其实却是个很多情的人，别人带我走的时候，我看得出他比我还痛苦。”

       傅红雪道：“现在你是不是想去找他？”

3 h$ x0 ~8 K4 N       丁灵琳眨着眼笑道：“这世上有种人是你永远找不到的，你只有等着他来我你，小叶就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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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 d1 \" k# u3 J$ ]       傅红雪还在看着她，眼睛里突又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4 \; I' ^$ R! b  D6 d' c1 W       丁灵琳道：“你虽然伤了我二哥，可是我并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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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c! ^8 u0 r0 k9 S% {7 _       傅红雪道：“哦？”

; U7 A0 Z- s. p/ `       丁灵琳道：“那倒并不是因为他逼着我走，所以我恨他。”

0 o4 K, {! e- N6 I& K+ {' n       傅红雪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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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g& Q* h' D/ f" R4 h7 ^       丁灵琳道：“那只因你虽然砍断了他的一条手臂，却让他明白了马芳铃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若不是你这一刀，他以后说不定要被她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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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男人跟一个并不是真心对他的女人结合，的确是件非常痛苦，也非常悲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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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 Y/ K1 A* H6 L! K. k       丁灵琳道：“所以你现在已可以走了，我也不愿他醒来时再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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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z6 B' _0 b5 z, m" y7 O% b8 R       傅红雪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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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Q; z, x5 c+ }8 O, v' k       丁灵琳等了半天，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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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因为我正在考虑一件事。”

       丁灵琳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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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我不知道是应该解开你的穴道，让你跟我走，还是应该抱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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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脸色变了，失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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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我的意思就是要把你带走。”

       丁灵琳道：“你……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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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冷冷道：“我没有疯，我也知道你绝不会跟我走的。”

  L5 z2 x9 w; Q% I9 o' @       丁灵琳吃惊地看着他，突然挥手，腕子上的金铃突然飞出，带着一连串清脆的声音，急打傅红雪“迎香”、“天实”、“玄机”三处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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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 u; m8 Y- d8 t: d8 s       他们的距离很近，她的出手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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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 I& N" D       丁灵琳要命的金铃，本就是江湖中最可怕的八种暗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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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6 ?% z4 I  B2 N) v       因为她不但出手快，认穴准、而且后发的往往先至，先发的却会突然改变方向，叫人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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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没有闪避。

       刀光一闪，三枚金铃就突然变成了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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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8 z- [, ]' a" D       刀光再入鞘时，他的手已捏住了丁灵琳的腕脉，拦腰抱起了她。

       丁灵琳失声大叫道：“你这不要脸的跛子，炔放开我！”傅红雪却听不见。

: f4 {5 x. h) D' g; _" o  z+ ^       车上有车夫，路上有行人，每个人都在吃惊地看着他。

& k) L" p+ C  \. n       傅红雪却看不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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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拦腰抱着丁灵琳，走向东方的山——山在青天白云间。

       山并不高，云也不高。走到半山上，已可看见白云缥缈处。

& }/ H0 M7 K7 K# J% q$ n3 E& }       风吹着丁灵琳身上的金铃，“叮铃铃”的响。她自己却已不响。因为她无论说什么，傅红雪都好像没有听见。

; l, O  U1 a% Z- Q7 C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由惊讶愤怒，变为焦急恐惧，她不知道傅红雪带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7 C  m4 ?1 L& U' d0 |. g       但她却已发现这脸色苍白的跛子，的确是个很不正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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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2 T# k5 m       “你只有在没有人的地方，才敢强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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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a: }5 Y# w5 W       想起马芳铃的话，她更害怕，又冷又怕，冷得发抖，怕得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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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巅更冷。
* Q5 g$ T1 Q. \! e2 }
! @* h( a# {. @! p       丁灵琳抖得更凶。傅红雪已放下了她，正在冷冷地看着她，突然道：“你怕？”

, I, @, o$ B( k% ?; ^, ~" s" F' Q) e       丁灵琳忽然笑了，答道：“我怕什么？我为什么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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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 _" w; }% U- z% y) L       她笑得虽然勉强，却还是很好看，微笑着又道：“我难道还会怕你，你是小叶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怕你！”傅红雪道：“他的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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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眨着眼，道：“他若有仇人，当然也就是我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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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因为你觉得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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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 {( c. w       丁灵琳又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温柔而甜蜜，只要一想起她和叶开的情感，她心里就会有这种温暖甜蜜的感觉。

8 L7 |" h3 Q8 f       傅红雪道：“你若知道有人杀了他，你会对那个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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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K8 A- f0 [       丁灵琳道：“没有人会杀他的，也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傅红雪道：“假如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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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咬起了嘴唇，道：“那么我就绝不会放过那个人，甚至会不择一切手段来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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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不择一切手段？”

" q  r" N# S" Q. t       丁灵琳道：“当然不择一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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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 A: z" Q' I' o* J, b/ d: ^       她接着又道：“我虽然并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是假如真的有人杀了小叶，我说不定会把他身上的肉全部一口口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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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H/ r- W) `  _7 s/ x       秋风吹过，白云在足下，她说出了这句话，自己忽然也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心里仿佛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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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 C; z4 R6 \3 n* ?       傅红雪却已转过身，背向着她，面对着一堆小小的土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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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Y' o  L3 S1 }9 L; }       土丘上寸草未生，显然是新堆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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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Z  d. q/ Z4 b       丁灵琳道：“这堆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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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n3 g! O: S/ `6 l# z       傅红雪道：“是个坟墓，是我亲手堆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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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声音里仿佛带着种比这山巅的秋风更冷的寒意，丁灵琳并不是个柔弱胆小的女孩子，但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4 j" x7 x: }" G2 s1 h; ]$ M4 g% o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地问道：“坟墓里埋葬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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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 Z5 l. X( m       傅红雪道：“是我最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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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你……你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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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0 C: }# F$ [. H8 p% n       傅红雪点点头道：“我对她的情感，比你对叶开的情感更深！”

       丁灵琳勉强笑了笑，道：“我只希望她不是被别人杀了的，否则那个人身上的肉，岂非也要被你一口口咬下来。”

       傅红雪道：“她是被人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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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突又打了个寒噤，喃喃地道：“这里的风好冷。”傅红雪道：“你用不着为她担心，她现在已不怕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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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可是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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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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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不是怕你，是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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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冷冷道：“我会将你也埋起来，你就再也不会怕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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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笑得更勉强，道：“那倒不必麻烦你，我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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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0 s' ]% p% K, A" p' C       傅红冒道：“可是她已经死了……你却没有死，她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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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8 @/ P4 s; I8 F# R' }, ^4 G; \4 t  C       他反反复复他说着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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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每个人都会死的，只不过有人死得早些，有人死得迟些，所以你也不必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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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叶开若死了，你也不伤心？”

* Q0 ?& x- E+ G       丁灵琳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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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你不伤心，只因为叶开还没有死，叶开不伤心，只因为你还没有死，可是……可是她却已死了……”

  B# L' s( L- q       他突然转身瞪着了灵琳，眼里带着火焰般的愤怒和仇恨厉声道：“你为什么不问我，谁杀了她？”

7 q+ r( i) w- ?       丁灵琳的心好像正慢慢地往下沉，喉咙里竟已发不出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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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你不问我，是不是因为你已知道是谁杀了她的？”

4 w* T+ b6 Y+ b! @7 a; W       丁灵琳咬着嘴唇，突然大声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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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你应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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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6 m1 G4 M2 v       丁灵琳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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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紧紧握着他的刀，一字字道：“因为杀她的人就是叶开。”

       丁灵琳叫了起来，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一直跟小叶在一起的，我可以保证他没有杀过人。”

       傅红雪道：“昨天晚上你也跟他在一起？”

8 F5 y( j0 N' v! m; n& f       丁灵琳说不出话了。昨天早上，她已被丁灵甲带走，就没有再见过叶开。

       傅红雪的眼睛刀锋般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他昨天晚上在哪里？做些什么事？”

% t4 s# p, A' K1 D7 H2 f; T& f       丁灵琳垂下了头。她不知道。

8 h( k) A* H( G: Y. U" {       傅红雪突然拿出了一柄刀，一柄薄而锋利的短刀，抛在她面前。

       “你认不认得出这是谁的刀？”

& {6 ^, \7 g  I/ h. p  [+ I! [5 r       丁灵琳的头垂得很低。她已认出了这柄刀——这柄刀就像是已插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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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4 K$ Q- O. Y, g8 H       过了很久，她忽又抬起头，大声道：“叶开就是我，我就是叶开，你若真的认为是叶开杀了她，你就杀了我吧。”

       傅红雪道：“你愿意为他死？”

       丁灵琳道：“愿意。”

       她眼睛里又发出了光，完全没有犹豫，完全没有考虑，能为叶开而死，对她说来，竟仿佛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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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P/ V8 u- T; t       傅红雪看着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翠浓的影子。她临死前看着他时，眼睛岂非也同样带着这种欣慰快乐的表情。她虽然没有说出一个字，但那双眼睛岂非也无异告诉他，她是愿意为他而死的。直到她倒下去的时候，她嘴角还带着甜蜜的微笑。

       傅红雪的双拳握紧，几乎忍不住要挖开坟墓，再看她一眼。

       可是就算能再看一眼又如何？短暂的生命，却留下了永恒的寂寞。

6 s' e7 p7 V  Y       丁灵琳道：“你……你想怎么样？”

% }; \8 \( p: O8 {       傅红雪道：“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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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 M1 f3 H- y9 A% Z* ^       她目中又露出恐惧之色，死，她并不怕，她怕的是那种可怕的折磨和侮辱。

       傅红雪又沉默了很久，冷冷道：“你说过他迟早一定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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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点点头，大声道：“他当然会来找我，他绝不是个无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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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凝视着远方，缓缓道：“这地方很安静，他若能安安静静地死在这里，上天对他已算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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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动容道：“你在等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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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没有回答，只是垂下头，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漆黑的刀，刀头上已不知染上过多少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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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4 y3 E) s% u- x1 X       丁灵琳的手也握紧，低声道：“但是他并不知道我在这里。”

* Q) u& u, X. p6 t       傅红雪道：“他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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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L4 k! _, v# W1 R  V9 q# u8 M       丁灵琳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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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3 R: M8 w3 B- Y7 N5 |7 l       傅红雪道：“因为有很多人都看见我挟着你往这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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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就算他来了，又怎么样？你难道真的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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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沉默，刀也是沉默的。

       沉默有时也锋利得像刀锋一样，有时甚至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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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 C; u  I- q7 B) ?       丁灵琳大声道：“你真的能下得了毒手？难道你已忘了他以前为你做的那些事？若不是他，你怎么能活到现在？”

       傅红雪苍白的脸仿佛又已因痛苦渐渐变得透明，一字字缓缓道：“他让我活着，也许就是为了要我忍受痛苦。”

       死虽然可怕，但却是宁静的，只有活着的人才会感觉到痛苦。

       丁灵琳看着他的脸，身子突然开始颤抖，颤声道：“他常常对我说，你做的事可怕，但你的心却本是善良的，你……你几时变得如此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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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没有再说什么，连一个字都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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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 X$ T7 j" S       这时山巅忽然涌起了一片又浓又厚的云雾，他苍白的脸已在云雾中渐渐变得遥远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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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C' m, i/ r1 T: I. O       山下仿佛有雨声。

       山巅的云雾，也是潮湿的。丁灵琳的衣裳已渐渐湿透，冷得不停发抖。不但寒冷，而且饥饿。

       傅红雪已坐下，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坐在又冷又潮的云雾中。难道他不冷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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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难道真的已完全麻木？

' J( I  X- h% a* F5 U! R( \       丁灵琳终于忍不住道：“也许他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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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Y' `  g' ]  D( z2 r4 _       傅红雪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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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6 g- V. {2 ?2 H       丁灵琳道：“就算他要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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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E1 [2 I5 W+ V       傅红雪还是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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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g' B: q7 u, }- s       丁灵琳道：“他若三天后才来，你难道就这样在这里等三天？”

       傅红雪又沉默了很久，才冷冷道：“他三年后才来，我就等三年。”

       丁灵琳的心又沉了下去，道：“你……你难道要我陪着你在这里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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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z5 }. E2 b. Z# m       傅红雪道：“我能等，你为什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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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因为我是个人。”

       傅红雪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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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a# B; t  y6 ?1 |! t       丁灵琳道：“只要是个人，就没法子在这里等三年，也许连三天都不能等。”、傅红雪道：“哦？”

* y' s. p- ^. U4 c6 Q       丁灵琳道：“其实你根本不必在这里等他，你可以下山去找他，那总比在这里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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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没有回答。

       丁灵琳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

- J, T5 }' V5 L* N2 V- |  V) n       她声音突然刀割般中断，她忽然发现坐在云雾中的傅红雪已不见了。

+ |: t2 M" O. z3 Y% z% U       山下的雨声还没有停，山巅的云雾更潮湿，也更冷。

       也不知道是因为云雾掩住了日色，还是夜色已来临，丁灵琳眼前已只剩下一片模模糊糊阴阴森森的死灰色；没有人，也没有生命。

8 C' Q* u6 S9 j  A/ L       丁灵琳放声大呼：“傅红雪，你到哪里去了？你回来！”没有人回来，也没有人回应。

       丁灵琳身子抖得就像是一片寒风中的枯叶，傅红雪虽然是可怕的人，可是他不在时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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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明白孤独和寂寞是件多么可怕的事，现在傅红雪走了只不过才片刻，片刻她已觉得不可忍受。假如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如此孤独寂寞时，那种日子怎么能过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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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r  W. U" d2 z) K. T6 ?       假如叶开真的死了，她这一生是不是就将永远如此孤独寂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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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觉得全身冰冷，连心都冷透。她想逃走，可是她的腿还是麻木僵硬的——丁家的点穴手法，一向很生效。她想呼喊，可是她又怕听见山谷中响起的那种可怕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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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d& A( @/ d% {; s3 T8 H, S       天地间仿佛已剩下坟墓里那个死人在坟墓中伴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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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这一生，岂非也只剩下坟墓里的死人在坟墓中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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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忽然对这孤独而残废的少年，有了种说不出的同情。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一点冰冷的雨珠滴落在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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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y& r9 @( K+ U! N. h# G       她垂下头，才发现这滴雨赫然是鲜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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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雨，是血！

. d3 R/ E1 n) j2 q       鲜红的血，滴落在她苍白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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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似已被恐惧撕裂，忍不住回头，她的面颊忽然碰到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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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冰冷的手。血，仿佛就是从这只手上滴落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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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谁的血？谁的手？

( y) G+ [: x( y( c7 W! y       丁灵琳没有看见，她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黑暗。

       地狱本就在人们的心里。

       你心里若没有爱，只有仇恨，地狱就在你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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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s% F) r- ?0 O1 R& s       ……你心里若已没有爱，你的人也已在地狱。

傲天♂浪子追风

云已不见，雾山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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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森黑暗的山洞里，却有一堆火焰在跃动，闪动的光，照亮了奇突的钟乳和粗糙的山壁，也照亮了丁灵琳苍白美丽的脸。她醒来时，第一眼就看见这堆火。

2 q: {% D  A+ A4 F: y       所以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火焰的跃动。火焰的本身，仿佛就象征着生命，已为她带来了温暖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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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j5 z2 `, |4 V- D- J. H4 \       然后她才看见傅红雪，他冰一样的脸，已因火焰的闪动而变得有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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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 _0 k* e       现在他正将一只皮毛已洗剥干净的野兔，放到火上去烤。

4 X+ @4 u5 {: t" b+ ^& G4 d% b       他的动作复杂而缓慢，他脸上甚至也已出现某种和平宁静的表情。

       丁灵琳从未看过他脸上有过这种表情，她突然觉得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的。

       带着血的野兔已渐渐在火上被烤成金黄色，山洞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丁灵琳脸上忽然泛起一阵红晕，她本不是那种一见到血就会晕过去的女人。

       她忍不住解释：“我刚才实在太饿也太冷，所以才支持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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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淡淡道：“幸好你身上有火种，否则就只能吃带血的免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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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失声道：“火种是你在我身上找到的？”

: }8 d' d( A! |- K- M' K* J       傅红雪点点头。

4 q& `- m. p4 o' x! B9 E# \* u5 M       丁灵琳的脸更红，她记得火刀和火石本在她贴身的衣袋里。

$ d0 R: m) q& f9 K- q" Z       她咬着嘴唇，板起了脸，大声道：“你怎么能乱掏人家身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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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P/ A. \, ]; l       傅红雪冷冷道：“我的确不该这么做的，我本该脱光你的衣服把你放在火上烤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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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立刻用力拉紧了自己的衣襟，好像好怕这个人会真的过来脱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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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i4 f3 W- L  S* ]       傅红雪却再也不睬她，默默地将烤好的野兔撕成两半，随手抛了一半给她，竟是较大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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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S0 u4 E2 f# M! R+ `       丁灵琳心里突又泛起一阵温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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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能算是个小心眼的女孩子，但傅红雪若是给她比较小的那一半，她还是会觉得很生气。她毕竟是个女人。

       没有盐的肉，本来就像是已生了十八个孩子的女人一样，已很难令人发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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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盐的肉至少总比没有肉好。

       饥饿，本就是人类最不能抗拒的两种欲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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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几乎将骨头都吃下去，吃完了还忍不住要叹息一声，喃喃地道：“这兔子身上的肉简直比猴子还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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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9 @6 ^/ h! F: ~! P* u" U       傅红雪道：“它身上若是肉多，说不定早已被别人捉去吃下肚了。”

! j, O; a' _6 @! T- O! _       丁灵琳嫣然道：“小叶说的不错，你有时看来虽然很可怕，其实并不是个凶狠恶毒的人。”

       她眨了眨眼，又道：“无论你怎么想，我总觉得他一直都对你不坏，而且比谁都了解你。”

       一提起叶开，傅红雪的脸色又变了，忽然站起来，冷冷道：“你自己还能不能脱衣服？”

       丁灵琳的脸色也变了，失声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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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冷冷道：“你着不能脱，我替你脱。”

       丁灵琳大骇道：“为什么要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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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冷死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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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的确已湿透，地上也是阴寒而潮湿的，这样子躺一夜，明天不大病一场才是怪事。

+ n3 E% f7 c% |( w       她自己当然也不想冷死病死，但若要叫她在男人面前脱光衣服，她宁可死——除了叶开外，随便哪个男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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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E( b9 M0 Y: N; Z& D8 L  }' i; l8 @: N       她咬着嘴唇，忽然道：“你是不是真的强奸过马芳铃？”

       傅红雪脸上的肌肉忽然绷紧，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但他却还是点了点头。

       只要是他做过的事，他就绝不推诿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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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p  e& q2 k) C7 N! P& _* h9 X       丁灵琳道：“你会不会强奸我？”

4 ^/ K" H& ?  W: g3 o6 z# `       傅红雪冷冷道：“你是在提醒我？”

       丁灵琳道：“你现在若是强奸我，我当然没法子反抗，但我却希塑你明白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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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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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d4 p7 z6 J: p       丁灵琳道：“除了叶开外，无论什么男人只要碰碰我，我就恶心，因为我觉得世上所有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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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 p" r* b. {( G; @* P       傅红雪充满痛苦和仇恨的眼睛里，仿佛又有火焰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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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全身都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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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1 I8 W) @% a4 b! Y       丁灵琳道：“你恨他也许并不是因为他杀了翠浓，而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永远也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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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t9 C: ]9 ~8 |( w       傅红雪突然一把揪住她衣襟，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嘎声道：“你错了。”

       丁灵琳道：“我没有错。”

       傅红雪道：“你不该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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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9 c3 Y' k       他的手突然用力，已撕破了她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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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p! x3 p  M' G, E- G. ?5 i% f- E       丁灵琳倒下去的时候，雪白的胸膛已在寒风里硬起来。
1 k# i2 C) B! V1 \) f& c- _8 E, d
+ P" I0 r/ ~6 \/ t9 y1 ]7 V7 S       她的泪也已将流下，咬着牙道：“我没有错，小叶却实在错了，他看错了你，你根本不是人，是个畜牲。”

+ X! D. p6 a; r( Q       傅红雪全身不停地颤抖，突然也倒了下去，缩成了一团。

       火光闪动下，他的脸竟已完全扭曲变形，嘴角就像马一样，吐出了浓浓的白沫。
! I* N5 c' q0 k7 f! F
. ?7 y) a3 t" R, R* M       丁灵琳反而怔住。

       她也听说过，傅红雪是个有病的人，但她却未想到他的病竟会突然而来，来得竟如此可怕。这少年不但孤独寂寞，满心创痛，而且还有这种可怕的病毒蛇般纠缠着他。唯一能安慰他、了解他的人，现在却已被埋入了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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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生，过的究竟是种什么样的生活？生命对他也未免太无情。他应该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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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1 V7 G3 F) o- [) t1 E6 R       “我若是他，我说不定也会痛恨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

       丁灵琳心里的恐惧和愤怒，忽然又变作怜悯与同情。

2 d% H1 p, `  ]5 x' ~+ N       她若能站起来，现在说不定会将他像孩子般拥抱在怀里。

       可是她非但站不起来，几乎连动都不能动。

% k- i6 x; C/ M6 k7 l       她连手都已因阴寒潮湿而渐渐麻痹，只能勉强拾起来，掩住衣襟。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 e& {4 N; n4 \0 w8 \& i( i       脚步声很轻，但来的却显然不止一个人。

) R2 O2 B2 Z. w0 }1 m( K! \3 ?       “这当然绝不是叶开，叶开若要来，绝不会和别人一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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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_7 h% h" }6 \* J4 D/ |# j       丁灵琳的心沉了下去，如此深夜，又有谁会冒着这种愁煞人的秋风秋雨，到这荒山上来呢？脚步声已在山洞外停下来，闪动的火光，已无异告诉他们这山洞里有人。

3 P8 `* g$ J0 m% W. K, I/ i' j  J       过了半晌，外面就有人在试探着问：“里面的朋友高姓大名？请见示。”

       丁灵琳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 L6 K, k- H- T  y- i  ~( n( r       她只希望这些人一时间还不敢冒然闯进来，只希望傅红雪能在他们闯进来之前清醒。

       但这时她已看见一柄刀从外面慢慢地伸进来，接着她就看见了握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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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人的确不止一个，但现在进来的却只有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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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9 v9 ]( h! H/ V9 b       这人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却不是傅红雪那种纯净得接近透明的苍白。

- S. M# M$ Z( S8 U0 g       他的脸向里发青，在闪动的火光中看来，竟仿佛是惨碧色的，又像是戴着个青铜面具。

; a/ [. N: v3 \! N       他的眼睛也阴森可怕，只看了傅红雪一眼，目光就停留在丁灵琳裸露在破碎衣襟外的雪白胸膛上，眼睛里突又露出种淫猥的表情。

$ m* Q5 H$ u: n% l, d# u       丁灵琳只恨不得能将这双眼睛挖出来。

       这人手里的刀已垂下，长长吐出一口气，显然他已发现倒在地上的这两个人都已没有值得他戒备的地方。他的眼睛更放肆了，就好像要钻到丁灵琳的衣襟里去。

  f" P% D+ d$ [. X2 L# \% z0 Q) F       丁灵琳忍不住大声道：“你看什么？难道你从来也没看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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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7 A9 m/ @. p# g/ h7 ^6 n       这人笑了，用脚尖踢了踢傅红雪，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9 q& `; p. k/ H$ k& f       丁灵琳道：“你管不着。”

       这人道：“他就是那个一脚踢垮了关东万马堂的傅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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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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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道：“我本来就是来找他的。”

6 A$ p  e  \* r5 F1 |( V       丁灵琳忍不住问道：“找他干什么？”

/ b  d& r$ e; E$ v# d       这人道：“我本想找他替我做件事……替我去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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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 C4 V  L, c/ v8 |7 ~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但现在看来他已只有等着别人杀他了。”

       丁灵琳勉强控制着自己，冷笑道：“你若真的有这种想法，一定会反悔的。”

       这人笑得更阴险，悠然道：“我不但真的有这种想法，还有另外一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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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 _* n& x! v% l       丁灵琳又忍不住再问：“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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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y* b3 t$ Q6 x. D       这人笑道：“男人看见一个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赤裸着胸膛躺在他面前，他心里会有什么想法，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丁灵琳突然全身冰冷，失声道：“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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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悠然道：“我为什么不敢，就算傅红雪现在还能够拨他的刀，我也不怕。”

       丁灵琳道：“你……你真的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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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Z. K0 {" D1 W, d0 L  `" p       这人道：“他若知道我是什么人，说不定会自动把你让给我的。”

, _2 A: W: o8 ?6 f       丁灵琳道：“你凭什么？”

       这人道：“我只凭一样东西，一样傅红雪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东西。”

+ n; T% \, y* l' }; Z; e       他微笑着，用刀尖去拨丁灵琳紧拉着衣襟的手，接着道：“就凭这样东西，我不但敢想，而且敢做，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做给你看。”

       丁灵琳几乎已忍不住要失声大叫起来，她的手已不能不松开。就在这时忽然看见一样东西从外面飞进来，打在这人因微笑而露出的牙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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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格”的一响，这人的门牙已然被打碎了两三颗。

+ s  v4 h: v4 x) _) b$ k       这人面色骤然改变，一只手掩住了嘴，一只手扬起了刀。

       丁灵琳看到地上的花生，脸色也已变了，忍不住失声惊呼道：“路小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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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也是她现在最不愿看见的人之一，为什么他也偏偏来了？她的运气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坏？

       山洞外还是云雾凄迷，一片黑暗。一个人带着笑说道：“这世上并不一定只有路小佳才能吃花生的，不吃花生的倒很难找几个。”

       一个人微笑着，悠悠然走了进来，穿得很随便，笑得很轻松，看他的样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他好像也不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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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p8 n6 _) X+ e" m       看到了这个人，丁灵琳只觉得那闷死人的浓云密雾仿佛已忽然消散了，那愁煞人的秋风秋雨也仿佛忽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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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算是天真的塌下来，她也已不在乎，因为这个人就是叶开。只要能看见叶开，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值得她在乎的。

8 L$ n; K2 t* [       她心里忽然充满了温暖之意，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却故意要板起脸，道：“你死到哪里去了，怎么直到现在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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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想早点来的，却又不能眼看着你那位宝贝二哥躺在地上生气，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你的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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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就算还想生气，也气不出了，忍不住笑道：“你本来就应对他好一点，因为他迟早总有一天要做你的大舅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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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看着她，皱眉道：“可是你们丁家的人为什么总喜欢躺在地上呢？”

: }5 F( Z- \3 y  H7 W: x8 |+ U       丁灵琳道：“你自己说过的，一个聪明人能躺下的时候，是绝不会坐着的。”

       叶开也笑了，道：“不错，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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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看傅红雪，又看了看那个高举着钢刀的人，道：“你们都是聪明人，但这位仁兄为什么还不肯躺下去，这样子站着岂非太累？”

) x' j2 V  e- w: i, p) O/ q       丁灵琳眨了眨眼，道：“所以你应该劝他，要他不如还是躺下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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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 y8 n- G& ]# ?* e       叶开点了点头，道：“不错，有道理。”

       这人的嘴已闭起，嘴角还在流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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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 S4 B7 ?/ @8 k) v# y3 u       他本就是个老江湖、老狐狸，当然知道能用一颗花生打落门牙的人，绝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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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叶开又在背对着他，再难惹他的人，背上也绝不会长着眼睛。

       他的刀又恰巧正对着叶开的脖子，这机会实在难得，错过实在可惜。他突然挥刀，直砍叶开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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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7 L# o2 Q: t       谁知道叶开背后偏偏像是长着眼睛，突然回身，指尖轻轻在这个握刀的手腕上一划。

" q3 S1 @; g+ y. F       这人的刀忽然间就已到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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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看着这把刀，轻抚着刀锋，微笑道：“看来这也是把快刀。”

) |$ C$ D0 b1 t( C. G# k9 N7 v8 C0 ~2 h$ u       这人的脸已僵硬，想勉强笑笑，但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叶开道：“这么快的刀无论砍在谁的脖子上，他的脑袋都no？一定会掉下来，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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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提着刀在这人脖子上比了一比，微笑着道：“你若不信，倒也不妨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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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c( z# ]" `* x+ S" t  q       这人一张白里透青的脸，已吓得全无人色，吃吃道：“不……不必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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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 P6 p$ S4 j! Q8 s9 ~       叶开道：“你相信？”

* l1 h  |+ I' r4 R       这人道：“当……当然相信，谁不信，谁就是龟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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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 K6 G/ ?5 v       叶开大笑。

) u2 p. |& D# n1 B9 u0 e! v* z$ F       这人忽又问道：“阁下上山时，有没有看见在下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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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又点点头，道：“我看他们好像都已累得很，所以劝他们不如躺下去休息的好。”

       这人脸色又变了变，昔笑道：“其实我……我也已累得很。”

       叶开道：“既然累得很，为什么还不躺下去？”

  [- \% A: {8 P6 H7 G  ]# e! G       这人什么话都不再说，走到角落里，直挺挺地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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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的笨人本来就已不多的。”

       丁灵琳道：“只可惜我跟你一样，我们虽然不太笨，也不太聪明。”

       叶开道：“我知道你也想站起来走走了，躺得太久，也会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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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 Y. |- t$ F       丁灵琳抿着嘴笑道：“所以你也正好乘机来揩油，捏捏我的大腿。”

/ p4 Q+ v1 f/ O% G: P  q       叶开又叹了口气，道：“我只奇怪你二哥点你穴时，为什么不顺便把你的嘴一起点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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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因为他知道我要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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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的身子虽然渐渐已能伸直，却还在不停地喘息着。

       叶开看着他，黯然道：“这么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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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 E% _* p4 l# Y8 @0 I       丁灵琳已站了起来，正弯着腰在捏自己的腿，也不禁叹道：“他的确是个很可怜的人，但有时却偏偏要叫人觉得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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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架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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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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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他以为你杀了翠浓。”

       叶开皱起了眉，道：“翠浓已死了？”

) X$ t6 x8 r5 a. g3 v# d       丁灵琳道：“她的坟墓就在外面，傅红雪亲手埋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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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嘴角的微笑忽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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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瞪着他，道：“究竟是不是你杀了她的？”

& t8 c! K9 w: y) B" e6 t. X       叶开道：“你也要问我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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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叹道：“我当然知道你绝不会做这种事的，可是你的刀为什么会到了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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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2 ]0 G2 `4 t3 g# J       叶开道：“我的刀？……”

       丁灵琳还没有说话，已看见了有刀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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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一伸手，闪电的刀光已到了他手上———柄飞刀，薄而锋利。他抬起头，就看见了傅红雪。

' \3 F3 G2 P- j6 ~       傅红雪站起来时，就像是幽灵忽然从地下出现，烟雾忽然从地下升起。火光已微弱，他看来更苍白、更憔悴、更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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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 ~9 ~5 U) H- t+ W9 I, P       可是他眼里的愤怒和仇恨却比火焰更强烈。

       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他的刀，目光刀锋般瞪着叶开，一字字道：“这是不是你的刀？”

+ P' S8 D' M# k5 S* f3 T       叶开没有回答，不能回答。

$ Q% Z5 A& G) f; }5 v% h       这柄刀的确和他用的刀完全一样，但这柄刀却绝不是他的。能用这种刀杀人的人虽然不多，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但他实在想不出有谁能仿造这种刀，而且还打造得完全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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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几乎根本就没有人看过他用的这种刀。

% ]" @8 ]7 P% q/ \! @       傅红雪还在瞪着他，等着他回答！

       叶开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用这把刀杀了谁？”

9 U: n6 L8 K1 G8 [1 }  a+ c       傅红雪道：“你杀了郭威的孙子，又杀了王大洪。不是吗？”

       叶开道：“王大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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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你叫王大洪杀人，然后你杀了他灭口。”

       叶开道：“翠浓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 @1 P% `, ^! i$ `$ F       傅红雪道：“他用的是毒剑，但你的手却比他的剑还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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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5 @- H0 W( l. H: f' w       叶开又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现在就算否认，你也是绝不会相信的。”

0 f$ y! u2 w$ p) h# b       傅红雪道：“绝不会。”

2 t3 X: t- ?3 e1 h8 O- ]5 _2 P       叶开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杀翠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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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 |  g+ U       傅红雪道：“你真正要杀的不是翠浓，是我。”

       叶开道：“是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 o, k0 w* _. ?# F0 B       傅红雪还没有开口，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突然跳起来，大声道：“因为你已经被万马堂收买了，我恰巧在无意间听见他透露过口风。”

3 Q' A8 d6 q( |+ R. Z  o6 J5 x8 T2 S       傅红雪霍然转身，盯着这个人，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这人道：“我姓白，贱名白健，江湖中人却都叫白面郎君。”

       傅红雪道：“你见过马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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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o% \) ~- u3 @/ K  A       白健道：“天天都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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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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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J% r" D. |/ }* ?" H       白健白了叶开一眼，道：“你杀了他，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去。”

       傅红雪的脸突又因激动而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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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 q# ]1 a8 i* ~       无数日辛苦的找寻，竟忽然在无意间得到结果，无数年的刻骨铭心，像毒蛇般纠缠着他的仇恨，现在忽然又有了报复的希望。老天保佑，马空群总算还活着，总算还没有死在别人手里。

( E/ _2 }, _6 W0 W) A       傅红雪紧握双手，满眶热泪几乎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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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健道：“我到这里来，本就是为了要带你去找马空群的，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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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 L" X: a$ n       傅红雪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他本就已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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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健吐出口气，目中已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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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在这刹那间，他眼前忽然有刀光一闪，一缕寒风贴着他耳朵擦了过去。接着只听“夺”的一声，火星飞溅，一柄刀钉在他身后的山壁上，薄而利的刀锋竟已入石两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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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健突然觉得两腿发软，竟似已连站都站不住了。

4 D/ _8 O( \; C; w7 w       这柄刀本来明明在叶开手上，他竟未看见叶开是如何出手的。甚至傅红雪都未看见这柄刀是如何出手的，他脸色似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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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2 |2 q# `8 F/ r" s0 Z       叶开淡淡道：“我若真的已被万马堂收买，这个人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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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5 D' B1 _0 W/ d+ h/ s7 u! W       傅红雪迟疑着，突又冷笑道：“你当然不会在我面前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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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你相信他的话？”

       傅红雪道：“只相信我亲眼看见的事，我……我亲眼看见翠浓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2 I* D+ W9 k9 Y- a) w2 L: z& }/ t       叶开道：“你真的要杀了我替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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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不再说话，因为现在又已到了无话可说的时候。他的刀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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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光一闪，比闪电更快，比闪电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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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2 W6 B% k) ~       没有人能形容他这一刀，他一刀出手时，刀上就仿佛带着种来自地狱的力量。从来也没有人能避开他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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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叶开的人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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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一刀挥出时，他的人忽然已到了三丈外，壁虎般贴在山壁上。就在刀锋还未离鞘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凌空飞起，倒翻了出去。

       傅红雪拔刀的动作几乎已接近完美，若是等到他的刀已离鞘，就没有人再能避开那一刀。叶开的身子，看来就像是被刀风送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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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g" j5 X$ ~. W2 J       看来他竟像是早已知道有这一刀，早已在准备闪避这一刀。他闪避的动作，也已接近完美。

! e* \) I4 L" D- d2 R9 y, w       只有傅红雪自己才知道他这一闪是多么完美，多么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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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v9 ^2 O7 c: I4 G       他握刀的手掌，突然沁出了冷汗。

" E# }; x# i: z       叶开看着他，突然道：“这样子不公平。”

: u+ ?1 W$ J5 m6 x. @: Y4 V& G       傅红雪道：“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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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你杀了我，我死而无怨，可是我若万一杀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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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立刻抢着说：“你若死了，还有谁会替你去找马空群报仇？你难道已将那段仇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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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怎么能忘得了！

       他对叶开的仇恨虽然鲜明而强烈，可是对马空群的仇恨，却已像毒草般久已在他心里生了根。

+ }4 k+ c: j) x: c/ x0 @! B9 f       就算他的心已碎成千千万万片，每一片上都还是会带着这段仇恨，他活着，本就是为了这段仇恨，就算他想忘记，也是忘不了的。

       刀已出鞘。

' l" M# h8 O% l+ \# L       刀鞘漆黑，刀锋却也是苍白的，就好像他的脸一样，苍白而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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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紧紧握着刀，竟不知这第二刀是不是还应该砍出去。

       白健用力咬着牙，眼睛里已因紧张兴奋而布满了血丝。

       他也已看出了傅红雪的犹豫，他认为叶开若不死，他就得死。平时他本是个阴沉狡猾、很有判断力的人，但这种生死间可怕的压力，却使他做出了件很愚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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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8 l7 k8 Y9 f- n- Z1 [1 e       他忽又大声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刚才你倒在地上时若不是我救你、他已杀了你，你难道还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自己认为他话说得很有煽动力，他自己若在傅红雪这种情况下，听见了这些话，是绝不会放过对方的。

       可是他错了，他忘记傅红雪和他并不是同一个人，绝不是！

; d8 u- x" ]+ Z6 z       傅红雪竞忽然转身，刀锋般的目光已盯在他脸上，一字字问道：“你刚才救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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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1 b5 |+ w  T7 K! A% z+ g: \       自健立刻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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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 s! p9 G% ^, q7 a7 p! W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 _3 [& Y; v( t$ {- ^       白健道：“因为我要你去杀了马空群，马空群一日不死，我也一日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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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n7 D& D* ?0 N( I       这解释也极合情合理，他自己也很得意。

       谁知傅红雪却突然冷笑，道：“现在我只有一点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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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健道：“哪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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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2 m; z6 o' ?0 k       傅红雪冷冷道：“他若真的要杀我，就凭你也能救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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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健突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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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明白，这少年虽然是个残废，虽然有种随时都可能发作的恶疾，但他却绝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幼稚愚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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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G8 {: i0 v/ r6 l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看着冷汗从他额角上滴出来，那眼色就像是看着条已被人赶到垃圾堆里的野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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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不愿再多看这个人一眼，目光垂下，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冷冷道：“我本该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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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m4 i# i! i. s       白健也在看着他的刀，全身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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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a# ~: T" ^5 R$ @       傅红雪道：“可是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我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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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健的人突然软瘫，倒在山壁上，无论谁刚从死亡边缘爬回来，都不免会像他一样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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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慢慢地接着道：“我不杀你，你最好也不要逼我。”

       白健道：“…我……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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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j1 N9 _5 ~8 }) a, @& @       傅红雪道：“马空群真的还活着？”

       白健道：“绝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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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3 \6 c3 \1 {- O& ~# R7 W; X       傅红雪道：“你是想活着带我去？还是想死在这里？这两条路都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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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再说一个字，也不再多看这个人一眼。他已算准了这种人会怎么样选择——事实上，他已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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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正看着他，目中带着欣慰的笑意，忽然道：“看来你的确已进步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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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还在看着自己的刀。刀锋越磨越利，人又何尝不一样？这世界上大多数人岂非都是在痛苦中成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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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失去了翠浓后，他忽然第一次感觉到对自己又有了信心。他抬起头，凝视着叶开：“今天我可以让你走，但我们之间的账，却迟早还是要结清。”

( t' l: i  X# g  c5 h) C: s       叶开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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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H, O& _       傅红雪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都可以让你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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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时候和地方已用不着再订。”傅红雪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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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因为我反正没有事，我可以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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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8 b+ \0 z# `- T       傅红雪冷笑，道：“我只要看见马空群，世上绝没有任何人再能救他。”

" ]# F) D5 b7 V# U       叶开道：“我并不想去救他，可是，我的确很想去看看。”

% d: y1 x2 X8 Q, K" g       傅红雪道：“先看我杀马空群，再等我杀你？”

. c- a7 p. A" u+ f% i+ P( A       叶开笑了，微笑着道：“你那时若是万一不想杀我了，我也不反对。”

4 o* y$ |: T4 |       傅红雪冷冷道：“你可以去看，可以去等，可是这一次无论是我杀了他，还是他杀了我，你最好都不要多事。”

7 D: v. }( D. z( o6 O* ]- f       叶开道：“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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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Z$ k9 M3 D; g" R! A" C& x+ h       傅红雪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道：“在路上时，你最好走得远些，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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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9 C( [1 l2 _. b) {       他已不愿再看见任何成双成对的人，他宁愿孤独；有种痛苦在孤独中反而比较容易忍受。叶开当然明白他的心情，忽又笑了笑道：“其实你根本不必要这个人带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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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  a+ ~* p+ x6 ~       傅红雪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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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因为我已想出了他的来历。”

* Q. z8 ]  Y: {* J# I% u+ w& u: E       傅红雪道：“哦？”

       叶开道：“他是龙虎寨的人，马空群想必一定隐藏在龙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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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健的脸突然发青，这已无异说明马空群的确在龙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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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e' D5 x; m7 R8 X0 H       他活着对别人已完全没有价值。他认为叶开已绝不会再放过他，可是他又错了；他忘记了叶开跟他也不是同一种人，绝不是，丁灵琳忽然看着他笑了笑，道：“你放心，他们虽然已不要你带路，也不会杀你的，因为他们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白健的脸色又发青道：“我……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的。”

       丁灵琳淡淡道：“我只不过是个女人，女人总是比较小心眼的，所以你以后最好记住，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却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 p- T, Y0 b" V, C# w       白健汗出如雨，吃吃道：“我以后一定……一定记住。”

! T; u  {" n8 e1 l' O       丁灵琳道：“你真的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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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 V8 ^* r% w/ A/ [       白健道：“真的。”

       丁灵琳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

       白健道：“你……你要怎样才相信？”

       丁灵琳忽然沉下脸，道：“我只有一个法子。”

       白健看到她的脸色，忽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法子了，他突然用出最后一点力气，冲了出去。这次他没有错。他虽然不了解英雄和君子，却很了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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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冲出去时，忽然听见脑后响起了一阵清悦的铃声，优美而动听。这就是他最后听见的声音。

       夜色更深。夜色最深时，也正是接近黎明最近的时候。

3 g4 _: ^) ?& f       傅红雪看着白健在黑暗中倒了下去，回头瞪着叶开，冷冷道：“你不该让他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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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7 F2 S8 X- P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他也不该得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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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h! a- S) Z       傅红雪道：“马空群若不在龙虎寨呢？”

+ O% m8 Q2 x+ j( U* |4 I3 A& Q0 w       叶开道：“他一定在。”

9 A# m; B6 I, O4 C       可是叶开这次也错了。

       马空群已不在龙虎寨，龙虎寨里已没有一个活人。地上的血已凝结，血泊中的尸体也已冰冷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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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D5 b/ y% ?* X- V       叶开并不是没有见过鲜血和死人，但现在却也觉得忍不住要呕吐。

0 o* I; x) D: l7 ]8 i9 E# G       傅红雪紧握着刀，紧握着他的手，他几乎已开始呕吐，可是他用尽了一切力量忍住。

! @  |" o6 _4 [) m* i- }$ k       他不忍再看，却用尽一切力量勉强自己看。——十九年前梅花庵外的情况，是不是就跟现在一样？

       他恨马空群，但却从未像现在这么恨过。因为这本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马空群手段的残暴狠毒。

7 [% q( R/ g+ B" ?8 v# `- z% l6 |; d       又不知过了多久，叶开才长长叹息，道：“他想必已发现白健去找你了，所以才下这种毒手。”

, f  `) R% G( v6 O       傅红雪没有开口。他不能开口，只要一开口，就必将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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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5 o9 G' {- L; ?7 ^6 \4 e       叶开蹲下来，用两根手指捏起了一撮带血的泥上。泥上还是湿的。阳光照不到这里，血虽然凝结，却还没有干透——这是不是因为血中还有泪？

% S+ o4 Q' m, y& h; i% k. b! G8 L       叶开沉吟着，道：“他走了好像还没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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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已转身，用手掩住了脸，忽然道：“但又有谁知道他是从哪条路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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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没有人知道。”

       他遥视着远方，目光中竟似也充满了愤怒，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接着道：“我只知道，像他这种人，无论往哪条路走，都走不多远的。”

) e7 E" a2 H: I" t; b, r       丁灵琳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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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 X7 @  U2 ~       叶开道：“因为所有的路，都一定很快就会被他走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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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就算已走光了所有的路，就算已无路可走时，也不会停下来的。因为他还有一条路走。

       绝路！没有人愿意自己走上绝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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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若真的不愿意，也没有人能逼你走上绝路，唯一能使你走上绝路的人，就是你自己！

傲天♂浪子追风

山路很窄，陡峭，鳞峋，有的石块尖锐得像是锥子一样。可是前面还有路。

4 o; Q" c9 }- Q% a$ h; z: |       一片浓荫，挡住了秋日正午恶毒的阳光，马空群摘下了头上的马连坡大草帽，坐在地上，倚着树杆不停地喘息。

       他想用草帽来扇扇风，但手臂却忽然变得说不出的酸疼麻木，竞似连拾也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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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无论杀了多少人，都不会觉得有一点疲倦，有时杀的人越多，精神反而越好。

- ~# p" ?( v' x8 K; M2 `       以前他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个超人，是个半神半兽的怪物，总觉得自己的力量是永远也用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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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也只不过是个人，是个满身疼痛，满怀忧虑的老人。

       “我为什么也会跟别人一样，也会变得这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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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n; X9 R! L+ U0 r5 j) C1 j       老，本就是件很令人伤感的事，可是他心里却只有愤怒和怨恨。现在他几乎对每件事都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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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认为这世界对他太不公平。

" I8 k# e4 U3 M( `       他辛苦挣扎奋斗了一生，流的血和汗比别人十个加起来还多。但现在他却要像一只被猎人追逐的野兽一样，不停地躲闪，逃亡……他曾拥有过这世上最大的一片土地，但现在却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他也曾经有过这世上最优秀的马群，但现在却只能用自己的两条腿奔逃，连脚都被石头扎出了血，他当然愤怒、怨恨，因为他从来也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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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结果是谁造成的，也许他根本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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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就在他对面，坐在一个很大的包袱上，也在喘息着。她一向是个很懂得修饰的女人，但现在身上却到处都沾满了血污，尘土，泥沙，脚上的鞋子快磨穿了，连脚底都在流着血。

/ a4 v: X; S' Y/ [3 u, j. @6 S       她整个人都显得很虚弱，因为她刚才还呕吐过——她刚从头发里找出一个人的半边下腭。

       有风吹过的时候。她身上就会觉得一阵寒意。那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

" h) }! l5 D% j. S+ o       她前胸的衣裳已裂开，只差一分，独眼龙的刀就已剖开她的胸膛。可是她的心里并没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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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本是她自找的，怨不得马空群，更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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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E4 ]: E  [+ M) @       她知道马空群正在看着她，平时他看着她的时候，她总会对他嫣然一笑。但现在她却还是垂着头，看着自己裂开的衣裳中露出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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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g+ X' Q" }) U       马空群忽然叹了口气，道：“包袱里有衣裳，你为什么不涣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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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道：“好，我就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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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却没有换，连动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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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马空群无论说什么，她都只有顺从，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会立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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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O. [) i4 H* I6 v5 ]  a' P8 r       马空群凝视着她、过了很久，才慢慢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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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F9 K1 z$ ^8 S- j5 o& B. [       沈三娘道：“我什么也没想。”

* B) L6 q. Z( w2 p) p       马空群道：“但是你看来好像有心事。”沈三娘淡淡道：“就算我有心事，也并不一定要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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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嘴角的肌肉突然僵硬，就像是忽然被人掴了一巴掌。这女人也许骗过他，甚至出卖过他，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当面顶撞过他，更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思，连一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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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n$ P% U3 n       这是第一次。

       只不过他已是个老人了，已学会把女人当做马一样看待。

       他当然不会像青年人那样，冲过去揪住她的头发，问她为什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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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p8 G6 j) c" |- K       他只是笑了笑，道：“你累了，去洗个脸，精神也许就会好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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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 c9 b4 U4 B" h       林外有流水声，用不着走多远，就可以找到很清冽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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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p' P/ {4 Y( I       可是她没有动。

' ]# x1 `. M$ X, H- {  D& `4 b       马空群又看了她一眼，慢慢地闭上眼睛，已不准备再理她。

8 e& u$ f5 H4 ?. H: `% u8 i2 |       “不理她。”

       这三个字岂非正是对付女人最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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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 x+ c, j! f* }/ O       她生气时，你不理她，她要跟你吵，你不理她，她问你要东西，你不理她，她要钱花，无论要什么，你都不理她。

       她拿你还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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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这法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就连马空群都不见得真的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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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忽然道：“你刚才问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本来不想说的，但现在却已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

5 I/ g/ q8 ~" \& a5 B0 f/ {       马空群道：“你说。”

       沈三娘道：“你不该杀那些人的。”

+ E( w8 j- F7 N! a* w' Z- O       马空群道：“我不该杀他们？”

       沈三娘道：“你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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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并没有张开眼睛，但眼睛却已在跳动，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杀他们，只因为他们出卖了我，无论谁出卖了我，都只有死！”

- ?: t! Z3 [  i* J7 L       沈三娘用力咬着嘴唇，仿佛在尽力控制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道：“难道那些女人全都出卖了你，难道那些孩子也出卖了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斩尽杀绝？”

       马空群冷冷道：“因为我要活下去。”

       沈三娘突然冷笑道：“你要活下去，别人难道就不要活下去？——我们若要走，他们绝不会有一个人来阻拦的，你为什么一定要下那种毒手？”

6 A2 B0 \) h% i  r4 z, q6 Z       马空群的双拳突然握紧，手背上已暴出青筋，但过了半晌，又慢慢地松开，慢慢地站起来，走出了树林。

! _( Y/ d$ J3 w0 V  Y3 p) G( {       泉水冷而清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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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Z9 F; n) s; ~, |! J       马空群蹲下去，用双手掬起了一捧清水，泉水流过他手腕时，他心情才渐渐平静。

+ l7 G2 j% D6 s! \2 m! O5 O9 h       无论谁都觉得他是个冷静而沉着的人，比任何人都沉着冷静。只是他自己知道，他怒气发作时，有时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

# G% Q) Q( h! h1 o# u! v       沈三娘已跟着走出来，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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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0 S9 \2 Y2 r9 @8 [       他的背脊仍然挺直，腰仍然很细，从背后看，无论谁也看不出他已是个老人。

1 a0 i0 Y: T: d' y- m2 n, \1 H       就连沈三娘都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她本是为了复仇，才将自己献给他的，但当他占有她时，她却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来未有的满足和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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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感觉她从未在别的男人身上得到过，“难道我就是因为这种缘故，才跟着他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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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J2 p7 r0 @- ?4 @+ t       她从未这么想过，现在一想到，忽然觉得全身发热。

* V' e' h  ^  J  o# I& E       马空群当然知道她来了，却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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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这条清泉，山路就快走完了，从这里已可以看见前面一片广大的平原。平原上阡陌纵横，就像是棋盘一样。

( G  {0 I8 Z& w       马空群眺望着远方，缓缓道：“到了山下，我们就可以找到农家借宿一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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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_: ^* ~% g* [       沈三娘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然后呢，然后你准备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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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X4 r( M$ C2 v0 x0 |9 \1 ~       马空群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是在问我准备怎么样？还是在问我们准备怎么样？”

1 K% B) H5 ?7 _/ V4 @2 S       沈三娘用力握紧了双手，道：“是问你，不是问我们。”

: q* J" S% `7 a2 U       马空群的身子突然僵硬。

       沈三娘并没有看他，突又冷笑，道：“你是不是也准备将那家人杀了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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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 t  `) s& i4 P0 C3 X       马空群霍然回身，凝视着她，缓缓道：“一个人在逃亡时，有时就不得不做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事，可是我并没有叫你跟着我，从来没有。”

       沈三娘垂下了头，道：“是我自己要跟着你的，我本来已下了决心，无论你要到哪里去，我都会跟着你，你活着，我就活着，你死，我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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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o  P$ p( w# ^% Q5 R* w( B. |/ d       她的声音已哽咽，泪已流下，接道：“我本来已决心把我这一辈子都交给你了，因为我……我觉得对不起你，因为我觉得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事，你都是条男子汉，但现在……现在……”

       马空群：“现在怎么样？”

! a& n3 V5 U1 M. T! W2 q: I; U# J       沈三娘悄悄地擦了擦眼泪，道：“现在你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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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说出来，她心里忽然一阵刺痛。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马空群变了，还是她自己变了。

       马空群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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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不是因为他早已了解，这世上根本没有不变的女人，更没有不变的感情。何况，无论谁过了这么久终日在逃亡恐惧中的生活，都难免要改变的，马空群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好，来，是你自己要跟着我来的，我并没有要求，现在你自己要走，我当然更不能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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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垂着头，道：“我也仔细想过，我走了，对你反而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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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l) y  W. h: m$ `  B       马空群淡淡地笑了笑，道：“谢谢你，你的好意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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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C) P* k  Q. E       “谢谢你，”这三个字虽然说得平淡，但沈三娘却实在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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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G' k; d* q: v       在这一瞬间，她心里忽然又充满了惭愧和自疚，几乎忍不住又要改变主意。不管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也不管他做过多少对不起别人的事，却从来也没有亏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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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8 W! ]) e       她总是欠他的，现在他若拉起她的手，叫她不要离开他，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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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 j, m1 B! q7 k/ M       但马空群却只是淡淡问道：“以后你准备到哪里去，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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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咬着唇，道：“现在还没有，也许……也许我会先想办法去存点钱，做个小本生意，也许我会到乡下去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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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Q: h0 N6 k       马空群道：“你能过那种日子？”

* J0 k* f9 ~0 f5 H& |2 g" a2 U       沈三娘道：“以前我当然不能，但现在，我只想安安静静、自由自在的活两年，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马空群道：“若是死不了呢？”

3 H7 @4 |; t2 j$ l! B& i7 Y       沈三娘道：“死不了我就去做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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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又笑了，道：“你用不着对我说这种话，我知道你绝不是肯去做尼姑的人，其实你年纪还轻，应该再去找个男人的，找个比较年轻，比较温柔的男人，我配你的确太老了些。”

       他虽然在微笑着，但眼睛里却已露出种愤怒嫉妒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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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8 _- b! ]6 t3 @) V       沈三娘并没有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绝不会再去找男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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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打断了她的话：“也许你不会去找男人，但却一定还是有男人会去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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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M, Q. P8 i& G1 |) l: f       沈三娘沉默着，幽幽道：“也许……未来的事，本就没有人能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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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 `! F; p, s5 e' e+ J6 U       马空群冷冷道：“其实我很了解你，像你这样的女人，只要三天没有男人陪你睡觉，你根本连日子都活不下去。”

) s- l, H! J1 A% L0 S       沈三娘霍然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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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永远没有想到他忽然会对她说出这么粗鲁、这么可怕的话。马空群的眼睛也已因愤怒而发红。他本来想勉强控制自己，做一个好来好散、很有君子风度的人，但是他只要一想到她在床上的风情，想到她以后跟别的男人在床上时的情况，想到那些年轻的、像狗一样爬在她身上的男人……他忽然觉得心里就好像在被毒蛇咬着，突又冷笑道：“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不如去做婊子，那样你每天都可以换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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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全身都已冰冷，刚才的惭愧和自疚，忽然又全都变成了愤怒，忽然大声道：“你这种建议的确很好，我很可能去做的，只不过一天换一个男人还太少，最好能换七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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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话没有说完，马空群突然一掌掴在她脸上，随手揪住了她的头发，恨恨道：“你……你再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 q- m% K! S/ l1 U% f5 P# f       沈三娘咬着牙，冷笑道：“你杀了我最好，你早就该杀了我的，也免得我再跟你睡这么多天，让我一想到就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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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r, K  d: ]2 C6 t' ^$ o: S6 f       她知道是不能用别的法子伤害他，只有用这些恶毒的话。

9 O9 a% }& I2 D9 u       马空群的拳已握紧，握起。
% G& ]$ ~/ {: `: X" u! Z
# b8 ^+ T4 [6 c/ B  l       沈三娘目中也不禁露出恐惧之色，她知道这双拳头的可怕。世上也许再没有更可怕的拳头了，只要一拳击下，她的这张脸立刻就要完全扭曲，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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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井没有哀求。她还是张大了眼睛，瞪着他。

' @" H' Q" M5 J7 c7 z2 _       她甚至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皱纹，每一根都在颤抖跳动，甚至可以看见冷汗一粒粒从他毛孔中沁出来。

- a+ m8 T& B5 M       马空群也在瞪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长叹了一声，紧握着的拳头又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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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z9 ~+ c       也许他真的已老了，他的脸忽然变得说不出的衰老，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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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挥了挥手，黯然道：“你走吧，赶快走，最好永远也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最好……”

4 T; X0 V5 U8 b8 x0 y1 ~- O- C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他忽然看见刀光一闪。从沈三娘背后飞来。

8 [! x6 u' R6 Q8 w+ p       沈三娘的脸突然扭曲变形，一双美丽的眼睛也几乎凸了出来，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恐惧、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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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马空群却后退了一步。

       她喉咙“格格”的响，像是想说什么，可是她还没有说出，就已倒下。

       一柄飞刀钉在她背上，穿透了她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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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b2 i+ m+ H       一柄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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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4 M5 a* ~4 V8 ~: x! ~       马空群看着这柄刀，开始时也显得愤怒而惊讶，但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恐惧。他本来是想去扶她的，却又突然退缩，头上的冷汗已雨点般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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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风吹过，木叶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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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刀本是从林中发出的，但现在黝暗的树林里却听不见人声，也看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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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I# T+ g4 C+ ~9 i6 n       马空群一步步往后退，一张脸竟也因恐惧而变形，突然转身，一掠而起，越过了泉水，头也不回的冲了下去。

       沈三娘伏在地上，挣扎着、呻吟着。

       可是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听着他的脚步声冲下山，她心也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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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他阴沉而凶险，有时很毒辣，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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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 ?' e5 u5 u7 ~: F0 U, N, C+ d1 h       但她却从未想到他竟也是个懦夫，竟会眼看着她被人暗算，竟连问都不问就逃了。

       她心里忽然觉得有种无法形容的悲哀和失望，这种感觉甚至比她背后的刀伤还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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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2 c. q% r9 F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觉得自己这一生是白活了，因为她竟将自己这一生，交给了这么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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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x7 c  Z  {9 t" Y       鲜血从她嘴角沁出时，她的泪也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也听见了这人的叹息声：“想不到马空群竟是这么样一个男人，就算他不能替你报仇，至少也该照顾照顾你的，可是他却逃得比狗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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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m% M" h1 f5 y% _       听声音，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是个陌生的男人。

) X2 n: g* i" y0 x4 s3 K       就是这个人从背后暗算她的？

. T+ m, d* |- H5 ?       “你虽然是死在我手上的，但却应该恨他，因为他比我更对不起你。”果然是这个人下的毒手。

) z9 P. u1 ?' |" o' l) U5 W       沈三娘咬着牙，挣扎着，想翻过身去看这个人一眼，她至少总应该有权看看用刀杀她的究竟是什么人？

& L5 R& k: v, @. j       但这个人的脚却已踏在她背上，冷冷的笑着道：“你若是想看看我，那也没有关系，因为你反正也认不出我是什么人的，你以前恨本就没有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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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用尽全身力气，嘶声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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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道：“因为我觉得你活着反正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还是死了的好！”

8 O8 T- _, `6 u( ^4 f# M/ {( f       沈三娘咬着牙，连她自己都不能不承认，刚才她心里的确有这种感觉。

       这人又道：“我若是个女人，若是跟了马空群这种男人，我也绝不想再活下去，只不过……死，也有很多种死法的。”

       “……”“你现在还没有死，所以我不妨告诉你，有时死了反而比活着舒服，但却要死得快，若是慢慢的死，那种痛苦就很难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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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c; u, F6 e8 b* Q& c& `       沈三娘挣扎着，颤声道：“你……你难道还想折磨我？”

       这人道：“那就得看你，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就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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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道：“你要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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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的手，从地上提起了那大包袱，道：“这包袱虽不小，但万马堂的财产却绝不止这些，你们临走时，把他的财产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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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 O$ q& w5 q2 I6 _       沈三娘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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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悠然道：“你只要再说一句‘不知道’，我就剥光你的衣服，先用用你，然后再挑断你的脚筋，把你卖到山下的土婊馆去。”他微笑着，又道：“有的男人并不挑剔，残废的女人他们也一样要的。”

4 S" T* Z9 Q+ H       沈三娘全身都已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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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说话的声音温柔而斯文，本该是个很有教养的年轻人。但他说的话，做的事，却比野兽还凶暴残忍。

' L) L: r' V! f. G' M1 N# }; E$ U       沈三娘道：“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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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6 k1 @. m* ?& r       忽然间，山林那边传来了一阵清悦的铃声。

6 y' L5 P/ [5 c$ ~7 _8 ~       一个很好听的少女声音在说：“我知道他一定是从这条路走的，我有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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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 J$ A* z8 n( z       有个男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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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U4 V+ f* b/ ~( i. S" ?, t       那少女又大声道：“你笑什么？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小看了女人的预感，那有时的确比诸葛亮算的卦还要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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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b4 ~3 h  B  c! I  J0 Z, n       这声音沈三娘没有听过，但是那男人的笑声却很熟悉。

6 ]" a! t2 O' r% \+ D( r4 R       她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她的心跳立刻加快。

3 w+ l9 Y+ K! c+ J5 q) {       然后她就忽然发现，用脚踩着她的背脊的那个人，已忽然无踪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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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c- ], ^5 D3 {" \       叶开从林中走出来的时候，也没看见第二个人……只看见了一个女人倒在泉水旁。

       他当然也看见了这女人背上的刀。人还活着，还在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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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冲过来，抱起这女人，突然失声而呼道：“沈三娘。”

       沈三娘笑了，笑得说不出的悲哀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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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M1 n5 M% M9 E* B       她本来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叶开，但是看见了他，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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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呻吟着，忽然曼声而吟：“天皇皇，地皇皇。人如玉，玉生香，万马堂中沈三娘……”

& s3 N6 n7 `+ E( T       她笑得更凄凉了，轻轻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歌？”

       叶开当然记得。这本是那天晚上，他在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中，看到沈三娘时，随口唱出来的。

       他想不到沈三娘直到现在还记得。

+ |# l0 ^0 k9 g2 \$ ^8 ~' A       沈三娘凄然道：“你一定想不到我还记得吧，那天晚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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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笑了，笑得也很凄凉，道：“我只记得那天晚上陪我喝酒的不是你。”

: T- E" |4 P8 F( r3 d) o- ^' J       沈三娘嫣然道：“我也记得，那天晚上你根本没有到那里去过。”挣扎着说完这句话，鲜血又从她嘴角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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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5 V! X8 v1 Z- D, q0 Q0 W1 h       叶开轻轻地用指尖替她擦了擦，心里又悲伤，又愤怒，忍不住问道：“这也是马空群下的毒手？”

       沈三娘道：“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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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8 P" N) |' G1 Q+ }+ h& k       叶开道：“不是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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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6 ]9 q* a  f' v       沈三娘喘息着，道：“是个年轻人，我连看都没有看见他。”

       叶开道：“但你却知道他是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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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道：“因为我听见他的声音，他刚才还在逼我，问我知不知道马空群的财产藏在哪里，听见了你们的声音他才走的。”

       叶开道：“马空群呢？”

       沈三娘道：“他也走了，就像忽然看见了鬼一样，逃下山去了。”“叶开皱眉道：”他为什么要逃？他看见了什么？“

8 z- p0 U3 c! w/ t       沈三娘咬着牙，道：“他一定以为你们追上来了，他……”

       叶开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失声道：“他一定看见了你背上的刀”三寸七分长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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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刀！

, V1 A$ U4 n7 t3 [) ]       叶开撕下了一片衣襟，用他身上带的金创药，塞住了沈三娘的伤口。然后他就拔出了这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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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而利的刀锋，在太阳下闪着亮，光芒刺进了傅红雪的眼睛。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就好像真的被刺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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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忽然回头，看着他，道：“你当然见过这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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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D; x' G9 U: \9 G0 b7 r4 r4 m       傅红雪脸色的苍白度又接近透明了，过了很久，才慢慢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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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能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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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看见这种刀，是在李马虎的杂货店，第二次看见这种刀，是在那已被血洗过的长街上，第三次看见这种刀，是在那令他心都粉碎了的暗室中，在他那身世凄凉的情人尸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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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只要一闭起眼睛，就仿佛能看见李马虎那张惊怖欲绝的脸，看见孩子身上飞溅出的血花……可是他以前想的难道就错了？

       叶开凝视着他，缓缓道：“你现在总该明自，这种刀并不是只有我能用的。”

- H9 z- y9 i% P9 n% ^1 _, r  o3 z5 F       傅红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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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叹道：“其实我若真要暗算别人时，就绝不会使用这种刀，也绝不会让它被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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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忽然道：“因为这是种很特别的刀？”

) D' U% a6 u' g/ v! t) s       叶开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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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别人既然连看都看不见这种刀，又怎么能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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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叹了口气，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能打造出这种刀的确不是件容易事。”

       他苦笑道，又道：“我只知道无论谁要害别人时，都得费些苦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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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 p7 X4 p& a       傅红雪道：“你认为这是别人在故意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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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苦笑道：“难道你还看不出？”

  \# a4 U; l9 F* }) X       傅红雪垂下头，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他若不愿回答一个问题时，就会垂头看着自己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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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这个人让你认为我是挑起你和‘神刀’郭威那场血战的祸首，又让你认为我是谋害翠浓的主凶，那时丁灵琳恰巧被她二哥带走，连一个能替我证明的人都没有。”

, M: I' k3 Q3 U  b- l% R       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他这么做，显然只为了要在你我之间造成一段不可化解的仇恨，要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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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握刀的手上，又有青筋凸出，却还沉默着。

6 B/ E4 I7 h' E( M7 F, j       叶开道：“看来他的确是费了一番苦心的，因为他这计划实在很周密，令我根本连辩自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这次终于露了马脚，我无论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的。”

       傅红雪也不能不承认，他的确连一个字都没有解释过。

       叶开道：“这次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们还没有打得头破血流，居然还在一起。”

6 X/ a( ~, ]$ P( S, I       他苦笑着又道：“三娘若已死了，你若不是跟我一起来的，想必又会认为害死三娘的凶手是我——现在马空群就一定会这么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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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1 d+ Z" W& v5 F. v' Y       丁灵琳一直嘟着嘴，在旁边生气，谁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的。但现在她却忍不住问道：“你想不想得出谁会这么恨你？要这样子害你？”

       叶开道：“我想不出，所以我一定要问清楚。”

+ s9 N3 r; X/ c+ j6 @, ~       他垂下头，才发现沈三娘竟又挣扎着抬起头来，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在看着丁灵琳。

% \2 [* O+ ]5 X- [) o+ O% U       丁灵琳也在用一种奇怪的眼色看着她。

3 G4 J9 w/ e+ ^       叶开道：“这位沈三娘，你还没有见过……”丁灵琳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我知道她是谁，只不过不知道她怎么跟你这么熟的，你对她好像比对我还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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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忽然明白她是为什么在生气了。她又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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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孩子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吃醋，一吃起醋来，就什么都不管了，什么话她都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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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f: L1 n* `. Q* _/ v( _       可是沈三娘为什么会用这种眼光看着她呢？

; h3 |. N0 A# }6 _3 H       叶开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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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冷笑道：“喂，我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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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根本就不准备理她，她吃起醋来的时候，就根本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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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T! W! p2 v9 L$ C       丁灵琳的火气当然更大了，冷笑道：“我看你们之间好像有很多值得回忆的事，是不是要我躲开点，好让你们慢慢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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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是的。”

% z+ Q7 v2 M8 J! G* d       丁灵琳瞪着他，眼圈忽然红了，撇了撇嘴，跺了跺脚，竟真的扭头就走。

       叶开也根本就不准备拉她。

       沈三娘忽然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小姑娘爱你已爱得要命，你不该故意气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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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笑了笑，说道：“可是我的确有很多的话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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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H# |2 \: ~: |  S: [       沈三娘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刚才暗算我的那个人，说话709是什么口音？”

       叶开笑道：“跟你说话的确是件愉快的事，你好像永远都能猜得出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1 ?. H$ ]$ @$ u% B- R# F8 o       沈三娘也笑了，笑得却更酸楚。她唯一不能了解的人，就是马空群，但却已将这一生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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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5 m0 n. l1 Z) t5 g( }3 O/ q       她了解别人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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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2 J& G: b       过了很久，她才提起精神来，说道：“那个人说的是北方话，听声音绝不会超过三十岁，说起话来很温柔，就算他说要杀你的时候，也是用温柔的声音说出来的，甚至还好像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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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A1 H6 {1 S       叶开叹道：“世上本就有很多笑里藏刀的人，这并不能算得特别。”

2 |5 w. @% u1 h# h1 I6 T4 C       沈三娘道：“他说话只有一点特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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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  |! m9 r$ q5 J       叶开立刻追问，道：“哪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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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C' ?* \9 H- M9 i7 I5 |0 b       沈三娘道：“每次他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舌头总好像卷不过来，总带着点‘能’字的声音，就好像刚才那位丁姑娘一样。”现在叶开终于明白，她刚才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眼色看着丁灵琳了。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但脸色却已变得很苍白，苍白得甚至比傅红雪还要可怕。

) P3 [  Q/ J# I/ X0 a9 m% B       沈三娘看着他的脸色，忍不住问道：“你已知道他是谁了？”

       叶开似在发怔，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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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5 l, Z  H; y6 A( F$ S  F  I, I: s       沈三娘道：“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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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叶开竞连她在说什么都没有听到，因为他耳朵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大吼。“人都到齐了么？”

% i' U& k/ `% c# |       “人……”

/ h. i- {& g* {8 [! q/ r       他的人仿佛突然被雷电击中，突然跳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忽然发出一种很奇怪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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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0 v' L8 i/ n/ S       连傅红雪都已忍不住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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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当然更吃惊。她虽然远远的站在那边，但眼睛始终是盯在叶开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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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X$ ~7 x' q6 \4 E5 |       她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叶开像这样子，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过，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叶开以往是个最沉得住气的人，你就算一刀把他的鼻子割下来，他脸上也绝不会有这么奇怪的表情。他脸上虽然在发着光，但眼睛里却仿佛带着种奇特的痛苦和恐惧。没有人能形容他这种表情，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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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J- y2 _# J$ {1 n. z* a: @       看到他这种表情，丁灵琳连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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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h. K6 d) L       她刚才还在心里发过誓，永远再也不理这个人，但现在却早已忘得于干净净。

       她奔过来，拉起叶开的手，叶开的手也冰凉。

. g; l7 S8 z& D       她更急，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怎么忽然变成这样子的？”

       叶开道：“我……我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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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a) F, ^5 a8 d4 v- `+ w) n5 P       了灵琳道：“生谁的气？”

       叶开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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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9 {: P. P& ^/ f, d* ?2 E, f       丁灵琳垂下头，却偷偷地笑了。

       叶开忍不住问：“我在生你的气，你反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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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心事，的确是费人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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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v8 [+ Q7 k# P# D; ~% t3 B2 [       丁灵琳垂着头，道：“就因为你生我的气，所以我才开心。”

       叶开更不懂：“为什么开心？”

       丁灵琳道：“因为……因为你若不喜欢我，又怎么会为我气成这样子？”

; _; K) T3 U" C7 Z1 U8 W       叶开也笑了，但笑得却还是没有平时那么开朗，笑容中竞仿佛带着很深的忧虑。

& Z; A: [9 m! H6 r  b1 d+ i8 q       丁灵琳看不见，因为她整个人都已依偎在他怀里，无论有多少人在旁边看着，她也不在乎，她从不想掩饰自己对叶开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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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K7 T, x3 a: P8 q       傅红雪看着他们，忽然转过身，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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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0 R' I$ c       泉水从山上流下来，阻住了他的路，可是他却没有看见。

, M4 e, z% q. _- {( e# m. R5 {       他笔直的走过去，走在水里，冰冷的水淹没了他的腿。可是他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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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在后面呼唤：“等一等，我们一起走，一起去找马空群。”

       他也没有听见。他走得很慢，却绝不回头。

       叶开目送着他瘦削孤独的背影，忍不住叹息，道：“他真的变了，不但变得更孤独，而且很消沉，再这样下去，我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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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 m" s9 ~% r. |3 o       他没有说下去，他不忍说下去。

$ T) F6 {( ^5 b8 M       沈三娘却忽然问：“他怎么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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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黯然道：“他亲眼看着一个他唯一真心相爱的女孩子死在他面前，却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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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道：“翠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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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不错，翠浓。”

       沈三娘眼睛里忽然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轻轻叹息，道：“我实在想不到他竞会真的爱上了翠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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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5 C" E% r3 @; W6 m       叶开道：“你是不是认为翠浓不值得他爱？”

4 n# j! v- x' x# Q3 T, e       沈三娘没有回答，她没法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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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笑了笑，笑得很悲伤，缓缓道：“只可惜这世上却偏偏有很多人要爱上他本不该爱的人，这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和痛苦。”

       沈三娘终于也忍不住黯然叹息，喃喃道：“这是为了什么？又有谁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人类的情感，本就是最难捉摸的，本就没有人能控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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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因如此，所以人类才有悲哀，才有痛苦。

% G) Y- T' m  {3 N& u; Y       叶开看着沈三娘，眼睛里也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无论谁受了傅红雪那样的打击，都难免会跟他一样，一天天消沉下去的，只不过，这世上也许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

       沈三娘道：“谁？”

3 Q+ Q7 O4 q) |3 Q/ k; I$ U       叶开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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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6 g% {  p6 k; l" Z- x, m       沈三娘沉默着，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不能死，我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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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x4 {* A1 W1 E0 B2 j       有很多人都不能死，却偏偏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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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老、病、死，本就全都不是人类自己所能主宰的。这也正是人类永恒的悲哀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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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_/ Z, n+ ?7 L  M       马空群关起房门，上好闩，然后他就倒了下去，倒在床上，木板又冰又硬，就像是棺材一样。

9 `9 _. w1 b- i! ]- e       屋子里也阴暗潮湿如坟墓。只不过他总算还沿着，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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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O, D$ a' @0 |0 j       老人为什么总是要比年轻人怕死，其实他的生命明明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却反而偏偏越是要留恋。

1 E1 ?: B0 q  S( r) o( n: e6 h       他年轻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死是件可怕的事。床单上有种发了霉的味道，仿佛还带着马粪臭气，他忽然觉得要呕吐。

* z% |' d, G: N8 K% S  ^/ j       其实他本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他出生的那间屋子，几乎比这里还要臭。等到他开始闯荡江湖时，为了逃避仇家的追踪，他甚至真的在马粪堆里躲藏过两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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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同白家兄弟在长白山中遇伏，被三帮采参客围剿，逃窜人荒山时，他们甚至喝过自己的尿。

& r; b$ \6 D$ e) g; u: B0 I       这种艰苦的日子，现在他虽然已不习惯，却还是可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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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4 F3 k6 }, h) ~5 j       他要呕吐，并不是因为这臭气，而是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耻。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在面前倒下去时，无论如何都不该逃的。

       可是他当时实在太恐惧，因为他以前也看过那种同样的刀。刀锋薄而锋利，才三寸七分长，但却已无疑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一种刀。“这就是小李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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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羽手里拿着这么样一柄刀，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

       “你们来看看，这就是小李飞刀！是小李探花亲手送给我的。”

, v" j5 ?& {1 F% P       那时正是马空群第一次看见这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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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锋上还有个“忍”字。

       “这忍字，也是小李探花亲手用另一柄刀划上去的，他说他能活到现在，就因为他一直都很了解这个‘忍’字的意思，所以他要将这个字转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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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他的确很接受小李探花的好意，白天羽并不是个不知道好歹的人。

0 f' y; S1 ]3 ?$ V       “他还答应我，等我第三个儿子生出来的时候，可以送到他那里去，他还说，这世上假如还有人能学会他的飞刀，就一定是我的儿子。”

       只可惜他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就已死，因为他已忘记了小李探花送给他的那个“忍”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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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 }  H/ k6 F1 c       天色已渐渐暗了。

' x+ Z; j' p+ k5 E       马空群凝视着由灰白变为漆黑的窗户，只希望自己能睡一觉。他相信这是个最安全的地方。从山上下来后，他并没有在那边的农村停着，就一直逃来这里。

! C2 i( b( Y, c3 x6 ]& b       他在这里停下来，只为连他自己都从来没看见过这么阴暗破旧的客栈。

       这里非但没有别的客人，连伙计都没有，只有一个半聋半瞎的老头子，在这里死守着，因为他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 D; I% o, U! z" w+ h6 T       马空群忽然觉得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看见了这老人，他不禁想到自己。

" d. R+ t; w5 X  C/ P       “我呢？我难道也跟他一样，也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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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捏紧双拳，自己对自己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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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S" A1 y6 Y2 Q       这时破旧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一阵油葱煮面的香气，就仿佛比刚从火上拿下的小牛腰肉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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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全身都仿佛软了，连手指都仿佛在发抖。饥饿，原来竟是件如此无法忍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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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E, R! W' I9 I2 c! Y       在路上经过一家面摊子时，他本来想去吃碗面的，但他刚走过去，就想起自己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

) P: `* s. J0 X4 b* e$ `- u# Y( q       万马堂的主人，无论走到哪里，本都不需要带一文钱的。

       就像大多数豪富一样，多年来他都已没有带钱的习惯，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吃过一粒米。他软软地站起来，才发觉自己的虚弱，饥饿竟已使得他几乎不能再支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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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门，走过阴暗小院，他总算找到了厨房。那半聋半瞎的老头，正将一大碗粗汤面摆到桌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来，面汤的颜色就像是泥水，上面还飘着根发了黄的菜叶。

       可是在他看来，已是一顿很丰盛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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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V1 s& D3 G2 {2 p% P+ a       他挺起胸走过去，大声道：“这碗面给我，你再煮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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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n& E2 k7 X2 V5 x1 q       直到现在，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命令的口气，只可惜现在已没有人将他的话当作命令了。

       老头子看着他，很快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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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皱眉道：“你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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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子却露出一嘴残缺发黄的牙齿笑了，道：“我又不是聋子，怎会听不见，只不过这碗面是我要吃的，等我吃完了，倒可以再给你煮一碗，但是也得先拿钱给我去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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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沉下了脸，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像你这样对客人，怎么能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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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子又笑了，道：“我本来就不是在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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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道：“那你这店开着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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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j. @$ n1 q5 |7 c       老头子叹了口气，道：“什么也不干，只不过在这里等死，若不是快死的人，怎么会到这地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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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3 e+ v$ V1 q% O       他连看都不看马空群一眼，忽然弯下腰，竟吐了几口口水在面碗里，喃喃道：“我知道你也是个没钱付帐的人，那破屋子让你白住两天也没关系，但这碗面却是我的，你要吃，除非你敢吃我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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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怔住。他怔住在那里，紧握着双拳，几乎忍不住想一拳将这老头子胃里的苦水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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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忍住了。他现在竟连怒气都发作不出，只觉得满嘴又酸又苦，也不知是该大笑几声？还是该大哭一场？纵横一世的他，难道竟会在这又脏又臭的厨房里，为了一碗泥水似的粗汤面，杀死一个半聋半瞎的老头子？他实在觉得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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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笑了，但这种笑却实在比哭还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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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吹过，几片枯叶在地上打着滚。

       “我现在岂非也正如这落叶一样？也正在烂泥中打滚？”

" L# n- Y. k& }& z9 }       马空群垂着头，走过院子，上弦月冷清清的光芒，将他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他推开门的时候，月光也跟着照了进去，照在一个人身上。一个人幽灵般站在黑暗里，门推开时，冷清清的月光就恰好照着她身上穿的衣裳——一件红色的短褡衫，配着条黑缎子上绣着火红桃花的百折湘裙。

+ Z) s6 C( w4 k2 {' B       马空群的呼吸突然停顿。他认得这套衣裳，沈三娘第一次来见他时，穿的就是这件衣裳，就在那天的晚上，他从她身上脱下了这套衣裳，占有了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晚上她带着泪，轻语央求他的脸，也忘不了这套衣裳，虽然这套衣裳她已多年没有穿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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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t6 n% I6 {: K8 E       现在她怎么会又穿上这套衣裳？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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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她还没有死？

. P& J( ^9 A: J8 z5 R" w3 [       马空群忍不住轻轻呼唤：“三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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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回答，没有声音。只有风声从门外吹进来，吹得她整个人飘飘荡荡的，就仿佛要乘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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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人竞好像既没有血，也没有肉，只不过有副空荡荡的躯壳而已。也许连躯壳都没有，只不过是她的鬼魂，她无论是死是活，都要来问问这个负心汉，问他为什么要抛下她，只顾自己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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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6 c. o0 T, D. \6 ~# z! [       马空群的脸色已铁青，黯然道：“三娘，我知道对不起你，无论你是人是鬼，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抛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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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开始说话的时候，人已慢慢地走过去，说到这里，突然出手，一把扣住她的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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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w, B8 A9 Y       站在这里的，既不是她的人，也不是她的鬼魂，只不过是个穿着她衣裳的稻草人而已。

+ Z2 g& V  S  p5 d7 B: x: i2 e- v- O% y       马空群的脸色已变了，正想翻身，一柄剑已抵在他背脊上，冰冷的剑锋，已刺透了他的衣裳。一个人从门后走出来，悠然长吟：“天皇皇，地皇皇。关东万马堂，马如龙，人如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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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O8 F2 e' B5 p       马空群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1 J0 L: e# u0 H  \" V) m, c       这人道：“我是个人，跟你一样，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既不是鬼也不是钢，所以我若是你，我现在一定会老老实实地站着，连一动都不动。”

" p8 W( A% ]) w" x2 n' [       他的声音尖锐而奇特，显然不是他本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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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冷地接着道：“你当然也不愿意看见这柄剑从你胸膛里刺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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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用了用力，冰冷的剑锋，就似已将刺入了肉里。

+ w2 w4 |1 f6 x1 A2 r8 q( m" X       马空群却反而松了口气，因为这是柄剑，不是刀；因为这个人也不是傅红雪，傅红雪来的时候纵然会在他背后出现，也绝不会改变声音的。

       这人道：“你最好也不要胡思乱想，因为永远也想不出我是谁的。”

       马空群道：“你怎知我是谁？”

2 S+ |$ ?8 F) H( N  W; l       这人笑道：“我早就认识你，只不过从来没有想到，马如龙、人如钢的关东万马堂，居然也有自己知道自己对不起人的时候，沈三娘若是没有死，听到你的话一定开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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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 V  Z6 v$ V6 t       马空群道：“你……你也知道沈三娘？”

       这人道：“我什么事都知道，所以无论什么事你最好都不要瞒我。”

       马空群道：“这套衣裳是你从她包袱里拿来的？”

3 u( {- u3 o& z# i" M% b! E7 O* U       这人冷笑，冷笑有时也有默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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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心里一阵刺痛，他没有想到沈三娘还会偷偷的保藏着这套衣裳。那天晚上的欢乐与痛苦，她是不是也同样偷偷的保藏在心里？

$ Z+ J1 G+ R9 l1 ^       马空群咬着牙，突然冷笑，道：“装神弄鬼，倒也可算上好主意，但你却不该用这套衣裳的。因为你这么做已等于告诉了我，杀沈三娘的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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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j& c. e& b. R2 @2 ?6 G       他声音中也充满了仇恨，接着道：“你不但杀予她的人，还偷走了她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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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你难道没有杀过人？我的手段虽狠毒，至少还比你好些，我至少还没有杀过跟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也不没有用兄弟的财产到关东去开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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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脸色又变了，江湖知道这秘密的人、至今还没有几个。甚至连傅红雪自己也许都不知道，他开创万马堂用的钱，本是白家的。

8 w; C/ P  A) w7 c- K% S, D       这人怎么会知道？马空群突然觉得有种刀锋般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嘎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人悠然道：“我说过，我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你现在总该已明白我不是唬你的。”

9 {1 P) ?/ |. `0 `. d5 L& P; D       马空群道：“你既然都知道，还想要什么？”

) k* I) N2 @; U: h/ E; q       这人道：“也不想要什么，只不过要你将你从别人手上夺过去的财产交出来而已。”

       马空群道：“你要，你就去拿吧，只可惜昔日那马肥草长的万马堂，今后只怕已变成了一片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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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l! W# T$ c) q0 [       这人冷笑道：“你也该知道我要的不是那片荒地，是你偷799偷藏起来的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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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道：“昔年‘神刀堂’独霸武林，纵横天下，声势还在上官金虹的‘金钱帮’之上，上官金虹死了后，还遗下一笔数字吓人的财富，何况神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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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道：“只可惜我并不是神刀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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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B' z) ]$ S: A3 J1 P. o8 i       这人冷冷道：“你当然不是，你只不过是谋杀神刀堂主人的凶手而已，你叫别人做你的帮凶，杀了白天羽，却一个人独吞了他的财产，只可怜那些死在梅花庵外的人，真是死得冤枉呀……冤枉。”

, x* y9 d1 @: G- G" @* J       马空群连手足都已冰冷，他忽然发现这个人知道得实在大多了。

       这人又厉声道：“那些人的孤寡遗孀，有的已衣食不继，现在我正是替他们来跟你结清这笔帐！”

       马空群忽然冷笑道：“但你又怎么知道死在梅花庵外的是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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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没有开口，手里的剑竟似忽然抖了抖。

       马空群一字字道：“除了我之外，这世上本来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些人是谁，只有一个人……我从来未想到他会将这秘密告诉第二个人的。”

( {4 }* O* ?9 o       他的声音冰冷恶毒，慢慢地接着道：“但你却已是知道这秘密的第二个人了，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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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冷笑地答道：“现在你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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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u+ X: Q; Q9 c3 C' l       马空群冷冷道：“那么你只怕也永远不会知道那批宝藏在哪里。”

       这人似又怔住。

       马空群又道：“何况，你纵然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若真的杀了我，我死后不出三天，就会有人将你们家的秘密说出来，让天下武林中的人全都知道……白家的后代当然也一定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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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手里的剑似乎又抖了抖，冷笑着道：“你若死了，还有谁能说出这秘密？”

       他毕竟还年轻，无论多么阴沉狡猾，也比不上马空群这种老狐狸的。这句话也有示弱之意，而且已无异承认他就是马空群所想到的那个人了。

1 P3 R9 t6 n  Z7 ~8 M; T9 I2 H       马空群眼睛里已发出了光，冷冷道：“我活着的时候，的确没有人能说出这秘密。”

       这人忍不住问道：“你死了反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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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道：“不错。”

       这人道：“你……你是不是留了一封信在一个人手里？你若死了，他就会将这封信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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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 u, S; @1 y6 [" v       马空群淡淡道：“看来你倒也是个聪明人，居然也能想到这种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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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 c& a& Y3 A       这人道：“我能想得到，但我却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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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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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N8 h! w8 X; ?$ z" ~1 s$ |       这人道：“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你信任的人，你能将那种秘密的信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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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 n) X* o5 }( l/ Y9 q# _4 p1 K       马空群忽然笑了笑，道：“你是不是要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等你杀了我之后，就去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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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m9 R5 L( Y       这人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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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淡淡笑道：“你用的这法子本来的确不错，只可惜这种法子我三十年前就已用过了。”

4 O" j* I# y* k3 @* A       这人沉默着，过了很久，也笑了笑，道：“你难道认为我会这样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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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j( N/ c  j9 j- Z4 W       马空群道：“你当然不会，但我们却不妨来做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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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C$ m: F6 q       这人道：“什么交易？”

; F1 Y6 y( {3 g. H9 o$ }       马空群道：“你陪我去杀了傅红雪，我带你去找那宝藏，你替我保守秘密，我也绝不提起你一个字。我藏起那批珠宝，也足够你我两个人用的，你说这交易公道不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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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Z9 }& }3 @/ P+ @0 W2 ~       这人沉默着，显然又有些动心。

       马空群道：“何况，你也该知道，你的上一代，本是天下唯一能和我共同保守那秘密的人，因为我信任他，他也信任我，所以我们才能做出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我们的机会岂非比当年更好？”

" a) s- `7 @9 X5 U) [9 [( T       这人迟疑着，缓缓道：“我可以答应你，只不过要先取宝藏，再杀傅红雪。”马空群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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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K& v. K$ w' B       这人道：“还有，在我们去取宝藏的时候，我还得点住你双臂的穴道。”

  V  V* L3 g9 ], H       马空群道：“你难道还怕我对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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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6 L; m9 A6 T- X/ q) V5 u       这人道：“我只问答不答应。”

' [; h9 C  [9 z( M9 t       马空群笑了笑，道：“也许，我既然能信任你的上一代，就也能同样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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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终于松了口气，道：“我只点你左右双肩的‘肩井’穴，让你不能出手而已。”

' C  j+ m2 S& Y       他踏前一步，用本在捏着剑诀的左手食中两指，点向马空群的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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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 {/ y: \$ c       这时候他当然不能不先将右手的剑垂下去一点，否则他的手指就点不到马空群的肩头。

       只不过这也是一刹那间的事，他右手的剑一垂，左手已点了过去，他自信出手绝不比任何人慢，但他却还是不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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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在这刹那间，马空群突然一侧身，一个时拳打在他右助下，接着反手挥拳，痛击他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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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听见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人已被打得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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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觉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黑暗中还有无数金星在跳动。

       可是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晕过去，十五年朝夕不断的苦练，他不但学会了打人，也学会了挨打。他身子落在地上时，突然用力一咬嘴唇，剧痛使得他总算还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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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的人已在地上滚了出去。

       马空群追出来时，只见他的手一扬，接着，就是刀光一闪！

       刀光如闪电，是飞刀！

5 h  O& Y3 [9 ^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 h) E: N! r; ~* Y0 Q) T* G       小李飞刀的威名，至今仍足以令江湖中人魂飞魄散。这虽然不是小李的飞刀，却也已震散了马空群的魂魄；他竞不敢伸手去接，闪避的动作也因恐惧而变得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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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光一闪而没，已钉在他肩上。这也是飞刀。可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绝没有任何人的飞刀能比得上小李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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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a* l. i8 n0 ^% g) K8 p       就正如天上的星光虽亮，却绝没有任何一颗星的光芒能比得上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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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柄刀若是小李飞刀的，马空群的动作纵然再快十倍，也是一样闪避不开，因为小李飞刀已不仅是一柄飞刀，只因每个人自己先已决定这一刀是避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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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4 c" |. R2 X9 A2 A0 b! G# a       这种想法也正如每个人都知道，天降的灾祸是谁都无法避免的一样。刀光一闪，他的人已滚出院子，翻身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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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z4 s  m1 ]! O" D" @       马空群只看见一条穿着黑衣的人影一闪，就没入了黑暗里。他咬了咬牙，拔出肩上的刀，追了出去。

0 j. F' |  r& L. T       他相信这个人一定逃不远的，无论谁挨了他两拳之后，都一定逃不远的。

傲天♂浪子追风

夜，夜色深沉。

       冷清清的上弦月，照着他苍白的脸，也照着他漆黑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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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前面是一片荒林，后面是一片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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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着这无边无际的荒凉黑暗，似已脱离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似也遗忘了他。

; f- ], u& s9 `5 W9 n       他身无分文，饥饿、寒冷而疲倦。

( O! V9 F+ ^* `: P5 G( I       他无处可去，因为他虽然有家，却不能回去。

       他的情人被他亲手埋葬，他想替她复仇，却连杀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一个仇人是马空群，但却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寻找？叶开将他当作朋友，但他非但拒绝接受，而且还要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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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除了叶开外，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将他当作朋友，他就算死在路上，只怕也没有人会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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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虽然大，却似已没有容纳他这么样一个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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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8 J( n; p) X, }1 S/ O3 r+ ]0 t$ G       他活在世界上，已像是多余的。

9 _: b4 E0 L* U# |7 S- T: P       可是他偏偏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又怎么样呢？应该往哪条路走？应该到哪里去？

' s! h9 N2 w2 z       他不知道。

: [7 f4 Y, B) ]0 _+ K" O3 w       他甚至连今天晚上该到哪里去都不知道，甚至连一家最阴暗破旧的客栈，他都不敢走进去，因为他身上已连一枚铜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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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就这样在这里站着，等着天亮？但天亮后又怎么样呢？傅红雪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空虚恐惧。

( O- ~3 ~. `4 p$ Q* W% N/ Q0 f8 Z       以前他至少还有个人可想，思念纵然痛苦，至少还有个人值得他思念，但现在呢？

       现在他还有什么？还剩下什么？他心里只觉得空空荡荡的，甚至连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都变得很遥远，很虚幻了。这才是真正可怕的。

+ G1 E5 n- u$ b- _3 O. S       他咬着牙，勉强控制着自己，这里虽然没有人看见，他还是不愿意让眼泪流下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一个人从黑暗的荒林中飞奔了出来。一个满面鲜血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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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像是在被恶鬼追赶着似的，连前面的人都看不见，几乎撞在傅红雪身上。

       等到他看见傅红雪时，己无法回头了，他那张本已被人打得破碎扭曲的脸，突然又因惊惧而变形。

, e6 W6 Z1 o$ n! X; y( P1 j  T( ?       傅红雪倒并不觉得奇怪，无论谁都想不到如此深夜中，还会有个人像他这样子站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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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k9 D) ~( ~; X0 G) d       他甚至连看都懒得多看这黑衣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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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却在吃惊地看着他，一步步向后退，退了几步，忽然道：“你就是傅红雪？”

+ A6 `( U2 ?6 q9 W( e       傅红雪也不禁觉得很意外，道：“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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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指着身后的荒林，道：“马空群就在后面，你……你快去杀了他！”

       傅红雪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似弓弦般绷紧。

       他历尽艰苦，走得脚底都生了老茧，也找不到的仇人行踪，竞被这个陌生的夜行人说了出来，他实在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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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刻接着又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骗你？

       你至少总该过去看看，那对你总不会有什么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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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没有再问。

       不管这黑衣人是谁，他的确没有说这种谎话的理由，何况他纵然说谎又如何！一个人若已根本一无所有，又还怕损失什么？傅红雪慢慢地转过身，然后他的人就已忽然掠入了荒林。

       黑衣人再也没有想到这残废憔悴的少年，身法竟如此轻健，行动竟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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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 V5 L! W& F       他目中现出忧虑之色，忽然大声道：“马空群不但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他无论说我什么话，你都千万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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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9 W8 p7 S5 I8 d, O5 a       他本就是个思虑很周密的人，显然生怕傅红雪听了马空群的话，再回头来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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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绝未想到这句话竟是他一生中最致命的错误。

: f) ]. R7 z% w       这句话刚说完，傅红雪竟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苍白的脸上，带着种奇特可怕的表情，瞪着他一字字道：“你说马空群是你的什么人？”他那双冷漠疲倦的眼睛里，现在也突然变得刀锋般的锐利。黑衣人被这双眼睛瞪着，竞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道：“我说他是……是我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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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人……人！”傅红雪看着他，整个人都似已变成了块木头。

9 L- t: L# v) ~, v       “每次他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舌头好像卷不过来，总是带着点‘能’字的声音……”沈三娘说的话就像轰雷闪电般在敲击着他的耳鼓。他苍白的脸，突然变得火焰般燃烧了起来。全身也在不停地抖。只有那只手，那只握刀的手，还是稳定的。他已将全身的力量，全都集中在这只手上——苍白的手，漆黑的刀。黑衣人吃惊地看着他，忍不住道：“你……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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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4 Z; M) K8 y" `       傅红雪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突然转头，面向着东方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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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 s3 r4 ?6 o       黑衣人怔住，他实在猜不透这奇特的少年，究竟在于什么？冷清清的月光，照在傅红雪脸上，他目中似已有了泪光，喃喃低语着：“我总算已找到了你的仇人，你在九泉之下已可瞑目了。”

2 Q0 c( g, H2 F, s6 x7 p7 Z       黑农人不懂他在说什么，却突然觉得有种诡秘而不祥的预兆，竟不由自主一步步往后退，准备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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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 s$ a/ \+ \8 w( h       可是傅红雪却忽然又已到了他面前，冷冷道：“你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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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怔了怔，道：“什么刀？”

       傅红雪道：“飞刀。”

) I; \. f, k2 w9 {2 M$ b       黑衣人目中突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恐惧之色，失声道：“我哪有什么飞刀？”

5 S* ~, v) E/ ^       傅红雪咬着牙，瞪着他，道：“我本该现在就一刀杀了你的，只不过我还有话要问你！”

$ g3 T+ v) a, j" i  D; H       傅红雪的声音也已嘶哑，厉声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为什么要害翠浓？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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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i& X$ [6 j' P       黑衣人道：“你……你说的话我根本完全听不懂，我根本不认识你。”

$ E/ ?  @: k& L2 V% l       傅红雪狂怒、颤抖，但那只握刀的手却还是稳定如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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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刀已出鞘，刀光如闪电般挥出，黑衣人却已经倒下，滚出了两丈。刀光一闪，他的人就已先倒下。

       他对这柄刀的出手，不但早已防备，而且竟好像早已准备了很多法子，来闪避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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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刀出手，锋锐凌厉，势不可挡，天下本没有人能招架，可是他居然能闪避开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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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光闪起，人先倒下——在他这种情况下，几乎已没有更好的法子能闪避这一刀。

/ E- T! v: q6 o/ N- k" p       这种法子绝不是仓猝间所能用得出的，为了闪避这一刀，他必定已准备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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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d6 i8 G( r! y       他身子翻出，手已挥起。他的飞刀也已终于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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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3 j  f- v, p6 N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两道闪电般的刀光一触，飞刀落下。

       黑衣人再一滚，已滚下了山坡，突然觉得肋下一阵剧痛，刚才被马空群肘拳击中的地方，现在就像有柄锥子在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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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w0 H* p9 k. `- ?+ l       他想再提起，已提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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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a/ @" r  k$ `( d. r- U       刀光又一闪，冰凉的刀锋，已到了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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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i! L; q$ ^, Q/ ?       这凌厉凤发、锐不可挡的一刀竟已在这一刹那间，突然停顿。

6 c8 A2 K$ u. W( k       握刀的这一只手，已将力量完全控制自如。刀锋只不过将黑衣人咽喉上的皮肉，划破了一道血口，傅红雪怒盯着他，厉声道：“我问你的话，你说不说？”

& g% X# o* A; Q0 l( o       黑衣人终于叹了口气，道：“好，我说，我跟你并没有仇恨，我恨的是马空群，我杀了那女人，只因为她也是马空群的女儿。”

       傅红雪的身子突又僵硬，突然大吼，怒道：“你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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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道：“我没有说谎，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实在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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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喘息着，看着傅红雪。

       傅红雪的身子又开始发抖，抖得更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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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接着道：“她和马芳铃并不同母所生的，她母亲本是关中采参客的妻子，随着她丈夫出关采参时，被马空群奸污强占了，所以那批参客一直对马空群恨之入骨。有一次在长白山中，出动了一百三十多个人，等着伏击马空群，为的就是这段仇恨，在那次血战中，白大侠白老前辈也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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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次血战本是武林中极有名的战役，傅红雪幼年时也曾听他母亲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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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V6 b9 V" f" y4 Z: d. K       ——这黑衣人说的难道是真的？傅红雪只觉全身的血管里，都仿佛有火焰燃烧了起来。

* M$ P. a- d6 Z* l' B% H, N, K+ U: I       黑衣人看着他，又道：“翠浓暗中一直是为万马堂刺探消息的，这一点想必你也知道，她出卖了沈三娘，也出卖了花满天，始终效忠于万马堂，正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马空群，她的母亲临死前已将这秘密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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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叹息着，慢慢地接着道：“血浓于水，这一点本是谁都不能怪她的，我杀她，只不过是因为要向马空群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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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 K( m/ b" M       傅红雪额上的冷汗已雨点般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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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4 g& L+ {0 D       黑衣人道：“你也是马空群的仇人，你难道会为替他女儿复仇而杀我？”

- @' g! O/ f, I1 `) ?8 Z( G       傅红雪道：“我还是不信，没有人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萧别离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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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冷冷道：“的确没有人能做得出这种事，只不过，马空群根本就不是人。”

       他突然咬紧牙，嘶声大呼：“他根本就是个畜牲，是个野兽！”

& f! l. R; ^) F" r3 j- U6 _       傅红雪满头冷汗，全身发抖，整个人已虚脱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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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G( V  y- M+ G3 G7 p       他魂牵梦萦、生死难忘的情人，难道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女儿？他不敢相信，却已不能不信。

1 L4 E# y% U# C! D- r  y& `       他突然觉得嘴角肌肉开始抽搐，那可恨又可怕的病魔，又一次向他侵袭！他的心沉了下去。

       黑衣人看着他，目中露出了满意之色，冷冷道：“我的话已说完了，你若还要杀我，就动手吧。”

       傅红雪咬着牙，没有开口。他已不能开口，不敢开口，他必须用全身力量，集中全部精神，来对抗那可怕的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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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要一开口，就可能立刻倒下去，像一只被人用鞭子抽打着的野狗般倒下去。

; l5 B. j, \; r       黑衣人眼睛亮了，他已感觉到自己咽喉上的刀锋在渐渐软弱，渐渐下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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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刀还在傅红雪手里，可怕的手，可怕的刀。

       黑衣人突然用全身力气，从刀锋下滚出，手脚并用，就像是野兽般窜上荒山，百忙中还反手发出了一刀。可是他却连看都不敢回头去看一眼，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远离这柄可怕的刀，走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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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6 h" J6 t$ X2 N1 G) o4 L       他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事，也只有一个目的——他要活下去，本就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他当然想不到，他在匆忙中发出的那一刀，竟没有落空。这一刀已刺入傅红雪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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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血沿着冰冷的刀锋沁出时，傅红雪就倒了下去，倒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7 q. [; z2 R+ p       一弯清清的上弦月已没入荒山后。大地更加黑暗了，倒下去的人，是不是还能站起来呢？

       这黑衣人究竟是谁？他知道的事为什么有如此多？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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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很多成功的人都曾经倒下去，可是他们又站了起来！他们甚至倒下过十次，可是，他们又站了起来。他们不怕被人击倒！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你还有力气，还有勇气站起来，倒下去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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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W/ |, O; m( z, N/ Q       傅红雪慢慢地站了起来。刀，还在他胸膛上。血还在流着，可是那恶毒的病魔，竞似也随着鲜血流出来。剧烈的疼痛，竟使得他立刻就感觉到疲倦、衰弱、饥饿！尤其是饥饿，他从来未想到饥饿竟是如此无法忍受的事。

       黑衣人已窜上荒山，不见了。傅红雪并没有追，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体力，追也没有用的。他已将所有的潜力全部用尽。山坡下的草丛中有金光闪动，是柄纯金的金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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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黑衣人逃窜上山，反手拔刀时，从他怀里掉下来的。

       傅红雪凝视着闪动的金光，慢慢地走过去，很快地拾起。若是在三个月以前，他也许宁可饿死，也绝不会去捡别人跌落的东西，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这三个月来，他已学会了很多，也已改变了不少，他已明白成功是必须付出代价的。最重要的还是，他必须活下去。现在他更不能死，更不甘心就这样默默的死。就算死，也必须让那些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来。只要能让他有力量站起来，有力量活下去，现在他甚至会去偷，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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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过荒林，林外的山脚下，有个阴暗破旧的客栈，他刚才也曾经过。现在他已不再犹豫，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走过去，甚至连胸膛的刀都不敢拔下来，他不能再流血，流血会使他更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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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里居然还有灯光。有灯，却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大门还开着。也不知是因为这小店的主人，已没有关门的力气？还是因为这地方根本就没值得他关门的理由？

       柜台后也没有人，小院里的落叶在秋凤中打着滚，灯光却在后面的小屋里。看见小屋上的烟囱，就知道那是厨房。厨房，岂非正像是温暖的火光，滚热的食物——这些岂非正是生命的力量。

       傅红雪很快的走过去，但却并没有在这厨房里找到食物和力量。他找到的又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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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6 {$ u: `- b! N' ?5 S       炉灶已冷，灯也快灭了。一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的老人，仰面倒在地上，咽喉上一块瘀血，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双筷子，人却已冰冷僵硬。距离他尸身不远处，有只已被撕裂的破旧银袋，却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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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人显然是在吃面时，被人一拳打在咽喉，立刻毙命。碗里的面是谁吃的呢？银袋里的一点碎银子，想必是被那杀人的凶手拿走了。可是他杀了人后，难道还会将死人剩下的半碗面也吃了下去？

) v6 h1 c$ |' @( h       老人冰冷僵硬的脸上，也带着一种恐惧和不信的表情。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世上竟有人为半碗被他吐过口水的面，几枚破旧的铜钱，就忍心下毒手杀了他这个已半聋半瞎的可怜的老头子。他实在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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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心里也充满了愤怒和痛苦，因为他正在问自己：这世上几乎很少有人能比他更了解饥饿和贫穷的痛苦。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为了半碗吃剩下的面、一点散碎银子而杀人！一个人若还没有走上绝路时，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杀人的凶手是谁？难道他真的已走上了绝路？傅红雪忽然想起那黑衣人说的话，忽然想到马空群。不错，一定是马空群，他一定已看见了傅红雪，所以他一定要逃。可是他实在太饿，他必须吃点东西，哪怕只不过是半碗面也好。但他在杀过人后，吃这半碗面时，心里是什么滋味？想到他过去那些辉煌的往事，这半碗面吃在他嘴里时，又是什么滋味？

( p& \; T8 a" `4 _. ]# }5 G5 E       傅红雪紧握着双手，突然觉得要呕吐。他恨，他愤怒，可是他同样也能感觉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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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n* Z$ R' M5 a6 M, I       纵横一世，威镇关东，声名显赫，一时无两的万马堂主人，竟会为了半碗面而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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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吃下这半碗面后，是不是会觉得要呕吐？马空群的确要呕吐。可是他用尽全身一切力量忍耐住，他绝不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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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j( C6 G2 k- p" m% @       泥水汤面，汤面里的口水，老人嘴里残缺的黄牙，眼睛里的轻蔑和讥诮……每件事都令他要呕吐。但无论什么样的食物，都同样能给人力量。

       他若将食物吐出来，就无异将力量吐出来，他现在迫切需要力量！每一分力量他都要！因为他现在一定要将每一分力量用出来，就像是那次在长白山里逃窜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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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他甚至喝过自己的尿。但这次的情况却比那次更危险，因为这次他的敌人也远比上次更危险！更可怕！他亲眼看见傅红雪那凌厉风发、锐不可挡的刀光！他仿佛又看见了昔日那个永远都令他抬不起头来的人！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人手里的刀光飞起时，血花甚至比梅花庵外的梅花还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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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正畏惧的也许并不是傅红雪，而是这个人！他仿佛又在傅红雪刀子上，看见了这个可怕的精神和力量！他无论是死是活，都再也不敢面对这个人的刀，再也不敢面对这个人的！就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在地狱等着他的，所以他才怕死！所以他一定要逃，他一定要活下去！可是他还能活多久呢？

       夜更深，秋也更深了。秋风中的寒意，已越来越重。用不了再过多久，树叶就会落尽，黄昏时就会刮起北风，然后在一个寒冷的早上，你推开窗子一看，就会发现大地结满冰雪。

1 D/ @- b- l  p       一个衣衫单薄、囊空如洗的老人，在冰天雪地里，是很难活下去的。马空群握起了手，紧紧地捏着十几枚铜钱，这正是从那老头子钱袋中找到的，也许还可以勉强去换顿粗面吃。以后又怎么办呢？以他的武功，他本可毫不费力的去盗几家大户，他甚至有把握可以独力劫下一队镖车。这种事他以前并不是没有做过，但现在却绝不能再做，那并不是因为他已厌恶这种生活，只不过现在他绝不能留下一点线索，让傅红雪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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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M: `8 Q# N2 a# p% G       他抬起头，望着枯枝上已将落尽的秋叶，现在他只剩下一个地方去，只剩下一条路可走。这条路他本不想走的，但现在他已别无选择的余地了：柜台后的床底下，还有小半袋白面，和一口已生了锈的钱箱子。箱子里有条绣花手帕，里面包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票面却只有十两，有柄钢质很好的匕首，还有个制作得精巧的火折子。除了这三样东西外，就是些零星的小东西，显然都是在这里留宿的旅客遗落下来的，那老人居然还好好的保存着，等着别人回来拿。

       他一向是个很诚实的人，虽然他也明知道这些东西的物主是绝不会再回来的了。那包着银票的绣花手帕，是——个年轻的妇人留下来的。有天晚上，她悄悄地坐了一辆破车来，和一个已经在这里等了她三天的年轻人会面，半夜时又悄悄地溜走了。年轻人醒来时，并没有看见她留下的东西，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痴痴的流了半天泪，就挺起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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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c, o' P/ S# A1 s       大步走了出去。

$ o6 n: |$ U% u( t. \/ M+ Z       那少妇是不是已被迫嫁给了有钱的人家，却偷偷地溜到这里来和昔日的旧情人见最后一面的？那年轻人以后是不是会振作起来，忘记这段辛酸的往事？老头子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希望这年轻人不要像他一样，从此消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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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q: Q5 E: K& A, E       匕首和火折子是个穿着夜行人劲装的大汉留下来的，他半夜来投宿时，身上已带着伤。凌晨时，他屋子里就忽然响起一阵喊骂叱喝声，刀剑拍击声，从屋子里直打到院子里。老头子却只管蒙头大睡，等外面没有了人声时，才披着衣裳起来。外面的院子里有几滩血，屋子里枕头底下还留着这柄匕首和火折子，那受了伤的黑衣夜行人却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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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7 W. L8 _2 [       这些人一去之后当然是永远不会回头的，老人留下他们的东西，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平淡枯躁的生活，留一点回忆而已。傅红雪留下了银票和火折子。用那小半袋面，煮了一大锅浆糊一样的面糊，拌着一点油渣子吃了。然后他就在马空群耽过的那间房里，用冷水洗了个脸，准备睡一觉。屋子里阴暗而潮湿，还带着霉味，木板床又冷又硬，但是对傅红雪说来，这已足够舒服。人生中本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只看你怎么去想而已。他静静地躺在黑暗里，他想睡却已是睡不着。

6 |9 K7 N1 G3 }. \0 R3 W( D: `       他想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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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严肃阴沉的脸，黑衣人流着血的脸，叶开永远都带着微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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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K: e, X9 x- `4 ?2 h- T       一张张脸仿佛在黑暗中飘动着，最后却忽然变成一个人，美丽的脸，美丽的眼睛，正在用一种悲苦中带着欣慰的表情看着他。

, @( {  g' q% Q$ \# n7 r3 S       ——无论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她是不是马空群的女儿，她总算是为我而死的。

       他的命运中，已注定了要孤独寂寞一生。

7 s! k# |5 W* l2 Z. J! R# b5 n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个人的声音，比缎子还温柔的声音。

       “你几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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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j3 `: G3 i8 ?$ ~6 u       一个人突然的推开门，走了进来，就像是黑暗中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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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8 c0 K7 I& A6 h# N6 P8 Z4 H       傅红雪虽然看不见这个人，却听得出她的声音。

7 B6 |( ~1 O1 h       他永远忘不了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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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寂寞的边城，阴暗的窄巷，那黑暗却又温暖的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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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那里等着他，第一天晚上，他记得她第一句说的仿佛也是这句话：“你几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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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让你变成个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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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着，她的手导引着他，让他变了个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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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 Z& a       “……因为有很多事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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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0 ]" Z5 a, k0 @: K$ |/ S6 s       他忘不了她那缎于般光滑柔软的躯体，也忘不了奇异销魂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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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D; \, k4 W0 l       翠浓！难道是翠浓？难道这是他的翠浓？

       傅红雪突然跳起来，黑暗中人影已轻轻地将他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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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u4 ?. }. U- }       她的躯体还是那么柔软温暖，她的呼吸中还是带着那种令人永难忘怀的甜香。

       她在他耳畔轻语：“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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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连咽喉都似已被塞住，甚至连呼吸都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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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近来日子过得很苦，可是你千万不能灰心，你一定能找到马空群的，你若消沉下去，我们大家都会觉得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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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的手在颤抖，慢慢地伸入怀里。

# x) I) u6 u) J& z. w2 H: [       突然间，火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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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屋子里忽然有了光明——他竟打起了那火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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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T0 w; T4 o8 y4 ]3 l3 L       他立刻看见了这个人，这个第一次让他享受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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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 o8 S; y       这个改变了他的一生，也令他永生难忘的女人，竟不是翠浓。

       是沈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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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2 a) E# T* ]       火光闪动，傅红雪的脸色更苍白，竟忍不住失声而呼：“是你！”

       沈三娘的脸也是苍白的，苍白得可怕，却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她想不到这里会忽然有了光亮？

/ v" v7 \9 S% w# K7 n9 w2 B% j       她身子半转，仿佛想用衣角掩起脸，却又回头来向傅红雪一笑，嫣然说道：“是我，你想不到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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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9 g+ \( U7 C* t       傅红雪吃惊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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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道：“你以为是翠浓？”

6 j% R1 `; A4 p5 D  n  Q       傅红雪没有回答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她。

       沈三娘一双美丽的眼晴却盯在他脸上缓缓道：“我知道她已经死了，也知道这打击对你很大，我到这里来，只因为我希望你不要为她的死太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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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着嘴唇，迟疑着，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了两句话：“因为你本该爱的是我，不是她！”

) c& O$ B" C) p4 v& m+ `# G       傅红雪笔直地站着，苍白的脸仿佛又已透明僵硬。

       沈三娘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以为她就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样一个人，所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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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打断了她的话，道：“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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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6 j# w' O* v0 O; ~       沈三娘道：“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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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却早已知道她并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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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怔住。

/ I, R! a5 ]& N+ n, P: ]       这次吃惊的是她，甚至比傅红雪刚看见她时还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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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0 W" ~5 w% s       过了很久，她才能发得出声音，“你知道么？你怎会知道的？难道她自己告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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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p3 |/ J$ v1 n& M       傅红雪道：“她并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问，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再解释下去，因为这已不必解释。

       相爱的男女们在“相爱”时，有些甜蜜而微妙的感觉，本就不是第三者能领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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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是很成熟、很懂事的女人，这种道理她当然能明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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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y* s  X) J" D, f2 }4 O% n) p4 F       她忽然心里起了种很微妙的感觉，也不知为了什么，这种感觉竟仿佛令她很不舒服，过了很久，才勉强点了点头，轻轻道：“原来你并没有爱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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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t/ {  D9 g+ C; e! ~       傅红雪道：“我没有。”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很坚定，很沉静，慢慢地接着道：“我爱她，只因为她就是她，我爱的就是她这么样一个人，绝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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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三娘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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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d5 R8 S- N. r+ P. Z( K       现在她的确已明白，他纵然已知道她才是第一个女人，可是他爱的还是翠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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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本就是没有条件，永无后悔的。

! `* ]! H) C" e% K7 ^# @. \: ^  S       她忽然又想起了马空群，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他，是不是爱错了人。

       傅红雪忽然道：“叶开呢？”

/ z1 E: h; a& U. @. K: C       沈三娘道：“他……他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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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p0 T$ \# q; X5 m       傅红雪道：“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他的意思呢？”

       沈三娘道：“我来告诉你，只因为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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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p  r# G+ Y; g, R, y2 ]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但我却希望能将这件事永远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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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i9 G  e8 T9 O2 n4 z       沈三娘勉强笑了笑道：“我，现在已经忘了。”

& ?. ?- X1 o9 l) u5 [: w       傅红雪道：“那很好，很好……”

       他们互相凝视着，就好像是很普通的朋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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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们想到在那黑暗的小屋中所发生的那件事，就好像在想别人的事一样。

       因为那时他们的肉体虽然已结合，却完全没有感情——这种结合本就永远不会在人们心里留下任何痕迹的。

       就在这时，傅红雪手里的火折子忽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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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室中又变成一片黑暗。

. f: W8 L4 d1 M       虽然是同样的黑暗，虽然是同样的两个人，但他们的心情已完全不同。

, Y1 E) f% X" `       在那时，傅红雪只要一想起她发烫的胴体和嘴唇，全身就立刻像是在燃烧。

       现在，她显然已听见傅红雪那奇特的脚步声，慢慢的走了出去。

       “我并没有爱错人——我爱的就是她，绝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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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静静地听沈三娘说完了，心里还在咀嚼着这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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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S2 D3 h* v% N! w       他自己心里仿佛也有很多感触，却不知是甜？是酸？是苦？

       丁灵琳看着他，忽然笑道：“他说的这几句话，我早就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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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7 |; n1 X9 M$ c) W( n       叶开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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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I% o; W# ?* ]/ }: i  o6 k       丁灵琳轻轻地道：“我说过我爱的就是你，不管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都一样爱你。”

. s1 s6 X5 @& l7 T3 n       叶开眼里却仿佛又出现了一抹令人无法了解的痛苦和忧虑，抬起头，凝视着东方已渐渐发白的穹苍，忽然问道：“你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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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K! q9 M6 J. F! M       丁灵琳道：“绝不会。”

2 J4 i% Q2 o: \, v       叶开笑了笑，笑得却似有些勉强，道：“假如我以后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会后悔？”

       丁灵琳的表情也变得很坚决，就像是傅红雪刚才的表情一样。

       她微笑着道：“我为什么要后悔？我爱你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既没有别的原因，也没人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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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得像是随着曙色来临的光明一样，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希望。沈三娘看着她，想到了傅红雪，忽然觉得他们才是真正幸福的人。因为他们敢去爱，而且能爱得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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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6 P4 ]( |  B4 J7 _       她忍不住轻轻叹息，道：“也许我这次根本就不该再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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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e2 S5 C( e5 g       叶开道：“可是你见了也不错。”

       沈三娘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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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因为你们这次相见，让我们明白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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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4 r7 u9 Q5 w       沈三娘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 J' }: g. g$ D) y       叶开道：“他爱翠浓，并没错，因为他是真心爱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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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3 _+ z: ~- Q" W       他微笑着，接着道：“这件事让我们明自了，真心的爱，永远不会错的。”

- s% ^& [, d7 m       傅红雪面对着门，看着从街上走到这小饭铺的人，看着这小饭铺的人走出去。他忽然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憔悴疲倦，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种从不知目的在哪里的流浪寻找，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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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_' L# H! w6 A7 ^4 a       这种生活令他总觉得很疲倦，一种接近于绝望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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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 b$ a& J) e       包在绣花手帕里那张十两的银票，已被他花光了，他既不知道这是属于谁的，也不想知道。

       但他却很想知道那金如意的主人是谁，只可惜这金如意打造得虽精巧，上面却没有一点标志，他现在又必须用它去换银子，用换来的银子再去寻找他的主人。若是没有这柄金如意，现在他甚至已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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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Z1 s# Z; N# Z       但是他却决心要杀死它的主人，这实在是种讽刺，世上却偏偏会有这种事发生一这就是人生。

" G6 g6 {2 l3 p, V5 x1 U       有时人生就是一个最大的讽刺。

       傅红雪忽然又想喝酒了，他正在勉强控制着自己，忽然看见一个很触目的人从门外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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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w. y- Y2 o2 x8 L' }! f       这人衣着很华丽，神情间充满了自信，对他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已很满足，对自己的未来也很有把握。

       他也的确是个很漂亮、很神气的年轻人，和现在的傅红雪，仿佛是种很强烈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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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正因为这原因，所以傅红雪忽然对这人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也许他真正厌恶的并不是这个年轻人，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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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U8 [- Q5 _7 m       这年轻人发亮的眼睛四下一转，竟忽然向他走了过来，居然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面上虽然带着微笑，却显得很虚假，很傲慢。他忽然道：“在下南宫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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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不准备理他，所以只当没看见这个人，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1 i% p" l$ t5 X+ W  ^       “南宫青”这名字，对他就全无意义，纵然他知道南宫青就是南官世家的大公子也是一样。

' Y  P7 v5 u' g( Q& T, {       “南官世家”虽然显赫，但对他已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 J; V/ N1 _8 @* [* V1 `       这种态度显然令甫官青觉得有点意外，他凝视着傅红雪苍白的脸，忽然将那柄金如意从怀里掏了出来，道：“这是不是阁下刚才叫伙计拿去兑换银子的？”

       傅红雪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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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宫青忽然冷笑，道：“这就是件怪事了。因为我知道这柄金如意的主人并不是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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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霍然抬头瞪着他，道：“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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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官青道：“这本是我送给一位朋友的，我到这里来，就是要问问你，它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 Q+ M. F0 p; S: Q       傅红雪心跳忽然加快，勉强控制着自己，道：“你说这柄金如意本是你的，你是不是能确定？”

. _/ R$ ^+ K' ^4 e; K4 A       南官青冷笑道：“当然能。这本是‘九霞号’银楼里的名匠老董亲手打造的，刚才这店里的伙计不巧竟偏偏把它拿到‘九霞号’去换银子，更不巧的是，我又正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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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实在是件很凑巧的事，但世上却偏偏时常有这种事发生，所以人生中才会有很多令人意料不到的悲剧和喜剧。傅红雪沉默着，突也冷笑，道：“这柄金如意就算是你的，你现在也不该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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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9 w+ a& ]" P2 M       甫宫青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你已将它送给了别人。”

" Q6 J* w; o2 ?) Z       南宫青道：“但他却绝不会给你，更不会卖给你，所以我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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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6 r1 ]; p( G  v; O1 A& ~5 @1 s       傅红雪道：“你又怎知他不会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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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1 X; b8 A( X% S* g       南官青沉着脸，迟疑着，终于缓缓道：“因为这本是我替舍妹订亲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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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z7 t  H: \% l" s       傅红雪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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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官青怒道：“这种事怎么会假？何况这事江湖中已有很多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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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你有儿个妹妹？”

       南官青道：“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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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 U7 }/ P1 m8 v       他已发觉这脸色苍白的年轻人，问的话越来越奇怪了。他回答这些话，也正是因为好奇，想看看傅红雪有什么用意。

$ s  B5 @) f. w       但傅红雪却忽然不问了，他已不必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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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z' w. \. n: F' g" ?) v$ E7 e       江湖上既有很多人都已知道这件亲事，这条线索已足够让他查出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来。

1 G% B  b7 A4 n2 |+ f. F       南宫青道：“你的活已问完了？”

       傅红雪看着他，看着他英俊傲慢的脸，奢侈华丽的衣服，看着他从袖口露出一双纤秀而干净的手，手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汉玉斑指……这一切，忽然又使得傅红雪对他生出说不出的厌恶。

1 v' t( K  P* K. A; A1 @3 k6 e* {       南宫青也在看着他，冷冷道：“你是不是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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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忽然道：“还有一句。”

3 Y  }% g* ?! F$ ?9 I       南宫青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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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又道：“我劝你最好赶快去替你妹妹改订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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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青变色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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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  q0 A) [       傅红雪冷冷道：“因为现在跟你妹妹订亲的这个人，已活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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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q; T9 E2 j5 N7 M9 d       他慢慢地抬手，放在桌上，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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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青的瞳孔突然收缩，失声道：“是你？”

! ]3 s: O0 h. e% }) ~& y       傅红雪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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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6 N1 j: z! b, Z2 ?       南宫青道：“我听说过你、这几个月来，我时常听人说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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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哦？”

       南宫青道：“听说你就像瘟疫一样，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那地方就有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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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k+ g/ r, D* e4 Y) A       傅红雪道：“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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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官青道：“听说你不但毁了万马堂，还毁了不少很有名声地位的武林高手，你的武功想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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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p( i& O' d       傅红雪道：“你不服？”

- V0 l3 E9 |4 A) C" t       南宫青突然笑了，冷笑着道：“你要我服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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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等他笑完了才慢慢他说出了四个字！

       “拨你的剑！”

# K" w* ?0 @  {; H7 S       三尺七寸长的剑，用金钩挂在他腰畔的丝条上，制作得极考究的鲨鱼皮剑鞘，镶着七颗发亮的宝石。南宫青的手已握上剑鞘，他的手也已变成了苍白色的。

6 E- P2 E/ ?5 l% |. N       他冷笑着道：“听说你这柄刀是别人只有在临死前才能看得到的，我这柄剑却并不一样，不妨先给你看看。”突然间，他的人已平空掠起，剑也出鞘。闪亮的剑光，带着种清越龙吟声，从半空中飞下来。

8 ^& Q' I2 b2 Q/ x       只听“叮”的一响，傅红雪面前的一只面碗已被剑光削成两半，接着又是“喀嚓”

4 q# W6 G, r/ ?7 k& v" r5 C( Y( I       一声，一张很结实的木桌也被削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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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看着这张桌子慢慢的分开，从两边倒下去，连动都没有动。旁边却已有人在大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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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青轻舞着手上的剑锋，眼角扫着傅红雪，微笑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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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淡淡地道：“这种劈柴的剑，我以前也听人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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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青脸色又变了，厉声道：“只不过我这柄剑不但能劈柴，还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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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4 C! m1 A1 v       他的手一抖，一柄百炼的精钢长剑，竞被他抖出了数十点剑光。

       突然间，漫天剑光化作一道飞虹，急削傅红雪握刀的臂。

       傅红雪没有拔刀。他甚至还是连动都没动，只是眼也不眨的盯着这闪电般的剑光。

       直到剑锋已几乎划破他的衣袖时，他的臂突然沉下，突然一翻手，漆黑的刀鞘就已打在南官青握剑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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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v7 ~% H2 w2 F: N) ^       这一着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时间算得很准而已——算准了对方的招式已很老时，才突然地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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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个人若不是有钢铁般的神经，又怎能等到此时才出手，又怎么敢！

       傅红雪还是坐在那里，非但刀未出鞘，连人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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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2 V0 D, @' `" o       南宫青咬了咬牙，突然跺脚，人已掠起，从傅红雪头上掠过去，伸手抄住了钉在墙上的剑，右腿在墙上一蹬，人也已借着这一蹬之力，倒翻而出，凌空一个“细胸巧翻云”，剑光如匹练般击下，直刺傅红雪的咽喉。旁边又有人在大声喝彩。

9 j& I6 T0 y* Z/ _4 w3 [       这少年刚才虽然失了手，那一定只不过是因为他太轻敌，太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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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T# ?+ A0 Z' d8 R       他的出手实在干净利落，不但身法潇洒好看，剑法的轻灵变化，更如神龙在天，令人叹为观止。

       他们根本没有看见傅红雪出手。他们根本看不见。

( b9 |2 `% j* m       只听“咯嚓”一声，剑己刺在椅子上，椅子上坐的傅红雪，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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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v- k5 w+ @- r8 b       他又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才闪身避开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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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青明明看到这剑已刺中傅红雪，突然间，对方的人已不见了。他竟连改变剑招的余地都没有，只有眼看自己这一剑刺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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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才觉得痛。一阵强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两只巨大的铁锤重重的敲在他肋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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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k3 M! m7 H8 H# v2 Y       他的人还未落下，又已被打得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勉强提起一口气，才总算沿着墙壁慢慢滑下来，却已站不稳了。

       傅红雪正在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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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v0 q/ q+ |5 b0 w: |       南宫青喘息着，突然大喝：“你去死吧！”

       喝声中，他又扑过来，只听剑风“哧哧”，声如破竹，他已正手刺出了四剑，反手刺出三剑。

, x3 Y6 x9 [# z2 X5 F3 w; e       这连环七剑，虽然没有刚才那一剑声势之壮，其实却更犀利毒辣，每一剑都是致命的杀手！

       傅红雪身子闪动，忽然已避开了这七剑。

8 T8 G+ {. t$ D* k2 P; w4 {       他虽是个跛子，但脚步移动问，却仿佛行云流水般清妙自然。没有看见过他平时走路的人，绝不会知道这少年竟是个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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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M, P% g2 }- R1 F5 r5 R% w" q       可是他自己知道，就因为他是个不如人的残废，所以才比大多数不跛的人都快三倍。

/ V" L' |% R& v; b' ^/ y       他下过的苦功也比别人多三倍——至少多三倍。

       南宫青七剑攻出，正想变招，突然发现一柄刀已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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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J- K2 M5 }+ J/ F, C1 @1 V       刀仍未出鞘，刀柄漆黑。

       南官青看见这漆黑的刀柄时，刀柄已重重的打在他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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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等他眼前的金星消失时，才发现自己竟已坐在地上，胸膛里仿佛在被火焰的烧，连呼吸都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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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就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道：“现在你服不服？”

' L) g. j6 h9 Y' Q  U4 I: d       南宫青没有说话，他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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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种家世显赫的名门子弟，却仿佛天生还有种绝不服人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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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挣扎着，又站了起来，挺起了胸，怒目瞪着傅红雪。

       鲜血已不停地从他嘴角流出来，他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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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冷冷道：“我还没死，你手里也有剑，你可以来杀我。”

9 o) D8 X5 M) A: F$ H- i       南官青咬着牙，用力挥剑，可是他的手一抬，胸膛间立刻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痛苦。

2 a/ @& W" v1 j8 p4 D+ K& T+ C; R3 \       这一剑刺过去，哪里还有杀人的力量。

       傅红雪已根本不必闪避招架，剑刺到他面前就已垂下去。

( U* J4 f& p# r       刚才的喝彩，现在已变为同情叹息。对一个骄傲的年轻人说来，这种同情简直比讥诮还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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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X4 }8 x" q, w       南宫青的身子突然开始颤抖，突然大声道：“你既然恨我，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

       傅红雪道：“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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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青道：“我跟你虽然无怨无仇，但我却知道你恨我，因为你也知道你是永远比不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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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睛里忽然闪出一种恶毒残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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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b" @! s, k5 l. }       他的剑锋虽然已无法伤害傅红雪，但他却知道恶毒的话有时远比剑锋更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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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2 m& X  j" m  ~* j; I. J5 B       他大声接着道：“你恨我，只因为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你自己却只不过是个可怜的残废，是个见不得天日的私生子，白天羽若是活着，绝不会认你这个儿子，你根本连替他报仇的资格都没有。”

: }% g- q$ D+ _. a9 |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又变得赤红，身子也已又开始发抖。

# B, O$ j4 ~+ w7 n9 ?       南宫青面上已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冷笑着道：“所以你无论怎样羞辱我也没有用的，因为我永远比你强，永远也不会服你的。”

       傅红雪握刀的手背上，已又凸出了青筋，缓缓道：“你永远也不服我？”

* L; D# _5 O$ z" t6 H       南宫青道：“我死也不服你！”

: d+ n& Q# l/ `       傅红雪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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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E6 X1 s2 R       甫宫青道：“当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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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瞪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实在不该说这种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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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叹息声竟似比南宫青的冷笑更冷酷，就在这种奇特的叹息声中，他的刀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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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o( C% x4 V+ Q$ {, u       南宫青只觉得左颊旁有寒风掠过，一样东西从他肩头上掉下来。

       他不由自主伸手接住，突然发现自己肩头和掌心已全部鲜血淋漓，他摊开手掌，才发现这样冷冰冰的东西，竟赫然是只耳朵，他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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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一瞬间，他才感觉到耳朵上一阵比火焰的烤还剧烈的痛苦。他的上身突然冰冷僵硬，两条腿却突然软了，竟又“噗”的坐了下去。

       他拿着自己耳朵的那只手臂上，就好像有无数条毒蛇在爬动，冷汗已雨点般从额角上冒出来，他那张英俊傲慢的脸，现在看来已像是个死人。

* n' r$ n5 w" x+ B       傅红雪冷冷道：“我还没有死，我手里也还有刀，你呢？”

       南官青看着自己手上的耳朵。

       牙齿“咯咯”的响，似已连话都说不出来。

       傅红雪道：“你还是死都不服我？”

: p8 L9 k3 g7 d0 C; q1 n       南官青一双充满了恐惧的眼睛里，突然流下了泪来，颤声道：“我……我……”

. X; Q( E& K6 x( D4 G" O5 i# p       傅红雪道：“你究竟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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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 I7 d, f- Y7 E. k7 A       南宫青突然用全身力气大叫：“我服了你。我服了你！”

" n0 \9 T3 [- k       他喊叫的时候，眼泪也随着流下。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死也不会屈服的人，但现在忽然发现恐惧就像是暴风洪水般不可抵御，忽然间已将他的勇气和自信全部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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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已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 R' m8 L( {  w% e& w4 ?       傅红雪脸色又变得苍白如透明，竟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 c1 A2 N9 Y# w: D       就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走出去。

* I5 {: g* V  s9 c       他走路的姿势奇特而笨拙，但现在却已没有人还会将他看成个可笑的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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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B, F5 z% b: I       绝对没有任何人！

傲天♂浪子追风

秋，秋风萧杀。

& |, c8 W) x( K9 j5 t3 G3 f: J       傅红雪慢慢地走过长街，风吹在他胸膛上，他胸中忽然觉得有种残酷的快意。他并不是个残酷的人，从不愿伤害别人，也同样不愿别人伤害他。

+ _1 ]" _' g8 ~* f- p$ v       但这世上却偏偏有种人总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强者，天生就有伤害别人的权力，而别人却不能伤害到他们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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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l. I1 T# S7 r       他们也许并不是真正凶恶的人，但这种要命的优越感，不但可恶，而且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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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付这种人唯一的法子，也许就是割下他的耳朵来，让他明白，你伤害了别人时，别人也同样能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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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已发现这法子不但正确，而且有效。

       九霞号银楼的陈掌柜刚坐下来端起碗茶，茶就溅得他一身都是。他的手还在抖，心还是跳得很厉害，他从未想到他们的大公子也会痈哭流泪，现在只希望能装作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刚才那脸色苍白的少年，忽然从对街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的茶碗立刻跌在地上，跌得粉碎。

       傅红雪已走进了这招牌虽老，粉刷却很新的店铺，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就是这里的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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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掌柜只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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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那柄金如意是我送来兑银子的，银子呢？”

0 ~/ G( _; p+ ~, X/ Y0 o- d' U' K       陈掌柜赔着笑，道：“银子有，有……全都在这里，公子只管随便拿。”

; v9 t5 Q7 ~: b( {) v       他竞将店里的银子都捧子出来，就好像将傅红雪当做了个打劫的强盗。傅红雪心里忽然觉得很好笑。

       他当然没有笑，板着脸又道：“南官青只有一个妹妹？”

       陈掌柜道：“只有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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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f4 h: j7 M7 g. o       傅红雪道：“跟她订亲的人是谁？”

       陈掌柜道：“是……是了家的三少爷，叫……丁灵中！”

       傅红雪的脸色变了。陈掌柜却更吃惊，他从未想到傅红雪听到这名字后，脸色变得如此可怕！

       斜阳从门外照进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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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 m1 H, o! ~1 z& {       他的脸似已透明如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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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汉庄的毒酒，易大经的消息，王大洪的毒剑，连伤两命的飞刀……还有梅花庵外那个“人”——都到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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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所有的事又全都随着这名字出现在他心里了。

. D$ O6 ^6 D9 z/ l: ]       他的心似也变得透明如水晶。世上本没有能永远隐瞒的秘密，所有的秘密，现在好像忽然都已到了揭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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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J! E/ @* I& ~8 d! Z2 T% a. B       傅红雪忽然大笑，大笑着走出去，只留下那莫名其妙的陈掌柜吃惊地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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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从未想到一个人的笑声竞会如此可怕。

       巨大的庄院，黑暗而沉默，只剩下几点疏散的灯火，掩映在林木间。

       风中带着桂子和菊花的香气，月已将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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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V. ^4 w& f3 s: R8 ?7 {       马空群伏在屋脊上，这凄凉的夜色，这屋脊上的凉风，使得他胸中的血又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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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H9 [  T+ j5 i4 ]6 q0 }! O       仿佛又回到了那月夜杀人的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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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着朦胧的夜色，闯入陌生人的家里，随时在准备着挥刀杀人，也随时准备着被人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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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生活的紧张和刺激，他几乎已将忘却。

       可是现在他并不担心被巡夜的人发现，因为这里正是江湖中享誉最久、也最负盛名的三大武林世家之一，夜行人根本不敢闯到这里来，这里也根本用不着巡夜的人，灯光更疏，远处更鼓传来，已三更。

0 Y4 E! ?0 d/ c       庄院里的人想必都已睡了，这里的家风，绝不许任何人贪睡迟起，晚上当然也睡得早，马空群的眼睛兀鹰般四面打量着，先算好了对面的落足地，再纵身掠过去。

       他并不怕被人发现，但也不能不分外小心。多年来出生入死的经验，已使得他变成了特别谨慎的人。

       掠过几重屋脊后，他忽然看到个很特别的院子。院子幽雅而干净，雪自的窗纸里，还有灯光，奇怪的是，这院子里连一棵花草都不见，却铺满了黄沙。

: X7 C  a" t% W6 J       沙地上竟种了仙人掌，长满了尖针的刺，在凄凉的月光下看来，更显得说不出的狰狞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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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v+ H6 `: o' s6 M       马空群的眼睛立刻亮了，他知道这一定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他要我的人，总算还没有死。

8 F/ G% p8 L% z' A: q) E       屋子里悄无人声，灯光黯淡而凄迷。

5 @2 D. [6 n0 K5 x2 H( h' Y9 j       马空群轻轻吐了口气，突然发出种很奇怪的声音，竟像是荒山中的狼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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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的灯光立刻熄灭，紧紧关着的门却忽然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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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w6 Z1 x$ h! c4 \       一个嘶哑而又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问道：“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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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人”字时，他的声音更低。

       马空群又吐出口气，道：“是梅花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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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的声音突然沉寂，过了很久，才冷冷道：“我知道你迟早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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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3 L2 O0 M, m, X- C9 T       门又紧紧关上，但灯光却仍未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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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 t5 {3 f  R1 C       屋子里是漆黑的，谁也看不清这个不爱花有却爱仙人掌的人，长得究竟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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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a8 @& T' [# F! _% D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甚至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很难分辨。

* F: E' H% u  R       这时黑暗中已响起他和马空群耳语般的谈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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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来？”

       这人道：“你当然不该来，我们有约在先，梅花庵的事一过，我们从此就不再来往。”

# T4 ?3 e' t; @3 J0 ~       马空群道：“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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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Y8 E2 ?       这人又道：“你也答应过我，从此无论再发生什么事，都绝不牵连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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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突然冷笑道：“但食言背信的并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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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道：“不是你？难道是我？”

       马空群道：“你不该叫人去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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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E4 F. `+ S2 P       这人道：“我叫谁去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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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又何必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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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0 x* ], d- U7 I$ _1 k; Q1 Z       这人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你已见到了老三？”

8 T( y$ x6 Y" j3 p# \+ ]! @4 ^       马空群冷笑道：“果然是老三，我早就听说过，丁家兄弟里，老三最精明能干，却想不到他除了把你一身功夫全学去了之外，还练得一手飞刀。”

       这人道：“飞刀？什么飞刀？”

       马空群道：“那天你在梅花庵，拿走了白天羽的两样东西，其中一样就是小李探花送给他的飞刀，你以为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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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沉默着，仿佛在用力咬着牙。

       马空群道：“小李飞刀虽然名震天下，但真正见过的人却不多，除了你之外，也没有人能打造出和那一模一样的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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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L& B- W& I" z' I8 t       这人道：“只不过连我都不知道他已练成了小李飞刀。”

       马空群冷冷道：“幸好他练得并不高明，所以我总算还能活着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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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m) x. g3 v; Y       这人又沉默了半晌，突然恨恨道：“我也知道你的万马堂已被人毁了，听说是个叫傅红雪的年轻人，难道他就是那贱人替白天羽生下的儿子？”

       马空群道：“不错。”

. W2 O% I, E9 g2 I/ Y8 K: v: F3 v. }       这人道：“凭他一个人之力，就能毁了你的万马堂吗？”

       马空群道：“他一刀出手，绝不会比白天羽少年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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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道：“他怎么能练成这种刀法的？难道白天羽早已将他的神刀心法传给了那贱人？”

       马空群淡淡道：“白天羽对白凤公主本就是真心诚意的。”

5 D6 R" ?* f+ c2 n$ s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听来如刀锋磨擦，令人不寒而栗。看来他和白天羽之间，的确有深不可解的仇恨。

       马空群道：“但若没有叶开在暗中相助，傅红雪也未必能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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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M% |. b" T2 G$ z. V; h$ P3 f" _       这人道：“叶开，他跟白家有什么关系？”

( |* I0 f( {, S7 T5 E  l6 `' [9 k9 x       马空群道：“这人来历不明，行踪诡秘，起初连我都被他骗过了，当他只不过是个恰巧路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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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冷冷道：“连你居然都能被他骗过了，看来这人的本事倒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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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1 ^% U  A3 {' ]/ ~7 Y       马空群道：“他年纪虽轻，城府却极深，武功也令人难测深浅，实在比傅红雪还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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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道：“你看他比起老三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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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a: s( a$ E* P6 m       马空群道：“那位丁三公子的确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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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道：“只可惜怎么样？”

       马空群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太聪明的人就不会太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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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失声道：“你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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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淡淡道：“我只求他不杀我，就已心满意足，怎么能杀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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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9 p4 i( `5 b' h/ I. L       这人道：“是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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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道：“傅红雪。”

       这人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亲眼看见了？”

       马空群迟疑着，终于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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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厉声道：“你亲眼看见他遭人毒手，竟没有过去救他？”

9 w- y& Q2 k- _* U" ~' \       马空群道：“我本该过去救他的，只可惜我也受了伤，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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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道：“是谁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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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道：“就是他，他的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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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0 a& ]; @% S2 q! j8 F' x       这人说不出话了。

5 l  ?* ]! a8 x0 C* M  C+ S       马空群道：“不管怎么样，我既已来到达里，你就无法脱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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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2 Z5 T2 ^/ y3 d: O       这人道，“你准备怎么样？”

       马空群道：“十九年前，梅花庵外那件血案，是你我两入主谋，江湖中绝没有一个人会想得到，傅红雪纵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会找到这里来。”

       这人道：“所以你准备躲在我这里？”

( ?$ t. S0 U' f& E       马空群道：“暂时只好如此，等将来有机会时，再斩草除根，杀了傅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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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l) T" r! W( @4 V       这人冷冷道：“你我虽然有交情，但事已至此，我当然也不能赶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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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 Z7 P9 H( ]       马空群忽然笑了笑，道：“你当然也不会杀我灭口的，你是聪明人，总该想得到，我若没有准备，又怎敢到这里来。”

$ @7 E, f6 ]# k, j, k" c$ F- z       这人冷笑道：“你尽可放心，只不过近几年来，我这里几乎已隔绝红尘，就算在这里杀个把人，外面也绝不会有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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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淡淡笑道：“如此说来，我倒的确可以放心住下去了。”

0 W& ^. {$ ]5 ~# U% W       这人忽然道：“你刚才说的那人叶开，我倒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 S3 k9 {& I8 V) K8 x       马空群道：“哦？”

6 {4 H7 X0 [& d       这人道：“傅红雪纵然不会找到这里来，但叶开却迟早一定会来的。”

3 e  a( }7 u& i6 ^3 O, e       马空群耸然道：“为什么？”

5 g. `/ q% ?0 l5 o9 C& I( f       这人道：“因为他现在几乎已等于是我们丁家的女婿。”

9 ?7 K/ C9 u$ F' L$ k3 Y1 ]       马空群失声道：“这千万使不得。”

       这人冷冷道：“为什么使不得？他若做了丁家的女婿，我岂非更可以高枕无忧？何况，丁家的女儿非他不嫁，我本来还不愿答应这件事，现在倒要成全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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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忽然冷笑，道：“你想成全他们？几时又有人成全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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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8 Y% P+ |; f       这人突又沉默，然后暗中就响起了他的脚步，“砰”的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3 f9 d. U$ |7 C' J& \6 m       马空群仿佛又笑了，微笑着喃喃自语：“叶开呀叶开，你最好还是莫要来，否则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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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z% q0 `6 N4 s8 T       淡淡的星光从窗外照进来，桌上竟有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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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来，尝了口，微笑着又道：“果然是好酒，一个人在寂寞时，的确该喝……”

+ H; h( y- T4 e) ?; a       他并没有说完这旬话，笑容已僵硬，人已倒下！

       夜凉如水。

! ~6 b: ?( P" ]7 p( o2 ]       叶开抱着膝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看着梧桐树上的明月，心也仿佛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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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已将圆，人却已将分散了。

3 V% `: n) e( O9 e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总是要互相伤害的多，总是难免要别离的多？

9 M0 v5 K1 A+ k3 ^  J6 q5 k( S1 N( G       既然要别离，又何必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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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f. b0 W4 U( m       他忽然又想起了萧别离，想起了在那边城中经历过的事，想起了梅花庵中那寂寞孤独的老尼，又想起了那山坡上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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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所有的事他几乎都已想通了，只有一件事不明自。

       也只有一件事还不能解决。

       也许这件事本就是无法解决的，因为他无论怎么样做，都难免要伤害别人，也难免要伤害自己。

       别离虽痛苦，相聚又何尝不苦恼？凉风吹过，他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也听见那清悦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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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s0 w: E# n  R* |) d       丁灵琳抿嘴笑了，道：“你为什么不去？”

4 u7 r2 e9 Y5 I! k6 e, ~* u$ F       叶开道：“因为我刚才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该将这件事告诉你”丁灵琳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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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0 {1 H+ N       叶开道：“这件事我本不愿告诉你的，但又不想欺骗你，你总算一直对我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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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表情很严肃，声音也很冷淡。这不像是平时的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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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已笑不出了，仿佛已感觉到他说的绝不是件好事。

       她勉强笑着，道：“不管你要说什么事，我都不想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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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可是你非听不可，因为我不等天亮就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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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o) \  Q. X* I  V       丁灵琳失声道：“你要走？刚才为何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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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因为这次你不能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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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你……你一个人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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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r0 z1 m- B6 |% x2 ]       叶开道：“我也不是一个人走。”

6 H4 L6 M" W. {3 Q/ V) H0 C6 O       丁灵琳叫了起来，道：“你难道要带沈三娘一起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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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l& f7 [6 e( F1 S       叶开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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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 {2 ~" F+ }# f1 u1 d       丁灵琳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我喜欢她，我一己直都喜欢她，你只不过是个孩子，但她却是我心目中最可爱的女人，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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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5 r* F( H# B/ \3 U: |       丁灵琳吃惊地看着他，就像是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个人一样，颤声道：“她……她难道也肯跟着你走？”

, o7 J! K  m  ?6 D1 m       叶开笑了笑，淡淡道：“她当然肯，你说过我是个很可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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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脸色苍白，眼圈却已红了，就仿佛突然被人狠狠的掴了一巴掌，掴在脸上。

       77已她一步步往后退，泪珠一滴滴落下，突然转过身，冲出去，用力撞开沈三娘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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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并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沈三娘也会跟她说同样的话。沈三娘已答应过他。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沈三娘屋子里发出一声惊呼，就像是有人突然看见了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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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呼声却是丁灵琳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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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0 p7 r. D( M) F1 K/ K       屋子里还燃着灯。凄凉的灯光，正照在沈三娘惨白的脸上，她脸上神色很平静。

  I/ @. y5 x; V! u; x       她的人却已死了。

       一柄刀正插在她胸膛上，鲜血己染红了她的衣裳。

$ n* w$ C' a* {/ S  f" a, t       可是她死得很平静，因为这本是她仔细考虑过之后才决定的。除了死之外，她已没有别的法子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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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灯下还压着张短笺：“丁姑娘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我也是女人，所以我虽然答应了你，却还是不忍帮你骗她，我更不能看着你们去杀马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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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_- o! m: J' d8 `! X' N       这就是沈三娘最后的遗言，她相信叶开已该明白她的意思。但丁灵琳却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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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过身，瞪着叶开，流着泪道：“原来你是骗我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我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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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明朗的脸上，竟也露出了痛苦之色，终于长叹道：“因为你迟早总要伤心的！”

       丁灵琳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

       叶开已不愿再回答，已准备走出去。

       丁灵琳却揪住了他的衣襟，道：“你明明已答应陪我回家的，现在我们已然到家了，你为什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6 w* H0 d5 _& I+ a3 s       叶开道：“因为我忽然很讨厌你。”

       他用力拉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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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怕丁灵琳看见他的眼睛——他眼睛里也有了泪痕。

       一株孤零零的梧桐，被秋风吹得蔽籁的响，也仿佛在为世上多情的儿女叹息。梧桐树下，竟站着一个人。

       一个孤零零的人，一张比死人还苍白的脸。

) ]2 K' a0 X5 G: W1 r( L2 ^' m- ]       傅红雪也仿佛早已来了，已听见了很多事，他凝视着叶开时，冷漠的眼睛里，竟似也带着些悲伤和同情。

       叶开失声道：“是你，你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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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我本就该来的。”

! Y2 o& O9 o0 a5 T       叶开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不该来的是我？我真不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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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f3 f2 H0 D( f       傅红雪道：“你非但不该来，也不该这么样对付她的。”

       叶开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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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X( c: w! X0 V% c* f& L1 M       傅红雪道：“因为这件事根本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丁家的人，跟你也并没有仇恨，我来找你，只不过想要你带着她走，永远不要再管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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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L/ P2 X( A6 S# t       叶开脸色苍白地苦笑道：“这两天你好像已知道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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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我已完全知道了。”

. A! v( P7 _; X       叶开道：“你有把握？”

       傅红雪道：“我已见到过丁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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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g$ C6 a) D" m, Y       叶开不再问了，仿佛觉得这句话已足够说明一切。

       傅红雪却忍不住要问他：“你知道的是不是也不少呢？”

0 p: ?% C% m$ }% R% o8 S- F0 z       叶开点点头。

8 W9 y: K/ c1 O8 T* ?( ]       傅红雪道：“你怎会知道的？”

5 ]- I6 y& Y- M5 y       叶开避不作答，却叹息着道：“我只奇怪丁灵中怎么会冒险去找你。”

& `( X5 o+ B! ^! I# m       傅红雪冷冷道：“我只奇怪你为什么总是要纠缠在这件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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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听一个人冷笑道：“因为他这人天生就喜欢找麻烦，所以麻烦也找上他了。”

       声音是从屋脊后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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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声音，看不见人。

9 z6 i, }2 A' ?/ F9 b6 d       等到声音停下时，才看见屋脊后有粒花生高高抛起，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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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X( T# T- N+ L2 g       然后就有只手伸出来，抛出了个花生壳。

       叶开失声道：“路小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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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z" V8 z5 W) Q  b       屋脊后有人笑了，一个人微笑着，坐起来道：“正是我。”

; ]5 ^' v. s# {$ n; [, Q       叶开道：“你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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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8 B1 S& _" E+ v3 _9 q2 X6 ?8 ]       路小佳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来的，只可惜非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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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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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叹道：“除了杀人外，我还会干什么？”

       叶开道：“来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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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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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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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 h. v, E( {$ {       路小佳道：“你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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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3 C2 V. K! {7 o# B       叶开道：“我从第一次看见你的那夭，就知道你迟早一定会来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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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 ~. O( J9 f9 i       路小佳笑道：“想不到你这人居然还会算卦。”

       叶开微笑道：“同时，我也算准了你是绝对杀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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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淡淡道：“这次你只怕就要算错了。”

8 f3 P: F) f/ ]+ \& V+ P& T& t       叶开道：“我也知道，不管怎样，你好歹都得试试。”

       路小佳道：“却不知道你现在就想动手呢，还是先看看丁家兄弟的双剑破神刀？”

       叶开道：“双剑破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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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s3 X       路小佳道：“双剑联壁，九九八十一式，剑剑连绵，滴水不漏，正是丁家兄弟专门练来准备对付白家刀的，你想必也没见过。”

       叶开道：“的确没有。”

# f9 {: b# K2 O) N       路小佳道：“这种武林罕见的剑法，你现在好容易有机会能看到，若是错过了，岂非可惜。”

       叶开道：“实在可惜。”

7 S# S$ d0 R7 U# _2 S6 C       他回转头，傅红雪的脸又已苍白如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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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 ?- Z  {. K( z4 q4 ?4 n       就在这时，只听“呛”的一声龙吟，两道剑光如闪电交击，从对面的屋顶击下。

' U# G, s. b7 m! T' {# f       辉煌的剑光中，只见这两人一个长身玉立，英俊的脸上伤痕犹在，正是风采翩翩的丁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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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人道装高冠，掌中剑又已刺出三招，两柄剑配合得如水乳交融，天衣无缝，果然是剑剑连环，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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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3 G5 G( X/ P* J# n+ p       丁灵琳瞪大了眼睛，站在廊下已看呆了，只有她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两柄剑似已化作数十柄，数十道闪亮的剑光，已将傅红雪笼罩，连他的人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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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叹息着，道：“看来这九九八十一剑最厉害之处，就是根本不给对方拔刀出手的机会。”

, Q0 E' u; v0 G3 W       路小佳道：“你这人的确有点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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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h5 Z" ]$ x1 v" ^( t3 R       叶开道：“看来这剑法果然是专门为了对付白家神刀的。”

       路小佳笑了笑道：“要对付白家神刀，唯一最好的法子，的确就是根本不让他拔刀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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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创出这剑法的人，不但是个天才，而且的确费了苦心。”

/ i7 C1 o( z3 R# Z; m8 B5 g       路小佳道：“因为他知道白家的人恨他，他也同样恨白家的人。”

       叶开叹道：“这就是我唯一不明白的地方了，他们之间的仇恨，究竟是因何而起的？”

       路小佳道：“你迟早总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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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o  G1 K2 i       叶开忽然笑了笑，道：“这九九八十一招，岂非迟早也有用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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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  X- W4 B  V" |       路小佳道：“这剑法还有个妙处，就是用完了还可以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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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丁家兄弟果然已削出了九九八十一剑，突然清啸一声，双剑回旋，又将第一式使了出来，首尾衔接，连绵不绝。

       傅红雪脚步上那种不可思议的变化，现在已完全显示出来，如闪电交击而下的剑光，竟不能伤及他毫发。

       可是，他的出手也全被封死，竟完全没有拔刀的机会。

       叶开忽又道：“创出这剑法来的人，绝不是了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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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道：“哦？”

       叶开道：“这人以前一定亲眼看见过白大侠出手，所以才能将他有可能出手的退路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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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9 _3 {) z; f& z; [$ W% U       路小佳道：“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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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0 L# _" R1 x" U# }       叶开道：“这绝不是旁观者所能体会得到的，我想他一定还跟白大侠亲自交过手”

       叶开冷冷道：“可能他就是那天在梅花庵外，行刺白大侠的凶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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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道：“哦？”

. F: E4 [( d. a       叶开凝视着他，慢慢接着道：“也许他就是丁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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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  I, L2 D4 A2 @       丁乘风就是了灵琳兄妹的父亲。

6 R4 L/ B2 G5 Y6 u& `       丁灵琳在旁边听着，脸色已变了许多，忽然已明白了似的，但她却宁愿还是永远也不要明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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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丁家兄弟又刺出七十多剑，傅红雪的喘息声已清晰可闻。他显然已无力再支持多久，丁家的连环快剑，却如江河之水，仿佛永远也没有停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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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Y) x3 B$ u  A/ Q$ v$ L       叶开忍不住在轻轻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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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H# u0 }1 y2 Z) Y" a9 \       路小佳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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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i- v1 p' O' W9 K( E% {3 M6 ]       叶开道：“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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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冷笑道：“真的不想？”

( C  }8 _/ i- J0 Z       叶开微笑道：“真的，因为他根本就用不着我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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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皱皱眉，转头去看剑中的人影，脸色忽然也变了。

       丁家兄弟的第二趟九九八十一式已用完。

; j. B- k4 W( T! S/ d% j       他们双剑回旋，招式将变未变，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声大喝！喝声中，雪亮的刀光已如闪电般划出！

) Z# V$ u/ @3 |" A: X       傅红雪的刀已出手。

傲天♂浪子追风

刀光一闪，丁云鹤的身子突然倒飞而出，凌空两个翻身，“砰”的一声撞在屋檐上再跌下来，脸上已看不见血色，胸膛前却已多了条血口。

6 c- I' b. `0 }       鲜血，还在不停的泉涌而出，丁灵琳惊呼一声，扑了过去。

       路小佳正在叹息：“想不到丁家的八十一剑，竞还比不上白家的一刀。”

       丁灵中手中剑光飞舞，还在独力支持，但目中已露出恐惧之色。

6 n- K! B2 k& d' Q1 V4 S& g3 w       然后刀光一闪。只听“叮”的一声，他掌中剑已被击落，刀光再一闪，就要割断他咽喉。

& v5 v0 Y1 Q' O& P: N" \       路小佳突然一声大喝，凌空飞起。

* f; ~  k2 E/ v7 }+ x6 Z2 `       又是“叮”的一声，他的剑已架注傅红雪的刀。

% @& \+ W( f" G$ O) F8 Z- \6 L6 K! ~       好快的剑，好快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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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剑相击，火星四溅，傅红雪的眼睛里也似有火焰在燃烧。

       路小佳大声道：“无论如何，你绝不能杀他l”傅红雪厉声道：“为什么？”

       路小佳道：“因为……因为你若杀了他，一定会后悔的。”

       傅红雪冷笑，道：“我不杀他，更后悔。”

       路小佳迟疑着，终于下了决心，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傅红雪道：“他跟我难道还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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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道：“当然有，因为他也是白天羽的儿子，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

% |; g/ {5 }7 I2 b. ~* f5 ^7 ^  w       这句话说出来，每个人都吃了一惊，连丁灵中自己都不例外。

       傅红雪似已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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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道：“你若不信，不妨去问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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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他……他母亲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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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i  K8 n* C- c/ r$ t) \       路小佳道：“就是丁乘凤老庄主的妹妹，白云仙子丁白云。”

# s/ \, R5 K) {' {# W+ `2 U       没有风，没有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已停顿，大地竟似突然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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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路小佳低沉的声音，说出这件秘密：“白天羽是丁大姑在游侠塞外时认识的，她虽然孤芳自赏，眼高于顶，可是遇见白天羽后，就一见倾心，竞不顾一切，将自己的终身交给了白天羽。”这对她说来，本是段刻骨铭心、永难忘怀的感情，他们之间，当然也曾有过山盟海誓，她甚至相信白天羽也会抛弃一切，来跟她终生相厮守的。却不知白天羽风流成性，这种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时的游戏而已。等到她回来后，发觉自己竞已有了身孕时，白天羽早已将她忘了。以丁家的门凤，当然不能让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就做了母亲。恰巧那时丁老庄主的夫人也有了身孕，于是就移花接木，将丁大姑生出来的孩子。

       当作她的，却将她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去抚养，因为这已是她第三个孩子，她已有了两个亲生儿子在身边。

* ?4 A$ G+ o7 Q; A       “再加上丁老庄主兄妹情深，为了要让丁大姑能时常见到自己的孩子，所以才这么样做的。这秘密一直隐藏了很多年，甚至连丁灵中自己都不知道……”

       路小佳缓缓地叙说着，目中竟似已充满了悲伤和痛苦之意。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绝不是说谎。叶开忽然问道：“这秘密既已隐藏了多年，你又怎么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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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y& q9 }) f       路小佳黯然道：“因为我……”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一张脸突然妞曲变形，慢慢地转过身，吃惊地看着丁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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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肋下已多了柄短刀，刀锋已完全刺入他的肋骨问。

. w1 ^. W& X/ K6 J9 a       丁灵中也狠狠地瞪着他，满面怨毒之色，突然跳起来，嘶声道：“这秘密既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

8 t8 k6 s. V$ ?       路小佳已疼得满头冷汗，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挣扎着道：“我也知道这秘密说出来后，难免要伤你的心，可是……可是事已至此，我也不能不说了，我……”

       丁灵中厉声道：“你为什么不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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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c! b+ x7 i, q+ u       叶开忍不住长长叹息，道：“因为他若不说，傅红雪就非杀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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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W- ^: g9 w1 t, o       丁灵中冷笑道：“他为什么非杀我不可？难道我杀了马空群的女儿，他就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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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冷冷道：“你所做的事，还以为别人全不知道么？”

' S  N% g+ z" v8 \) k       丁灵中道：“我做了什么？”

       傅红雪咬着牙，道：“你……你一定要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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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中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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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n0 i% M+ \% i7 [       傅红雪道：“你在酒中下毒，毒死了薛斌。”

       丁灵中道：“你怎知那是我下的毒？”

       傅红雪道：“我本来的确不知道的，直到我发现杀死翠浓的那柄毒剑上，用的也是同样的毒，直到你自己承认你就是杀她的主谋。”

       丁灵中的脸色突又惨白，似已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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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又道：“你买通好汉庄酒窖的管事，又怕做得太明显，所以将好汉庄的奴仆，全都聘到丁家庄来。”

       叶开道：“飞剑客的行踪，也只有你知道，你故意告诉易大经，诱他定下那借刀杀人的毒计。”

       傅红雪道：“这一计不成，你又想让我跟叶开火并，但叶开身旁却有一个丁灵琳跟着，你为了怕她替叶开作证，就特地将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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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d2 k+ v$ M0 }# }' r: T       叶开长叹道：“你嫁祸给我，我并不怪你，可是你实在不该杀了那孩子的。”

& r  X+ w4 x1 P9 Q( u; T1 v       傅红雪瞪着丁灵中，冷冷道：“我问你，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丁灵中垂下头，冷汗已雨点般流下。

       叶开道：“我知道你这么样做，并不是为了你自己，我只希望你说出来，是谁叫你这么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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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T9 J8 }0 q5 h" c       丁灵中道：“我……我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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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 y3 D# k0 T       叶开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丁灵中霍然拾头，道：“你知道？”

6 Q" M, M9 U, E* K$ n       叶开道：“十九年前，有个人在梅花庵外，说了句他本不该说的话，他生怕被人听出他的口音来，所以才要你去将那些听他说过那句话的人，全部杀了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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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1 E5 L" q6 Z7 g6 u       丁灵中又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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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凝视着他，一字字道：“现在我只问你，那个人是不是丁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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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0 `% r4 l/ ]       了灵中咬着牙，满面俱是痛苦之色，却连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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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4 H$ d8 E8 F) E9 J       他是不是已默认？丁乘风兄妹情深，眼看自己的妹妹被人所辱，痛苦终生，他当然要报复。

. i7 e  l' m/ }9 r7 t/ O       他要杀白天羽，是有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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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佳倚在梧桐树上，喘息着，忽然大声道：“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信丁老庄主会是杀人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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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为什么？”

       路小佳忽又笑了笑，笑得凄凉而奇特，缓缓道：“因为我就是那个被他送给别人去抚养的孩子，我的名字本该叫丁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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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个意外。大家又不禁全部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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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中吃惊地看着他，失声道：“你……你就是……就是……”

       路小佳微笑着，道：“我就是丁灵中，你也是丁灵中，今天丁灵中居然杀了丁灵中，你们说这样的事滑稽不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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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2 Y0 S  ^( T       他微笑着，又拈起粒花生，抛起来，抛得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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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5 b2 T4 C! N' D6 F4 F5 u5 X       但花生还没有落下时，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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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下去时嘴角还带着微笑。

       但别人却已笑不出来了。

3 D9 u6 g5 i( k& p" ]       只有丁灵琳流着泪，喃喃自语：“难道他真是我三哥？难道他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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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K, s- V5 A8 D8 p       丁云鹤板着脸，脸上却也带着种掩饰不了的悲伤，冷冷道：“不管怎么样，你有这么样一个三哥，总不是件丢人的事。”

8 {3 o2 D6 f  R8 F3 k       丁灵琳忽然冲到丁灵中面前，流着泪道：“那么你又是谁呢？究竟是谁叫你去做那些事的？你为什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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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V7 w! J9 N: \6 H# E       丁灵中黯然道：“我……我……”

0 y$ v2 G9 M# ~       忽然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一匹健马急驰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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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w! x6 F" X# ?. o       马上的人青衣劲装，满头大汗，一闯进院子，就翻身下马，拜倒在地上，道：“小人丁雄，奉了老庄主之命，特地前来请傅红雪傅公子、叶开叶公子到丁家庄中，老庄主已在天心楼上备下了一点酒，恭候两位的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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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的脸色又变了，冷笑道：“他就算不请我，我也会去的，可是他的那桌酒，却还是留给他自己去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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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 g( m# q. y% S       丁雄道：“阁下就是傅公子？”

6 r* e* i1 l, x& T       傅红雪道：“不错。”

       丁雄道：“老庄主还令我转告傅公子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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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W8 t- \* r       傅红雪说：“你说。”

# T' J5 ]- C) K, W0 q       丁雄道：“老庄主请傅公子务必赏光，因为他已准备好一样东西，要还给傅公子。”

       傅红雪道：“他要还我什么？”

       丁雄道：“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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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a& P/ q; N; Y& U5 u       傅红雪皱眉道：“公道？”

       丁雄道：“老庄主要还给傅公子的，就是公道！”

       “公道”的确是件很奇妙的东西。

       你虽然看不见它，摸不着它，但却没有人能否认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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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它已忘记了你时，它往往又忽然在你面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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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3 h6 X" N7 B1 y+ t       天心偻不开在天心，在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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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不大，荷花已残，荷叶仍绿，半顷翠波，倒映着楼上的朱栏，栏下泊着几只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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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8 x/ l* A9 Y       四面纱窗都已支起，一位白发萧萧、神情严肃的老人，正独自凭栏，向湖岸凝睐。

+ L/ g: d1 f. D2 b9 W, T5 [       他看来就仿佛这晚秋的残荷一样萧索，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明亮而坚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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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已下了决心。

       他已决心要还别人一个公道！

       夜色更浓，星都已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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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J/ ?* m5 _) y# X3 f% r       “唉乃”一声，一艘轻舟自对岸摇来，船头站着个面色苍白的黑衣少年，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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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A: \- E+ a: J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傅红雪慢慢地走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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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就仿佛一个人涉尽千山万水，终于走到了旅途终点似的，却又偏偏缺少那一份满足的欢悦和兴奋。

       “人都来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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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总算已将他的仇人全都找齐了，他相信马空群必定也躲藏在这里。因为这老人显然已无路可走。

+ R2 e* e* C: t, m; B* g8 }       十九年不共戴大的深仇，眼看着这笔血债己将结清，他为什么竟连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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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连他自己都不懂。他只觉得心很乱。

       翠浓的死，路小佳的死，那孩子的死……这些人本不该死，就像是一朵鲜花刚刚开放，就已突然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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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3 V8 i1 l0 V! j- V       他们为什么会死？是死在谁手上的？翠浓，他最爱的人，却是他仇人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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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l! h0 a7 p) l4 ]- ?; z       丁灵中是他最痛恨的人，却是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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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 _0 T3 T       他能不能为了翠浓的仇恨，而去杀他的兄弟？绝不能！

; J( c  Y7 A) x; t       可是他又怎么能眼见着翠浓为他而死之后，反而将杀她的仇人，当做自己的兄弟！

       他出来本是为了复仇的，他心里的仇恨极深，却很单纯。

; j0 a& p8 t( n% l7 m" l       仇恨，本是种原始的、单纯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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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未想到情与仇竟突然纠缠到一起，竞变得如此复杂。

8 a9 c- r& e  T4 N% S) {       他几乎已没有勇气去面对它。因为他知道，纵然杀尽了他的仇人，他心里的痛苦还是同样无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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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纵然明知面前摆着的是杯苦酒，也得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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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已无法退缩。他忽然发现自己终于已面对着丁乘风，他忽然发觉丁乘风竞远比他镇定冷静。灯光很亮，照着这老人的苍苍白发，照着他严肃而冷漠的脸。

       他脸上每一条皱纹，每一个毛孔，傅红雪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坚定的目光，也正在凝视着傅红雪苍白的脸，忽然道：“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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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没有坐下去，也没有开口，到了这种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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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风自己却已慢慢地坐了下去，缓缓他说道：“我知道你是绝不会和你仇人坐在同一个屋顶下喝酒的。”

& @) t2 L2 G, F       傅红雪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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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X$ }, n; [: q       丁乘风道：“现在你当然已知道，我就是十九年前，梅花庵外那件血案的主谋，主使丁灵中去做那几件事的，也是我。”

' l5 x; K/ ^, m( ]7 E! F( A; b       傅红雪的身子又开始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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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7 B- Y8 `& W( {  o" ~       丁乘风道：“我杀白天羽，有我的理由，你要复仇，也有你的理由，这件事无论谁是谁非，我都已准备还你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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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脸色还是同样冷静，凝视着傅红雪的脸，冷冷地接着说道：“我只希望知道，你要的究竟是哪种公道？”

- W7 v  o- O' v" [, g0 b9 Y       傅红雪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突然道：“公道只有一种！”

+ w  @* M: _, Z1 {( q       丁乘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错，真正的公道确实只有一种，只可惜这种公道却常常会被人曲解的。”

       傅红雪道：“哦？”

       了乘风道：“你心里认为的那种真正的公道，就跟我心里的公道绝不一样。”

& M9 _9 j. F& }7 H! [4 s       傅红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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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5 W7 |8 ~) L- d& Q       丁乘风道：“我杀了你父亲，你要杀我，你当然认为这是公道，但你若也有嫡亲的手足被人毁了，你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去杀了那个人呢？”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扭曲。

       丁乘风道：“现在我的大儿子已受了重伤，我的二儿子已成了残废，我的三儿子虽不是你杀的，却也已因这件事而死。”

       他冷静的脸上也露出了痛苦之色，接着道：“杀他的人，虽然是你们白家的后代，却是我亲手抚养大的，却叫我到何处去要我的公道？”

       傅红雪垂下目光，看着自己千里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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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答复，他甚至已不愿再面对这个满怀悲愤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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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凤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但我已是个老人了，我已看穿了很多事，假如你一定要你的公道，我一定要我的公道，这仇恨就永无休止的一日。”

       他淡淡地接着道：“今日你杀了我，为你的父亲报仇固然很公道，他日我的子孙若要杀你为我复仇，是不是也同样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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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7 e/ m/ V( R! ]# v* X       傅红雪发现叶开的手也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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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c' F/ _2 N- N+ v       叶开就站在他身旁，目中的痛苦之色，甚至比他还强烈。

       丁乘凤道：“无论谁的公道是真正的公道，这仇恨都已绝不能再延续下去。为这仇恨而死的人，已太多了，所以……”

; z) f# k  v  U0 v4 m5 f& l" l5 Y       他的眼睛更亮，凝视着傅红雪道：“我已决定将你要的公道还给你！”

       傅红雪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

3 s- b% c8 Z" I; B  f  e& Q* p# c       “这老人究竟是个阴险恶毒的凶手？还是个正直公道的君子？”

       傅红雪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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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3 \& g! B4 O0 x       丁乘风道：“但我也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 y% L3 v5 Z6 F  u/ `. `& p       傅红雪在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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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风道：“我死了之后，这段仇恨就已终结，若是再有任何人为这仇恨而死，无论是谁死在谁手里，我在九泉之下，也绝不会饶他！”

       他的声音中突然有了凄厉而悲愤的力量，令人不寒而栗i傅红雪咬着牙，嘶声道：“可是马空群——无论是死是活，都绝不能放过他！”

       丁乘风脸上突然露出种很奇特的微笑，淡淡道：“我当然也知道你是绝不会放过他的，只可惜你无论怎样对他，他都已不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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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5 }! z1 v( E! R1 T* }       傅红雪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乘风又笑了笑，笑得更奇特，目中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和伤感。他不再回答傅红雪的话，却慢慢地举起面前的酒，向傅红雪举杯。

       “我只希望你以后永远记得，仇恨就像是债务一样，你恨别人时，就等于你自己欠下一笔债，你心里的仇恨越多，那么你活在这世上，就永远不会再有快乐的一天。”

; M( ~) q9 k. O& H6 e- M' I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准备将杯中酒喝下去。但就在这时，突见刀光一闪。刀光如闪电。

! C3 ?3 D! ?. L# M& ~       接着，“叮”的一响，丁乘风手里的酒杯已碎了，一柄刀随着酒杯的碎片落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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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B3 S" ^3 m' O       一柄飞刀！三寸七分长的飞刀！

       傅红雪霍然回头，吃惊的看着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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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的脸竟已变得跟他同样苍白，但心神却是稳定的，他凝视着丁乘风，丁乘风也在吃惊地看着他，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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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的声音很坚决，道：“因为我知道这杯中装的是毒酒，也知道这杯毒酒，本不该是你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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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q' F2 w3 @8 Y       丁乘风动容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的意思，你难道真的不明白？”

       丁乘风看着他，面上的惊讶之色，突又变得悲痛伤感，黯然道：“那么我的意思你为何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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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 z6 N7 S% k$ x8 Z       叶开道：“我明白，你是想用你自己的血，来洗清这段仇恨，只不过，这血，也不是你该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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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D* Z! }& w0 T       丁乘风动容道：“我流我自己的血，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 g8 h8 m" y& ]& f       叶开道：“当然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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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风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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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 t% ^* }7 T" Y       叶开道：“我是个不愿看见无辜者流血的人。”

       傅红雪也不禁动容，抢着道：“你说这人是个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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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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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2 q& P; K. q9 M       傅红雪道：“十九年前，那个在梅花庵外说‘人都来齐了么’的凶手，难道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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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q; y  m2 G: H5 H. \5 Q       叶开道：“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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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敢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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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因为无论什么人在冰天雪地中，冻了一两个时辰后，说到‘人’这个字时，声音都难免有点改变的，可见他根本用不着为这原因去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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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道：“你怎知在那种时候说到‘人’这个字时，声音都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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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 ]& p3 Q8 l6 y       叶开道：“因为我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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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7 _* r% g, A2 }/ v7 G       他不让傅红雪开口，接着又道：“何况，十九年前，梅花庵血案发生的那一天，他根本寸步都没有离开丁家庄。”

       傅红雪道：“你有把握？”

       叶开道：“我当然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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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4 @! J0 c$ I! R' a) O       傅红雪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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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j8 p% y( k  U( e" Z' }+ C       叶开说：“因为那天他右腿受了重伤，根本寸步难行，自从那天之后，他就没有离开过丁家庄，因为直到现在，他腿上的伤还未痊愈，还跟你一样，是个行动不便的人。”

7 ^6 T: ?+ \, G- W/ N) b9 r& g       丁乘风霍然站起，瞪着他，却又黯然长叹了一声，慢慢地坐下，一张镇定冷落的脸，变得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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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F( k% O6 q- A7 \       叶开接着又道：“而且我还知道，刺伤他右腿的人，就是昔日威震天下的‘金钱帮’中的第一快剑，与飞剑客齐名的武林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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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y* m3 I& S# P- r4 D5 ~       傅红雪失声道：“荆无命？”

       叶开点头，道：“不错，就是荆无命，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荆无命为什么将他的快剑绝技，传授给路小佳了。”

       他叹息着接道：“那想必是因为他和丁老庄主比剑之后，就惺惺相惜，互相器重，所以就将丁家一个不愿给人知道的儿子，带去教养，只可惜他的绝世剑法，虽造就了路小佳纵横天下的声名，他偏激的性格，却害了路小佳的一生。”

       丁乘风黯然垂首，目中已有老泪盈眶。

       傅红雪盯着叶开，厉声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7 i# q# U% X4 c( s, ^# `% A; H       叶开迟疑着，目中又露出那种奇特的痛苦之色，竟似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答他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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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又忍不住问道：“凶手若不是他，丁灵中杀人灭口，又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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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也没有回答这句话，突然回头，瞪着搂梯口。

3 }8 H$ r4 `0 h       只听楼下一个人冷冷道：“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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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嘶哑低沉，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很不舒服，可是随着这语声走上楼来的，却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她身上穿着件曳地的长袍，轻而柔软，脸上蒙着层烟雾般的黑纱，却使得她的美。更多了种神秘的凄艳，美得几乎有今人不可抗拒的魅力。看见她走来，丁乘凤的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你不该来的。”

# Z9 ?6 v* q) I( P       这绝色丽人道：“我一定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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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 ?) D4 K9 A4 v; O9 c/ \       她声音和她的人完全不衬，谁也想不到这么美丽的一个女人，竟会有这么难听的声音。

5 S2 |2 c- |7 b# C+ x       傅红雪忍不住道：“你说丁灵中杀人灭口，全是为了你？”

2 k/ l0 e" {/ B) [  I       “不错。”

       傅红雪道：“为什么？”

* R/ D( A& l4 ?8 q       “因为我才是你真正的仇人，白天羽就是死在我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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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声音里又充满了仇恨和怨毒，接着又道：“因为我就是丁灵中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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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W4 [! l: l1 m1 J       傅红雪的心似乎已沉了下去，丁乘风的心也沉了下去。

! y* p( ]( L/ v6 W# x+ z1 ^! R       叶开呢？他的心事又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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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5 D6 I0 J$ @. B% j       丁白云的目光正在黑纱中看着他，冷冷道：“丁乘风是个怎么样的人，现在你想必已看出来，他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妹妹，竟想牺牲他自己，却不知他这么样做根本就没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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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 D7 h1 y4 m: k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若不是你出手，这件事的后果也许就更不堪想象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你。”

       叶开苦笑，仿佛除了苦笑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4 k: k  d2 Y- |, U       丁白云道：“可是我也在奇怪，你究竟是什么人呢？怎么会知道得如此多？”

       叶开道：“我……”

& B1 X% X9 m+ F  @1 F       丁白云却又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用不着告诉我，我并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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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M% N' E4 T       她忽然回头，目光刀锋般从黑纱中看着傅红雪，道：“我只想要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傅红雪紧握双拳，道：“我……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

, p9 T6 y" n( ]       丁白云突然狂笑，道：“你知道？你真的知道？你知道的又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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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不能回答。他忽然发觉自己对任何人知道的都不多，因为他从来也不想去了解别人，也从未去尝试过。

       丁白云还在不停地笑，她的笑声疯狂而凄厉，突然抬起手，用力扯下蒙面的黑纱。

1 V$ O0 f6 D8 f" w       傅红雪怔住，每个人都怔住。

  k. G( a! U/ ~7 y* N% u. N' d       隐藏在黑纱中的这张脸，虽然很美，但却是完全僵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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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8 z& u0 z4 k2 T       她虽然在狂笑着，可是她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表情。这绝不是一张活人的脸，只不过是个面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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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再揭开这层面具的时候，傅红雪突然觉得全身都已冰冷。难道这才是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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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不敢相信，也不忍相信。

: t2 J/ O$ O% ?% \* e       他从未见过世上任何事比这张脸更令他吃惊，因为这已不能算是一张人脸。在这张脸上，根本已分不清人的五官和轮廓，只能看见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刀疤，也不知有多少条，看来竞像个被摔烂了的瓷上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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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 j, C6 ?  g5 @6 e: @3 b( J       丁白云狂笑着道：“你知不知道我这张脸怎会变成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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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s6 h( ?/ m, {       傅红雪更不能回答，他只知道白云仙子昔日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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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 C+ P6 m5 h" S       丁白云道：“这是我自己用刀割出来的，一共划了七十六刀，因为我跟那负心的男人在一起过了七十七天，我想起那一天的事，就在脸上划一刀，但那事却比割在我脸上的刀还要令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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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7 x; ?6 h) ?2 d       她的声音更嘶哑，接着道：“我恨我自己的这张脸，若不是因为这张脸，他就不会看上我，我又怎会为他痛苦终生？”

       傅红雪连指尖都已冰冷。他了解这种感觉，因为他自己也有过这种痛苦，直到现在，他只要想起他在酗酒狂醉中所过的那些日子，他心里也像是被刀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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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x( ?/ S0 R/ S       丁白云道：“我不愿别人见到我这张脸，我不愿被人耻笑，但是我知道你绝不会笑我的，因为你母亲现在也绝不会比我好看多少。”

- d' I! |2 e  K+ M       傅红雪不能否认。他忍不住又想起了那间屋子——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

+ |" D8 `" r+ B5 R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他母亲就一直是生活在痛苦与黑暗中的。

3 I1 p8 _* B) V0 K& }       丁白云道：“你知不知道我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她接着道：“因为那天我在梅花庵外说了句不该说的话，我不愿别人再听到我的声音，我就把我的嗓子也毁了。”

       她说话的声音，本来和她的人同样美丽。

3 \) Q7 n" U8 W5 i       “人都来齐了么？……”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还是美丽的，就像是春天山谷中的黄驾。傅红雪现在才明白叶开刚才说的话。她怕别人听出她的声音来，并不是因为那个“人”字，只不过因为她知道世上很少有人的声音能像她那么美丽动听。

       丁白云道：“丁灵中去杀人，都是我叫他去杀的，他不知道我就是他母亲，但却一直很听我的话，他……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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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g; d2 v& s( e% k3 a# K       她的声音又变得很温柔，慢慢地接着道：“现在，我总算已知道他还没有死，现在，你当然不会杀他了……所以现在我已可放心的死，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多活这些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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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 y, H$ U+ ?       丁乘风突然厉声道：“你也不能死！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在我面前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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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白云道：“有的……也许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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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 b7 X" \       丁乘凤道：“谁？”

       白云道：“我自己。”

  z% V! B; z+ T, z, ~       她的声音很平静，慢慢地接着道：“现在你们谁也不能阻拦我了，因为在我来的时候，已不想再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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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风霍然长身而起，失声道：“你难道已……已服了毒？”

       丁白云点了点头，道：“你也该知道，我配的毒酒，是无药可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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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风看着她，慢慢地坐了下来，眼泪也已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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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自云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必为我伤心，自从那天我亲手割下那负心人的头颅后，我就已死而无憾了，何况现在我已将他的头颅烧成灰拌着那杯毒酒喝了下去，现在无论谁再也不能分开我们了，我能够这么样死，你本该觉得安慰才是。”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听的人却已都毛骨谏然。现在叶开才知道，白天羽的头颅，并不是桃花娘子盗走的。但是他却实在分不清丁白云这么样做究竟是为了爱？还是为了恨？无论这是爱是恨，都未免太疯狂，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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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白云看着傅红雪，道：“你不妨回去告诉你母亲，杀死白天羽的人，现在也已死了，可是白天羽却跟这个人合为一体，从今以后，无论在天上，还是在地上，他都要永远陪着我的。”

       她不让傅红雪开口，又道：“现在我只想让你再看一个人。”

# H  G+ S1 z" ]7 t3 `       傅红雪忍不住问道：“谁？”

8 A$ L7 |: c" S/ t) U) ^9 |% n       丁白云道：“马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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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7 `# L8 u8 j. i+ i0 v- M' v       她忽然回过身，向楼下招了招手，然后就有个人微笑着，慢慢地走上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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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8 f, g& ]' s& v       他看来仿佛很愉快，这世上仿佛已没有什么能让他忧愁恐惧的事。他看见傅红雪和叶开时，也还是同样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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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却赫然竟是马空群。

$ @; E6 a1 @$ D* o) j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叉涨红了起来，右手已握上左手的刀柄！

       丁白云忽然大声道：“马空群，这个人还想杀你，你为什么还不逃？”

       马空群竞还是微笑着，站在那里，连动也没有动。

$ F. v# l2 U0 Q* [, s% m+ v1 i- y       丁白云也笑了，笑容使得她脸上七十六道刀疤突然同时扭曲，看来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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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h; M% r' p$ U4 N$ n* S       她微笑着：“他当然不会逃的，他现在根本已不怕死……他现在根本就什么都不怕了，所有的仇恨和忧郁，他已全都忘记，因为他已喝下了我特地为他准备的，用忘忧草配成的药酒，现在他甚至已连自己是什么人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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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6 C6 t2 H       可是傅红雪却没有忘，也忘不了。自从他懂得语言时、他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去杀了马空群，替你父亲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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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R" _: r; v6 ]       他也曾对自己发过誓。“只要我再看见马空群，就绝不会再让他活下去，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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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i5 m8 N, t       在这一瞬间，他心里已只有仇恨，仇恨本已像毒草般在他心里生了根，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听见丁自云在说什么，仿佛仇恨已将他整个人都投入了烘炉。

, z. b3 \, ^/ L+ e4 D" q4 t       “去将仇人的头颅割下来，否则就不要回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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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这屋子里突然也像是变成了一片黑暗，天地间仿佛都已变成了一片黑暗，只能看见马空群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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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 B  Z; e0 B5 v" @       马空群还是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竞似在看着傅红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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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6 X$ L% @3 R       傅红雪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杀机，他眼里却带着种虚幻迷惘的笑意，这不仅是个很鲜明的对比，简直是种讽刺。

       傅红雪杀人的手，紧紧握住刀柄，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马空群忽然笑道：“你手里为什么总是抓住这个又黑又脏的东西？这东西送给我，我也不要，你难道还怕我抢你的？”

       这柄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也不知将多少人逼得无路可走的魔刀，现在在他眼中看来，已只不过是个又黑又脏的东西。

       这柄曾经被公认为武林第一天下无双的魔刀，现在在他眼中看来，竟似已不值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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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2 c( |& H- G9 c+ @' V       难道这才是这柄刀的价值？一个痴人眼中所看见的，岂非总是最真实的？傅红雪的身子突又开始颤抖，突然拔刀，闪电般向马空群的头砍下去。

# t, d  A# \8 r4 O& M( c3 I+ a       就在这时，又是刀光一闪！只听“叮”的一响，傅红雪手里的刀，突然断成两截。

4 h- r$ B3 a. X7 e1 H! n' u4 L0 L       折断的半截刀锋，和一柄短刀同时落在地上。一柄三寸七分长的短刀。一柄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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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1 v' v' s/ ?* o2 w       傅红雪霍然转身，瞪着叶开，嘎声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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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点点头道：“是我。”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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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7 w0 U3 D) }3 ?       叶开道：“因为你本来就不必杀他，也根本没有理由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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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v0 T, D/ e# `5 e5 d       他脸上又露出那种奇特而悲伤的表情。

       傅红雪瞪着他、目中似已有火焰在燃烧，道：“你说我没有理由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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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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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4 m5 z3 z6 ]" F' h" H( l       傅红雪厉色道：“我一家人都已经死在他的手上，这笔血债已积了十九年，他若有十条命，我就该杀他十次。”

       叶开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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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9 p  G; u4 k% s2 K5 F       傅红雪道：“我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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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H% {: Q3 C& U       叶开道：“你恨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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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c1 ^  _+ ~- j2 I; n       傅红雪怒道：“我难道不该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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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K( ^6 v4 g; Y1 r( [       叶开道：“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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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9 P5 c; l% P/ e' }0 R* T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他杀的，并不是你的父母亲人，你跟他之间，本没有任何仇恨。”

       这句话就像一座突然爆发的火山。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说的任何一句话，能比这句话更令人吃惊。

8 b7 r: G8 G0 y- _) S       叶开凝视着傅红雪，缓缓道：“你恨他，只不过是因为有人要你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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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4 f' k* P8 y" H! ?       但傅红雪全身都在颤抖。若是别人对他说这种话，他绝不会听。但现在说话的人是叶开，他知道叶开绝不是个胡言乱语的人。

: h! u! L& |8 w- Z% E       叶开道：“仇恨就像是一棵毒草，若有人将它种在你心里，它就会在你心里生根，它并不是生来就在你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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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0 g  p& q- N: H# H! ?7 k5 P6 W       傅红雪紧握着双拳，终于勉强说出了三个字：“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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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仇恨是后天的，所以每个人都可以会恨错，只有爱才是永远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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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 ]$ [) j4 H' w       丁乘凤的脸已因激动兴奋而发红，忽然大声道：“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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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白云的脸却更苍白，道：“但是他说的话，我还是连一点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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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x% @0 e7 j( Z5 h2 {       叶开长长叹息，道：“你应该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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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f5 m) b- x' w* [       丁白云道：“为什么？”

* R5 U+ F0 R2 e9 Q       叶开道：“因为只有你才知道，丁灵中并不是丁老庄主的亲生子。”

4 A6 |5 ?# m. S- L' q' a  l0 u       丁白云的脸又变了，失声道：“傅红雪难道也不是白家的后代？”

       叶开道：“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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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M( ], g$ N. O       这句话说出来，又像是一声霹雳击下。

' T( g6 W. w( W' m       每个人都在吃惊地看着叶开。

" z( ~7 Z* m  i9 J& c  k1 l       丁白云道：“你……你说谎！”

       叶开笑了笑，笑得很凄凉。他并没有否认，因为，他根本就用不着否认，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绝不是说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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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白云道：“你怎么知道这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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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C$ O) H* T       叶开黯然道：“这并不是秘密，只不过是个悲惨的故事，你自己若也是这悲惨故事中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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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o; R7 X  {9 h* l       丁白云失声间道：“你……难道你才是白天羽的儿子？”

, ]" i- Q  M2 c! K  I       叶开道：“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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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突然冲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怒吼道：“你说谎！”

       叶开笑得更凄凉。他还是没有否认，傅红雪当然也看得出他绝不是说谎。

       丁白云突又问道：“这个秘密难道连花白凤也不知道？”

       叶开点点头，道：“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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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Z/ x8 T- W! V. m       丁白云诧异道：“她连自己的儿子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叶开黯然地答道：“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要瞒着她的。”

% |. L$ H9 [% Z) Q8 M# q. m       丁白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傲天♂浪子追风

叶开迟疑着，显得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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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不愿说起这件事，但现在却已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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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花白凤有了身孕的时候，白夫人就已知道，她无疑是个心机非常深沉的女人，虽然知道她的丈夫有了外遇，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

       她早已有法子要她的丈夫和这个女人断绝关系，只不过，无论怎样，花白凤生下来的孩子，总是白家的骨血。她毕竟不肯让白家的骨血留在别人手里；因为这孩子若还在花白凤身边，她和白天羽之间，就永远都有种斩也斩不断的关系，白天羽迟早总难免要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所以白夫人竞设法收买了花白凤的接生婆，用一个别人的孩子，将她生下的孩子换走。

       花白凤正在晕迷痛苦中，当然不会知道褪褓中的婴儿，已不是自己的骨血。等她清醒时，白夫人早已将她的孩子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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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夫人未出嫁时，有个很好的姐妹，嫁给了一个叶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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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叫叶平，他的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平凡而老实，在武林中虽然没有很大的名气，但却是少林正宗的俗家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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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门弟子，在武林中总是比较容易立足的，他们恰巧没有儿子，所以白夫人就将花白风的孩子交给他们收养，她暂时还不愿让白天羽知道这件事。

5 R2 n: N0 E' ?0 D       到那时为止，这秘密还只有她和叶夫人知道，连叶平都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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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u: c2 i7 V, t7 R1 U5 p/ i       第三个知道这秘密的人是小李探花，在当时就已被武林中大多数人尊为神圣的李寻欢！

       因为白夫人心机虽深沉，却并不是个心肠恶毒的女人，在自己的丈夫有了外遇时，每个女人心机都会变得深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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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 A6 a7 P       白夫人做了这件事后，心里又对孩子有些歉疚之意，她知道以叶平的武功，绝不能将这孩子培养成武林高手，她希望白家所有的人，都能在武林中出人头地。所以她将这秘密告诉了李寻欢，因为李寻欢曾经答应过，要将自己的飞刀神技，传授给白家的一个儿子。

4 r4 W- ~9 ~0 M; `       她知道李寻欢一定会实现这诺言，她也信任李寻欢绝不会说出这秘密。世上绝没有任何人不信任李寻欢，就连他的仇人都不例外。

       李寻欢果然实现了他的诺言，果然没有说出这秘密。但他却也知道，世上绝没有能长久隐瞒的秘密，这孩子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身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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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从小就告诉这孩子，要学会如何去爱人，那远比去学如何杀人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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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 x: s2 H3 L% l       只有真正懂得这道理的人，才配学他的小李飞刀；也只有真正懂得这道理的人，才能体会到小李飞刀的精髓！

       然后，他才将他的飞刀传授给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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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T0 B' w5 i  X# T       这的确是个悲惨的故事，叶开一直不愿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一定会伤害到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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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害得最深的，当然还是傅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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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9 T3 j7 c, {' U/ w       傅红雪已松开了手，一步步往后退，似连站都已站不住了。

       他本是为了仇恨而生的，现在却像是个站在高空绳索上的人，突然失去了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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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恨虽然令他痛苦，但这种痛苦却是严肃的、神圣的。

1 ?, W4 s$ E; S' p1 Z       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怜而可笑。他从未可怜过自己，因为无论他的境遇多么悲惨，至少还能以他的家世为荣。现在他却连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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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Z8 W. T7 {. v) i' l       翠浓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遭遇到人世间最痛苦不幸的事，现在他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更大的痛苦，更大的不幸。

       叶开看着他，目光中也充满了痛苦和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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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秘密本是叶夫人临终时才说出来的，因为叶夫人认为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有权知道。

: q3 r% P$ v5 ~4 R5 Z0 C       傅红雪也是人，也同样有权知道。

       叶开黯然道：“本来的确早就该告诉你的，我几次想说出来，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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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样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傅红雪也没有让他说下去。

% c' ~; N5 o! l8 H) p" R       傅红雪的目光一直在避免接触到叶开的眼睛，却很快他说出两句话：“我并不是怪你，因为你并没有错……”

       他迟疑着，终于又说了句叶开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话：“我也不恨你，我已不会再恨任何人。”

: }, N4 J& P# j( L' A. e       这旬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已转过身，走下楼去，走路的姿态看来还是那么奇特，那么笨拙，他这人本身就像是个悲剧，叶开看着他，并没有阻拦，直到他已走下楼，才忽然大nn二声道：“你也没有错，惜的是仇恨，仇恨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傅红雪并没有回头，甚至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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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1 e- [7 d       但当他走下楼之后，他的身子已挺直。他走路的姿态虽然奇特而笨拙，但他却一直在不停地走。他并没有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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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6 C6 V! R( t/ \       有几次甚至连自己都以为自己要倒下去，可是他并没有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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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1 }, y8 V2 m: |5 Y5 y0 Y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他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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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p" ]0 U5 a/ c       丁乘风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种沉思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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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n$ [% b  H5 w; q! ?+ f; k       叶开又道：“他现在像是个受伤的人，但只要他还活着，无论伤口多么深，都总有一日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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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又笑了笑，接着道：“人，有时也像是壁虎一样。就算割断它的尾巴，它还是很快就会再长出一条新的尾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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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1 a' ~: i/ G' F" N2 D       丁乘风也笑了，微笑着说道：“这比喻很好，非常好。”

0 w% G+ }0 B" _% h5 O" d. ]: L       他们彼此凝视着，忽然觉得彼此间有了种奇怪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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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 y! o# H4 T% r# {3 t       就好像已是多年的朋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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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风道：“这件事你本不想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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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k  o- @( |) K# n# F       叶开道：“我本来总觉得说出这件事后，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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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风道：“但现在你的想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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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点点头，道：“因为我现在已发觉，我们大家为这件事付出的代价都已太多了。”

       丁乘风道：“所以你已将这件事结束？”

       叶开又点点头。

       丁乘风忽然看了丁白云一眼，道：“她若不死，这件事是不是同样能结束？”

7 a, }- {. I9 k2 `' `; K+ j       叶开道：“她本来就不必死的。”

# {7 F; z# B1 P! N  p6 n8 V       丁乘凤道：“哦？”

! L, O% I: E4 a6 i9 }" v       叶开道：“她就算做错了事，也早已付出了她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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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4 c! L3 D! S9 ]3 M       丁乘风黯然。只有他知道她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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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7 w- J- a0 {       叶开凝视着他，忽又笑了笑，道：“是的，她不会死也不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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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j0 c& O7 Q. _* C( ^/ v. D       丁白云很吃惊地看着他，失声的道：“你……你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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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8 I: a( l. o$ a& z       丁乘凤道：“我早已知道你为你自己准备了一瓶毒酒，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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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X$ d+ F! t, |, M6 ~. C       叶开叹道：“所以你就将那瓶毒酒换走了。”

1 N# P: |* K! x: L# q( [! O' m       丁乘风动容道：“我早已将你所有的毒酒换走了，你就算将那些毒酒全喝下去，最多也只不过大醉一场而已。”

5 g# ?' r2 ~; a# @       他微笑着，接着又道：“一个像我这样的老古板，有时也会做一两件狡猾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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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0 F/ _. J6 \1 K" }       丁白云瞪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大笑。

       丁乘风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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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白云道：“花白凤都没有死，我为什么一定要死？”

       她的笑声听来凄清而悲伤。甚至根本分不出是哭是笑：“我现在才知道她比我还可怜，她甚至连自己的儿子是谁都不知道，连她都能活得下去，我为什么就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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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风道：“你本就应该活下去，每个人都应该活下去。”

       丁白云忽然指着马空群，道：“他呢？”

       了乘风道：“他怎么样？”

: O- V6 j" R0 n       丁白云道：“我喝下的毒酒，昔根本不是毒酒，他喝的岂非也是……”

! ?8 R6 `; Y5 m7 d       丁乘风道：“你让他喝下去的，也只不过是瓶陈年大曲而已。”

, [3 P+ \+ ^  o5 C       马空群的脸色突然变了。

       丁乘风道：“也许他早已知道你要对付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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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白云道：“所以他看见我桌上有酒，就立刻故意喝了下去。”

       丁乘风点点头，道：“你当然也应该知道，他本来绝不是个肯随便喝酒的人！”

       丁白云道：“然后他又故意装出中毒的样子，等着看我要怎样对付他。”

       丁乘风道：“你怎么对付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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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l' ^  P# P; @) k7 N       丁白云苦笑道：“我居然告诉了他，那瓶酒是用忘忧草配成的。”

$ E6 x, L: B  b8 M' }* ?# ?       丁乘凤道：“他当然知道吃了忘忧草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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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白云道：“所以他就故意装成这样子，不但骗过了我，也骗过了那些想杀他的人。”

; M0 O6 z2 x- u3 U$ ^1 m0 c8 T       马空群脸上又充满了惊惶和恐惧，突然从靴筒里抽出柄刀，反手向自己胸膛上刺了下去。

       就在这时，又是刀光一闪，他手里的刀立刻被打落，当然是被一柄三寸七分长的飞刀打落的，马空群霍然抬头，瞪着叶开，嘎声道：“你……你难道连死都不让我死？”

       叶开淡淡道：“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忽然又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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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3 o" G4 s. r5 |* _% u( }7 e2 y       马空群握紧双拳道：“我难道连死都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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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你喝下去的，若真是毒酒，现在岂非还可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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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无法否认。

       叶开道：“就因为那酒里没有毒，你现在反而要死，这岂非是件很滑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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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也无法回答，他忽然也觉得这是件很滑稽的事，滑稽得令他只想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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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你认为那忘忧草既然能今你忘记所有的痛苦和仇恨，别人也不会忘记你的仇恨了？”

       马空群只有承认，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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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F8 A! F4 k' r- D       叶开叹了口气，道：“其实除了忘忧草之外，还有样东西，也同样可以令你忘记那痛苦和仇恨的。”

9 {8 N+ ^3 z. k8 _  f+ T' j       马空群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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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那就是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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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道：“宽恕？”

       叶开道：“若连自己都无法宽恕自己，别人又怎么会宽恕你？”

       他接着又道：“但一个人也只有在他真正的能宽恕别人时，才能宽恕他自己，所以你若已真的宽恕别人，别人也同样宽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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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i0 v6 S' P% Z" v       马空群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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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理他并不太懂，在他生存的那世界里，一向都认为“报复”远比“宽恕”更正确，更有男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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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m; A7 v       但他们都忘了做到“宽恕”这两个字。不但要有一颗伟大的心，还得要有勇气——比报复更需要勇气。那实在远比报复更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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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空群永远不会懂得这道理。所以别人纵已宽恕了他，他却永远无法宽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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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9 x  T% n1 G9 i       他痛苦、悔恨，也许并不因为他的过错和恶毒，而是因为他的过错被人发现——“这本该是个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我本该做得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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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握紧双拳，冷汗开始流下。无论什么样的悔恨，都同样令人痛苦。他忽然冲过去，抓起屋角小桌上的一坛酒，他将这坛酒全部喝下去。然后他就倒下，烂醉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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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有种无法形容的同情和怜悯。

       他知道这个人从此已不会再有一天快乐的日子。

/ Q! x! d! ?. g5 h       这个人已不需要别人再来惩罚他，因为他已惩罚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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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W5 O% b- D' N3 u% V       屋子里静寂而和平。所有的战争和苦难都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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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0 D/ N, B       能看着一件事因仇恨而开始，因宽恕而结束，无疑是愉快的。

9 R" O7 [& }: E) l" S1 O       了乘风看着叶开，苍白疲倦的眼睛里，带着种说不出的感激。

       那甚至已不是感激，而是种比感激更高贵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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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想说话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女儿从楼下冲了上来。

- Q$ m' {7 q; j4 ^) Z       了灵琳的脸色显得苍白而焦虑，喘息着道：“三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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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想起路小佳也是她的三哥，所以很快地接着又道：“两个三哥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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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琳道：“丁灵中是自己走的，我们想挡住他，可是他一定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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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 u$ L: S0 v       叶开了解丁灵中的心情，他觉得自己已无颜再留在这里，他一定要做些事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丁灵中本就是很善良的年轻人，只要能有一个好的开始，他一定会好好的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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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了解他，也信任他。因为他们本是同一血缘的兄弟！

       丁灵琳又说道：“路小佳也走了，是被一个人带走了的。”

       叶开忍不住问道：“他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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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z8 p/ ]- ]' i       丁灵琳道：“我们本来都以为他的伤已无救，可是那个人却说他还有法子让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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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e, G: v" l4 s1 F       叶开道：“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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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5 j$ |1 e7 ?9 O% M9 E       丁灵琳道：“我不认得他，我们本来也不让他把路……路三哥带走的，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法子阻拦他。”

       她脸上又露出种惊惧之色，接着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武功那么高的人，只轻轻挥了择手，我们就近不了他的身。”

1 A" e# ?) Q( u) D8 o       叶开动容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灵琳道：“是个独臂人，穿着件很奇怪的黄麻长衫，一双眼睛好像是死灰色的，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有那种眼睛。”

       丁乘风也已耸然动容，失声道：“荆无命！”

       荆无命！这名字本身也像是有种摄人的魔力。

       丁乘风道：“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一向将路小佳当做他自己的儿子，他既然肯将小佳带走，小佳就绝不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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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B1 I. a. Q       这老人显然在安慰着自己，叶开已发觉他并不是传说中那种冷酷无情的人。他冷漠的脸上充满感情，喃喃地低语着：“他既然来了，应该看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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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8 q$ f6 N$ P# |: R' X8 o/ v       叶开苦笑道：“他绝不会来，因为他知道有个小李探花的弟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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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D$ f( z0 q9 n. I0 }6 m3 U, c       丁乘风道：“你难道认为他还没有忘记他和小李探花之间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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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0 h& `$ r  V0 H5 b       叶开叹息着，说道：“有些事是永远忘不了的，因为……”

) C- U/ ?) r; T3 ^- k       因为荆无命也是马空群那种人，永远不会了解“宽恕”这两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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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P* ^' o; b' ~; N       叶开心里在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他并不是想要求每个人都和他同样宽大。

4 |; }; \/ o6 J" ?: T. h       就在这时，一扇半掩着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一阵很奇怪的风。

9 a1 y0 D% I  K; U7 z       然后他就听见窗外有人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只可惜你看不见而已。”

$ i+ \2 v& ~7 M3 Y9 q       说话的声音冷漠而骄做，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仿佛已不习惯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要表达自己的思想，通常都用另一种更直接的法子。

       他的思想也一向不需要别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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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3 m( w) B) A; r: G       荆无命！只听见这种说话的声音，叶开已知道是荆无命了。他转过身，就看见一个黄衫人标枪般站在池畔的枯柳下。

+ D& ^  [: P6 k) D( {) b0 t: f3 c       他看不见这人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了一双奇特的眼睛，像野兽般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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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2 h9 |7 p7 m- H! v8 K$ b       这双眼睛也正在看着他：“你就是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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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m, a2 @& F       叶开点点头。他显然不愿荆无命将他看成个多嘴的人，所以能不说话的时候，他绝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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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 R5 H$ _3 X( r       荆无命盯着他，过了很久，忽然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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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觉得很吃惊，他从未想到这个人居然也有叹息的时候。

       荆无命缓缓道：“我己有多年来曾见到李寻欢了，我一直都在找他。”

- H* v8 V) `3 i& b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又道：“因为我还想找他比一比，究竟是他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叶开听着，只有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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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无命竞又叹息一声，道：“但现在我却已改变了主意，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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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当然不知道。

4 _8 U( Z6 h3 _9 ^, F( Y$ o( j! t: |' C       荆无命道，“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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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 M5 |9 \9 W0 Q       叶开又很意外：“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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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无命道：“看见了你，我才知道我是比不上李寻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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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漠的声音竟似变得有些伤感，过了很久，才接着道：“路小佳只懂得杀人，可是你…你刚才出手三次，却都是为了救人的命！”

" X# O9 @- o* K. O" `; w" h       刀本是用来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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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  E% g; y$ M. N! ^5 |% y       懂得用刀杀人并不困难，要懂得如何用刀救人，才是件困难的事。叶开想不到荆无命居然也懂得这道理。

       多年来的寂寞和孤独，显然已使得这无情的杀人者想通了很多事。

5 {$ ]1 W1 m# N" @, ]       孤独和寂寞，本就是最适于思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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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7 Z9 G/ b6 n  x. I4 B% b       荆无命忽然又问道：“你知不知道‘百晓生’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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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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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晓生作“兵器谱”，品评天下英雄，已在武林的历史中留下永远不会被磨灭的一笔。

' M! a0 d+ M% r' t" c  y       荆无命道：“他虽然并不是正直的人，但他的兵器谱却很公正。”叶开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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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_2 B. ?$ X1 D8 E) P7 y' `       不公正的事，是绝对站不住的，但百晓生的兵器谱却已流传至今。

4 u" i- u- U% u' P0 d       荆无命道：“上官金虹虽然死在李寻欢手里，但他的武功，却的确在李寻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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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O, l. J, L. C" B       叶开在听着。

       上官金虹和李寻欢的那一战，在江湖中已被传得接近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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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话总是美丽动人的，但却绝不会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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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9 X" q5 V6 g  N       荆无命道：“李寻欢能杀了上官金虹，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因为他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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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寻欢一直相信正义必定战胜邪恶，公道必定常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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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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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无命道：“他们交手时，只有我一个人是亲眼看见的，我看得出他的武功，实在不如上官金虹，我一直不懂，他怎么会战胜的。”

       他慢慢地接着道：“但现在我已了解，一件兵器的真正价值，并不在它的本身，而在于它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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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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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 u: S' a& j( O$ s! f       荆无命道：“李寻欢能杀上官金虹，只因为他并不是为了想杀人而出手的，他做的事，上可无愧于天下，下则无愧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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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 u& E; g5 k" r2 o       一个人若为了公道和正义而战，就绝不会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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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无命道：“百晓生若也懂得这道理，他就该将李寻欢的刀列为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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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3 f# T+ l; M* ^       叶开看着他，突然对这个难以了解的人，生出种说不出的尊敬之意。无论谁能懂得这道理，都应该受到尊敬。

7 ]5 y; K! n+ A  A  V' u2 N# W, T       荆无命也在凝视着他，缓缓道：“所以现在若有人再作兵器谱，就应该将你的刀列为天下第一，因为你刚才做的事，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所以你这柄刀的价值，也绝没有任何兵器能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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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吹过，荆无命的人已消失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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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就是个和风一样难以捉摸的人。

* E6 d6 [8 E0 ]       叶开迎风而立，只觉得胸中热血澎湃，久久难以平息。

       丁灵琳在旁边痴痴地看着他，目中也充满了爱和尊敬。

       女人的情感是奇怪的，你若得不到她们的尊敬，也得不到她们的爱。她们和男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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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5 q6 f  |1 q3 Z5 ]3 Q       男人会因怜悯和同情而爱上一个人，你就可以断定，那种爱绝不是真实的，而且绝不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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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1 E% h( H# T% ~$ M! a- o! |  ~       丁乘风当然看得出他女儿的心意，他自己也正以这年轻人为荣。像这样一个年轻人，无论谁都会以他为荣的。

       丁乘风走到他身旁，忽然道：“你现在当然不必再隐瞒你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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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点点头，道：“但我也不能忘记叶家的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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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凤接着道：“除了你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子女？”

       叶开道：“他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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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风道：“所以你还是姓叶？”

4 E' k4 U/ i  d7 _- q9 X1 J, j! b% ]8 p       叶开道：“是的。”

+ o' Q1 u& x9 L) b: q; H7 n       丁乘风道：“树叶的叶，开朗的开？”

; J+ @! W! i. ^, S  u1 U       叶开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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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乘风道：“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要问这些活，但我却不能不问个清楚，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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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m  g" e8 {8 j* w3 ]. B4 }$ H       他看着他的女儿，目中已露出笑意，慢慢地接着道：“因为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若要将她交给别人时，至少总不能不知道这个人是姓什么的。”

) Q$ |. O/ X9 j8 v5 X       现在他已知道这个人叫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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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相信天下武林中人都一定很快就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