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一想:是呵!我怎么这般傻,没想到这一点的?她眼睛机灵地转了一下,笑道:“我就是留下暗号,奶奶也会看出来的。”
“我怎么会看出来的?”
“因为奶奶神通广大呀?”
“小丫头,你什么没学会,却学会给别人戴高帽子。可惜奶奶最怕戴高帽的,高帽子一戴上,那行动多不方便,到头来还得给人牵着鼻子走哩!”
小燕一下不作声了。小魔女笑问:“我的假小子,你还有什么新花招的?抖出来给奶奶看看,说不定奶奶老懵懂,会上当哩!”
小燕“噗嗤”一笑:“奶奶精明老练,怎会老懵懂的?” “是吗?你知道就好了!快跟我回去。”
“奶奶真的要我回去?”
“你以为奶奶来桂林,是观赏这里的奇峰异洞吗?”
小燕着急了:“奶奶,我在等他哩!”
“哼!你还想等你那傻哥哥?那个浑小子比你爷爷更浑。你爷爷虽然浑,但还看得出别人是好心还是恶意。你那个傻哥哥,简直浑透了,什么也不懂,别人一心想杀他,他还傻头傻脑的,要不是他那身古怪的身法,早给人杀掉了!”
小燕大吃一惊:“什么人要杀他了?”
“要杀他的人可多了!峨嵋、点苍、华山,武当,丐帮,几乎中原武林所有的名门正派人士,都想杀他。看来这个浑小子,迟早都会给人杀死的。”
“奶奶,你别吓唬我。我知道他是个老实巴嗒的人,心地又极好,他从来不认识什么武林人士,更不会去得罪他们,而且中原武林人士也不认识他,怎会去杀他的?”
“你说他没得罪武林人士?他得罪的人可都不是一般人,首先他伤了峨嵋的人,跟着又震死了点苍派的一名高手,最后又把华山派有名的黑白双女侠伤了。你说,中原武林人士能容得了他么?”
“真的!?”
“你以为奶奶在吓唬你么?是奶奶亲眼看见的。”
“我不相信,傻哥哥绝不会伤人的。就是别人想用毒药毒死他,他知道了,宁愿避开,也不会去杀害他。”
“哦!?这么说来,他更浑得不可救药了。”
小燕跺着脚说:“奶奶,人家是说正经的,你怎么尽逗人的?”
“小丫头,奶奶才没时间逗你,我问你,那浑小子是九幽老怪什么人?”
“奶奶,所谓九幽老怪,就是爷爷的好朋友刘常卿爷爷。”
小魔女愕异:“是他!?”
“奶奶,是真的,我不骗你。”
“那现在他在哪里?”
“刘爷爷已经死了!”
小魔女又是一怔:“他死了!?”
“是呵!他与少林寺老和尚方圆禅师、峨嵋派掌门上灵道长对掌,受了严重的内伤,回来后不久就死了。“
“丫头,你看见了?”
“奶奶,刘爷爷死时,我跟傻哥哥还在他身边哩!”
小燕便将自己如何遇上墨明智,如何上九幽峰,以及刘常卿的血海深仇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小魔女听了,一时也傻了眼。想不到一代游侠,到头来竟成了人人痛恨的九幽老怪。这位被武林人士视为魔头的老头,想不到却蒙受奇冤,最后还落得身葬荒山洞穴的可悲下场。要是这丫头不说,真没人知道哩!小燕说:“奶奶,你不会捉我回去了吧?”
“哼!凭你这三脚猫似的武功,想去为刘爷爷洗白冤情,那简直不啻是去送死,快跟我回家去。”
小燕睁大了眼睛:“奶奶,刘爷爷的事你不管了?亏奶奶过去还是人人称赞的女侠哩!”
小魔女笑道:“小丫头,你别想用话来激我,奶奶一向是软硬不吃的,我就是要管,也得先将你捉回去再说。”
“那我傻哥哥怎么办?”
“别提你那个傻哥哥了,这个浑小子,糊涂透顶了,招该他去碰钉子,让他碰得头破血流时,就不会那么糊涂了。”
“奶奶,万一他叫人杀了呢?”
“那更是活该。”
小燕着急起来:“奶奶,你就不对了!”
“我有什么不对的?”
“见死不救,这对吗?”
“见死不救?好大的一顶帽子。小丫头,你那傻哥哥死不了!”
“他怎么死不了的?”
“这个浑小子,不知从哪里练来那么一身怪异的真气,连我都几乎降不了他,别人恐怕更难降服他了,只有他出手伤人,别人是伤不了他的。”
“奶奶,他什么也不懂,我不放心。”
“啧啧!小丫头,那么说,你懂得很多了?可以保护你的傻哥哥了?”
“奶奶,不管怎么说,我不回去了,我要跟他在一起。因为我跟他拜过天地,生死在一块的。”
“哎哟!瞧你人细鬼大,还跟人拜天地的!真不害羞。”
小燕脸颊一下飞红,跺着脚撒娇地说:“奶奶,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说跟他结拜为兄弟呢!”
“他不知道你是小丫头?”
“他傻乎乎的,怎么知道?连没影子独行丐侠也看不出我来哩!”
“不错,这事那莫叫化也说过。”
“奶奶,你见到没影子了?”
“我要是没见过他,怎么会跟踪到你的?”
小燕眨巴着眼,作声不得。小魔女继续说:“丫头,以你现在的武功,不但保护不了你的傻哥哥,你们也不能在江湖上走动。要是上灵这老道真像刘常卿所说的那样,不论斗智斗力,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听奶奶话,先回去练好了西门剑法,再出来保护你的傻哥哥吧。”
“可是,他—个人……”
“傻丫头,就算你有能力保护他,总不能老是让他跟在你身边,不让他离开你半步吧?要真是这样,他浑得就更厉害了,反而害了他。让他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经经风险,见见世面,这样,会将他的浑脑瓜敲醒的。”
“奶奶,你不是说有那么多的人要杀他么?”
“丫头,你放心,奶奶答应你管这件事就是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何况这浑小子,还是我的好孙女的傻哥哥哩!”
“嗯!奶奶,你尽拿我打趣的。”
“好了,丫头,我们走吧。不然,你爷爷会怪我太过娇惯你了。”
“奶奶,我不能再见傻哥哥一面吗?”
小魔女想了一下:“好吧,我让你再见他一面,不然,你这丫头不能安心学艺。”
小燕在桂林等了一天,不见墨明智来,第二天,也不见墨明智,第三天,还是不见墨明智的踪影。小燕不禁担心起来:“奶奶,现在还不见他来,莫不是出事了?”
“这很难说。不过,这浑小子对你顶实心实意的,只要他不死,一定会赶来见你。”
“奶奶,我担心他给人杀了。”
“放心,没人能杀得了他,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伸着脖子让人砍。”
“奶奶,我们要不要去寻找他?”
“他真的出了事,你又去哪儿找他?”
直到第七天,才见到墨明智风尘仆仆地登上了叠翠山峰。小燕一颗心放了下来,又喜又怨,急忙奔过去埋怨道:“你这傻人,怎么到现在才来的?你死去哪里了?”
墨明智连忙说:“兄弟,对不起,我让一些事耽搁了。”
“哼!你也不怕把人急死了。”
“兄弟,我现在不是赶来了么?”
小燕—听,又气了:“死人,你怎么不等到一年半载后才来的?”
墨明智一见小燕发了脾气,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心想:谁叫自己在岩洞里呆这么多天?别说兄弟,就是自己,也会急死的。半晌,他才呐呐地说:“兄弟,你恼我了?”
小燕见他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说:“我当然恼你啦?”
墨明智又不知怎么说了,他搔搔头,看看小燕说:“兄弟,我真的有事呵!兄弟,你要是恼我,你骂我几句好不好?”
“骂你有什么用?”
“这——,要不,你打我两下,怎么样?”
小燕不禁笑起来:“傻哥哥,别胡说了,不过,从今天起,我们要分手了!”
墨明智大吃一惊,他以为小燕恼了自己,要和自己分手了,不由着急起来:“兄弟,你怎么就要分手的?我是真的有事给拖住了,要不,我早就赶来了。”
“什么事将你拖住了?”
墨明智正想说出自己怎么掉下一个古井似的岩洞里,怎么意外地见到了自己的姑姑,可是他—下看见白发苍苍的小魔女,微笑地出现在不远处,不由吓了一跳,说:“兄弟,你快跑,那个要捉你的凶恶老太太来了!”
小魔女笑道:“你们跑得了吗?”
墨明智催着小燕:“兄弟,你快点跑,由我拦住她好了。”
“浑小子,你还想叫她跑么?你不怕我再一次放倒你?这一次呀,你就没上一次那么好彩了,我会先点倒了你,打断你一双腿,然后将你抛进漓江喂大鱼去。”
墨明智可不管自己一双腿打断也好,抛进漓江也好,只求小燕千万别给这凶恶的老太婆抓了去。他焦急地催着小燕:“兄弟,你快跑呵!你怎么不跑的?这老太太顶有本事的。”
小魔女身似幻影,骤然飘来,一掌朝墨明智拍去,嘴里说:“浑小子,你不怕死?”
墨明智急了,拦腰将小燕抱起,一个异常伶俐的漂亮灵猴动作,向后跃出了二丈多远。这一动作,如电光一闪,快得异乎寻常,连小魔女也不禁暗暗点头称赞。
墨明智放下小燕:“兄弗,快跑,我来挡她一阵。”小燕忙说:“傻哥哥,你别胡来,她是我奶奶。”
墨明智全然愕住了:“什么!?她是你奶奶?”墨明智一下给抛进了迷雾中,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傻哥哥,她真是我的奶奶,刚才是她故意逗你的,想试试你的功夫,看你能不能在江湖上走动。”
墨明智感到小燕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有点埋怨地说:“兄弟,你怎么不早点说清楚?”
小魔女带笑说:“浑小子,这下你明白了吧?怪不得她敢从家里偷偷地跑出来,原来是你在勾引她。好呀!这下我要捉你到官府中去,问你一个拐带人口的罪名。”
墨明智顿时傻了眼,他弄不清小燕奶奶怎么会这样说的。想分辩说明吗?那不苦了兄弟?说不定兄弟更会受他奶奶的责备和打骂,真的要关他一辈子哩!不说明,自己不成了拐带人口的罪人了?小燕这时说:“奶奶,我傻哥哥是个老实人,你别再逗他了。”
“哎唷!你倒顶会为你傻哥哥说话呵!”
小燕朝墨明智说:“傻哥哥,你还不快去见我奶奶?”同时悄悄地说:“傻哥哥,我奶奶顶有本事,只要你讨得她喜欢,她会帮助我们哩!”
墨明智一听,慌忙走过去朝小魔女一揖:“奶奶,我给你老人家作揖了!请你老人家原谅我过去的不是。”
小魔女暗暗高兴,心想:看来这浑小子浑是浑透了,倒顶有礼貌的,问:“你说,你有什么不是了?”
“我,我,我不该跟你老人家动手呀!”
“哦!?就是这一点?”
“那,那,奶奶,只要你老人家不关我兄弟一辈子,我承认我拐带了兄弟好不好?”
小魔女忍不住笑起来:“有你这样陪不是的吗?”小燕跺起脚来,“傻哥哥,你别尽胡说八道,你几时拐带我了?”
“兄弟,我怕奶奶将你关一辈子呀!”
小魔女说:“好了!浑小子,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问你,你这个不知道的兄弟,他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几个月,他父母找我要人,你说我怎么办?要不要带他回去?”
墨明智从心里来说,实在不愿和小燕分手,可是兄弟的父母不见了他几个月,不着急么?兄弟也太那个了,怎么偷偷地从家里跑了出来,也不告诉父母奶奶的?他想了一下,不舍地说:“奶奶,你应该带兄弟回去。”
“哦!?你舍得跟你兄弟分手?”
墨明智摇摇头:“我实在不愿跟兄弟分手,可是,我不能叫兄弟的爸爸妈妈着急,让你老人家难做人呀!”
小魔女更是暗暗称奇。看来这浑小子心地实在太好了,人不是真正的浑。便说:“好吧,那我走了!”
墨明智问:“奶奶,我以后能去看望我兄弟吗?”
小魔女想了一下:“你不用去看望他了,到时,她自然会去找你。”
“兄弟上哪儿见我?”
“你们跟那个老叫化打赌,不是说明年四月在四川成都的望峨楼相见么?到时,你这个兄弟呀!会赶去见你的。”
“这太好了!奶奶,我多谢你啦!”
墨明智最怕的就是今后不能和小燕相见,现在听小魔女这么说,他一颗心放了下来。他对小燕说:“兄弟,我在望峨楼等你,你一定要来呵!”
小燕点点头:“傻哥哥,我—定会去的。今后你一个人在江湖走动,要认真小心,因为一些武林人士、正在千方百计地要杀你呵!”
“兄弟放心,我会避开他们的。”
“傻哥哥,万一你避不开怎么办?”
“我可以跑呀!总之,我尽量不和他们动手就是了。”
小魔女问:“你怎么不想办法杀了他们?”
墨明智吓了一跳:“我怎能杀人的?”
“因为他们要杀你呀!”
“不,不,就是他们真的要杀我,我也不能去杀他们!”
“浑小子,这样,你只好等死了!”
“奶奶,这总好过我杀人呀!”
小魔女心想:这么一个心地极好的纯朴少年,中原武林人士真是瞎了眼,怎么将他当成了没有人性的九幽小怪?看来,他们才真正浑得不可救药,连好人坏人也分不清楚,枉自称什么侠义人士。这样也好,让这浑小子多碰些钉子,在武林中大闹一场,对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士也是一个教训,叫他们别太自以为是了。便说:“浑小子,对一些用心险恶,一心要杀你的人,你应该出手教训他们才是,心别太慈了。我知道你跟刘爷爷学了一套极好的掌法,以你这样的身手,足可以给他们一个教训。”
“不,不,刘爷爷这套掌法邪得很,一出手就伤人的,我再也不敢用了。”
“浑小子,你怎么浑得这般糊涂?在武功上,没有什么邪不邪、正不正的。所谓邪与正,完全在人。一个坏人,哪怕他学了极正派的武功,他用来为非作歹,也是邪;一个好人,就算学了极邪的武功,他用来行侠仗义,除恶救人,那也是正。浑小子,你说,一把利斧,是邪还是正?”
墨明智给问糊涂了:“奶奶,斧头也有邪和正吗?”
“以你这浑小子糊涂时说法,怎么没有?一把利斧,在匪徒盗贼们的手中,他要杀人,一下可以将人的头壳劈碎,还不比你刘爷爷的那套掌法邪得更可怕?这把利斧这样邪,为什么樵夫还用它呢?”
生动的比喻,墨明智就是再糊涂,也完全明白了。原来武功没有正邪之分,可是姑姑为什么说它邪呢?跟着他又想起了姑姑的一句话:好的功夫,用在坏人的手上,也会变成坏功夫,看来姑姑是担心我会胡乱伤人,才那么说,我怎会胡乱伤人呵!
小燕问:“傻哥哥,现在你明白了吧?”
墨明智点点头:“兄弟,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啦!”
小魔女说:“浑小子,你刘爷爷那套掌法,的确很厉害,招招都是旨在伤人性命,不是行凶作歹的匪徒和一心想杀害你的奸贼,一般来说,你还是不要乱用。”
“奶奶,我知道了。”
“好啦!我们也该走了。今后你一个人在江湖上,自家儿多小心,逢人遇事,要多想想,千万别稀里糊涂地送了自己一条小命,还莫明其妙哩。”
这短短的一番话,却是语重深长。墨明智听了大受感动,他觉得兄弟的奶奶虽然行为古怪,但跟自己的姑姑一样,是个关怀自己的人。连忙说:“奶奶,我会小心的了。”
小魔女对小燕说:“你还有什么话跟傻哥哥说的?没有,我们走吧。”
小燕动动嘴唇,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在奶奶面前,又怎样说呢?要不是回去练剑法,对付上灵这老道,她真不愿和墨明智分手。最后,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傻哥哥,你千万记住,明年四月,一定要在望峨楼等我。”
“兄弟,你放心,我不见你,便不离开。”
于是,小燕跟着奶奶走了,只留下了一个仿佛是失了魂儿的墨明智,仍怔怔地立在那荒草丛生的叠翠山峰上。他急急忙忙地赶来桂林,就是希望能和小燕在一起,想不到赶到桂林,小燕却要离开他了。尽管他不愿与小燕分开,但又不能不分开,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的一颗心,好像给小燕带走了。过去,有小燕在他身边,他几乎什么也不用想,也不用愁,一切有小燕作主,有小燕安排,小燕一走,他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怎么在江湖上行走了。
小燕随奶奶穿过叠翠山的风洞,来到山脚下,意外地发现爷爷也来了,不但小燕惊奇,连小魔女也奇异了,“咦”了一声,问:“浑人,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小魔女虽然与慕容子宁已结婚五十多年,有儿有孙,对子宁的称呼,依然如过去,半点也没改变。
慕容子宁现在几乎是八十岁的老人了,由于有一身的九阳真气,仍是一头如漆黑发,面色红润,—眼看去,仿佛是四十多岁的人一样。要不是他留有三绺长须,或许还显得更年青。他看见小魔女和小燕,也感到惊讶:“呵!你们也来到桂林了!?”
小魔女说:“我还不是为了你这宝贝孙女儿,追来这里的?”
小燕这时也上前叫了一声:“爷爷。”小燕对奶奶不怎么害怕,但对爷爷,却有些敬畏,不敢过分放肆。
子宁看了小燕一跟,本来想责备几句,但见她这时的神情,宛如过去的白燕燕一样,不由心软了,说:“小燕,你怎么不声不响地从家里跑出来?不怕家里的人着急么?好啦!现在你随奶奶回去吧,别再乱闪了。”
小魔女问:“浑人,你不跟我们回去么?”
“不!我有一些事,不回去了。”
“哦!?你有什么事?”
“燕燕,我本来不想出山的,但武当常兄在前日亲自派人托书给我,说这二、三十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位武功奇高的魔头九幽老怪,经常伤害武林人士。最近更出现了一个九幽小怪,武功似乎比老怪更高,他一出现,不但杀害了点苍派一名高手,又伤了峨嵋、华山派的人。他急求我出山,除扫这一老一小两怪,免使武林人士遭受残杀。”
小燕“噢”了一声,正想说,小魔女用眼色制止了她,笑问子宁:“所以你就到桂林来了?”
“是呵!听人说,这九幽小怪,似乎跑来了桂林,所以我就来了,想不到你们也在这里。”
“看来,你是不甘心寂寞深山,希望再次名动武林啦!”
子宁愕然,他听出了白燕燕的口气不同,带讥讽之意,说:“燕燕,你怎么这样说的?名,我从来不看重,我只不过为武林除害罢了!何况又是常兄托书来的,我总不方便拒绝吧?”
“当然啦!你原是武当派门下的人,怎么好意思拒绝的?”
“燕燕,难道我这样做不对了?”
“我不知道你对不对,不过,你见过九幽小怪了么?没见过吧?等你见到他时,一定会惊讶不已的。”
“惊讶!?你见过他了?”
“不但见过,还跟他交过手哩!”
“他武功极好?”
“极好不敢说,不过他居然能在我的西门剑法下走七十多招,从容出手向我进招。”
子宁惊讶:“他能在你剑法下走七十多招?那已是当今第一流的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了,怪不得一些高手伤在他的掌下。”
“他武功虽然上乘,人却下乘了。”
“他为人极坏?”
“极浑,比你当年更浑,几乎是浑得不可救。看来,他今日的处境,比你当年更惨。”
子宁一怔:“燕燕,这是什么话?”
“我可不是在说浑话,当年,你只不过因玄武派容不了你,峨嵋派和锦衣卫人要杀你。可是这小怪呢,武林中的所有名门正派人士都容不了他,甚至连你这个一代奇侠也要除掉他。你说,他处境不比你惨?他有什么罪不容诛的地方呢?他只不过是九幽老怪的传人罢了。”
“可是,他为什么杀害了点苍派的一位高手,又伤了华山等派的人?”
“浑人,这事我比你清楚。那些人追问他九幽老怪的下落,并且用剑刺伤了他。这浑小子不知从哪里练得了那么—-身怪异的真气,一时情急,出手不知径重,一时误杀了点苍派那名高手。我说,他要是真的是个小怪,要想杀人,恐怕华山、峨嵋、武当、恒山、崆峒和乞帮那几个人,早就成了他掌下的游魂,尸横荒野了。”
子宁怔了半晌,问:“真是这样?”
“嗳!我骗你么?不信,你上山去看看那小怪,跟他谈谈话,就明白他是什么人了。再说,你知不知道九幽老怪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他就是你过去的老朋友,江湖游侠刘常卿。”
子宁愕然:“是他!?”
“当然是他,不过,你现在看不见他了!”
“为什么?”
“他已长眠于荒山野岭中了!”
小魔女正想将游侠刘常卿的事说出,突然小燕“呀”的一声叫起来。小魔女问:“丫头,你怎么啦?”同时双目如冷电,急向四周扫了一眼。只听到小燕慢吞吞地说:“奶奶,我把所有的银两全带在身上了,没有交给他。”
“你这丫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怕他找不到饭吃么?”
“奶奶,他身上没半个钱,这叫他怎么去四川呀!”
“他有一身好功夫,不会到富贵人家处拿一点么?”
“不行哪!奶奶,他为人太傻了,宁愿饿死,也不会去拿别人家东西的。”
小魔女盯视着小燕:“丫头,你是不是耍花招,想从我手上跑掉?”
小燕委屈地说:“奶奶,我说的是真的,我只想把银两交给他,就马上回到你身边。再说,我就是想跑,也跑不脱你老人家的手掌心啦!何况还有爷爷在哩!”
“丫头,你知道就好了!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小燕应了一声,转身而去。子宁茫然:“你跟小燕说些什么?”
“她去见那九幽小怪了!”
子宁一怔:“小燕怎么也与小怪相识的?”
“她怎么不相识的?他们已拜过天地啦!”
子宁大吃一惊:“燕燕,你说什么?”
“说起来,也是我一家活该倒霉。我找了你这么个浑人,养的儿子也浑,想不到小燕找了这么个浑小子。看来,我们一家,要成为浑人家族了。”
子宁给小魔女弄得紧张起来,忙说:“燕燕,你说清楚一点,这是怎么回事?”
小魔女便将小燕和墨明智怎么相识,以及刘常卿的事,一古脑地说了出来……
再说小燕奔上叠翠山峰,墨明智怏怏地正想下山,一见小燕奔来,又惊又喜,忙问:“兄弟,你怎么又跑回来了?不回家了么?”
“傻哥哥,我回来是给你送银两的,你身上没钱,怎么上路去四川?”
“哎!兄弟,你何必为这事跑回来?你担心我会饿着么?”
“你身上有银两?”
“没有呀!”
“那你去偷去抢?”
“我怎么会去偷去抢的?”
“那你拿什么吃饭投宿?”
“兄弟,我可以到荒野打些野物换钱呀!”
“傻哥哥,别胡说了,你弄的野物,怎够到四川的盘费?呐!这是银两,里面有金叶子和白银,好生使用,千万别露人眼。”
“兄弟,你全给我了,那你和奶奶呢?”
“放心,我奶奶身上有哩!还有,那伙追杀你的人已知道你来了桂林,说不定他们就在山下等你。”
墨明智一怔:“真的?那我怎么办?”
“傻哥哥,你要是不想伤人,最好在这山头藏起来,等到天黑了,再立刻离开桂林,就没人能追到你了!”
“万一他们上来呢?”
“傻哥哥,既然他们一心要等你,你还跟他们客气干什么?打不了就跑嘛!”
“好!我听兄弟的,先在这山头上藏起来,夜里再走。”
“傻哥哥,这次我真的走了,因为奶奶在山下等我。我要是不回去,她真会关我一辈子的。”
“兄弟!那你快去吧,别再惹奶奶生气。”
小燕依依不舍地走了。一到山下,果然奶奶在等着自己,可是爷爷却不见了,问:“奶奶,爷爷呢?”
“你爷爷有事哩!”
“奶奶,爷爷不会为难我傻哥哥吧?”
“放心,我吩咐过他,要是你那傻哥哥少了一根头发,我找他要人。”
小燕大喜:“奶奶,你真好。”
小魔女笑道:“我好什么?差一点没给你气死了!丫头,走吧!你要是不好好练剑,明年四月,你就别想去四川。”
“奶奶,我会好好练的。”
就这样,这一对面貌相似、性格相同的祖孙离开了桂林。
墨明智果然不敢下山,在叠翠山峰上的乱石草丛中,找了一处面临悬岩的危险地方隐藏起来。他想:这么一个危险地方,游人是不敢冒险来的,就是想追杀自巳的人,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藏在这么个地方。此时,桂林的山色美景,在他眼前—览无余了:漓江水碧如带,清浅现底;矗立在漓江边上的伏波山,屹立在王府中的独秀峰,象鼻山真像一头大象,正低下头在漓江边用鼻吸水。远处还有一条花桥,横跨在漓江上,过了花桥不远,就是著名的七星岩了,真是景色如画,美不胜收。墨明智并不是文人雅士,对眼前的美景并不见得陶醉。他生在深山,长在深山,见山见得多了。他只是暗暗奇怪:怎么这些石山平地兀立,一座座不相连的?不像自己以往所在地方,山连山来岭接岭的,看是好看了,可是没有什么兔子、黄猄等野物跑动,没有什么猎物可取,养不了人。而他此时的心情,更是希望天早一点黑,自己好离开桂林。
蓦然间,他听到一阵喝叱声从山下传来,接着听到游人们纷纷奔走,他不由一怔:发生什么事了?别不是追杀我的人寻上山来吧?他们要追寻我,怎么把其他游人都赶跑啦?墨明智正犹疑不定间,只见三、四个持着板刀、皮鞭的皂衣汉子奔上山头来。墨明智大吃一惊,看来,他们真是追杀自己来了!可这几个皂衣汉子,他一个也不认识。看样子,他们是衙门中的差人。墨明智又怔住了:难道官府中的人也要追捕自己么?不会吧。是了,一定是峨嵋、点苍派的人,为了追杀自己,扮成了差人模样,将其他人赶跑,再来捉自已。墨明智想到这里,更是屏声静气地伏在岩石下不敢动。这三、四个凶恶的皂衣汉子在山上巡视了一下,没发现墨明智,更想不到悬岩下会藏有人。他们认为山头上不会有人了,一声呼哨,便走下山去。
墨明智透了一口大气,暗说幸亏他们没发现自己。这样,我可以安安稳稳在这山头上睡上一觉,等到天黑再走了。可是没有多久,从半山上又传来一阵人声,似乎还夹着一些妇女清脆甜美的笑声和环佩的叮当声。墨明智内劲极强,半山上的人声、笑声和说话声,他虽然无法看见,却听得清清楚楚。看来不只几个人,而是一大群人哩!其中有个少女的声音惊喜地说:“郡主,这风洞的风好凉爽呀!”
又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说:“司琴,听王爷说,这风洞一年四季都是这么好风,大暑天时,来这里乘凉最好了。”
墨明智听了十分诧异。这群人显然不是来追杀自己,而是来游玩的。可是她们为什么把人通通赶跑?难道只许她们玩,不准别人来玩么?
墨明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来游山的,是桂林府赫赫有名的靖江王的宝贝女儿——朱玲玲郡主。这位郡主,虽然生得千娇百媚,美如天仙,但也骄纵异常,就连靖江王爷也让她三分,只要她高兴的,天上的月亮也要摘下来给这个宝贝女。这一天,她一时高兴,要来叠翠山玩。这么一来,不单忙坏了王府中的太监和侍卫,也忙坏了桂林府的官员。他们怕这位郡主有什么闪失,立刻派出差人,将叠翠山所有的游客全部赶跑,更上上下下地搜索一遍,然后才恭请郡主千岁登山。眼明手快的差役以为整座叠翠山再无闲杂人了,谁知偏偏藏了个墨明智。
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很会为自己的儿孙们打算,甚至连他们的衣食住行也想到了。他做了皇帝后,将儿孙们分到全国各处为王,建造王府,命地方官员照顾,—切开销,全由当地的官府支付。燕王朱棣夺取皇位后,害怕自己的兄弟叔侄也来一个依样画葫芦,谋取他的帝位,便睹下圣旨,令各处的王爷,不得拥有兵马,不准参预地方行政事务。一切由地方官员作主。这么一来,各处的王爷,尊贵是尊贵,可没有实权,像猪一样给人养起来。弄到后来,连王府中婚姻娶嫁,生老病死,甚至儿孙取名,也全由地方官员一手包办代理。有时地方官员忙不过来,一时忘记了,或者有意从中为难,往往这些龙子龙孙们,便不能入籍,或者娶不到王妃,甚至连字号也没有。这是朱元璋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所以太会为儿孙打算的人,往往害了自己的儿孙。不过这时的明朝江山仍十分稳固,故各处王爷很有威严,地方官员非但不敢得罪这些王爷们,还曲意奉承,尽力巴结。
再说墨明智正诧异间,又听到—阵脚步声,有人朝山顶来了。首先上来的是四位穿红衣的持刀侍卫,跟着是一群太监、宫女拥着一位丽人登上叠翠山峰,随后又是一些护卫和保镖,连布政司的捕头千里追风手司徒空也在其中。
墨明智给这些宫女彩色鲜丽的衣裙弄得眼花缭乱,心里更是惊讶,这是哪一户富贵人家,觅有这么大的排场,连宫府的捕头也来保护他们的?当他看见郡主那容光夺目的面容时,几乎呆住了!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一位丽人,他几疑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忽然,他听到司徒空一声断喝:“谁躲在那里,给我出来!”
原来司徒空一上山头后,就四处打量。他真不愧为千里追风手,不但武功好,为人更机敏老练。他凭自己的内力,一下就发觉这山头上藏有人了。
墨明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给司徒空发觉了,正考虑要不要站起来,谁知从他对面的乱石中钻出一个人来,这是—位中年儒生,三绺长须,神色惊恐,巍颤颤地站起来,口吃地说:“晚,晚,晚生是,是来游山的。”
墨明智奇异了:这位秀才几时来到这山头上的?自己怎么没发现?难道他早已来到山头上,在乱石里睡着了么?
司徒空打量这儒生一眼,问:“你几时跑到这山头来的?”
“晚生一,一,一早就来了,观景观得疲倦,想,想,想不到睡,睡,睡过去,不,不,不知道各,各,各位大驾光临,实,实,实在是罪,罪,罪该万、万死。”
司徒空用目光怒视了先前来搜山的那三个皂衣差人,责备他们为什么搜不出这个人来,惊恐了郡主的大驾。
这三个差人不敢去看司徒空的目光,却将怒气发泄在儒生的身上。其中,一个说:“这先生定然不是好人,先将他锁起来,带回衙门再说。”
一位跟在郡主身边的太监尖声尖气说话了:“这人竟敢偷看郡主千岁,先挖去他的一双眼睛,带回去慢慢拷问才是。”
立刻有人应道:“是!待小人先挖去了他的一双眼睛。”这人跳出来,走近儒生前面,想动手取目。眼见这位儒生眼睛就要被人挖去了,墨明智见了大急,顾不得考虑自己会有什么后果,一下从悬岩处跳了出来,真是动如脱兔,疾似电闪,抱开儒生,轻出一掌,便将这个要挖人眼睛的人推倒在地上。幸而墨明智这时跟扫雪学过了分花拂柳掌法,不然,这个人定然平飞了出去,不死也必身受重伤。墨明智嘴里说:“你这个人怎么要挖人眼睛的?你叫他以后怎么生活?”
众人见平空跳出了这么一个少年,一时全都惊讶怔住了!那些宫女更是大惊失色。司徒空一下认出了墨明智,“咦”了一声:“是你!?”还想再问,一位红衣侍卫怒喝起来:“上!先砍了这野小子再说!”
顿时,三名红衣侍卫和几名护卫一拥面上,要乱刀砍碎墨明智,司徒空想制止也来不及了。谁知墨明智在刀剑棍棒丛中身形一晃,他以自己的灵猴百变身法,抖展了太乙门的拆梅手法,霎时间,这些人手中的兵器全叫墨明智夺了去,抛在乱石草丛里。墨明智手法太快了,快得令人难以置信,这些人的兵器给夺去,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以为这小子会使邪术,怪不得他敢在郡主面前救人了。
司徒空看得惊愕了,他也知墨明智武功极好,但想不到竟是这般的神奇,就连那中年儒生,也看得惊讶起来。
墨明智说话了:“你们这些人怎么不讲道理的?这座叠翠山是你们的吗?别人不能来玩?别人来玩,你们不但要捉人,还要挖人眼睛,世上有这个道理吗?”
众人都惊震于墨明智的武功,一时愕然不语,骄纵的郡主反而镇定异常,她笑道:“你是从哪里跑来的野小子?世上怎么没有这个道理?你知不知道这山是谁的?”
“它是你的?”
“不错。不单这座山是我的,就是这天下,也是我朱家的。”
墨明智本想说:就是你家的,也不该挖人眼睛的呀!而站在他身后的中年儒生慌忙说:“小,小,小哥!这,这,这下你犯,犯,犯了大罪了!”
墨明智想不到自己救了这位先生,这先生反而说自己犯了大罪,反问道:“我怎么犯大罪了?”
“小哥,这是郡主千岁,当今皇上的侄女。你冒犯了她,不犯大,大,大罪了?”
“先生,可是他们要挖你的眼睛呀!”
“谁,谁,谁叫我,我,我该死,跑,跑,跑这山上睡,睡,睡着了。”
郡主这时说:“野小子,现在你知道了吧?你说,你该怎么办?”
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情急救人,反而犯了大罪。他呆了半晌,对郡主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郡主笑起来:“这就问你自己啦!”
司徒空十分担心墨明智会再次冒犯了郡主,在旁轻轻地说:“小兄弟,你快过去向郡主赔罪,求她饶恕了你。”司徒空见郡主面带笑容,似乎对墨明智有好感,所以这么提醒他一句。
墨明智一时有点想不通。自己明明没错,反而犯了大罪。但连司徒空也叫自己向郡主赔罪,自己不会说话,又怎么去求郡主呢?他想了一下说:“郡主,我求你放过了这先生。其实,你生得这么好看,也不忍心看一个人挖掉了眼睛的样子吧?”
这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大惊失色。有人心里暗暗说,这野小子怎么这般说话的?真是找死啦!顿时有人大声喝叱起来:“野小子,你敢这般对郡主说话的?不怕诛九族么?”
墨明智愕然:“我又说错了吗?郡主生得不好看么?”
众人更是连声喝叱起来,骂的也有,叫墨明智自挖眼睛,自割舌头的也有,也有人暗地里忍俊不禁,捂住嘴巴忍着笑。一时之间,叠翠山头上众人像倒泻了一箩蟹似的乱了起来。众人都以为骄纵的郡主必然变色大怒。因为墨明智最后一句话,不但无礼之极,更渎犯了邵主。可是郡主不但不恼怒,反而微笑不语。众人又是一阵愕异,暗想:怪不得人们都说这位玲玲郡主,骄纵任性,喜怒无常,谁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别人认为墨明智犯了弥天大罪,而玲玲郡主却感到墨明智有趣好笑。原来郡主在王府里,除了跟随自己的两位宫女外,一向听到的是别人言不由衷的阿谀奉承,看到的是一副奴颜婢膝的笑容。要不然,就是驯服得像条狗似的可怜相,哪有像墨明智这般直率,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没半点虚假做作,老老实实,令人听了舒服。所以她不以墨明智为忤,反而觉得好笑有趣。
另一个原因,恐怕谁也不会知道。这位任性的郡主,表面上虽然喜怒无常,其实为人极有心计。别人都知道这位郡主好武,时时缠住王府中的侍卫们教她武功。侍卫们心里好笑,这样一位风也吹得倒的娇贵郡主,学什么武哇,就是学了也没用,只好随便教她一些武功招式。当然其中也有巴结郡主,认认真真地教的。这位郡主居然从侍卫们教的武功中,七拼八凑,倒也练得有板有眼的。只有她父亲靖江王见了大为不悦,说她胡闹。一个尊贵的郡主,应该文静庄重才是,学什么武呢?她才不理哩,撒娇地说:“父王,太祖以武而取得天下,我们朱家子孙,学学武不好吗?万一将来有事,我们不能为国,起码也可自保呀!”
王爷拗不过她,只好任她胡闹。其实这位郡主早得一位异人传授,学得一身足可傲视武林的绝技。她向侍卫们学武,只不过装装样子,担心以后遇到什么危难时,抖展武功出来,别人也不会怀疑她得自一位异人的传授。这位异人,不是别人,正是摘月仙姑唯一的传人扫雪道姑。众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极其尊贵的郡主,竟是位深藏不露的一流的武林上乘高手。
当她看见墨明智抖展出本门派的武功——拆梅手法,夺下众人手中的兵器后,心里真是又惊又喜,暗想:难道这野小子是自己本门派的弟子?怎么没听到师父说起的?莫不是师父离开自己后所收的弟子?这就是她不以墨明智为忤的真正原因,何况墨明智还那么傻乎乎的,说话无忌,叫人感到有趣好笑哩!
其实当她手下人要挖那中年先生的双目时,就是墨明智不出来,她也会制止的,只是墨明智来得太快太突然罢了!她含笑问墨明智:“我生得好看吗?”
墨明智想到自己刚才一句话,激起了众人的愤怒,真的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现在听郡主这么一问,又茫然起来,望望众人,才点点头说:“你实在生得好看,我没说错吧?”
郡主忍不住笑起来:“好啦!凭你这句话,你可以走啦!”
司徒空在旁一听,一颗紧张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他并小是完全为墨明智担心,而是为郡主担心。万一郡主恼怒起来,命人捉墨明智,那就难以收拾了,凭武功,在山头上这么多的人,恐怕没一个能捉得住墨明智。墨明智逃走了还算好,万一墨明智一时鲁莽,伤害了郡主,自己作为广西一地的捕头,责任可就大了。现在听郡主这么一说,便暗叫侥幸,连忙对墨明智说:“小兄弟,你快谢过郡主吧。”
墨明智并不称谢,反问道:“那这位先生呢?你也一块放了他好不好?”
郡主说:“我既然放了你,当然也放他啦!你们快走吧。”
墨明智这才谢过郡主,对中年儒生说:“先生,我们走吧。”
中年儒生慌忙向郡主拜谢,然后随同墨明智下山。一到山下,墨明智说:“先生,你快回家吧。”
儒生说:“小哥,你家住在哪里?我想登门拜谢小哥的救命大恩。”
“你别谢我了,我家不在这里。”
“哦!?小哥也是来桂林玩的吗?”
墨明智不想多说,只好点头应是。儒生说:“我们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也不是这里的人,家在岳州府,因仰慕桂林山水天下秀,特来这里游玩。要不是小哥你,我几乎闯下了杀身之祸,成了异乡冤魂。小哥,你住在哪里?我也好登门拜谢。”
“我今天才来,还没有住处。”
“这样吧,小哥,你要是不嫌弃,到我住处好不好?”
“不了,我还有事要马上离开这里。”
“哦!?小哥有什么事?我能不能帮忙的?”
墨明智心想:别人在追杀我,你怎么帮忙呢!别让那伙人看见了,连你也牵连上,我还是赶快离开这里的好,别累了这先生。便说:“先生,这事你是帮不了的,你还是快回去吧。”
谁知这儒生一心想报答他的救命大恩,竟将他缠上了,问:“小哥,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能告诉我吗?或许我可以帮你的忙呢。”
“不,不,你千万别帮我,不然,他们会连你也一块杀了。”
儒生吓了一跳:“什么!?小哥,有人要杀你么?”
“是呵!你快走,我可要走啦!”
墨明智不想害了这先生,身形一闪,人已去了一丈多远,一转过山角,便消失得无踪无影,这儒生呆了半晌,才摇摇头转身而去。
墨明智本想在叠翠山头上等到天黑便离开桂林,没想这计划给郡主游山而打乱了。他只好跑列另一个山峰上藏起来,不料他这一行动,又偏偏落在一个人的眼中,接着很快又传到了郡主的耳中。
是夜,墨明智从隐藏处站起来,突然发现,一个蒙面黑衣人早已悄悄地站在他跟前,这个人不声不响,仿佛是凭空冒出来似的,要不是墨明智一身怪异真气,在星夜下能视物,简直没办法能看见来人。
墨明智吓了一跳,问:“你,你。你是,是人还是,是,是鬼?”
那人“噗嗤”一笑:“我是鬼呀!”
这是一位少女的声音,非常悦耳,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墨明智不由怔住了:“你,你,你真的是鬼?”
“是呀!我是一个孤零零的女鬼,没有伴儿,你不也是鬼吗?好啦!现在我有伴啦!”
墨明智心想:原来是个孤零零的女鬼,来找伴的,看来,她将我当成鬼了。便连忙摇手说:“我,我,我不是鬼,你别来找我。”
“你不是鬼,怎么半夜在这山峰上的?”
“我真的不是鬼,难道我是鬼是人,你也看不出么?”
那“女鬼”格格地笑起来:“那么,我是人是鬼,你也分不出来么?”
墨明智疑惑了:“你不是鬼?”
“你这傻小子,今天我们还在叠翠山上见过面,你怎么就忘了?”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是郡主?”
“嗯?不相信?”郡主将蒙面黑巾取了下来,问,“傻小子,现在你认出来了吧?”
墨明智更是愕异极了。一位奴仆成群,护卫如林的威严郡主,怎么会一个人在黑夜里跑到这山头上来的?要不是自己亲眼见到,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奇怪地问:“你,你,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山头的?”
“你说得好笑极了,这个山头是我家的,我怎么不能来?”
墨明智又呆住了:“什么!?这个山头又是你家的?”
“是呀,我不是说,天下所有的山,都是我朱家的么?你白天来玩,我不怪你。可是你半夜三更跑到我家山头来,你说,你该当何罪?”
“我的确不知道,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这可难了!我原谅了一次,可不能再原谅你第二次了!”
“那你想怎样?要挖我的眼睛?”
“这就看你自己了!”
墨明智不明问:“我怎么看我自己的?”
“今天,你在叠翠山上夺了那么多人手中的兵器,要是你现在能夺了我手中这把剑,我就放了你。”
“我要是夺不了呢?”
“傻小子,那就没办法了,你只好自己挖自己的眼睛啦!”
墨明智心想:我怎么夺不了你的剑?你武功很好吗?我就算夺不了,我也可以跑呀!我怎么会自己挖自己眼睛的?便说:“我要是夺了你的剑,你恼不恼我?”
“你真的能夺了我的剑,我怎会恼你?”
“好!那我夺你的剑啦!”
墨明智说完,身形骤起,一招折悔手法:叶下摘花,说多快便有多快,便去夺郡主手中的剑,墨明智满以为这一下就会将郡主手中的剑夺了过来。谁知邵主身形不动,人却像一片残叶飘了开去,这是太乙门的绝顷轻功:凌空飞步,一下闪开了墨明智这一招。墨明智怔住了,想不到一位娇滴滴的郡主,竟有这一手的好功夫。
郡主笑道:“傻小子,你来夺我的剑呀!”
墨明智一招灵猴百变怪异身法,一下逼近到郡主身边,伸手便去取郡主手中之剑,谁料郡主身形像幻影似的一闪,一掌拍出。这一掌劲,极为阴柔,竟将墨明智拍飞了出去,使墨明智体内极雄厚真气的反弹力失去了作用,仅能护着自己不受伤害。郡主见拍飞了墨明智,不由大吃一惊,关切地说:“傻小子,你受伤了没有?”
墨明智虽然给拍飞了,立刻一个灵猴动作,平平稳稳地落在一块岩石上,半点事也没有,只感到给人拍打了一下,肌肉有点微微痛而已。他听到郡主这么关切地问自己,摇摇头:“我没受伤。”
“你真的没受伤?我看看。”
郡主身形如一片轻云,一下又悄然立在他前面,一双秀目打量着墨明智,知道他的确没有受伤,心里暗暗称奇,暗想:要是别人,受了我这一掌,即使不吐血,身体一时也会不能动弹,可是他居然没半点事,难道这傻乎乎的小子有与众不同的真气护体?可是从他的劲力来看,又不像是我太乙门的内劲。他到底是哪一派的弟子,怎么会我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掌法和拆梅手法?我要问个究竟才是。她顿时沉下脸来,问:“说!傻小子,你到底是谁人的弟子?去哪里学来这拆梅手法的?”
墨明智惊讶了:“拆梅手法?你也知道?”
“哼!我怎么不知道?你没看出我那一掌拍出,是分花拂柳掌么?”
墨明智一下明白了,眼前的郡主,正是自己姑姑唯一的弟子。可是他怎么也不敢想,一位声势显赫的龙子龙孙,养尊处优、一呼百应的郡主,竟会是姑姑的徒弟!墨明智心中以为姑姑的徒弟,一定是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孩子,大概这个女孩子不够聪明伶俐,学不到姑姑的一身功夫,想不到却是个娇生惯养的郡主!这样一位豪门贵族的千金小姐,尽管聪明伶俐,怎会跑去那荒山大野的古井岩洞里去伴随姑姑?怪不得姑姑说不理想了!
玲玲郡主见他呆呆的,便问:“喂!傻小子,我问你啦!你怎么不回答?”
墨明智“噢”了一声,猛醒过来,说:“我们别打了,我也不夺你的剑了,原来你是我姑姑的弟子。”
“什么!?你姑姑?”
“是呀!不是我姑姑教你的功夫么?”
“你姑姑是什么人?”
墨明智又愕然了:“我姑姑就是我姑姑呀,又是什么人了?她教了你的功夫你也不知道?”
“哼!傻小子,看你傻头傻脑的,原来是扮猪吃老虎,一肚的蛊惑。”
“我怎么一肚的蛊惑了?”
“我从来没听说我师父有什么侄儿的,几时跑出来你这么个傻小子?”
“噢!我是最近才认识我姑姑的呀!”
“晤!你说说怎么认识的!”
墨明智便将自己如何落入岩洞、和怎么学功夫的事一一说了出来。玲玲郡主见他不像个奸滑善于说谎之徒,所说的情况又符合,不由相信了。便说:“我刚才拍出的一掌,你怎么不用分花拂柳掌拆招的?你是不是急于想夺我的剑没提防?”
墨明智点点头承认。玲玲郡主责备地说:“傻小子,你是这样与人对敌的吗?幸而你有那么一身真气,万一我用的不是掌,而是刀剑,你不受伤了?”
这样一问,墨明智不由从心里打了个寒噤。是呵!万一是刀剑,我不死了?我怎么这样的大意糊涂?看来我今后得小心才是。
玲玲郡主又问:“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出手?”
墨明智老实承认了:“是!我以为你只会闪避,不会出手,却想不到你功夫那么好,在闪避的刹那间出了手,要防也来不及了。”
“傻小子,恐怕你今后碰上的比我功夫好的人多哩!你再不能那么傻里傻气的了。”
“是。”
“你现在还要不要夺我的剑?”
“我还夺你的剑干嘛?”
“那么,你就得自己挖自己的眼睛啦。”
墨明智一怔:“你真的要挖我的眼睛?”
玲玲郡主一笑:“傻小子,我是逗你的。”
“噢!我以为你真的要我的眼睛哪。”
墨明智暗想:怎么郡主的性子跟姑姑一个样,喜欢逗人的?他想起掉落岩洞里时,几乎给姑姑吓死,而刚才在这山头上,也让这位郡主吓了一大跳。所不同的,一个说是妖怪,一个说是鬼,难道太乙门的人,专喜欢逗人吓人的么?
玲玲郡主笑道:“你真是个傻小子,别人说真话假话,你也听不出来么?你怎么不想想,我真的挖了你的眼睛,我师父会放过我吗?”
“我怎知道你喜欢逗人的?”
“好啦!我问你,怎么城中有客栈不住,却跑到这山头上来睡的?”
“因为有伙人要追杀我,我怕他们看见,只好躲到这山头上来了。” “唔!怪不得你躲在叠翠山峰上了。傻小子,什么人要追杀你的?”
墨明智略说出原因后,玲玲郡主说:“你一个人躲在这荒山野岭更危险,除非不给他们盯上,一盯上,他们便会联手对付你,杀了你也没人知道。你不如跑到城里人多的地方还安全些。”
”这样,我不是容易给他们发现吗?”
“就算给他们发现,他们也不敢联手攻你,更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将你杀害。这些名门正派门人,是不愿惊动百姓,更怕惊动官府的。他们不同黑道上的人物,可以肆无忌惮,为非做歹,胡乱杀人。而他们为了声誉,一定有所顾忌。而且你还可以装扮成不同身份的人,往州府县里人多的地方走,也不易为他们发现。”
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位富贵豪门中的千金小姐,对江湖的事竟这么熟悉,不由从心里佩服起来,问:“我扮什么人好呢?”
“以你这样的身段和容貌,可以说扮什么人都行。而你现在的穿戴,读书人不像读书人,道士不成道士,反而引起别人的注目。好啦!我去给你弄几套衣服来。”玲玲郡主说完,身形—闪,真是身如一缕轻烟,霎时便在墨明智跟前消失。太乙门人的轻功,真可以说是举世无双。没有多久,玲玲郡主果然提了一个背包来,对墨明智说:“这包袱里面,有书生、小厮、书僮,阔少等衣服。不过你穿了书生的衣服,举止要文雅,谈吐要有礼,不然,穿起龙袍不像太子,一下就会叫人看穿了。”
“郡主,我小心就是。”
“你叫我什么?”
“郡主呀!你不是郡主么?”
“哎!别人可以这么叫我,你就不能这么叫我了!”
“为什么?”
“你呀!应该叫我师姐,或者叫我为玲玲姐姐才是。”
“那行吗?我叫了,你跟前那一班人不更要割我的舌头么?”
玲玲笑着:“当然,在他们面前,你当然不能这么称呼我。我们装着不认识,或者你要避开。但在其他人跟前,你就这么叫我,千万别叫郡主。”
“唔!那以后在其他人面前,我就叫你做玲姐啦!”
“我吗?我叫你做傻弟弟,你恼不恼?”
墨明智听了觉得好笑。我兄弟叫我为傻哥哥,而这位玲姐又叫我为傻弟弟,我真的很傻吗?便摇摇头:“我怎会恼玲姐的?不过,我是有点傻。”
玲玲郡主见墨明智这么随和,便说:“兄弟,你并不傻,只不过心太好,人太老实,江湖上的经验一点也不懂,甚至不懂得怎么去应付人,一片真心实意对人,所以别人看起来,就觉得你傻乎乎的了。”
“姐姐说的是。”
“对了,你救的那位先生呢?”
“我叫他走了!” “傻兄弟,你觉得这先生好吗?”
“他很好呀!”
“傻兄弟,这位先生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别看他说话酸溜溜的,他可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绝顶高手,说不定就是暗暗跟踪你的人,你可要小心。”
墨明智惊愕了:“他是武林高手?”
“是呵!你看不出来?”
墨明智摇摇头,疑惑地问:“他要是高手,怎么会让人挖眼睛的?”
“这才是真人不露相。他沉着得很哪!我看没人能挖得了他的眼睛,事不到万一,他不会显露自己武功的。傻兄弟,就这一点,你应该学学他了。”
墨明智呆了半晌,问:“玲姐姐,你怎么看出他的?”
“要不是你抖露出拆梅手法,一下夺了那么多人手中的兵器,令他感到惊讶的一刹那,他目光一闪,神蕴异常,宛如两道一闪而逝的寒光,我还看不出来哩!他是不是名门正派暗中盯着你的高手我不敢肯定,但应提防他才是。傻兄弟,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墨明智想起自己送那位先生下山时的对话情景,不禁有点相信了,说:“玲姐姐,我以后避开他就是了。”
“傻兄弟,他武功极高,他真的盯上你,你要避是避不了的,你不如装傻,暗暗提防他才是,用不了一味避开他。也说不定,他会是你的—个朋友呢,好了!我走了,这包袱你带上,里面还有些金银,好在路上用。”
“玲姐姐,我身上有银两,不用了。”
“哦!?嫌我的银两棘手是不是?”
“不,不,我怎敢有这个心思的?”
“那么说,你嫌银子多了是不是?多了,你可以打扮成一个阔少爷,买一匹骏马,请两个随从,一路大模大样的北上好不好?”
墨明智笑了:“姐姐,有钱人家的少爷我扮不来。再说带了两个人,万一碰上那伙要追杀我的人,那不害了他们吗?”
玲玲郡主心想:傻兄弟,以你这一身武功,别说保护两个人,保护十个人也行。但一下想起他为人老实,更没有心计,江湖上的诡云谲雨,便是一些有经验的老江湖也难以识破,说不定那些名门正派的侠义人士,会以他的两个跟随来威胁他哩!傻兄弟心地又这么好,他会不顾自己去救人的,那还不让人捉了去的?便说:“那么,你用来救济一些贫困无助的老人也好呀!”
“姐姐说的是,我就用它来救济一些贫困无助的老人好了。”
玲玲郡主点点头:“傻兄弟,我这里还有一面银牌,你好好地收藏着,万一碰上了官府的人来麻烦称,你亮给他们看,他们便不敢来麻烦你了。”
墨明智接过银牌,暗想:这面小小的银牌,有这么大的作用么?玲玲郡主又说:“好啦!傻兄弟,我真的走啦,今后有什么需要姐姐相助,你托人捎个信来,姐姐一定会赶去帮助你的。”郡主一说完,人便悄然而去。她真像天上的仙子似的,凭空蓦然出现,又凭空悄然不见,单这份轻功,当今武林少有人可匹敌。
墨明智望着她的身影,心想:玲姐姐为人这么好,姑姑怎不立她为太乙门的传人的?唔,以后我见到姑姑,一定好好跟姑姑说说,别再找其他人了,立玲姐姐吧!我救的那个小女孩,不一定有玲姐姐这么好哩!墨明智怎么知道,要成为太乙门的传人,首先要出家为道姑才行。玲玲郡主是红尘中的人,与三清无缘,她顶多可成为一个深藏不露的人间奇女侠,却做不了太乙门的传人。
墨明智在山头呆了一会,便解开玲玲郡主给自己的包袱,一看,包袱里放有的金银真不少,恐怕有几百两,暗想:玲姐姐给这么多的金银我干什么呢!于是他取出—套小厮的衣服穿戴起来,然后背上包袱,星夜离开了桂林。
第二天,墨明智使出现在桂北重镇全州的街头上。当日墨明智风尘仆仆地赶去桂林与小燕相见,在桂林没吃过半点东西,现又走了一夜路,来到全州,真有点肚饿了。恰巧不远处有座酒楼,他走到酒楼门前,见里面吃饭喝酒的人不少,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在挥拳喝酒,什么“三呀三呀,八、八!”热闹得很,他不知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要是有小燕在身边,他就用不着动脑子了,一切有小燕作主。可是现在就他一个人,不禁畏缩起来,心想:里面这么多人,我还是别进去,到别处找—处吃饭地方吧。正当他想离去时,一个店小二迎了出来,打量他—下,笑问:“小哥,你要吃饭吧?要吃饭,请进来呵!”
“唔,我要吃饭,你这里的饭怎么卖?”
店小二一听,知道这是一个没出过门的小伙子,看样子,恐怕身上也没什么油水,便说:“小哥,在这里吃饭可不便宜,起码要有银子才行,你有银子吗?没有银子,你就别进去了,不如到街边找一个米粉摊,买碗米粉吃。”
“不,不,我有银子。”
“哦!?”店小二又打量了他一下,见他一身小厮打扮,行色匆匆,所穿的衣裤质地不错,看来不知是哪一户富贵人家的小厮了,不会是来白吃的,便说:“好吧,你随我来。”
店小二将他带到一处不显眼的小桌旁边坐下,问:“小哥,你要点什么菜?贵嘛,我怕你吃不起,不如要一碟肉丝豆腐和一碗蛋花汤,加上白饭,只不过五分银子。”
“好吧,你就给我弄这些来,我只要吃饱就行了,不需要什么菜的。”墨明智说完,从衣袖的小袋中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面上,问:“小二哥,这银子够不够?”
店小二一看,顿时傻了眼,这块碎银,不下四两重,别说吃豆腐蛋花汤,就是吃鸡吃鱼翅也有多了,连忙堆下笑脸说:“小哥,这有多了,你要嫌肉丝豆腐不好,我给你叫一碟鸡和鱼翅上汤来好不好?”
墨明智见店小二这么关心,不好意思推却说不要,只好说:“小二哥,随便你啦!要是银子不够,我可以再给你。”
店小二一听,又是吓了一跳,见墨明智口气这么大,不将银子放在眼里,暗想:难道我碰上了财神爷?还是这小哥傻里傻气的,不知道银子的用处?不管他,我落得先赚了这银子再说,便连忙哈腰说:“是,是,小哥,你要是嫌这里不好,换一个光亮的地方坐好不好?”
“不!我在这里行了。”
“是,是,小哥,你先坐一下,饮杯茶润润喉,我马上给你端菜上来。”
“小二哥,多谢你啦!”
店小二用布重新抹了桌面,斟上茶,收下银子,便忙着去为墨明智张罗菜色了。
店小二走后,墨明智便解下背包,往桌面上一放,想不到包袱沉重,墨明智又不经心,顿时从包袱里发出了金银相碰的响声。墨明智没有半点行走江湖的经验,虽然小燕曾经提醒过他,钱财不可露人眼,他以为不露出来就行了。哪知道这么一放,不异露了眼,告诉了别人,这包袱里装着很多的金子银子哩!
这一响动,一下子引起了四周人们的注目,不但一些贼人暗暗动了心,就是一些在酒楼吃饭的差人也眼红了。首先坐在东面窗口下一张桌面的四条汉子,向墨明智投来一道惊奇的目光,接着又互相打了一下跟色,便再不出声。而西边窗口下一张桌面的五个差人,更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墨明智,他们嘀咕一下,其中两位差人便朝墨明智走来,喝问:“小子,你包袱里装的是什么,打开来看看。”
墨明智茫然:“我为什么要打开来给你们看?”
“小子,你一进来,我们就瞧出你来路不正了,快打开,我看看你包袱里藏的是不是贼赃。”
“什么!?贼赃?你们别胡说,我哪来的贼赃?这是——,”墨明智本想说出这是玲姐姐给我的,一想:玲姐姐是位郡主,我怎能将她说出来的?
差人见墨明智一下不说了,更起了疑心,冷冷地说:“小子,这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这里面显然是贼赃了。没说的,跟我们到衙门走走。”
墨明智急了:“你怎么胡说的?我几时做贼了?”
“哼!既然不是贼赃,你为什么不敢打开来看?”
“好!打开就打开。”墨明智将包袱一打开,黄澄澄,白闪闪的金子银子一下露在众人眼前,霎时间,整座酒楼里的人都哄动起来。有人惊讶,有人眼红。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厮,包袱里竟有这么多的金银。其他三个差人也涌了过来。
墨明智气恼了,理直气壮地问:“你们看吧,它是不是贼赃?”
其中一位差人拿起一锭金元宝仔细瞧着,又向其他四位差人打了一下眼色,说:“小子,你从哪里弄来这些金银的?”
话一出,四周的人都知道这不是贼赃了,有人好心地说:“各位差大哥,既然不是贼赃,你还问人家干什么?”也有人不平地说:“不是贼赃,你管人家从哪里弄来的不好?”
问话的差人干瞪眼:“你们胡嚷什么?这些金银来路不明,我们怎能不问?你们敢担保这小子不是偷来抢来的?”
墨明智气了:“我偷的抢的,敢这么打开来让你们看吗?你们想诬良为贼,不犯法吗?”
众人一听,又都点头了。
“哼!小子你别嘴硬,我问你,这些金银从哪里弄来的?”
“是我自己的。”
“你这么一个人,有这么多的金银?”
东面窗口桌上的四条汉子,其中有一个站起来说话了:“说得好笑,他为什么不能有这么多?难道带着金银上路,也犯法么?”
差人们闻声,转身过来打量这汉子,见他一身劲装,背插一柄大刀,浓眉大眼,显然是武林中的人物,不由皱了皱眉说:“老兄,我看你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这汉子一声冷笑:“老子喜欢爱打不平,你们想欺负这小兄弟,有我在,你们就别想有指望。”
墨明智也不禁朝这汉子望去,心里感激他为自己说话。但差人也冷笑一声:“老兄,你既然要管,那请你跟我们到衙门一趟。”
“老子不犯法,为什么要跟你们去的?”这汉子说时,一下将大刀从背上取了下来,“你们想老子跟你们去,先问问我手上这兄弟答不答应。”
“你敢动武?”
“不错,老子看不惯你们这些欺压百姓,见财起心的奴才。”
五个差人一听,一下也将刀剑棍棒取了下来,酒楼上的客人一见双方动武,怕累了自己,吓得纷纷离开,整座酒楼顿时大乱,酒楼老板暗暗叫苦不迭。墨明智一见不好,连忙说:“你们千万不能打呀。”他又对差人说,“好,我跟你们去衙门好了!”
差人们一听,一下又怔住了,暗想:不知这小子的主子是谁,或许是硬的,不然,他不敢这么大胆随自己走的。便硬着头皮说:“好,那你跟我们走吧。”
浓眉大眼的汉子着急起来:“小兄弟,你千万不能跟他们去。正所谓官字两个口,到了衙门,你就算有理也说不清,说不定你一进衙门,未见到官面,他们就先把你宰了。”
差人们大怒:“你敢这么污蔑我们么?”
“哼!这事老子见得多了!”
眼见双方要动武,墨明智更是着急,突然间,他一下碰到了怀中那面银牌,想起玲姐姐的话,便摇手道:“你们先别打,我有一样东西给你们看。”
双方一下都愕然,不知墨明智要他们看什么东西。墨明智一下从怀里掏出那面银牌,交给五位差人。差人们一看,不由面色突变,这是桂林靖江王府中的银牌,显然这位小厮是王爷府上的人,出来办事,怪不得身上带着那么多的金银了。他们相视一眼,连忙向墨明智打躬作揖地说:“原来小兄弟是王爷的人,小人们有眼无珠,得罪了小兄弟,望小兄弟多多原谅。”
墨明智想不到一面小小的银牌,令他们顿时改变了态度,感到惊讶,问:“你们还要不要我跟你们到衙门去?”
“不敢,不敢,小兄弟千万别这样说,都是我们一时鲁莽,冒犯了你小兄弟。”
“那我没事了?”
“没事,没事,小兄弟,你请用饭吧。”
五位差人慌忙结帐而去。那位浓眉大眼的汉子诧异地打量着墨明智,流露出古怪神情,自嘲地说:“原来小兄弟是王爷的人,我真是多管闲事了。”
“不,不,大叔,我从心里感激你刚才帮了我的忙。”
“好说,好说。小兄弟,看来我黑面虎是帮了倒忙了。”他向同伴们打了下眼色,“兄弟们,我们走吧。”
黑面虎的三位兄弟,朝墨明智神秘地笑了一下,随着黑面虎走了。
众人一走,酒楼顿时恢复了平静。可是再没有刚才的热闹场面,显得冷清多了。店小二将墨明智的饭菜端上来,摆在靠近窗口光亮的桌面上,对墨明智说:“少,少,少爷,你请过来用饭,这里光亮些。”他知道墨明智是靖江王爷的人,不敢再称“小哥”,而改称“少爷”了。同时将那块碎银交回给墨明智。
墨明智奇异了:“你怎么不要我的银子?”
“少爷,你的饭钱,那五位差老爷已经付了,所以小人将银两交回给你。”
“哎!怎么要他们付的!”
“少爷,这是五位差老爷孝敬你的,求你千万别怪他们。”
“我怎么会怪他们呵!”
墨明智真想不到一面银牌,有这么大的力量,令差人们不但改变态度,更孝敬起自己来。这面银牌,可千万不能丢失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奇侠传艺 上回说到,墨明智用罢饭,问店小二:“刚才这么一闹,你店里损失不小吧?”
店小二苦笑一下说:“少爷,这是意外,一些客人没付帐就跑了。”
“那损失了多少?”
“小人也不知道,这要问掌柜的才知道。”
“好,你去叫你们掌柜的来一下。”
店小二将掌柜叫了来,墨明智问明了掌柜损失多少后,将一锭金元宝交给掌柜说:“这够赔偿你店的损失吧?”掌柜大喜过望,说:“少爷,这怎能叫你赔偿的?而且,这也有多呵!”
墨明智说:“有多,就赏给你店的各位小二哥吧。”说完,便飘然离开酒楼,到街上向人打听北上去衡山的路。
一出全州,便是大山大岭,连绵起伏不断,不像桂林、柳州—带的石山,一座座参差错落屹立在原野中,互不相连。
墨明智刚翻过一座山坳,便听列树林深处传出一阵山歌声,是一个浑厚男子的歌声:
“岭接岭来山连山,山山岭岭任我来;
平生不爱作庄稼,专劫富豪王侯财。”
墨明智听不懂桂北一带的山歌,当然也就不懂山歌的意思,但感到这山歌声顶豪迈激昂。心想:这樵子一边打柴,一边唱歌,看来顶快乐的。不料一声呼哨,从树林中跃出两个手持利刀的大汉来,拦住了墨明智的去路。墨明智吃了一惊,定神一看,又“咦”了一声,原来这两条大汉,正是在全州酒楼上为自己打抱不平的黑面虎和他的一个兄弟。他奇异地问:“是你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黑面虎笑道:“小兄弟,我们专程来这里等你呀!”
“哦!?等我?等我干什么?”
“小兄弟,我们担心你带了那么多的金银在身上,会给别人抢去了。”
墨明智听了大为感动,心想:这叫黑面虎的大叔太好了,既在酒楼上为自己说话,现在又为自己担心,竟在这大山里守候着自己,便说:“大叔,多谢你关心了。”
“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别带这么多的金银上路,叫人多担心。”
“是呵!我原来也不想带这么多金银的。”
黑面虎大笑:“是吗?小兄弟,这样好不好,这些金银,你交给我们,以后就不会有人来抢劫你了。而且那些差人们,也不会未麻烦你。”
“交给你们?你们跟我一块去衡山吗?”
黑面虎摇摇头:“我们去衡山干什么?小兄弟,还是你一个人去吧。”
“我一个人去?”
“不,我看你衡山也别去了,干脆,我们送你回老家吧。”
“回老家!?你们知道我的老家么?”
黑面虎与同伴大笑起来,说:“小兄弟,你的老家我们当然知道,不就是在阎王爷处么?”
墨明智一怔:“你们是来追杀我的?”
“小兄弟,你认命吧。本来我们不想杀你,但你是王爷的人,放你回去,我们就没法在这儿立足了。不过,我们会好好埋葬你的。”
“我要是不是王爷的人呢?”
“你要是不是王爷的人,我们只要你的金银,就不会要你的命了!”
墨明智疑惑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好吧,小兄弟,我们告诉你,省得你死不瞑目,没办法到阎王爷面前告状。我们是桂北有名的四虎,我是老大,叫黑面虎。这位兄弟是老三,叫青面虎。还有老二、老四,他们在你身后不远处,—个叫笑面虎,一个叫白面虎。小兄弟,你记住了,别告错了人。”
墨明智回头一看,果然身后不远处有两条汉子拦住了他的后路,显然是有预谋来对付自己的。墨明智暗想:难道他们不是那伙追杀自己的人?是四个打家劫舍的强盗?可是他们在酒楼上为什么不怕生死,敢与官府为敌,为自己说话呢?便问:“你们是哪一门派的人?”
“门派!?老子兄弟四人,什么门派也不是,是黑道上的四虎。你别以为我们是什么侠义人士,求我们放了你。”
墨明智说:“我不大明白,你们怎么在酒楼上为我打抱不平的?”
“小兄弟,其实我们是为你包袱中的金银打抱不平。”
“为金银打抱不平?”
“不错,你身上的金银,我们早看在眼里了!怎能让那五个差人弄了去?所以我们只好来一次打抱不平。”
“那么说,你们真的不是追杀我的人,是一伙拦路打劫的强盗了!”
黑面虎还想再说,青面虎道:“大哥,这小子傻头傻脑的,早一点打发了他好了!免得有人闯来,又费了手脚。”
青面虎话音刚落,后面的老四白面虎已发出了信号,说有人来了。
黑面虎一怔:“什么人来了?是那五个差人?”
墨明智也是一怔:难道那五位差老爷,暗暗保护自己,跟踪而来么?他回头一看,又是愕异:山坳转出的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差老爷,而是自己在叠翠山峰上救过的那位中年儒生。他不是在桂林游山玩水么?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这时,一个贼人早巳纵了过去,—下像提小鸡似的将他提了起来,带到黑面虎面前。这位儒生挣扎着,嘴里说道:“你你,你怎么不讲理的,我走路又没惹了你,你怎么捉了我来?这条山路是你们的吗?”
黑面虎说:“错,你说对了,这条山路正是我们开的。”
“什么!?这条山路是你们开的?怎么我上次南下,走这条路,没听你们说的?”
“上次让你白白通过了,这次呀,你得留下双倍买路钱。”
“买路钱!?你们是强盗?”
青面虎说:“大哥,将他们都砍了吧!”
儒生一听,顿时慌了手脚:“你,你,你们,劫了钱财,怎,怎,怎么还要命,命的?”
黑面虎说:“先生,算你走了恶运,往日里,我们只是要钱不要命,今日,我们钱也要,命也要了。”
“不,不,大,大,大王,求你放,放过,过我。我,我,我愿将所,所,所有的钱,都交。交,交给你们。”
青面虎说:“你这鸟先生,罗罗嗦嗦,老子先打发你上路!”说时,一刀朝儒生劈来。不知怎样,他感到手腕一麻,一把刀已转到了墨明智的手里。贼人们顿时傻了眼,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惊愕地望着墨明智。
中年儒生神魂刚定,也认出了墨明智,真是又惊又喜:“小,小,小哥,是你!?”
墨明智说:“先生,别害怕,这吧刀你拿着,万一我顾不了你,你可以和他们拼了。”
“不,不。我,我,我一生最,最,最怕,怕拿,拿,拿刀的。”
墨明智心想:玲姐说这位先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现在看来,可不像呵!
黑面虎这时嘿嘿冷笑:“小兄弟,想不到你是个会家,我真看走了眼了。好,我先跟你走两招。”
黑面虎在四虎中,武功第一。他初时愕异墨明智夺去了青面虎手中的刀,跟着又想:墨明智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算会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他能夺去青面虎手中的刀,只不过是出其不意,偶然碰巧罢了。而自己的一套刀法,练了二十多年,可以说在桂北没碰过对手,就是连青鱼帮的帮主张洪发,也不敢将势力伸到全州来。
墨明智说:“我不想与你们打架,我劝你们也不要在这里拦路抢劫,伤害人命了。”
“好!只要你能赢得我手中的刀,我黑面虎自会远走他处。”
“你这话当不当真?”
“小兄弟,这么说,你有本事胜得我了?”
墨明智暗想:难道你武功很好么?我胜不了你,我可以跑,可这先生怎么办?他不禁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看看能不能带先生逃跑。
黑面虎见墨明智不敢回答,目光在打量四周,认为墨明智胆怯了,一笑说:“小子,你先出手吧,但可别打算跑。今天,你是怎么也跑不出我的手心的。”
笑面虎也认为墨明智胆怯了,说:“大哥,对付这小子,何用你出手,让我打发他好了。”说完,板刀—晃,盖头朝墨明智劈去。他满以为墨明智即使能闪避,也不过向左、向右和向后跃开而已。他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一个灵猴动作,在刀光中骤然逼近自己,不但刀为墨明智夺了去,人也给墨明智轻出一掌拍飞了。当他身子还没摔下来时,墨明智却一手挟起先生,纵上了一棵高树上去。
笑面虎摔在地上时,墨明智和先生已稳妥地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墨明智对儒生说:“先生,你抱紧树坐稳,小心别摔下去。”
这先生坐在高枝上,吓得浑身发抖,一双手紧紧抱着树干,说:“我,我,我怕。”
墨明智看得又好笑又好气,说:“先生,别害怕,他们上不了这树。抱紧呵!要不,我救不了你的。”
这时树下一位贼人惊叫起来:“大哥,二哥的几根胸骨,给这小子拍断,不能动了。”
墨明智听了不由愕异,暗想:姑姑教我这套分花拂柳掌法,不是说只会制服对手,不会伤人么?现在又怎么将人拍伤了?难道我刚才一时情急,用了六合掌法?可是我记得,我用的是分花拂柳掌法呵!莫非这贼人摔下地时,撞在石上将胸骨撞断,说是我拍断的?
其实,墨明智掌法没有用错,笑面虎也没有撞在石头上。这事不但墨明智不知道,就是扫雪也不大清楚。原来太乙门这套分花拂柳掌法,是专门用来对付武林中一等—上乘高手们各种掌法,以柔克刚,借力打器,化解对手的掌劲,令对手内力耗尽,从而知难而退。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一般来说,武功极高,不易为分花拂柳掌法拍中,就算拍中,高手们往往内力浑厚,真气护体,也不会受伤。而笑面虎的武功,只不过是武林中的三流人物而已,内力平平,怎顶得住墨明智一身奇厚内劲。虽然是轻出一掌,用劲不到二成,笑面虎也受不了,胸骨又怎不断?正像武林中所说的,上乘高手,一招一式,足可以伤人或取人性命。所以上乘高手,一般往往不轻易出手。
墨明智正愕异时,又听到黑面虎在下面吼道:“老四,先将这树砍倒,别叫这小子跑掉了!”这是黑面虎恐吓之辞。他心里知道,墨明智轻功那么好,是怎么也捉不到的,但砍倒了树,可以捉住那先生出气。
先生一听,果然害怕起来:“小,小,小哥,他,他,他们要砍,砍,砍树呵!”
“先生,坐稳,我下去拦住他们,他们就砍不了。”
“他,他,他们有,有,有三个人呵!”
墨明智见先生害怕成这样,更加不会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了,恐怕连武功也不懂,只是一般的文弱迂先生,便再不回答,跳下树来。黑面虎、青面虎正是要墨明智跳下来,两把利刀早已对准了他。墨明智人在半空,无从借力。黑面虎暗道:你这小子武功虽然好,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始终逃不脱老子的手心。他狞笑一声:“老三,先乱刀分了这小子,为老二报仇。”
眼见墨明智要落在双把利刀尖上,谁也想不到墨明智居然能凌空一个筋斗,从黑面虎、青面虎的刀尖上掠过。同时脚一伸,又将青面虎踢飞。青面虎一声惨叫,摔出两丈多远,跌落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这种怪异的武功,四虎从未见过,吓得黑面虎和白面虎目瞪口呆,半晌出不了声。
墨明智如一片残叶轻落地上,问:“你们还要不要我的金子银两?”
黑面虎自问不是墨明智的对手,哪里还敢出声。墨明智说:“好吧,只要你们今后不再抢劫,不再杀害人,我就不会再找你们,你们走吧。”
黑面虎抬起受伤的青面虎,白面虎抱起断了几根胸骨的笑面虎,狼狈而去。墨明智见他们一走,再跃回树上,将中年儒生抱下来。儒生再次感激墨明智第二次救了自己—条性命,要跪下磕头。墨明智连忙扶着他说:“先生,千万别这样,我可受不起。”
“小哥,你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呵!我怎不拜谢?”
“不,不,别这样,我只是偶然碰巧罢了,谈不上相救。你要这样,我只好跑了。”
“既然这样,小哥的救命大恩,我只有永远记在心上。对了,小哥,你尊姓大名,能不能赐教?”
“我!?叫墨明智。”
先生奇怪:“什么!?你没名字?”
“不,不,先生,我姓墨,叫明智呀!”
先生一听,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原来小哥叫墨明智。”
“先生,你呢?”
“我姓于,名恭字舒生。”
“你叫迂书生!?”
“对,对,也有人称我为于秀才。”
墨明智听了心中好笑,这位先生什么名字不好叫,叫迂书生的?迂书生可是一般人对读书人轻蔑的称呼呵,难道他不知道?便问:“先生,你不是在桂林游山玩水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哥,说起来一言难尽,我在叠翠山受了那么大的惊恐,再也不敢在桂林玩了,连夜雇了一辆马车来到全州。”
“那先生今次怎不坐马车的?”
“嗨!都怪我一生好名山大川,想沿途欣赏五岭的风光,便不再雇马车,步行过五岭。想不到碰上了剪径强盗。要不是小哥你,这次我真的没命了。小哥,你怎么也在这里的?”
“我要去衡山。”
“去衡山!?那太好了!我也正想去衡山玩玩。衡山是五岳之一,雄伟奇秀。小哥,我们正好同路呵。”
“先生出来,只是为游玩名山大川的?”
“是呵!我一生没别的嗜好,就喜欢走遍祖国的名山大川。我打算看完桂林山水、南岳衡山,然后沿长江西去四川,逛逛峨嵋山,也不枉这一生了!”
墨明智听了不由心中一动,暗想:我正想去四川峨嵋山,不如跟随这位迂书生去不好?这样,我就不用沿途向人问路了。但又想到有人追杀自己,要是那伙人看见我同这位先生在一起,不累了这先生么?墨明智正犹豫间,于舒生又说:“小哥,我正愁一个人去衡山寂寞,没人谈话。要是我们结伴而去,那更是不亦乐乎哉!对了,要是我们结伴而行,一路上怎么称呼呢?小哥,这样好不好?你就作为我的弟子,我是你的先生,这样,就没有人注意我们,你说好不好?”
墨明智猛然想起玲姐叫自己扮成各种人,我何不扮成这位先生的书僮,跟随他上路?
于舒生见墨明智不出声,一下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连忙说:“该死,该死,我怎么这般唐突和大胆妄为的?不行,不行!”
墨明智一怔,问:“先生有什么不行了?”
“小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要恩人做我的弟子,不大胆妄为么?”
“噢!先生别这样说。我就作为先生的书僮,伴随先生好不好?”
于舒生睁大了眼睛:“什么!?书僮?我岂不是更加罪过了么?”
“要是先生不答应,我就不敢跟随先生了!”
“小哥!你为什么不做我的弟子?”
“先生,不瞒你说,我没读过什么书,连字也不多识几个,若作为先生的弟子,别人一问,我什么也不懂,别人不暗暗笑骂你不会教弟子吗?而且也更加引起人的怀疑。”
“不错,不错!”于舒生沉吟了一下说,“小哥,这样吧,先委屈你作我的书僮,一路上,我教你读书写字,再以师生相称好不好?可惜我们只结伴去衡山,要是你能随我去四川峨嵋,就更好了。”
“先生,那我就跟随你去四川,我也想去峨嵋山玩玩的。”
于舒生大喜:“这样真是太好了!想不到小哥竟是我同道中人,亦爱游山玩水。小哥,你既然作为我的书僮,我总不能小哥小哥的这么叫你,我叫你为‘明儿’好不好?”
“好呀!那我怎么称呼先生才好呢?”
“唔!我姓于,名恭,你不能直接叫我为于恭,称老爷主人太过俗气,称先生又成了我的弟子,这样吧,你称我为阿恭吧!”
“阿公!?”
“不好吗?”
墨明智心里好笑,你这个名字顶会占人便宜的,年纪不老,就想做人“阿公”了。可是先生的名字这么古怪,不这样叫叫什么好呢?便说:“先生,那以后我叫你为阿公啦!”
“对,对!明儿,我们上路吧。”
“阿公!你的背包,让我来背吧。”
“这——!”
“阿公!你包袱里有很重要的东西么?”
“不,不,我包袱里只是两套衣服,和两三本破书。”
“阿公,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背的?”
“明儿,我怎好意思要你背的?”
“我是你的书僮呀,不为你背,人家看了不奇怪么?”
“不错,不错!明儿,那就辛苦你了。”
“阿公,你包袱不重,有什么辛苦的?要是你走路走累了,我还可以背你跑哪!”
于舒生心想:这个小哥,武功好,心地好,为人也好,我要是真有这么个弟子,就更好了!便说:“明儿,包袱不重,但我那两三本书却是顶重要的。”
“哦!?什么书这么重要?”
“那是我一生的心得写出来的书,要是丢了,我一生心血就白白浪费了。”
“阿公,你放心,我丢不了的。”
“明儿,那你要小心哪!”
于舒生将包袱取下来交给墨明智背上。墨明智心想:这个先生还会写书哪!那他的学问一定是很好的了,我跟他读书写字也不错。墨明智自幼家穷,没办法读书,就是想读,深山里也没人教。每每他跟随爷爷下山卖猎物时,看见跟他一样大的孩子读书,心里非常的羡慕。想不到现在跟随了一个会写书的先生,这真是太好了!想到这里,墨明智对于舒生更尊敬起来,问:“阿公,你真的教我读书写字吗?”
“真的,真的,怎么不真呵!只要你肯学,我什么都教你。”
“阿公!那我多谢你啦!”
“不,不,你两次救了我的命,我正愁没机会报答你哩!”
他们一边说,—边在山道上慢慢走。从全州到黄沙河小镇,不过五十多里,却足足行了一天,直到天黑才找到客栈投宿。如果光是墨明智一个人,转眼便可以到达了。可于舒生是个文弱书生,还要沿途观赏山色,走路简直可以将蚂蚁踩死。从黄沙河小镇到永州府的所在地零陵,又走了两天多才到。墨明智心想:这样的走法,不知几时才可以走到四川,到时,可别误了我和兄弟相见的日子。便忍不住问:“阿公,我们这样的走法,几时才可以到得了四川成都的?”
“哦!?你要急着赶去四川么?”
“唔,因为我与我兄弟约定,明年四月,我们在成都见面。”
“噢!明年四月,有一年的时间哩!不急!不急,赶得到。”
“阿公,我们去四川,要走多久?”
“唔,要是山路顺风顺水,不出意外,半年时间,我们便可以在四川成都游武侯祠了。”
墨明智一听,便放下心来,暗想:既然这样,我就不急于赶路啦!跟随先生到处玩玩也好,起码投宿住店,吃饭买东西,我不用担心,有先生作主。
于舒生说:“明儿,明天我雇条船去衡山好不好?”
“雇船!?我们不走路么?”
“明儿,走路太辛苦了,而且从这里去衡山,沿途没有什么名山好看,不如坐船看看湘江两岸的风光还好得多,又不辛苦。而且我在船上,可以教你读书写字呵!” 墨明智大喜:“阿公!那我们坐船吧。”
“明儿,你别太过欢喜,我教起书来很严厉的,你学不好,我会打你手板心的。”
“阿公,我学不好,你只管打我手板心好了!”
“到时,你可不能怨我。”
“阿公,你教我读书写字,是为我好,我怎会怨你的?”
“好,我们就这样讲定了。到时,你怨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可不愿落得个为师惰之名。”
“阿公,怎么叫为师惰的?”
“明儿,因为有这么两句话:‘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所以我不教则已,一教必严。”
“阿公,你严厉点才好。”
第二天,于舒生在街上买了三本书,一本是《百家姓》,一本是《千字文》,再有一本,便是《增广贤文》。又买了一些笔墨纸张和一副围棋,便到江边雇请一条不大不小的船,向衡山出发了。
墨明智第一次坐船,也是第一次坐这么一条在他看来最华丽的大船,舱板油得发亮,格子花窗,挂着绿色的绸窗帘,有卧室、前厅、后舱,他感到异常惊奇和新鲜。想不到江上的一条船,都这么华丽,与他过去所住的茅屋,山洞,真是天渊之别。当他走进船舱对,几乎吓得他不敢乱动,说:“阿公!这条船好华丽呵!得花多少银子?”
于舒生一笑:“明儿,钱财身外物,管它多少,当用便用,只要别乱花就行了!明儿,从今天起,你要开始读书了。我先教你读这本《增广贤文》,它里面有不少很好的格言,会教你如何为人处世,增长见识。”
“是,阿公。”
“我先教你读二十个句子,你要记住。然后我给你一炷香的时刻,自己念,熟记,到了时刻,你要背给我听,知道吗?”
“知道。”
“好!”于舒生便摊开《增广贤文》,从第一句“昔时贤文,诲语谆谆。”一直念到“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为止。念一句,解释一句,又叫墨明智跟自己读三遍,然后点燃了一支香插在桌上,说:“明儿,香点完了,你便要背给我听。背不出,小心我打你的手板心。”
墨明智心里感到有些发毛,问:“阿公!要是有些字我还认不得和不懂,怎么办?”
“你不认得或不懂,在一炷香的时刻内,可以走来问。”
“阿公!‘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无古不成今’我明白,但‘观今宜鉴古’我就不大明白,而‘鉴’字是什么意思的?”
“鉴者,镜也。在这里,不单是说一面镜子,教人识别真伪,而是说观察今天的事,往往应该以过去发生的事情作为警戒和教训。比如在全州那个拦路打劫的强盗,他在酒楼上为你讲话,似乎是仗义直言,为你打抱不平。其实他用心险恶,不但想谋夺你的钱财,还想要你的命。说起来这种事,这种人,在古代就不知有多少了!众所周知的,莫过于三国时的曹操了,他挟天子而令诸侯,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汉朝,为了天下百姓,其实是为了自己,为了曹家而夺天下。这种人,比公开反对汉朝的人还来得更可怕。所以说‘观今宜鉴古’,就是这个意思。明儿你今后交朋友,应多小心。正像这本书后面所说的:‘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现在你明白了吧?”
“噢!阿公,我明白了。”
“明儿,我再提醒你一下。古人的话,未必全都是好的,就是这本书,也有些话不对。比如‘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这句话就不对。还有,它以后又说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一句,更不对。”
墨明智问:“阿公,它怎么不对了?”
“明儿,什么命也时也,我就完全不信。这两句话教人逆来顺受,什么也不用努力,只等命运安排,甚至一些险恶的人存心害你,杀你,你也听之任之,认为这是自己命该如此,你信吗?”
墨明智困惑了:“阿公,既然这本书不好,你为什么还教我读呢?”
“噢!明儿,怎么能一好什么都好,一坏什么都坏的?一个人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书也是这样,其中有精华,也有糟粕,好的我们接受,坏的我们抛弃,可不能一竹篙打倒了一船人。再说,你读这本书,首先可以认识字,而且这本书好多话都是好的,教你今后如何待人处事呵!”
“阿公,我知道啦!好的我听,坏的我不听?”
“对,对。不过,这本书你一定要背熟,要多问,学问学问,学就是要多问,才能学得好。千万不能食古不化,囫囵吞枣。这就是我要说的。古人的话,未必全都是对的,不能全都听信,要多问几个为什么,懂吗?”
“阿公,我懂了。”
“好!你坐到那边窗口的桌上好好地用心读吧——呀!一支香已点完了。明儿,再点一支香,这支点完了,我就要你背给我听了。”
“是!阿公。”
墨明智像个小学生似的,坐在窗口下一句句默读起来。于舒生奇怪了:“明儿,你怎么不读的?在想什么?”
“阿公,我是在心里读呀!”
“不行,要读出声来,读错了,我可以及时纠正你。你默读,我怎知道你是读还是心想什么的?你别打算偷懒。”
墨明智心想:我怎么会偷懒呵!我默读,到时能背出来不行了么?一定要读出声吗?但阿公这么说,他只好大声一句句朗读起来。
一炷香快点完了,于舒生问:“明儿,你读熟了吗?读熟了过来背给我听。”
“阿公,我读熟啦!”
初时,于舒生以为墨明智从来没读过书,而且年龄已接近成年人了,理解力好,记性不一定好,一下教了他二十句,恐怕会背不出来。想不到墨明智居然一字不漏地背诵了出来,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这愣小子,记性不错呵!怪不得他年纪轻轻,练得了一身出奇的好功夫。好,这次我多教他几句,看看他能不能背诵出来。于是又教又讲解,从“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一直教到,“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一共三十二句,比上次多了三分之一。没想到墨明智也只是在一柱香的时刻内,又一字不漏地背诵了出来。
于舒生惊奇了,难道这愣小子有过目不忘的天才?还是他以前读过了这本书?问:“明儿,你以前是不是念过了这本书?”
“没有呀!阿公,我是第一次读的。”
“哦!?那你怎么能在一炷香时刻内背得出来的?”
“阿公,你不是要我在一炷香时刻内背吗?背不出,你要打我的手板心哪!”
“不错,不错,你以前也没听人念过?”
“没有。不过,像‘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句,我听人说过,而且刚才阿公也说过‘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这句话呀。”
“那么,你都记在心里了。”
“是呀!”
“好!明儿,我现在教你一百句,你能不能背诵出来?”
“这——,阿公,你教吧,要是我背不出来,求阿公别打我的手板心。”
“那可不行,但我可以给你两炷香的时刻,怎么样?”
墨明智想了一下:“好吧,阿公,我试试看。”
于舒生为了要看看墨明智有没有过目不忘的天才,真的一下从“莺花猫犹春光老”这一句教到“茫茫四海无人数,那个男儿是丈夫”,足足一百句。
出人意料之外,墨明智也是用一炷香的时间,全部将它背诵了出来。更叫人惊奇的是,于舒生叫他将书中的意思讲解出来,墨明智竟然也是一字不漏地,将于舒生说过的话讲了出来,甚至连于舒生在讲解中咳了两声,也照样咳了出来。于舒生惊奇得几乎呆住了!他眼前这个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投胎转世,也不可能有这样惊人的记忆力。三国时候,有位张松,能过目不忘,他不大相信,认为是夸大而已。现在,活生生的一个墨明智就站在眼前,他不能不相信天下间真有这么样的奇人了。
墨明智见他愕然不语,担心地问:“阿公,我讲错了吗?”
“没错,没错。嗨!明儿,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奇才,这太好了!以后你学我写的书,便可事半功倍了!”
墨明智心想:原来阿公教我读书写字,是要我读他写的书。那么阿公这本书一定很好的了,忍不住问:“阿公,你那本是什么书?”
“《十字要诀》。”
墨明智奇异了:《识字要诀》?这是一本什么书的?认识字也有要诀的吗?对了,大概我读了阿公这本书,不论以后碰上什么字,都会认识,不用再问人了。
于舒生又说:“明儿,我这本书,你只能用心默记,不能念出声来,记熟了还要做,不然读了也没有用。”
墨明智更疑惑了:刚才读书时要我读出声来,他写的书却要我用心默记,不能念出声来,这是一本什么书?难道阿公这本书是不能让人听到的?
于舒生继续说:“好了!明儿,等你读完了这三本书后再说吧,不然,你连字也认识不多,怎能读我的书?”
“是,阿公。”
船从永州到了祁阳时,墨明智不但将一本《增广贤文》背得滚瓜烂熟,连《千字文》天地玄黄和《百家姓》的赵钱孙李,也熟读在心中了。这时,墨明智的肚中,已装下了不少的字,先生背包的书,他可以自己读了。
船出祁阳时,有一条快船,如箭般地驶来,从他们船边一擦而过。墨明智听到有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说:“风长老,不错,是他们了!”墨明智不由一怔,暗想:这说话声好熟,自己在哪里听过似的。他急忙住那条快船看去。可快船早已驶远,只瞧见一个掌舵大汉的背影。这大汉,墨明智并不熟悉。墨明智也不在意,一心在想:阿公写的书很重要的吗?船也不知航行了多久,慢慢地停下来。蓦然间,他听到船家喝道:“你这老叫化,怎么跑到船上来了?快下去,快下去!”
墨明智一看,果然见一个老叫化,衣衫褴楼,面容枯黄憔悴,目光无神,巍颤颤地立在船头上说:“船家行行好事,施舍两文钱给我吧。”墨明智初时以为是独行侠丐没影子莫长老来了,谁知是个面目陌生的老叫化。
墨明智感到奇怪:怎么船在江心中行走,这老叫化会跑上船来的?他再往岸上望去,原来船已靠在一个小镇的岸边了。大概船家想到镇子上去买什么东西,搭好跳板,没想到这老叫化会跑到船上行乞。船家正要将老叫化撵走,墨明智看得不忍,连忙说:“船家,别赶他。”便走到船头,给了一小块碎银给老叫化说,“老人家,你好好上岸去吧。”
老叫化惊喜地连忙跪下磕头说:“少爷,我老叫化子给你叩头了!”
墨明智慌忙伸手将他扶起来,口里说:“老人家,你千万……”
墨明智话没说完,突然从老叫化的衣袖中飞出一条小青蛇。这条小青蛇,全身碧绿如玉,头呈三角形,尾部两条红线,行动如闪电,一下缠在墨明智的左手腕上,狠狠地在墨明智手掌背咬了一口。墨明智大吃一惊,用力一挥,不但把这条小毒蛇挥脱,内力激荡,竟将这条小毒蛇震断成七八截,飞落湘江。
老叫化看得心头凛然,暗想:这小怪的内力,果然是举世少有,怪不得他能将人手脚震断,掌力取人性命,不由一下跃起,飞落岸上,全神戒备,提防墨明智中毒后怒极出手。墨明智一向在深山大野中生长,懂得被毒蛇咬伤的急救办法,右手抓紧左手的受伤上部,不使蛇毒随血流入心脏,同时用口吮吸毒,一边说:“你,你怎么养着这么—条蛇在身上的?不怕将人咬伤么?”他仍然没想到这个老叫化是存心来暗算他的。
老叫化桀桀一声怪笑:“小怪,你怎么救也救不了,这是我特养的一条小毒蛇,并且又服过我的一些药物,这药物与蛇毒混在一起,怎么也吸吮不出来,没我的解药,三个时辰一过,毒性发作,全身溃烂,必死无疑。”
墨明智愕异:“我,我,我,我跟你无怨无仇,你怎么放毒蛇咬我的?”
“小怪,你与我老毒丐一阵风是没仇没怨,谁叫你伤了我们的鲁帮主,与中原武林人士结下仇怨?我自问武功不及你,只好用此下策来对村你了。”
墨明智茫然:“我几时伤了你们帮主的?”
“小怪,你别装糊涂了!几个月前,你救走了九幽老怪的事就不记得了?”
墨明智不由怔住了!船家一直呆在一旁,他完全为这件突然而来的事吓傻了,这时说:“这位小哥好心给你银子,你怎么用蛇咬人的?这太没道理了!”
毒丐一阵风说:“船家,这没你的事,你最好少开口,我们丐帮,不会无缘无故地去伤害一个人。”
船家一听“丐帮”两字,顿时傻了。船家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行船走水,多少也知道武林中的一些事,而丐帮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帮派,素有侠义之风,更不会无故去滥害一个人,何况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外人怎么也不清楚。心想:难道这位小哥,与丐帮结了仇么?便不敢再出声了。
墨明智心里明白了,原来这个叫什么一阵风的老叫化,是丐帮中的人,也是来追杀自己的,他心里又是纳闷,这老叫化怎么会认出自己来?我不是扮成了一个书僮么?
墨明智出道不久,怎知道江湖上的一些事情?何况丐帮人员极众,几乎遍布了中国大江南北,除了岭南和塞北较偏远,其他各处,都有丐帮的堂口和分舵。他们要追踪一个人,除非这个人匿藏在深山中不出来,否则只要这个人一在江湖上走动,他们没有不知道的。自从丐帮银笛子在黄冕附近与其他各派高手联络,联手围攻墨明智后,银笛子便以丐帮特别的联络暗号,飞传附近一带的堂口和分舵,注意九幽小怪的出现。
墨明智在叠翠山上为救于舒生,一显身手,超凡的武功一下传遍了桂林,顿时引起了武林中黑白两道人士的注目,当然也引起丐帮的注意。曾经目睹过墨明智武功的银笛子,更肯定在叠翠山上的这位少年,定是九幽小怪无疑,于是便一路追踪而来。不久,全州楼上的事件,墨明智的怪异武功伤了桂北四虎中的二虎,也在黑道人物中传开了。银笛子为了证实是不是九幽小怪干的,亲自将桂北四虎中的老大黑面虎擒了来,追问当时交手的情景,更加肯定是九幽小怪了。所以墨明智在永州府的零陵码头上一出现,立刻为丐帮的耳目注意到了。他们怕认错了人,伤害无辜,特意好言好语将黑面虎请来零陵认人,并且用飞鸽,将丐帮中一等高手毒丐一阵风请来对付墨明智。
毒丐一阵风,是丐帮的丸大长老之一,不但武功极好,是武林中屈指可数的第一溅上乘高手之一,为人也多智善谋,平日疾恶如仇,好侠仗义,与独行侠丐投影子齐名,合称武林中的两大怪丐。而两人的轻功不相上下,行为也相近。所不同的,一阵风是丐帮中的长老,而没影子不属任何门派,独来独往而已。
毒丐一阵风闻讯赶来永州,而墨明智已坐船离开了永州。他详细问了银笛子和黑面虎有关九幽小怪的情形,不由说道:“这么看来,这小怪的行为,倒是侠义中的人物,可惜他是九幽老怪的传人。”
银笛子说:“风长老,这小怪行为怪异,喜怒从心,可以说与九幽老怪一模一样。看来他出手救那迂秀才,是有他的用意的。现在他不是扮成那迂秀才的书僮,以掩人耳目么?”
毒丐一阵风沉思了一下说:“要是这样,小怪心计如此险恶,我们要认真对付才是。”
为了辨认是不是九幽小怪,一阵风便带了黑面虎,驶了一条快船,追踪而来。当快船擦过大船时,黑面虎在船舱里往大船上望去,一下就认出了墨明智,对毒丐说:“风长老,不错,是他们了。”毒丐说:“你既然没认错,我们到前面的白水小镇上等他们好了。”
所以墨明智的船一到白水小镇,毒丐一阵风便悄然地登上了墨明智的大船……
毒丐用计,以—条毒蛇而伤了墨明智,满以为自己随后出手,便可制服了墨明智。他想不到墨明智内力竟是这样的奇厚,竟然将一条毒蛇震成七八截,摔入湘水中。毒丐看得大惊,想到小怪武功怪异,与众不同,防他骤然出手,连忙往后轻跃上岸。
墨明智毫无江湖经验,怎知道丐帮的人会千方百计地来对付自己?更想不到自己的一切行踪,全落在丐帮的眼中。他现在担心的是,三个时辰之后,毒发作出来不知怎么办,他问毒丐:“你,你想要我怎样?”
“小怪,你想活命,去这镇子上的土地庙来见我吧,我在土地庙内等你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毒性发作,你就是来,我的解药也无法救得了你。”毒丐说完,转身便走。
墨明智急了:“土地庙在哪里呀?”
“你到镇子上问人便知道。小怪,你要明白,三个时辰内不到,我也不在土地庙了。”
“哎!你先别走,我现在就跟你去。”
可是毒丐再也不答话,一展轻功,像阵风似的走了。墨明智正想追去,于舒生在舱里叫道:“明儿,你千万不能去。”
墨明智停下来,问:“阿公,我怎么不能去的?”
“明儿,江湖上人心险恶,防不胜防。他要是给你解药,现在给你不好?何必要你去土地庙?”
“阿公,说不定他解药没带在身上,放在土地庙里。”
于舒生摇摇头:“明儿,我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也知道武林中的一些事。他带着一条毒蛇,哪有解药不随身带着的?他不担心毒蛇咬了他自己么?看来他害怕一个人打不过你,故意引你去土地庙。那里,一定有他的同伙人,到时将你捉起来,虽然给你解药,也会弄得你不生不死的。”
墨明智一想也是,问:“阿公,我要是不去,三个时辰后,毒发作起来我不死了?”
“明儿,你过来让我看看,说不定这蛇毒我会给你医治。”
墨明智惊喜:“阿公,你会医蛇毒?”
“我喜欢四处游名山大川,常在荒郊野岭中走动,随身也带了一些医治毒物咬伤的药,以防意外呵!”
墨明智大喜,走过去给他看伤口。于舒生看了一会问,“明儿,你手背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到很痛,像火烧似的。”
“那么说,这是一条竹叶青毒蛇的毒,真是天无绝人之地,这样的毒,我还可以医治,不用去土地庙求那老叫化了。”于舒生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出来,倒出两粒小小黑色的药丸,叫墨明智服下一粒,又用水化开一粒,敷在伤口处。不一会,伤口不再疼痛,竟然完全好了。墨明智高兴得跳起来:“阿公,你的药真是太好了,真灵。”
于舒生一笑:“明儿,我们叫船家开船走吧,别在这里停留了,以免他们再来找你。”
墨明智想了—下,摇摇头说:“阿公,你坐船吧,我不跟你在一起了。”
于舒生诧异:“你怎么不跟我在一起了!?”
“阿公,他们现在找到了我,会一直盯住我不放的。要是我与你在一起,会连累了你,说不定他们也会将你捉了去,杀害你的。”
于舒生暗暗点头。看来这孩子心地实在好,会为别人着想。我真不明白素称侠义的正派人士,怎么视这孩子为小怪?就算九幽老怪真是个恶人,但这孩子却是无辜的。他只不过为救老怪而无意中伤了你们罢了,又何必死死咬住他不放?他想了一下说:“明儿,阿恭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却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不!阿公,我不愿因我而害了你。”
“明儿,别说孩子话了!《增广贤文》中不是有这么一句:‘死生由命,富贵在天’么?你怎的忘了?”
墨明智奇怪了:“阿公,你不是说不相信命么?怎么又相信了?”
“明儿,我当然不相信命,但一个人的生死,有时是由不了自己的。说不定你一离开了我,他们更会将我捉了去,追问你的下落,我说不出来,他们一怒,会将我杀了的。”
墨明智一听,不由怔住了。是呀,我这么一走,那伙人的确会来找阿公的,问不出来,会将阿公杀了,这样,我不害了阿公么?墨明智感到自己走也害了阿公,不走也害了阿公,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想了一下,暗说:看来只好留下来与阿公在一起,那伙人要是找来,我就由他们捉了去,然后从他们手中逃跑,这样,就不会害了阿公了。对!就这样。想罢便说:“阿公,我留下和你一块坐船走吧。”
于舒生大喜:“明儿,这就对了!而且我写的那本书,还希望你能学会,这样,这本书以后就不会在世上失传了。”
墨明智暗想:阿公那本什么《识字要诀》这么重要么?怕失传,将它亮出来,让人人都能看得到读得到,不就不失传了么?难道阿公的书,也像姑姑的武功一样,不能让坏人学了去么?这时,于舒生早已命船家开船离开小镇,往衡阳而去。他叫墨明智跟随自己走入舱中的卧室,慎重地将那本《十字要诀》从行囊里取了出来,对墨明智说:“明儿,从今天开始,就要认真默读我这本书,白天默读,晚间默默依书而做。只要你能按书而行,就不怕别人用毒蛇咬你或对你下毒,甚至你还可以救人哩!”
墨明智大为惊讶:“阿公,这是本医书吗?”
“唔!说它是医书也行,说它是一本修心养性的书也可以,甚至说是本健身强体的书也无不可。”
墨明智更奇了:世上有这样的一本书吗?
于舒生又说:“明儿,这十个字你认不认得?”
墨明智一看,这十个字并不是什么古怪难认的字,而是“柔、圆,细、匀、长,刚、威、猛、烈、急”。这十个字,他全都认识。他困惑地点点头:“阿公,我认得。”
“好!你认得,就每一天学一个字和熟记它的用法。等你将这十个字都能运用了,我再教你将它们配合来运用,就能产生令人惊奇的神秘的力量,现在你拿去好好地学吧,到了晚上,我再来看看你能不能运用。”
“是!阿公。”
墨明智怀着好奇和疑惑的心情,将书拿回到自己的房中,先默读“柔”字的解释和它的运用方法。初初默读时,墨明智感到莫明其妙,当他把要诀熟记在心里,暗暗在心里学着书中的运用方法时,顿时便感到体内有一股奇异的气流,从丹田升起,流到自己的手指上,然后缓缓而柔和地放射出来,他更是奇异了:这是本什么书?跟自己初初学刘爷爷的那本没穿衣服、画着红线、蓝线的“公仔书”有相似之处,但运气的方法又似乎不大相同。
墨明智哪里知道这本《十字要诀》,正是武学上的奇珍异宝,是一门最上乘的武学,是以深奥无比的内功修成的书。玲玲郡主没有看错了人,于舒生不是别人,正是五十多年前名动武林的一代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子宁由于一身的九阳真气,可以说是青春永驻,七十多岁的古稀老人,看上去仍然像四十多些的中年人一样,连头发也没一条花白。所以他化装力一个中年秀才儒生,别人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在爱妻小魔女的叮嘱下,暗中保护墨明智这个浑小子,也让这浑小子在江湖经经风雨,见见世面,不到生死之间,不能出手相救,将他那一颗什么也不懂的浑脑袋敲醒过来,也可进一步观察墨明智的为人。所以他悄然地在桂林的叠翠山峰上出现,就是为了观察墨明智的为人。他想不到墨明智竟然会不顾厉害,突然跳出来救自己,而且展示了武林中少见的分花拂柳掌法和江湖上罕有的那一身奇厚的怪异真气,功力几乎不在自己之下。但他更惊喜的,还是墨明智那童心似水而仗义勇为的高尚品质,他几乎一下就爱上了这个与自己性格相似的浑小子……
《十字要诀》,不单是武林中修练内功的奇珍异宝,是武林八仙岭南怪老人一生的精心杰作,同时也是慕容子宁一生运用内功的经验和总结。它是教人如何凝神、聚气,控制,驾御和运用内劲的种种最精粹的方法,一旦学会了,简直可以雄视武林。岭南怪老人没有什么传人,将自己一身的绝技传给了子宁,而子宁也找不到一个合式的传人。因为能学到“十字要诀”的人,起码要有两个条件:一是内力异常的浑厚,没有这一点,就是纸上谈兵,学了也没有用,二是这人心地要极好而又能见义勇为才行,不然就会成为武林大害,江湖上的巨恶。因为一个人心术稍不正,一旦学成这一门惊世骇俗的武功,又怎不称霸武林,任意胡为?因此五十多年来,子宁一直找不到一个很好的传人,原因就在这里。他的儿子,为人公正,但没有这样奇厚的内劲,根本无法学。就是他的小孙女小燕,也达不到这样的境地。现在他一下发现墨明智,两种条件都符合了,怎能使他不惊喜?他决定将这门深奥无比,变化无穷的最上乘的武功,暗暗地传授给墨明智了!墨明智又怎会知道这一代奇侠对自己的垂青和用意?
墨明智在九幽峰中,经过了种种的奇遇巧合练得了一身的怪异真气,虽然学了扫雪的两门上乘武功,但对自己的内力,仍然不知道如何去控制、驾御和运用,所以一出手,仍然带着一种极为凌厉的劲力。而扫雪教他的两门上乘武功,主要是为了对付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至于对付武林中的一般高手劲敌,仍可以令他们骨断筋裂。而子宁教给他的“十字要诀”,却可以应付武林中的任何人,真正达到了既可制服对手,又不伤害他们,更不会令他们造成重伤而丧失性命而达到的防身自卫的目的。
以墨明智这样奇厚怪异的真气,要是懂得如何控制,运用,别说—条小小的毒蛇,就是再厉害的毒蛇,也毒不了墨明智。他完全可以将毒排出或逼出体外。甚至还可以将这一股毒液,化成一道细细的激流,射到对手身上,反令对手中毒。更或可以运用真气,将中了毒的人体内的毒逼出和吸出。
当墨明智第一次学会了“柔”的运气方法时,感到无比的新奇、有趣和惊喜。他像在九幽峰上练灵猴百变身法似的,又去学“圆”的运气、驾御方法了。本来子宁怕他学起来吃力,或者一时驾御不了自己体内的真气,所以一天只叫他练一个字诀。谁知墨明智在这方面有天生的奇能,不但记性好,悟性高,更兼有一身举世少有的怪异真气,竟然在一天内学会三个到四个的运气方法。
是夜,船停泊在一处荒野的河边上。子宁问墨明智:“明儿,第一个字诀你默记在心里了没有?”
“阿公,我记在心里了。”
“晤,你能运用了吗?”
“能运用。”
“好!你试朝江水拍一下我看看。”
墨明智顿时凝神运气,凌空朝江水虚拍一掌。只见江水半点也没震动,可是一道柔和的暗劲直透江底,使江底的一些游鱼受不了,翻腾出水面,跳落到江岸上来。这几乎是最上乘的绵掌功力了。船家看得异常的惊奇,不知道这是墨明智掌力所致,见到岸边欢蹦活跳的鱼儿,高兴地跃上岸去捉鱼。子宁看得怔了。显然,墨明智这一掌的劲力,不单运用了“柔”的方法,也渗杂了“圆”和“细”的运用方法,才有如此阴柔的掌劲。他疑惑地问:“明儿,是不是你以前学过了这种运气的方法?”
“阿公,没有呀!这是你那本书教我的。”
“那么,你不但学会了‘柔’字,也学会了‘圆’和‘细’字,对不对?”
墨明智不好意思地说:“是,阿公。要是你不高兴,我以后一天就学一个字诀。”
子宁暗想:想不到这浑小子学起上乘武功来,竟然易如反掌,超乎常人之外。他连忙说:“不,不,我是怕你学起来吃力呵!既然你这么快学会,那一天就学三、四个字好了。”
“阿公,我这样学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
蓦然间,墨明智轻轻地说:“阿公,有人上了我们的船了。”
其实,慕容子宁早已发觉船上的不速之客。来人显然是一位武枚高手,以极好的轻功,悄然登上船来。他从来人的气息中已判断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日间用毒蛇暗算墨明智的毒丐一阵风。他是艺高人胆大,全然不放在眼里,却想看看墨明智怎么对付一阵风。同时他暗暗点头:这个浑小子内力真是奇厚,一阵风的轻功,在当今武林中,已是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来时无声无息,居然也逃不过他的耳目,叫他听了出来。便故作不知道,愕然地问:“有人上船?我怎么不知道的?”
“阿公,大概这人想搭我们的船去什么地方,不想惊动我们呢。”
因为墨明智想起自己曾与小燕在柳州夜上木排的情景,便以已之心,度人之心,以为来人也像他当时那般景况,所以这么说。
子宁不禁摇摇头,暗道:你这个浑小子,真是比我当年还浑,来人悄然上船,显然是不怀好意,你怎么不警惕的?这样,你今后如何在江湖上行走!但子宁也不点破,却说:“是吗?我去看看。”
“阿公,他不想惊动我们,我们也别惊动他,让他搭我们的船好了。”
“明儿,你不怕他偷我们的银子么?”
墨明智可没有想到这一点,正想说什么,一阵风早巳像一阵风似地闪进船舱里来。墨明智在灯下一看,不由愕异:“咦!?是你?你怎么又跑来了?”
一阵风却困惑地打量着墨明智,他认为墨明智中了自己的蛇毒,没自己的解药,谁也医不了。尽管一阵风知道墨明智内力浑厚,也以为他顶多能运气将毒逼在一处,不让毒发作而已,决不可能将毒排出来。他见墨明智在三个时辰内没来土地庙找自己,反而开船走了,不由纳闷起来:难道这九幽小怪真的不要命了?他放心不下,又暗暗跟了上来,一路上没听到墨明智读什么“龙师火帝,鸟官人皇”的,也没听到墨明智的说话声,更认为墨明智是在运气逼毒,不能出声了。他怎么知道墨明智是在舱内默读“十字要诀”的?所以上船来看看究竟……
他在灯下打量墨明智,显然看出墨明智没有中毒,不由愕异:“你没有中毒么?”
墨明智茫然:“你是特意跑来看我的吗?”
“不错,我是来看看你的。”
“多谢你啦!我的毒已经医好了!你放心吧!”
墨明智本意是感谢一阵风深夜跑来看自己的蛇毒有没有发作,以为他特意来救自己,故从心里说出了这么一句感激的话。但在一阵风听来,却是个尖酸刻薄的讽刺,不由变色:“谁医好了你的蛇毒?”
“是我阿公呀!”
一阵风又是愕然:“你阿公?他在哪里?”
墨明智一指子宁:“这不是我阿公么?”
一阵风不知道墨明智说的是老实话,以为墨明智有意在戏弄自己。他打量了子宁一眼,问:“是你医好了他么?”他根本不相信这么一个迂秀才,能化解自己的蛇毒的。谁知子宁的回答,又出乎他意料之外。
子宁这时又成了一个十足十的迂秀才,慌忙一揖说:“是在下偶然会医治这种蛇毒,将他医好过来的。”
—般武林人士,或者懂得武林规矩的人,最忌的是自己能化解对方的毒。这样,无异会招来对方的怨恨,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敢于这种直率承认的,除非是这样两种人:一种是不懂武林规矩的非武林中人,一种是武功极好,根本不将对方放在眼下的武林高手,或者是有恃无恐,江湖上的名医。
一阵风一阵冷笑:“好,好,我老叫化看走了眼,不知道先生是位江湖奇人。”说时一出手,扣住了子宁手腕上的命脉,将子宁带了过来。
子宁故作大惊:“你,你,你想怎样?”
墨明智也大惊了:“你,你怎么捉住我阿公的?你快放手。”
一阵风厉声说:“小怪,我劝你别妄动,你一动,我先将你这个什么阿公毙了!”一阵风尽管知道小怪性情怪异,但这位先生对小怪有救命之恩,小怪就是再没人性,目前也不会置这位先生而不顾。
墨明智果然不敢动了,忙说:“我不动,你快放了我阿公。”
“小怪,你想我会轻易放了他么?”
“那你想怎样?”
“除非你让我点了你穴位,我才能放他。”
墨明智急于要救阿公,半点也不考虑到利害,说:“好,好,你快点我的穴位吧。”
一阵风反而犹豫起来,担心小怪弄什么花招,问:“你真的让我点你的穴位?”
“是呀!不,慢着,你是不是真的放了阿公?”
“小怪,我一阵风老叫化在武林中也是—个有名望的人,从来出言如山,不会食言。”
“好吧,你点吧!”
一阵风一出手,就封住了墨明智身上的几个要穴,只令墨明智能走动,却无法使劲,然后放了子宁,抱歉地说:“先生,请原谅我老叫化迫于情势,得罪了。”
子宁装着惊魂初定,说:“你,你,你想要我明儿怎样?”
一阵风说:“先生,你别太好心了,你知不知道这小怪是什么人?他是拿你作幌子,目的是在掩护他。”
“什么!?他拿我作幌子?”
“先生,你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武林中的事。这小怪是杀人魔头九幽老怪的传人,性格怪异,一味装傻扮蠢,心地却险恶异常,往往在言谈间便动手伤人性命。”
子宁更加显得大为惊讶:“他是杀人魔头的传人?装傻扮蠢杀人?可不像呵!我看他是个顶好的少年,大概你弄错了人吧?”
“先生,我也知道他曾经救过你两次性命,这是他别有用心利用你,想扮成你身边的书僮,逃过我们的追踪。你感激他救命之恩,我理解。但你也为他医治蛇毒,算是一报还一报。至于说这个用心险恶的小怪,我是怎么也不会放过的。这事,我劝先生就别理了,不然,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墨明智绝不会想到武林中人竟是这般看自己,他越听越糊涂:我几时用心险恶了?我在装傻扮蠢吗?这话怎么说,呢?墨明智虽然感到满肚的委屈,但更多的却是感到莫明其妙。因为这些都是无中生有的东西,与自己扯不到一块。他怔怔望着一阵风,不明白一阵风为什么要这么说。
子宁望着墨明智,暗想:这浑小子怎么啦?怎么听了一阵风这般无中生有的话也不动怒的?难道他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看他的神情,可又不像呵!他只好故装为难地说:“你想将他怎样处置?”
“先生,我只把他带回去交给我们帮主。”
“你们不会杀害他吧?”
“要是这小怪再没其他罪大恶极的事,我看我们帮主顶多废去了他一身武功,不会杀了他的。”一阵风说完,对墨明智说,“小怪,走吧。”
墨明智问:“我跟你走,你以后还会不会再为难我阿公的?”
“小怪,你别再装什么好心,你这花招可瞒不过我,你是不是想叫这先生央求我放了你?”
“不!我问你以后会不会再为难阿公。”
“放心,我绝不会去为难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好!我跟你走。”
墨明智说完,一纵身,宛如电光一闪,人已从船舱跃上了江岸。一阵风感到骇然,暗想:我已点了这小怪身上五、六处要穴,他根本无从使劲,怎么轻轻一跃,就到了江岸上?显然他的武功全然没失,难道我没点中他的穴位?还是小怪自行运气解了穴道,故意在捉弄我?要是这样,这小怪一身的真气,奇厚得难以令人置信了。
一阵风没有看错,墨明智是自行运气将被封的穴位解了。试问以小魔女那样的内劲,点了墨明智的穴位,墨明智也自行冲破化解了。一阵风武功再好,也好不过小魔女,又怎能封得墨明智的穴位?何况墨明智又练了“柔、圆、细”的运气方法。在一阵风与子宁的谈话间,早巳解了被封的穴位。
墨明智在江岸上叫道:“喂!老叫化,你上来呀!我跟你去。”
本来墨明智好心招呼他一道走的。可是一阵风却以为墨明智故意捉弄、调侃自己,顿时大怒:“好!小怪,我一阵风要领教你的高招。”
一阵风身形一闪,跃到江岸,以丐帮的独门武功——降龙十八掌,朝墨明智拍来。
墨明智没想到他—上岸,就举掌朝自己拍来,连忙一个灵猴动作翻了出去,惊讶地问:“你不是要我跟你走么?怎么又打我的?”
一阵风是丐帮有名的长老之一,别说在丐帮,就是在武林中,也一向受人尊重,哪里受得了墨明智这般的嘲弄,视自己如无物?怒喝道:“小怪,你这般轻侮我,我今夜跟你拼了!”
“我几时轻侮了你呀?”
墨明智不说还好,一说,更激起了一阵风的怒火,他—连几掌,掌劲凌厉,朝墨明智拍来。墨明智本能地闪避了他两掌,到第三掌时,便以分花拂柳掌法相迎,谁知交手四,五招,便将一阵风拍飞了出去。幸而一阵风轻功极好,加上墨明智拍出的是分花拂柳掌法,化去了对方的劲力,所以一阵风跌落下来时,没受什么伤,只是感到心血翻腾,几乎要吐出来。虽然这样,一阵风已无力站起来了。
墨明智见他摔在地上,又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把他震伤了,忙问:“你怎么了?没有受伤吧?”
一阵风一听,简直要昏了过去:这小怪真是名副其实的小怪,行为怪异得叫人无法理解,自己拍伤了人,还来问人受伤了没有,简直像猫玩老鼠一样。
墨明智又关心地问:“你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一阵风心想:你过来扶我?看来你是想取我性命。你怕我不知道?他暗蓄力量,说:“好吧,你过来扶我吧。”
墨明智真的跑过来扶一阵风。他怎么也想不到,一阵风在暗蓄力量,骤然给他一掌,所以他既不防备,也没闪开。这一掌正正拍在他的胸口上。一阵风满以为这一掌,取不了小怪的性命,也足以使小怪身受重伤,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以报刚才一掌之仇。可是,他又犯了一个大错误,明知墨明智真气奇厚,除了刀剑能伤墨明智外,用手用脚,是伤不了墨明智的。只听见“砰”的一声,墨明智只是后退了两步,他自己反而摔飞了,左臂骨也给墨明智奇厚的真气震断了,他咬着牙,忍着痛站起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墨明智,同时也准备闭目等死。因为他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了,即使反击,自问也不是小怪的对手。
墨明智却茫然地望着他:“我,我,我是好意扶你,你怎么打我一掌的?你不高兴,也用不着发这么大的脾气呵!”
一阵风又是给墨明智再一次气得死去活来:这个九幽小怪,明明运气震断了自己的手臂骨,反而说自己不高兴,发脾气,真是生性怪异得与众不同。想不到自己成名多年,今夜却遭受小怪这般的嘲弄,他又怒又气,吼道:“小怪,你快过来杀我吧。”
墨明智听了一怔,不明白老叫化为什么要这样说的。他不知道自己已震断了一阵风的一只手,以为一阵风又叫他过去要打他一掌,便摇摇头:“我不过去了,再说,我也不会杀你呀!我等你气消了再说。”
“我气消了你又怎样?”
“我跟你走呀!你不是要我跟你走么?”
一阵风一听,感到又是一种天比的嘲笑,看来这小怪是想将自己活活气死,这比用刀杀了自己还难受。他几乎不顾一切地要跳起来,奔到墨明智跟前,狠狠咬墨明智—口,宁愿自己死在墨明智掌下,也不愿受墨明智这般的戏弄,也正在这时,他耳中听到了—阵似蚊蚋的声音:“风长老,你这时不走,还等到何时?你真的想死在小怪的掌下吗?”
一阵风一听,不由怔住了,这显然是位武林高人暗中用密音入耳之功在提醒自己。可是一想,这小怪武功这般好,我能走得了吗?这位不露面的高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又说:“风长老,你快走吧,我有办法阻止这小怪不来追你。”
一阵风顿时一颗心放了下来,心中暗暗感激这位武林高人在暗中出手相救自己。他哪里知道,他心目中的武林高人,就是他认为不会武功的迂秀才,化了装的一代奇侠慕容子宁,子宁一直在船上注视岸上的一切,他几乎被墨明智傻头傻脑的行动笑破了肚皮。这个浑小子,简直比自己当年还浑,他的一片好心,对方已看成是恶意,他却仍然不知道,真是浑透了。当子宁看出一阵风要拼命时,自己再不阻止,说不定墨明智在情急自卫中出手,真的会要了他的命哩!要是一阵风一死,墨明智与中原武林人土的仇怨就会结得更深了!所以暗暗用密音入耳之功叫一阵风快走。
一阵风不愧是老江湖,就是要逃走,也会给人一个措手不及。他忍着痛,大吼一声:“小怪,我跟你拼了!”人跟着跳起来。墨明智以为他又要出手打自己了,吓得往后跳开。可是一阵风身形一闪,已消失在夜幕里,去得不见了人影。墨明智一怔,感到莫明其妙,怎么这老叫化走了?他不要自己跟他走么?跟着他又一下醒过来:这老叫化一走,以后不是又要为难阿公么?他急着叫道:“老叫化,你别走,我跟你去。”说着,便想去追赶。
子宁忍住笑说:“明儿,你别追他了,回来吧。”
墨明智着急道:“阿公,我不跟他去,他以后又会来为难你的。”
子宁暗暗点头:这浑小子心地的确太好了,他想到的只是别人,而丝毫没想到自己,怪不得燕燕看中了他,叮嘱自己在暗中看顾他哩。便说:“明儿,你就是跟了他去,他要为难我,还是会来为难我的。”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阿公,难道他说话不算数么?”
“我看他说话是算数的,他以后恐怕不会来为难我们了。我担心的是,他不会来为难我们,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更多的人?”
“是呵!”
“阿公,那我们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是,我们找一个没人知道的偏僻地方隐藏起来,避开他们的追踪。”
“阿公,我们不去四川了?”
“去呵!”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阿公,我们要去四川,又怎么能隐藏起来呢?”
“我们只隐藏三、四个月,等到他们找不到我们了,我们再扮成其他人去。”
“三、四月后再动身,能在明年赶到四川?”
“明儿,赶得到的,顶多我们不去游玩衡山,观赏洞庭罢了。”
“阿公,那你……”
“明儿,别说了,只要你在隐藏的地方学会了我的那本书,我比什么都高兴。再说那些地方,等我们去了四川回来后,再去游玩也不迟。”
墨明智一想也是,问:“阿公,那我们去什么地方?”
“我知道有个地方,没什么人注意,去那里隐藏起来最好了。”
“真的?阿公,我们几时去?”
“要去,最好在今夜里就去,这样,更没人知道我们去了哪里。”
“阿公,那我们叫船家马上开船吧。”
“明儿,我们再不能坐这条船了,这条船已为人注意,无论我们去哪里,都会有人知道。”
“我们走路?”
“是呵!只有弃船走路了。”
“阿公,你不辛苦吗?”
“辛苦倒没什么,只可惜我不会轻功,像你那么有本事。要不,我们今夜里就可以赶到那个地方了。”
“阿公,我背你好了。”
“你背我?你能抖展轻功吗?”
“阿公,你放心,以前我也曾背过刘爷爷攀山越岭,爬上险峰哩!”
“那更好了,要是我们在天亮前赶到了那个地方,更没人知道我们了,你就可以安静地读我那本书,没人来打扰我们。”
于是他们打发了船家,带上行装。墨明智背着子宁,真是举步如飞,在黑夜下翻山越野而去。子宁伏在墨明智背上,只听到风声呼呼,原野山岭,几乎在跟前一晃而逝。犹如闪电般的快捷,仿佛如天空中的流星似的,转眼之间,已去百里之遥。墨明智身法的快捷,又出乎子宁的想像之外,既高兴又惊讶。暗想:这个浑小子,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竟有当今武林任何一流高手所达不到的极佳轻功,看来真可与名震武林的天山怪侠的轻功相媲美了。自己当年像他这样的年纪,哪有他这样好的武功?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超旧人了。当今武林有这个浑小子,可以说是武林的幸运。可惜这样一个心地极好,童心似水的少年,竟然为武林正派人士所不容,视为行为怪异的九幽小怪。可叹武林中的名门正派,门派偏见太深了,看人不看一个人的本质和行为表现,只看出身好坏,认为他是九幽老怪的传人,就罪不容诛了。这样的成见真是害人不浅,当年中原武林人士歧视碧云峰人和小魔女,怎不引以为鉴?万一将这浑小子逼上了绝路,或者为黑道人物拉了过去,后果将会如何?这些人怎么不想一想的?子宁想到这里,更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他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向武林人士澄清这事。当然,今后墨明智一定千万别走上邪道,这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就是凭自己的声望向武林人士说明,也起不了作用。看来,要想澄清武林的冤案,也决非一朝一夕之工夫。自己过去不就经历过许许多多的风雨吗?唔,为了明儿,以后要想想办法才行。
临天亮前,墨明智在子宁的指引下,来到了衡山中一处群峰矗立的深山里。他们拨开了荆刺丛林,走进了一个异常干爽的岩洞里。这里正是当年子宁和小魔女养伤藏身的“藏英洞”,一直鲜为人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梅林庄院 上回说到,墨明智来到一处岩洞,看到岩洞里不但有床有被褥,还有粮食和一些生活日常用品。过去,这岩洞四周十多里内没有人烟,而现在,在这岩洞不远的山坳上,出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只有一对中年夫妇,平日里靠打柴为生。其实这对夫妇,也是武林中的少有高手,他们一直深藏不露。他们是子宁和小魔女打发来这里的,既是子宁的耳日,也是负责看管和打扫藏英洞的得力家人。
子宁带墨明智来这里,目的就是要造就墨明智成为当代武林中的一位奇人,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使自己西归后,也有一个传人。
墨明智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岩洞里的一切。这个岩洞没有他住过的九幽洞那么宽大迷离,更没有他姑姑所住的岩洞那么险峻怪异,但却小巧玲珑,干爽光亮多了,他惊讶地问:“阿公,这岩洞不是有人住吗?他回来了,不怪我们吗?”
子宁笑道:“这岩洞是我住的。除了我和我家人外,别人不会来这里。”
墨明智茫然了:“阿公,这岩洞是你的家吗?”他心中不明白,一个读书人,怎么住岩洞的?
子宁说:“明儿,别再问了。我喜欢游山玩水,这里是有名的南岳衡山中的一个山峰,我往日游衡山,不想去住客栈,便找到了这偏僻荒凉的岩洞住下。好了,你在这里专心读我那本书吧!待学会了我那十字秘诀的运用方法,以后与人交手,就不会一下震断了别人的手脚,顶多将他震飞而已,使他们不敢轻易冒犯你。”
墨明智惊喜:“真的!?那不比我姑姑教我的武功更好?”
子宁也不多说,便督促墨明智学那十字秘诀的运用方法。四个月来,子宁不但将岭南怪老人一身的绝学,也将自己多年的心得,倾囊传授给墨明智。这样一来,使墨明智武功大进,达到了震今烁古的境地。他不但可以挥绸成棍,隔空封人穴位,更可以凌空摄物,身不动,只要暗运真气,便可以将空中飞过的鸟摄取下来,墨明智本身的怪异真气,已浑厚得无法比拟,过去只是不会控制,驾御,运用而已,现在,他学会了武林中绝顶上乘武功—一十字法,从这十个字中,又演变为深奥莫测的种种上乘武功,如摧心掌、无形剑、隔空点穴、凌空飞渡等等。到了这时,他才成力真正驾御自己体内真气的主人,真正能控制自如,运用由心了。同时也像一代奇侠子宁一样,达到了反璞归真的最上乘境地,目光神蕴收敛,任何武林上乘高手,再也看不出他身怀惊人的绝技和一身奇厚的真气了。因为练内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上乘境地时,一个人的气质、外神都完全收敛了,外表如常人一样,别人怎么也看不出来。
子宁见墨明智在短短的四个月中,便将神功练成,不由暗喜。唯—遗憾的,就是墨明智体内的真气,并不是自己的九阳真气,严格来说,还不算是自己真正的衣钵传人,只是自已的一个门人而已。因为九阳真功,是一种纯阳的内功;而太乙真功,是纯阴的内功。可墨明智所练成的怪异内功,却是阴阳兼并,近乎少林寺“易筋经”的内功,但又没有易筋经内功那么纯和。以武林正派人士来说,墨明智练的是邪派中的最上乘的内功。其实武功一途,根本没有正邪之分。为心术不正的人掌握,就可为非作歹,为害江湖,为正义人士掌握,就可行侠仗义,造福武林。武功分正邪,只是武林人士一种门派的偏见和极不正确肪说法。
再说子宁见墨明智神功初成,可以放心让这个浑小子一个人到江湖上走动了,便说:“明儿,我知道你武功极好,我希望你注重‘武德’两字。”
墨明智愕异:“武德!?什么武德的?”
“武德,就是武林人的道德,千万不可特艺凌人,更不可滥伤无辜。几十年前,武林中以漠北怪丐的武德最好了,他不但不恃艺凌人,滥伤无辜,就是不会武功的人骂他、打他,他也不还手。他的武功又是极好的,举手之间,便可以取人性命。以你来说,你是绝不会去欺负人和无故伤人的。就怕你碰上了一些横蛮不懂武功的人打你骂你,你会忍不住出手的。”
“阿公,那我任他打和骂吗?”
“你最好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和他讲道理。”
“阿公,万一他不讲道理,把我打伤了怎么办?”
“明儿,以你现在体内的真气,不会武功的人不管怎么打你,也伤不了你的。你可以一走了事,不去理他就是了。”
“好吧,阿公,我以后不理他们就是。”
“当然,对一些为恶又会武功的人,你不但不能任由他们打你,就是见到了他们杀害别人时,你可要去管呵,千万不可不理。”
“阿公,这一点我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
“对,对。不过,对为恶不多的人,你只可以惩戒他们一下,千万不可乱伤人命,对十恶不赦的匪徒,你可以用你刘爷爷的六合掌法,取了他们的性命,以免他们再为害他人。”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杀了他们?阿公,这行吗?”
“哦!?为什么不行的?杀一个恶人,可以救很多的好人呀!”
墨明智摇摇头说:“阿公,一个人是没有权去杀人的。”
子宁不由一怔:“那你任由他们为恶了?”
“阿公,可以捉了他们,交给官府呀!”
子宁一听,不由好笑起来,暗想:我还担心这浑小子今后会滥杀无辜,看来这是多余的了,这浑小子不但不会伤人性命,简直太天真了!官府才不理你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哩!说不定还骂你给他们添麻烦。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浑小子不会乱伤人命的。以后如何,只能让这浑小子去碰碰钉子,接受教训了。便说:“你能这样做就更好了。明儿,你在这里面住了四个月,该动身去四川了。这次我却不能与你同行了。”
墨明智吃了一惊:“阿公,你不去四川了么?”
“我去是去,要是你和我在一起,明年四月,你就赶不到四川成都了。”
“阿公,我可以背你走呀!”
“你背我走,我怎么游山玩水的?再说,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逗留一段时间,看看当地的名山胜景。明儿,你还是一个人去四川会你兄弟,我们以后自有相见的日子的。”
墨明智呆了半晌不出声,他是十分不愿意离开子宁的。可是一想到阿公出来的目的是游历各处的名山大川,总不能要阿公跟着自己赶路的,便问:“阿公,我什么时候动身呢? ”
“明儿,以你的武功,要赶去成都,一个月便够了,现在离明年四月,还有半年多的日子,所以你不必急着走,过三、四天你再走吧,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墨明智“唔”了一声:“阿公,那我三、四天后才走吧。”从内心来说,墨明智十分不愿意离开他心目中的“阿公”。四个月的相处日子里,墨明智感到阿公对自己像亲人似的关怀,既随和又亲善,但教起自己来,又是那么的严厉。墨明智从懂事以来,除了自己的亲爷爷,从来没有人像长辈似的关心、爱护过自己。九幽峰上的刘爷爷,也没这么关心自己,他对自己可以说不闻不理,平常冷冷冰冰的,任由自己一个人玩和生活。只有在刘爷爷临死前几天,才对自已显出关心。而这位阿公就不同了,一开始和自己接触,就百般的关心自己,教自己读书识字,更教会了自己如何运气,使自己今后不会失手伤人。在他心目里,已视阿公为自己最可亲的亲人了。他十分不愿立即离开阿公。但他心地纯厚,更不愿为了自己而给别人添麻烦,便只好忍痛离开阿公,不想再去妨碍阿公游玩名山大川的兴趣。
子宁也不想离开墨明智,但为了让这个浑小子去经经风雨,见见世面,在江湖上磨练和成长,只好放他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了。因为在温室和花盆中,永远也培养不出千里马和万年松来。要想使墨明智成才,只有在江湖上磨练才行。
三、四天来,子宁不但给墨明智讲了很多有关武林中的奇人怪事和江湖上的种种险恶,更教墨明智如何处事做人。在分手时,子宁又语重心长地对墨明智说:“明儿,我有两句话,你可要认真记在心中。”
“阿公,你说吧,明儿会记在心里的。”
“明儿,这两句话就是:别以小善而不为,别以小恶而为之。”
“阿公,我记住了。阿公,以后明儿要找你,去哪里找你好呢?”
“明儿,你不用来找我,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阿公,你以后会知道我在哪里的?”
子宁一笑:“你不是去四川成都吗?而且你还要去峨嵋山的,我去四川一打听,不是知道了么?”
墨明智一想也是,但心里暗睹纳闷:怎么阿公不想我去找他的?大概是他终年在外,极少在家里,怕我碰钉子,心里感到失望,所以不想我去找他了。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关心他爱护他的阿公,会悄悄地跟踪他,在暗暗地保护他呢!
墨明智拜别了子宁,怏怏地往长沙而去。第二天中午,他便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长沙西边的岳麓山下了。这时已是九月天气,正是秋高气爽,万里睛空,没半片浮云。岳麓山一带枫树极多,一入深秋,枫叶殷红似火,在丽日的照耀下,瑰丽异常。尽管墨明智并非文人骚客,但当他看到满山仿佛被一片红云拥抱着的奇丽景色,也不由心醉神迷了。山麓之下,一座玲珑别致的小亭隐现在枫林中,远远望去,恍如仙境一般。墨明智一时高兴起来,打算到小亭里休息片刻,好好观赏这殷红似火的枫林秋景。可是他刚一走入小亭里,不由吓了一跳。只见小亭里卧若一位鹑衣百结、骨瘦如柴、白发如银的老叫化。起初,他还以为是没影子莫长老,细看之下,这老叫化比莫长老老得多了,也瘦得多了,卧在亭子里一动也不动,也听不到他的气息,好像是具僵尸似的。墨明智怔了半晌。他打心里来说,除了莫长老,几乎对叫化没有什么好感。想想,先是丐帮的银笛子与其他高手联手围攻过他,继而是一阵风的暗算,见到叫化子,心里仍有余悸,害怕又碰上了丐帮中的人.可是见这老叫化卧在亭子里一动也不动,没有半点气息。墨明智暗想:看来这个老叫化已经死了,大概是饿死在这里的,不会是丐帮中的人吧。墨明智又不由起了一阵怜悯之心,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老叫化身上,然后向四周打量,打算找个地方将这老叫化埋了,以免他暴尸荒野。最后,墨明智看中了亭子下面的一块草地,对尸体一揖说:“老人家,我现在找了个地方将你埋葬,希望你好好安息在九泉之下,请别怪我草率。”说完,正想弯腰抱起老叫化。突然之间,老叫化一只僵硬如柴的手,扣住了墨明智手腕上的命脉,人也坐了起来。
墨明智大吃一惊:“你,你,你没,没,没有死吗?”
任何武林高手,只要手腕命脉合人扣住,哪怕武功再好,也会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地听人摆布。可墨明智一身真气奇厚得与人不同,何况又是突然受袭,墨明智在惊愕中,体内真气就不由自主产生了极为浑的劲力,在惊愕中,也一下将老叫化的手震开了,震得者叫化手臂隐隐发痛。本来墨明智拜别子宁时,子宁曾经叮嘱他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但墨明智在情急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暴露了这一上乘的武功。老叫化先是一怔,跟着又是哈哈大笑,说:“九幽小怪,老夫几乎走了眼,让你骗过了。这么一试,便将你试了出来。想不到你内功竟然练到如此奇境,叫别人看不出来。”
墨明智更是怔住了:“你,你,你也是来追杀我的吗?”
这位白发如银的老叫化,可以说是丐帮仅存的元老之一,是前任丐帮龙帮主的师弟,今年已八十多岁了,内外功夫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一根打狗棍,在当今武林中已罕有敌手。本来丐帮帮主应由他来接任,但他性情淡泊,更怕俗务缠身,故而把帮主之位让给了如今的鲁帮主,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漂泊,四海为家,时而出没闹市街头,时而醉卧名山古刹,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得了个神龙怪丐之名。他极少卷入武林之争,就是干了侠义之事,也不现形留名。虽说一阵风和没影子在武林颇有名气,成为武林的两大怪丐,其实真正的怪丐才是他,只不过他的行为有些近似以前武林八仙中的隐侠子君,所以不为一般武林和江湖人士所注意。这次他在岳麓山枫林中的小亭里出现,主要是丐帮帮主身受重伤,而丐帮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一阵风,也折在九幽小怪的手下,鲁帮主以本帮最高的“竹符”飞传给他,请他回来,同时更带伤亲自恳求他出来对付九幽小怪,为武林除害。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得不出山了。但他为人异常慎重,每逢干什么事情之前,总是先将对方了解清楚后才下手,绝不鲁莽行事,以免误伤了好人。
自从墨明智伤了一阵风后,跟着便在江湖上莫明其妙地失了踪,谁也不知小怪去了哪里。但小怪曾在桂北湘南一带出现,看来小怪也不会走出湖广,只不过不知隐藏在何处罢了。只要小怪一露面,丐帮是不会不知道的,何况峨嵋、武当、华山、点苍、崆峒等几派的人,也在追寻小怪的下落,尤其是点苍一派,几乎出动了全部高手,四处找寻小怪。
三、四个月来,神龙怪丐除了追踪小怪的下落外,更暗暗打听小怪的为人。当他了解到小怪在融县,柳州、桂林、全州的行为后,又问清楚了黄晃交手的情形时,心里不禁疑惑起来,暗想:这样看来,九幽小怪却是侠义一流的人物,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小魔头。不错,他行为是有些怪异,是天性如此,还是他恃艺凌人,这就要等见到小怪后才弄得清楚的了。所以当墨明智在衡山附近出现时,立刻引起神龙怪丐的注意。不过,倒不是他看出了墨明智的上乘武功和一身的真气。因为几个月下来,墨明智已练到反璞归真的境地,神龙怪丐当然看不出来了。但他却看出了墨明智身上带着令一般黑道人物垂涎的金银财富,一个身没武功的少年,带这么多金银上路,不怕人抢劫吗?就是这一点,引起了老江湖神龙怪丐的注意,便一路俏悄跟踪而来。另一方面,他看出这个少年似乎什么也不懂,也有暗中保护之意。到了岳麓山,他决心要试试这少年会不会武力和是不是小怪了。就算不是,也问问这少年带这么多金银在江湖上乱闯干什么。所以他悄悄先入小亭,以龟息之法卧在小亭之中,看看这少年心地如何和为人怎样。
神龙怪丐做梦也想不到少年这般好心,竟然脱衣相盖,还要为他择地而葬,心里已有几分高兴了。但他仍不放心,便突然出手相试。因为凡是会武功的人,哪怕掩藏得再好,在这突然的袭击下,便会本能地亮出武功来,不会武功的人,也会吓得大惊失色。神龙怪丐意想不到的是,墨明智两方面表现都有,既大惊失色,也抖出了武功来,而且这种极为上乘的内力,也令怪丐为之一怔。他一下肯定眼前这位少年,有九成是小怪了。一问,墨明智又是这么的回答,这真是不打自招,无异承认自己是九幽小怪了。要是墨明智江湖经验丰富,善于察颜观色,沉着冷静,控制着自己体内的真气,神龙怪丐怎么也看不出墨明智是九幽小怪,顶多认为墨明智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年,说不定会喜爱上他,就算不收他为徒,也会传授他一些功夫,让他今后能防身自卫。
神龙怪丐这时打虽着墨明智,见他一脸的天真、纯朴,没半点奸险之像。但又想到,自古一些枭雄之徒,何尝给人不是一个好印象?要是王莽早死,谁又会想到他是个野心极大的枭雄?还不认为他是个匡扶汉室的周公?正研谓人心叵测,海水难量。神龙怪丐想到这里,双目如冷电,冷冷地问:“那么,你自认是九幽小怪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是小怪。”
神龙怪丐一怔:“你不是小怪?”的确,他从心里希望这个善良、天真、纯朴的少年不是九幽小怪,不然,就太可惜了。
“是呵,我不叫小怪,叫墨明智。”
没名字!?世上有这样的名字吗?神龙怪丐不由冷笑一下,问:“你既然不是小怪,为什么说我来追杀你?”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那么你不是来追杀我的了?”
“嘿!嘿!你既然是九幽小怪,我当然是来追杀你的了。谁叫你打死了点苍派的欧阳少侠,又伤了我丐帮的帮主和一阵风长老?”
墨明智跟随了子宁四个多月,不但知道了武林中的各门派,也懂得了一些江湖上的规矩和称呼,并且也知道了眼前这位老叫化是武林中的奇人,连忙说:“老前辈,我不是有意的呀,是他们逼我的。”
“哦!?他们怎么逼你?你说来听听。”
墨明智便一五一十将在黄晃时的情形说了出来,也将自己碰上一阵风的事说了一遍。
神龙怪丐听了半晌没作声,因为墨明智所说的情形,与他所了解到的一样,没有半点隐瞒和虚假。同时他凭自己久阅人世的经验,也看出了墨明智一派天真无邪,对武林中的事什么也不懂。可惜世人不清楚这一点,而且还以讹传讹,将这样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年说成是行为怪异,有些人更把这少年的好心当成了恶意,胸无城府一片真情的说话竟认为是有意轻视、调侃自己。要是找寻小怪的各派高手了解到这一点,就不会闹出黄晃的事件了。这样看来,错不在这少年,而是在峨嵋、点苍派等人身上了。并且更感到一阵风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这么一个心地善良无知的少年,简直是丢了丐帮之丑,枉他活了这一把年纪。他不由问道:“你真的不想与中原武林为敌?”
“是呀!我怎么会与他们为敌呵!”
“那么,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想弄清刘爷爷的冤屈呵!”
神龙怪丐愕异:“刘爷爷!?他是什么人?”
墨明智感到奇怪:“你们不是说他是九幽老怪么?”
神龙怪丐一怔:“你所说的刘爷爷就是九幽老怪?他姓刘?”
“是呀!”
的确,不但是神龙怪丐,武林中人只知道二十多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武功莫测的九幽老怪,专与武林中的正派人士为敌,不少武林高手,更伤在他的双掌之下。而九幽老怪姓甚名谁,却是谁也不知道。
神龙怪丐于是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刘常卿。”
神龙怪丐又是一怔:“刘常卿!?是不是人称江湖游侠的刘常卿?”
“是呀!老前辈,你也认识他么?”
“认识,认识。要真是他,过去找和他的交情还不错哩!他为人一身傲骨,好义豪爽,可是自从他一家遭到巨变后,他便失踪了。他怎么变成了杀人魔头的九幽老怪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呀。但我感到刘爷爷顶好的,曾经救过我。”墨明智又将自己所知道有关刘常卿的事说了出来。
神龙怪丐又是惊怔了:“他说他一家是上灵道长杀害的么?”
“刘爷爷是这么说呵!”
“他有没有记错了?我听人说,他一家是巴山双枭杀害的,上灵道长还为他报了仇……”
“老前辈,刘爷爷说,这正是上灵道长用心险恶的地方。”
神龙怪丐一时沉默不语了,暗想:要是这事像刘常卿所说的,上灵道长又是一位武林中的伪君子,手段极其卑鄙的枭雄,真是莫看直中直,须防仁不仁了。便问:“你这次出来,就是想杀了上灵,为你刘爷爷报仇?”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会杀他的。”
神龙怪丐大感意外:“你不杀他,又怎样为你刘爷爷伸冤报仇?”
“老前辈,不瞒你说,我想弄清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我只要上灵当众认罪,亲门到我爷爷葬身的地方叩头认错就行了。要不是真的,我也不去找上灵道长了。”
神龙怪丐不由暗暗点头赞许,暗道:要是出于误会,这事还好办。要是真的,试想上灵这样一个伪君子,能当众认罪吗?那不比杀了他更难受?说不定在事情没有弄清以前,就将小怪干掉了。想到这里,神龙怪丐有点为墨明智担心了。他不由又打量了墨明智一下,见墨明智一脸的孩子气。暗想就凭这样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少年,又怎能办得了这么一件牵动武林的大事?这事我不知道罢了,既然知道,我又怎能不理?少不了我要暗中为这小怪周旋一番。便问:“小兄弟,你真的叫没名字吗?”
“是呀,我姓墨,叫明智呀!”
“好,好,我以后就叫你为墨明智了。小兄弟,这事要是出于误会还好办,万一是真的,恐怕你不但不易办到,今后还危险重重哩!你要小心才是。”
“多谢老前辈的关心,我会小心的。”
神龙怪丐突然一声大喝:“谁!给我滚出来!”
墨明智吓了一跳,不明白神龙怪丐说得好好的,一下会大声喝喊起来。他一看,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一个叫化子来。本来墨明智一身真气盈体,附近一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听出来。但他一来缺乏江湖经验,没有武林高手那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高度警惕性,时时提防敌人的暗算;二来他专心于同神龙怪丐的谈话,所以一时没去注意。墨明智看了来人一下,心里又是一怔:这不是在黄晃时与人联手围攻自己的那个冷面中年叫化吗?这个中年叫化,正是丐帮中的银笛子。
神龙怪丐冷冷地望着他,问:“你鬼鬼祟祟地藏在那里干什么?”
银笛子连忙磕头说:“属下见您老人家在这里与人谈话,不敢过来惊动。”
“你藏在那里多久了?”
“属下刚刚才到。”
“哼!你为什么不走来?是不是在偷听我们的说话?”
银笛子大惊:“属下怎敢偷听您老人家的谈话?属下的确是刚刚才到的。”
“好吧。”神龙怪丐一指墨明智,“你知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老人家,他就是九幽小怪,是我们要追踪捉拿之人。”
“我告诉你,今后丐帮的人,不可再去为难这位小兄弟了。”
“这一一!”
“这什么?这位小兄弟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他杀害了多少无辜人的生命?伤害了多少人?你说给我听听。”
银笛子一时给问得傻了眼,心想:怎么鲁帮主不给他讲的?他只好说:“老人家,这小怪先伤了峨嵋派的草上飞,后杀死了点苍派的欧阳少侠,接着又伤了华山派的黑白双女侠,最近我帮的风长老,也重伤在这小怪的掌下。”
“哦!?还有没有的?”
银笛子暗想:他是不是老糊涂了?一条人命,重伤四个,还不够吗?他望着神龙怪丐,—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神龙怪丐说:“怎么?没有了吧?看来你知道的还没有我老叫化知道多。我告诉你,这小怪在融县除了当地的土皇帝费四爷,在马平活擒了江湖巨盗玉面郎君,在全州又伤了桂北四虎。同时,我也还知道,他在永福县的太和山中,只交手两招,便除了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两个大魔头——一条鞭和闪电刀,你怎么不说了?”
银笛子大吃一惊。他所知道的:一条鞭和闪电刀这两个黑道上的魔头,出没无常,武功极好,自问自己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这小怪竟然只交手两招,便杀了他们,怪不得风长老也伤在这小怪的掌下了。
神龙怪丐继续说:“我真不明白,放着罪行累累的一条鞭和闪电刀不去追杀,却偏偏千方百计的要追杀这位小兄弟,这算什么侠义人士?”
银笛子委屈地说:“老人家,属下这是奉帮主之命的。”
“就算是奉帮主之命,你也应该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分清是非才对。难道帮主叫你去杀一个无辜的人,你明知这个人无辜,你也去杀么?那么你与黑道人物和邪派人士又有什么区别?再说,风长老和你们对付这小兄弟的行为和态度,够光明磊落吗?配不配称侠义人士?”
银笛子给神龙怪丐问得哭笑不得,心想:莫不是这老人家喝酒喝多了,尽说些糊涂话?对付九幽老怪的传人,这样一个邪魔歪道的人,能讲江湖道义吗?何况这小怪武功莫测,招式怪异,行为怪僻,生性险恶,只能不择手段对付他才是。看来这小怪不知对补龙怪丐说了什么话,弄得他不帮自己人,反而为小怪尽说好话。但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
神龙怪丐扫了他一眼,问:“你不服是不是?你试扪心自问,你们在黄晃是怎么对付这小兄弟的?自以为是名门正派,侠义人物,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而且还先动手伤人,逼得他不得不出手自卫,才落得个一死三伤,这怨谁?只能怨你们自己。幸而这小兄弟心存仁厚,只是闪避你们的进招,不得已才偶然出手。要是他也像你们这样,不是我说一句丧气的话,你们之中能活下来的,恐怕也不多吧。”
银笛子听了不以为然。的确,论单打独斗,谁也不是这小怪的对手。联手围攻,这小怪要不是仗着一身怪异的轻功逃脱,又怎知他不丧在我们几个人的手下?
神龙怪丐说:“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今后,我们丐帮的人,再也不准与这位小兄弟为难,别去盯踪他。”
银笛子为难地说:“属下就怕帮主见怪,老人家,你一向在外,恐怕不知道,最近帮主立了一个新规矩。”
“哦!?什么新规矩的?”
“就是帮主吩咐下来的事,必定奉命执行,不然,将受帮法的处置。”
“错了的也执行么?”
“就算错了,先执行才说。”
神龙怪丐勃然大怒:“这算什么规矩的?那不成了皇帝的金口玉牙?他要是叫一个人死,那个人就非死不可了?”
银笛子耸耸肩:“帮主说,不是这样,就不能维持帮里的纪律。”
“胡说八道!就算是皇帝,下错了圣旨,干错了事,一些有胆识的将相,也敢直言相谏,甚至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来拒绝。难道我们的脑瓜子是白长的?连好坏都不分,还称什么侠义人土?在江湖上行什么侠,仗什么义?”
“老人家,这事你最好跟帮主说说,免得属下难做。”
“我当然与他说,叫他废了这胡说八道的新规矩。我们丐帮立帮以来,能长久不衰,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在江湖上能明辨是非,分清黑自,不带门户偏见,真正在江湖上做到大公无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所以才为武林人士敬重,称我们为侠义之帮。不然,我们与骚扰百姓、为害黎民的门帮会派有什么两样?能在江湖上立足到现在么?总之,你不可再去为难这位小兄弟,要不,出了事,可别来找我。”
“老人家,我不去为难他就是了。就怕其他门派的人不会放过他。”
“其他门派是其他门派的事,我不管。”
“老人家,不怕他们怨我们不讲义气吗?”
“什么义气的?讲义气也得分清是非曲直。盲目地讲义气,不是被人利用,也会助纣为虐,到头来,还不知自己是怎么冤枉死的。我老叫化只知帮理不帮亲,你呀,也该明白这一点了。”神龙怪丐又对墨明智说,“小兄弟,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墨明智一直在旁默不出声,对这位老前辈的凛然正气不禁肃然起敬。这时见神龙怪丐相问,连忙说:“我现在想赶去岳阳。”
神龙怪丐想了一下说:“小兄弟,不瞒你说,我本想邀你跟我一块到我帮总部作客,但想到我们帮主对你仍有成见,你去了反而不好。这样吧,你先在江湖上走走,多做些好事,以取得武林人士对你的谅解,我也跟各派掌门人说说。不过,目前中原武林人士对你成见极深,恐怕一时不易化解。小兄弟,你以后行动要多加小心才是。”
墨明智一揖说:“多谢老前辈的关心和教导,我今后会多做好事,不辜负老前辈期望。”
神龙怪丐大喜:“小兄弟,那我走了,前途多保重了。”他又问银笛子,“你跟不跟我回总部?”
银笛子想了一下,摇摇头:“老人家,小兄弟这一路去岳阳,都有我帮的堂口,我不如相随小兄弟去岳阳,以免我帮兄弟为难小兄弟。倘若碰上了其他门派人士,我也好说话,使他们不再与小兄弟发生误会。老人家,我这样做好不好?”
神龙怪丐怔了一下,他想不到银笛子竟能转变得这么快。他虽然不大了解银笛子的为人,但想到他却是鲁帮主的亲信,是因鲁帮主介绍而参加丐帮的。没参加丐帮以前,银笛子在江湖上也有一些侠义名气,入帮后,为丐帮办了不少大事,很快便升为丐帮的八代弟子。但神龙怪丐总感到他的言行不是出自真心,似乎有点哗众取宠,所以从心里不大欢喜这个人。这回见他主动提出帮助墨明智,心下暗想:希望他说得到做得到,谅他也不敢向小怪下毒手。便说:“这样也好,你护送小兄弟—程,要是小兄弟在这条路上出了事,小心我找你要人。”说时,身形一闪,不听到响声,更没见风起,一下便消失在殷红的枫叶中了。墨明智见了不由暗暗惊讶:想不到这么一把年纪的老人,功夫却是这般的俊。
银笛子说:“小兄弟,我们走吧。”
墨明智说:“多谢大叔照顾了!现在我们先去哪里?”
银笛子看看天色,说:“小兄弟,我们先去望城吧,在那里住一晚,然后去岳阳。”
其实要是墨明智一个人赶路,今夜施展轻功,明天就可以赶到岳阳了,根本不需要银笛子带自己。银笛子相伴他,反而成了累赘。但人家是—片好心,怎好拒绝呢?墨明智只好说:“好的,那麻烦大叔啦! ”
银笛子冷淡地说:“小兄弟别客气。”说完,自己便在前面带路,穿过岳麓山,往北而去。
墨明智想到银笛子是—片好心,何况又有那位武林老前辈的叮嘱,使放心随银笛子而去。他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人心是那么险恶,银笛子早已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何结果墨明智了。他总感到,不除掉小怪,将来小怪始终是自己的大敌,所以才在神龙怪丐面前藉口说看顾墨明智,其实他要将墨明智带到望城梅林庄的陈少华庄园中,借陈少华之手而干掉墨明智。
望城梅林庄庄主陈少华,不单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也是上灵道长的堂侄,是上灵道长安排在湖广的一条擎天柱。他的一字穿阳剑法,也练到了上乘的境地。梅林庄内机关重重,就算小怪有飞天的武功,也逃不出梅林庄。墨明智发梦也不会想到银笛子带自已往这个阎王殿走去。
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望城城外的一处梅树林中,远远只见一条林荫小道,直通梅林深处,附近一带并没有什么人家。顺着林荫道而行,只见梅林深处,隐现一座大庄园。银笛子对墨明智说:“小兄弟,你先在这里等等,让我进去看看陈庄主在不在家。要是不在,今夜我们只好到别处再找地方住宿了。”
墨明智不知道银笛子有意撇开自己,单独先去见陈少华,商量怎样对付自己。对银笛子的热情,万分过意不去,说:“大叔,你去吧,我在这树下等你。”
银笛子暗喜:“小兄弟,你稍坐一会,不管陈庄主在不在,我都会马上回来。”
“大叔,别忙,我会等你来的。”
“好,小兄弟,我去了。”
于是银笛子便走入梅林深处,直奔庄园大门,对守门的家丁说:“陈庄主在家吗?说我银叫化前来讨碗饭吃。”
家丁见是银笛子,连忙应道:“在,在!小人马上去禀报庄主前来迎接银爷。”
银笛子说:“不用了!你带我进去见你们庄主好了!”
“那也是,请银爷随小人来。”
墨明智内力浑厚,虽然有梅林障碍,但银笛子和家丁的对答,却听得清清楚楚,暗想:看来这位陈庄主,跟银大叔一定是非常要好的老朋友,不然没有这么随便的。可惜墨明智太过相信人,没凝神再听银笛子进去对陈庄主说什么。凭他的内力,从这里到庄院里,还不到半里远,他完全可以听到的。这正像增广贤文中所说的: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墨明智太大意了,竟放松警觉,打量起梅林一带的景色来。只见夕阳残照,梅林给染得一片殷红。而依山势建筑的梅林庄院中,亭台楼阁,隐现于梅林中,真是世外桃源。墨明智暗想;这位陈庄主好富有呵!这么一个有钱人家,怎么会与叫化成为好朋友的?他感到世间的一些事情,自己真没法理解。正想着,只听见一阵风微起,一看,银笛子已从林荫道上走过来,向他招手道:“小兄弟,过来吧,陈庄主在等我们哩。”
墨明智走过去问:“大叔,我们这样麻烦陈庄主好不好?”
银笛子不由一怔,以为墨明智已看出了自己的阴谋。但转而一想,要是这小怪看出来了,会这样说吗?不骤然向自己下手才怪,多半他有点疑心而已。不禁问:“小兄弟,你不愿在这里住宿么?”
“不,不,大叔,我是说麻烦陈庄主不好意思。”
银笛子一听,一颗心放了下来,笑道:“小兄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陈庄主为人豪爽热情,就算是一些不相识的人投奔他,他也会欢迎的。何况我和他是老朋友,走吧。”银笛子说完,便拉若墨明智的手朝前走,果然,陈庄主已在大门相迎了。
陈庄主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生得颇为伟岸,阔面海口,环眼浓眉,—口短须如针刺,使人望而生畏。他身穿一件酱色外衣,内里是一身劲装,手里玩着一副白铜球,滑亮闪光。一眼看去,便知是武林人士。墨明智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庄主是武林中人,怪不得和银大叔是好朋友了。
陈庄主虽然面带笑容,但一双目光早已在暗暗打量着墨明智,目光中略露惊诧之色,暗想:这就是近来震动武林的九幽小怪么?看起来,他好像不会武功呵!难道这小怪真练到了目神不露,反璞归真的上乘境地?看来不可能,别不是老银认错人了?因为任何武林中人,练内功练到了目光神蕴不露的境地,除了天赋慧根外,更要有一甲子的功力才能达到。除了传闻的奇侠一枝梅和太乙门的摘月仙姑外,就是当今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这少年不过才十六、七岁,哪怕他从娘胎里练功,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地,准是老银认错人了。当墨明智在银笛子的介绍下,向他施礼致意时,他哈哈一笑:“小兄弟,别客气。”说时,便挽了墨明智的手,显得异常亲密,表面上似乎与墨明智携手同进,其实暗运内劲,试试墨明智的内力深浅。
墨明智顿时感到从陈庄主的手掌中,传来一股凌厉的劲道,好像要捏碎了自己的手。要是墨明智稍有一些江湖经历,便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的功力。受不住的,会失声叫痛;受得住的,也会以反弹之劲,运力相抵。不管如何反应,对方都能一下试出对手有没有武功和内力的深浅。
墨明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以为陈庄主热情过度,握人家的手不知轻重,叫痛吗?他怕失礼。以内力反弹吗?又怕自己一下不小心,震伤了陈庄主,他只有默默运用子宁传给他的柔圆之劲,将陈庄主一股凌厉的掌劲化解得无踪无影。在藏英洞时,子宁便叮嘱墨明智,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武功来。墨明智以为这样做,就不会显露自己的武功了。谁知却弄巧反拙。这也是墨明智没有江湖经验的过失,否则,便会故意失声叫痛,让陈庄主误认为他不会武功,肯定是银笛子弄错了人,便会一笑而放开手。
陈庄主用暗劲试探墨明智,见墨明智没半点反应,好像平时与人挽手一样,又再运劲,想不到自己的劲力传到墨明智身上,仿佛如泥牛入海,去得无踪无影。陈庄主这才大惊,原来这小怪的功力竟是这样深奥莫测,连忙松开手笑道:“小兄弟,果然是好俊的功力呵!”
墨明智感到瞠目,不明白陈庄主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上乘功力已惊震了陈庄主。他愕然地问:“陈庄主,你说什么?什么好俊的功力呀?”
“好,好,小兄弟,你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了。”
墨明智听了更是茫然,感到莫明其妙,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虽然他跟随子宁读了一些书,究竟肚里的文墨不多,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的?我可不是什么真人呵!他所理解的“真人”,是对道士的称呼。
陈庄主却认为墨明智在故意装傻扮蠢,不由向银笛子看了一眼,暗想:果然这小怪与人不同,行为怪异,也就一笑不再出声,对身后的管家问:“酒席摆好了没有?”
“老爷,酒席早已在后院的小亭中摆设好了,就听老爷吩咐。”
“好,好。你去叫他们上菜,我带两位客人马上就来。”
“是,老爷。”
管家带了两位家丁便先去准备。
陈庄主带着银笛子和墨明智来到后院的小亭上。这时小亭已掌起了琉璃灯,将小亭照得如同白日。墨明智在灯光下一看,这桌酒席好丰富,有不少菜色他从来也没有见过。他见陈庄主这样热情,心里感到不安,也有些惶恐。只见筵席旁边,还有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环垂手伺候。他十足一个乡下佬,第一次碰到这么个隆重的场面,连手脚也不知怎么摆放,害怕自己失礼,见笑于人。银笛子故作惊喜:“呵呀!陈庄主,你怎么弄这么—席丰盛的酒菜来,我老银以前来,你可没有这么招待过我呵!大概你是盛情招待这位小兄弟吧?”
陈庄主笑着说:“小兄弟第一次来,我怎能不热情招待的?”
银笛子笑着对墨明智说:“小兄弟,这次我可沾你的光了。要不然,我老银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菜。”说着,他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对墨明智说:“小兄弟,坐下来吧,别客气了。”
墨明智听他们两人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感激陈庄主的盛情。他又不会讲什么客气话,也只好坐下来。
陈庄主笑问墨明智:“小兄弟,你喜欢喝什么酒?花雕?状元红?还是茅台?”
墨明智一向不大会喝酒,这些酒名,除了茅台他在融县听过尝过外,其它都没听过。他本想说自己不会喝酒,但主人盛情相问,拒绝怕主人不高兴,便说:“陈庄主,什么酒都行呵!”
“好,好,这样,我们各样酒都来一大杯吧!”
墨明智吓了一跳,暗想:各样酒都来一杯,那不喝醉了吗?忙说:“庄主,来一样好了,要不,我会喝醉的。”
银笛子大笑:“小兄弟,醉了怕什么?有人伺候你睡的。”
“银大叔,明天我们不是还要赶路吗?”
陈庄主笑道:“好,好,小兄弟,你怕喝醉了,要不喝三、四杯滴珠糯米酒怎样了这酒又甜,又不醉人,还可以补身体,恢复体力,就不妨碍你明天赶路了。”
“多谢庄主。”
陈庄主向管家打了个眼色,说:“你快去将我那陈年的糯米酒拿来,招待墨小侠。”
管家会意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陈庄主又问银笛子:“你喝什么酒?是不是也喝糯米酒?”
银笛子一笑:“陈庄主别说笑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叫化一向喜欢喝烈性酒的么?来一瓶沪州大曲罢。”
陈庄主说:“好!那么我先陪小兄弟喝三杯糯米酒,再陪你喝三杯大曲了。”
墨明智见庄主这么热情好客,更不能不喝酒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是银笛子和陈庄主事先商量好的对付自己的办法。他们要在酒里下毒药,想将墨明智毒死,但又怕墨明智生疑,故此先来这一番做作。而糯米酒呈米黄色,下了毒药,就更不易发觉。其实墨明智一派天真老实纯厚,绝不会想到银笛子、陈庄主竟会加害自己。
银笛子怕墨明智中毒死后的惨像会惊恐了那几个丫环,同时也怕她们一下不慎传了出去,向陈庄主打了个眼色,说:“陈庄主,你先将这些小女娃打发走吧,我叫化喝酒,最怕有小女娃在身旁,弄得浑身不舒服的。”
墨明智也有同感,说:“是呵!我吃饭也不需要人招呼的。”
陈庄主一笑:“好,好,那叫她们走吧,我们喝个痛快。”他挥手叫那几个丫环退下去,说这里不用她们伺候了。
不久,管家将糯米酒端了上来,陈庄主先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将酒壶顶略略一按,毒药便下到了酒里,斟给墨明智,说:“小兄弟,来,我和你先干一杯。”自己便一口而见底。墨明智不敢推辞,也一口而下,将一杯毒酒喝得干干净净。酒一落肚,墨明智顿时感到有如一团烈火在肚里燃烧起来,不由“呵呀”一声跳了起来,暗想:这酒怎么这般厉害呵!幸而他学了子宁的运气方法,便摧动内力,将肚中的一团烈火压了下来。
这糯米酒下的不是一般的毒药,而是最为烈性的毒药——鹤顶红和孔雀胆。别说这两种毒药混在一起,单是其中的一种,一般人沾上了,便会马上中毒而死。银笛子知道墨明智内力深厚无比,便叮嘱陈庄主将两种毒药混在一起,哪怕墨明智内力再深厚,没有不死的。陈庄主初时不相信墨明智具有那么深厚的内力能抗得了其中的一种毒药,以为只要下一种,就能够取了小怪的性命。但当他试出墨明智的内力后,才知道这小怪内力真的深厚无比,所以才向管家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两种毒药混在一起。
墨明智摧动内力将一团烈火压下去后,顿时感到浑身舒畅,倍添精神。他一身怪异的真气,加上运用得法,这两种无比厉害的毒药不但毒不了他,反而给他增强了功力,这又是出乎暗算人的意料之外。的确,世上有那么一些奸险小人或存心害人的人,想将一个人整得不死不活,让他处在极端的痛苦、受到极大的精神折磨才称心如意,或者干脆想将这个人整死才痛快。往往不择手段,不是公报私仇,制造各种罪名,将这个人整死,就是诸多刁难,打击这个人。谁知这样一来,无异却练就了这个人的坚强意志,培养了他坚韧不拔的性格,同时更造就了这个人应付一切险恶环境的才干和生存的本事。这是害人的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正像陈庄主和银笛子害墨明智一样,不但害不了墨明智,反而增强了墨明智的功力,产生了应付毒药的抗体。
墨明智感到自己精神倍添,仍不知对方是有意在害自己,却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不好意思,讪讪地笑笑说:“陈庄主,这酒真是太好了,真的能补身体,给人添力气哩!”
本来陈庄主和银笛子见墨明智喝下毒酒后,也提防这小怪内力深厚,中毒后会凶性大发,临死时会不顾一切出手,早已是暗蓄真气,准备小怪出手。可是听墨明智这么一说,不禁相互愕然相视一眼。初时还认为墨明智故意说反话,后来见墨明智并没出手,却显得比初喝酒时更精神,都愕异了,暗想:怎么毒不死这小怪的?难道酒里并没有下毒药?他喝的是一般酒?又不由用目光打量着管家,含意最明显不过了,意思在问:你没有下毒药么?
管家愕异的程度更不下陈庄主和银笛子,暗想:我明明在壶盖的机关中下了毒药呀!难道是机关失灵?或者庄主没按壶盖顶?他拿起了酒壶又用力按了一下,接着又摇晃一下,又给墨明智斟上满满一杯,奸笑着说:“墨小伙,我老胡也敬你一杯。” 墨明智见是陈庄主的管家敬酒,不能不喝了,说声:“多谢管家啦!”又是一口而干。这杯酒一下肚,比上一杯更为猛烈,墨明智感到自己整个腹部像烈火烧了似的,但他有了上次的经验,害怕失仪,早已暗暗运气将这一烈火似的毒酒压了下去,更是浑身舒畅无比。
陈庄主等三人看得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暗想:难道这小怪练成了金刚不坏的身体,不怕任何毒药?看来毒药是毒不了这小怪,只有再用其他办法了。
墨明智见他们不出声,一双目光在瞅着自己,感到奇怪,问:“你们怎么不喝酒的?我喝了两杯,你们也喝呀!”说着,他拿起那壶有毒的酒,想给陈庄主和银笛子各斟一杯。
陈庄主和银笛子面色突变,这壶毒酒,他们怎敢去碰的?陈庄主以为墨明智已看穿他的用意,要用毒酒来回敬自己,顿时目露杀机,刚想出手,银笛子在江湖上混久了,到底比陈庄主有经验,连忙说:“小兄弟,这种甜酒我喝不惯。你知道,喜欢喝酒的人,是不喜欢喝甜酒的,还是你喝吧,我和陈庄主还是暍大曲的好。”
陈庄主也连忙说:“是呵!小儿弟,这壶你说好,你就自用,我们喝大曲。”说着,他拿起另一壶酒,给自己和银笛子斟上,举起来说,“老银,小兄弟喝了两杯,我们也应该暍两杯才是。”
银笛子赶忙应道:“对,对!我们也干两杯陪陪小兄弟。”举起酒也一口而干。
墨明智见这样,也不便给他们斟酒了,只是笑了笑。
陈庄主拿起筷子说:“小兄弟,来,吃菜,别光顾了喝酒,连菜也忘记吃了。”
他们一边吃菜,一边闲谈。陈庄主却一边暗想:这烈性毒药毒不了这小怪,那就再用一种阴寒的毒酒来毒这小怪,我就不信这小怪金刚不坏的身体能抗得了两种不同毒性的毒酒。他想了一下问:“小兄弟,这糯米酒好不好?”
“好呀!只是入肚时厉害了一点。”
“小兄弟,这只是存放了十年的糯米酒,我还有一种存放了百年的糯米酒,它入肚寸半点也不辣,醇和得很,你喝不喝?”
“存放了百年?那不很珍贵吗?”
“是呵!我一直舍不得喝。小兄弟,我去给你拿来。”
“不,不!庄主,这样珍贵的酒还是留着吧,我喝这酒就行了。”
“小兄弟,你难得来—次,我怎好不献出来!这酒对身体更有益哩!”陈庄主说完,亲自去取酒了。
墨明智起身想阻止,银笛子拉着他说:“小兄弟,别客气了,陈庄主为人顶豪爽大方的,你要不暍一点,他反而会不高兴。”
墨明智一听,只好坐了下来。不久,陈庄主端了一个精致的景德瓷瓶而来,亲自给墨明智斟上满满一杯。这酒米黄色中略呈青色,恍如碧玉一般,酒香扑鼻,却又寒气逼人,
墨明智感到主人盛情难却,不喝便辜负了主人的一片诚意,端起酒杯便喝。酒一入喉,顿时从心中升起一股寒气,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接着感到腹中一阵绞痛。这种最为阴寒的毒酒,哪怕别人舌尖沾上半点,顿时会气绝身亡,死后变成一具僵尸。墨明智似乎感到自己手脚渐渐僵硬起来,连忙运气将这股寒流压下去。墨明智体内这种怪异的真气,就是由骤寒骤热而练成的。继而他又从子宁处学到了极为上乘的运气方法,因此,这种骤热骤寒的毒酒一入他体内,却恰恰适应了他体内已练就的吐纳法,所以转眼之间,他便将这股寒毒压了下去并马上吸收了,顿时又感到浑身无比的舒畅清爽,更是神采奕奕。
在当今武林中,哪怕内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的一流拔尖高手,凭体内浑厚的真气,也可以将某种毒酒逼出体外,丝毫不会中毒。但如果把冷热两种毒洒混在一起,那就任何高手也受不住的。往往能抗热毒的,却抗不了寒毒;能抗寒毒的,却抗不了热毒。而墨明智体内的真气就怪异在这方面,不但既可以抗寒毒、热毒,更能将它们吸收而增添自己的功力。仿佛他喝下的不是毒洒,而是相助自己功力的大补酒。世间上的事物就是这么奇怪,往往有毒的东西,在一定的条件下,适当的服食,却成了有益的东西,就像毒蛇之毒液,有时能成为良药,可以医治奇难怪症一样的道理。
陈庄主一心想毒死墨明智,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来反而帮助了墨明智,使墨明智的怪异真气更奇厚起来,同时今后还增加了抗毒的能力,能抗拒任何毒物的侵入。用现在的话来说,等于为墨明智打了两支抗毒预防针。这又是陈庄主和银笛子所意想不到的。
陈庄主见墨明智喝下了毒酒后,不但没中毒的现象,反而神采照人,精神倍添,惊疑地问:“小兄弟,你怎样了?”
墨明智说:“陈庄主,这酒比前一壶的酒更好得多了!多谢庄主的厚爱。”
陈庄主又以为墨明智说的是讥讽的话,可是看墨明智的神情,又似乎不是。他一时摸不透墨明智的意图,试探地问:“小兄弟,既然你认为这酒更好,那你就全喝了吧。”
“陈庄主,这么珍贵的百年好酒,我全喝了,那不可惜吗?”
陈庄主一听,墨明智这句活异常刺耳,仿佛似一条无形的鞭,狠狠地抽打了他一下,因为他好像听到墨明智说话的另一层意思:哼!凭你这种毒酒,能毒倒了我吗?别梦想了!你还是收起来吧,别浪费了。他怔了片刻,暗想:好!你这小怪这样可恶,你既不明说,我就来个装糊涂,便笑着说:“小兄弟,你放心,这酒我家中还有几瓶,你喝吧。”
银笛子也在旁说:“小兄弟,这酒陈庄主亲自给你拿来,你不喝完,岂不辜负了陈庄主一片诚意?”
“这,这,我就再喝一杯好了!”
陈庄主心想:我这极为寒毒的酒,只要一杯,混在其他酒中,便能毒倒一百多人。你这小怪,就算有通天的深厚内劲,一杯毒不了你,难道两杯也毒不了你么?我就不信你练成了神仙般的本领,能抗得住寒热两毒。便说:“好,好,小兄弟再喝一杯就是。”他又亲自给墨明智斟上满满一杯。
墨明智已领教过这酒初入口的奇冷,早巳暗暗运气相抗,慢慢将这杯酒喝干。不知是墨明智不胜酒力,还是毒性加重,或者是墨明智体内真气激荡,墨明智突然感到自己体内真气几乎要破体而出,一下控制不了,“呵呀”叫了一声,手中的酒杯叫他用力一捏,顿时粉碎,人也凭空飞跃起来,“哗啦”一声,将小亭的亭顶也冲开了,碎瓦,断木、泥沙,纷纷落在桌面,将一桌菜弄脏了,地下满是碗碟碎片。陈庄主和银笛子急跃出亭外,而管家却给落下来的断木砸伤了。
墨明智从亭顶飞出亭外,落在—片花木中,仍感到体内真气奔腾不息,又好像醉了似的,人也失去了常态,双掌朝树木拍去,只听到一片林木折断倒落的响声。跟着又向—座假山拍去,又是一阵惊天震地的响声,一座假石山给他掌劲拍成粉碎,碎石横飞。墨明智心里本不想这样做,但不这样,自己内力就无法外泄。
陈庄主和银笛子早已远远躲开,他们看见了墨明智这惊世骇俗的掌力,不由面色大变,互相看了一眼,心想:这行为怪异的小怪已中毒了,这是小怪中毒临死之前的疯狂。幸而没向自己下手,只向假山、林木出气,不然,谁也受不了这小怪的疯狂掌劲。
不到片刻,陈庄主一个好好的后院,给墨明智的双掌毁得不成样,树倒亭毁,墙倾花折,变成一座废院,把整个梅林庄的人都惊动了。幸而梅林庄附近没有人家,不然,这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必然惊动外人。
墨明智挥拍了一阵,体内激荡的真气渐渐平息下来,人也清醒过来,身体里面又是格外的舒畅。他茫然地望着四周,见院内树倒花毁,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在运气压下那股奇寒时,体内真气激荡,已令他达到了忘我的境地,不由自主地抖展出自己的功力。人一清醒后,仿佛作了一场大梦似的。刚才自己干过的事情,通通都不记得了。他怔怔地望着四周,暗想:我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的?刚才,刚才我不是在喝酒么?难道我喝醉了?陈庄主和银大叔去了哪里?
陈庄主和银笛子站在后院的圆门外,听不到院内再有响动之声。但是月色朦朦,后院内仍是一片尘土弥漫,看不清楚里面的景物。暗想:看来这小怪大概已中巨毒死了。陈庄主说:“我去看看这小怪怎样了。”
银笛子说:“慢着,万一这小怪没死,他看见了你怎肯罢休?还是我去的好。”
“你去不危险?”
“不怕,我自有话应付他,因为这酒是你敬他的,他不会疑心是我。”
尽管他们在圆门外轻声低语,墨明智真气奇厚,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对这些话感到莫明其妙,我怎么会死的?难道我刚才酒醉时,发生了意外么?要不然,这里怎么这样乱的?银笛子还没动身进院,墨明智已循声掠到了他的面前,将银笛子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惊骇地问:“小兄弟,你——!”一面暗中准备,以防墨明智骤然下手。
墨明智却问:“银大叔,刚才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银笛子故作愕然:“出事啦?没有呀!”
“那这院子里怎么树倒得一片乱啊!”
银笛子心想:这小怪行为怪异得真令人难以理解,明明是他双掌毁坏,还故作不知来问人。好,你扮傻,我就来个装蠢,便说:“小兄弟,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知道什么了?”
“小兄弟,看来你一定喝酒喝醉了,这座后院的花木亭榭,是你毁坏的呀!”
墨明智一怔:“我!?”
“你不知道?”
墨明智似乎又想起来,好像是自己干的,说:“糟啦!我怎么醉成这样,我毁了这座花园,陈庄主他一定恼我了!银大叔,你看,我怎么办才好?”
银笛子暗想:这小怪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他打量了墨明智一眼,见墨明智一脸的茫然之色,突然想起峨嵋派草上飞曾和自己说过这么句话:“这小怪行为怪异得有点近乎白痴。”要是这小怪真的有点白痴,那就好应付了。便笑道:“小兄弟,有话说,连皇帝也不会恼醉汉,陈庄主怎么会恼你?陈庄主正担心小兄弟酒醉会出事,已命人为小兄弟去弄醒酒汤呢!”
陈庄主早已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既骇然也放下一颗心。骇然的是小怪居然没死,这份武功怪异得叫人不可思议;放心的是小怪竟然不疑心自己,还怕得罪了自己,便走了进来:“小兄弟,你没事了?”
墨明智感到自己实在对不起陈庄主,自己酒醉糊涂,毁了人家的花园,连忙说:“陈庄主,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醉得这么厉害,我,我,我愿赔你金银,再重修花园。”
陈庄主哈哈大笑:“小兄弟,你这话不怕见外么?将我看成什么人了?别说毁了区区一座花园,就是将我整个庄院毁了,我也不会恼你。这都是我不是,要你多喝了两杯。幸而你没出什么事,我就放心了。小兄弟,我再叫人在大厅准备洒菜,我们好好再畅谈一番。”
墨明智更是感激陈庄主的豪爽大方,不但不恼自己,还关心自己哩!这陈庄主为人真好,便说:“陈庄主,不用了,我怕我又会醉得弄出事来。”
“那小兄弟也该用饭才是。”
“不,不,我早巳吃饱了!”
陈庄主打量了墨明智一下,又望望银笛子,便说:“既然这样,我跟小兄弟也不客气了。小兄弟,那就早点休息吧。”说着,他对身后的两个家丁说:“你们好好伺候墨小侠到厢房休息,千万不可怠慢。”
“是,老爷。”两位家丁又朝墨明智说:“请少爷跟小人来。”
墨明智跟随家丁来到一处靠山边的一间雅致的房间,这间房是个套间,前面好像是书房,房中有书架、书桌,再进去,便是一个小小的卧室。家丁给他斟好茶后,告辞退出。墨明智赶了一天的路,刚才又挥掌摧毁了人家的一座花园,的确想休息一下,以便明天赶路,谁知他上床刚想睡下,突然床板一翻,他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同事,人便跌进了一个十多丈深的陷阱里。幸而他急忙提气,才使自己跌落时没跌伤。他感到惊愕不已。怎么陈庄主将床架在陷阱上面的?又不说明,不怕将人跌死么?他想纵身跃出陷阱,一看,陷阱口早巳给床板盖住了,心想:这下我怎么出去呵!正想呼喊,叫人将床板移开,蓦然听到陈庄主在上面问:“小怪已跌下去了?”
“是,老爷。小人一见他上床,便按动机关,将他翻了下去。”
“好,好,这一下,这个小怪终于给我们擒住了,总算为武林除了一害。”
接着,又是银笛子的声音:“老陈,这小怪武功莫测,提防给他跑了。”
“老银,你放心,就算小怪有飞天的本领,也无法逃脱出来。何况他从这么窝的地方掉下去,不跌死,也恐怕跌断了手脚,他怎能跑的?”
银笛子又说:“老陈,我看我们还是别大意,这小怪深得老怪的真传,内力深厚得与人不同。你那两种极为厉害的毒酒,都毒不了他,反而给他毁了花园。我看,他不会跌死跌伤的,我们不如下去看看的好,万一不行,我看我们别活捉他了,干脆将他干掉算了,省得提心吊胆的防他走脱。”
“好吧,我们下去看看也好。”
………
墨明智在陷阱中所得完全怔住了。这时,他就是再天真无知,也知道陈庄主和银笛子在暗害自己了。这个阴恻恻的银叫化子,用心是这样的奸险,将我骗来这个什么庄的,串同了这么一个笑面虎陈庄主来害我,真想不到这个笑面老虎,一脸是笑,对人那么热情,说话那么好听,请我吃饭喝酒,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要用毒酒来毒死我。要不是我跟“阿公”学了那十个字的运气方法,那我不给他毒死了?墨明智想到自己喝下毒酒的情景,心里不禁感到悚然。怪不得我那结拜兄弟和玲姐姐都说:江湖风浪险恶,世上人心难测,叫我千万别太老实和好心,别太相信人了。墨明智不由又回忆自己跟随兄弟出来闯江湖的种种情景:柳江河上雷老三的下毒,玉面郎君的阴险手段;一条鞭和闪电刀的凶残;桂北四虎在酒楼上的假仗义;一阵风的突然下手以及银笛子和陈庄主的笑里藏刀。这么说来,雷老三、一条鞭等人倒不令人可怕,最可怕的是银笛子、陈庄主、玉面郎君这样的阴险小人。看来今后我得要多长两个心眼,提防这些用心险恶的伪君子才是。要是说墨明智跟随一代奇侠慕容子宁,在武学上大有进展,那么,他今日所碰到的陈庄主和银笛子的为人处事,对于他今后如何处世做人却有了新的启发,他开始懂得如何识别真伪,再不是一个一味天真的孩子了。这一教训,几乎是他用生命换来的,是那么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但他仍想不明白,陈庄主同自己无仇无怨,为什么那么恨自己?莫非他也是追杀自己的那一伙人,么?
墨明智又暗想:他们说下来看我,他们怎么不下来呢?怎么反而走了?对了,一定是另有通道,可以从上面走到这陷阱中来。要是他们从上面跳下来,不怕我出手打他们么?既然这陷阱有通道,我何不找找看,想办法走出去?于是墨明智凭着自己在黑暗中可以看物的本领,细细打量着陷阱。他看出这陷阱四周都是坚硬的石壁,其中只有一个地方有些怪异,用手一摸,光滑滑的,用手敲敲,竟发出了金属的响声。他一下明白了,陷阱的通道口就在这里,这是一面精铁铸成的铁门。墨明智想用力将它推开,谁知这铁门纹丝不动,看来这铁门重不下千斤,而且是深深嵌在岩石中,是怎么也推不开的。他想挥掌相击,将铁门震倒下来。正在这时,他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显然是陈庄主和银笛子下来看自己了。这时墨明智心里闪动了一下,暗想:既然这笑面虎说我跌下来不跌死也跌断手脚,我何不假装跌断了脚,骗骗他们,看看他们是怎样打开这面铁门的,再想办法出去不更好?墨明智略略暗运真气,使自己冷汗涔涔,装出跌断了一双脚的模样,全身靠坐在对着铁门的石壁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当啷”一声,铁门打开了一个小方孔,一道灯光从小方孔射了进来,接着便出现了陈庄主的面孔。陈庄主一看墨明智的情形,便知道这小怪跌断手脚了,调侃地笑问:“小兄弟,你好呀!”
墨明智故作痛苦地说:“我,我,我跌断双脚了,陈,陈庄主,你,你,你怎么让我睡到那床上的?我,我,我知道我打烂你的花园,你恼我,我,我愿意赔偿的,你也用不着叫我跌断一双脚呵!这下子叫我今后怎么走路呢?”
陈庄主笑道:“小兄弟,真对不起了,我想不到你会跌断一双脚的。”接着他说一声,“将铁门打开吧。”
银笛子在外面说:“老陈,慢点,提防这小怪有诈。”
“老银,你也太多心了!”陈庄主语气似乎有点不满,“不信,你看看吧。”
跟着,小方孔出现了银笛子冷冷的目光。他见墨明智面孔苍白,浑身冷汗,痛苦无力地靠在石壁下,不由点点头说:“看来这小怪真的跌断了双脚。”
墨明智凭自己一身怪异真气的运用,竟然将这个奸滑的银叫化骗过了。
接着又是一阵金属落下来的响声,随后铁门轧轧移开,缩进石壁中去。原来这道铁门不是用人推开的,设有机关,就像刘爷爷九幽峰上的岩洞大门一样,按机关打开,怪不得自己推不动了。墨明智心想:只要这铁门移开就行了,我便可以出其不意地跑出去。可是一看,铁门虽然移开了,外面又落下了一道木棍般粗的铁栏栅门,自己同样出不了去,看来这陷阱里的机关多着哩。心里不禁失望起来。
铁门移开了,灯光顿时将陷阱中的墨明智照得清清楚楚。墨明智也看清了外面通道上的情形,灯光是通道石壁上燃着的两盏油灯发出来的,而这一条通道,似乎深得很,尽头处似乎有一道石阶走到上面。
陈庄主和银笛子的身后,立着两条一身劲装的大汉,腰佩长剑,面孔木然。显然也是身怀武功的人。
墨明智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说:“陈,陈,陈庄主,你想将,将,将我怎,怎,怎样?我,我,我愿意赔偿呵!”
陈庄主笑道:“小兄弟,你放心,等我修好了我的花园后,自然放你出来。”
墨明智已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话,但却故意睁大了眼睛问:“那你要多久才修好?”
“这难说了,或者半年,或者一年。”
“那么你要将我关在这里半年一年吗?”
“小兄弟,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你毁了我的花园。”
“不行,我还要去四川的。”
“你是不是想去峨嵋山找我掌门叔叔?我看你别去了,不久,他老人家会来看你的。再说:你断了一双脚,又怎能去四川?你还是安心在这里坐吧。”
墨明智一怔:“你也是峨嵋派的人?”
陈庄主大笑:“小兄弟,你现在才知道么?太迟了!”
银笛子这时冷冷地说:“小怪,我告诉你吧,上灵道长不单是陈庄主的师父,也是他的叔父。你想找上灵道长复仇,等到第二世再投胎做人好了。”
墨明智心里彻底明白了,陈庄主要用毒酒毒自己,原来他是峨嵋派的人,怪不得他用心这般的险恶。陈庄主为人这么阴险,看来上灵道长也不会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刘爷爷一家女是他杀害的了。他问:“你们是不是想杀死我?”
“小兄弟,别这样说,杀不杀你,我作不了主,只有等我叔叔他老人家来了后才知道,说不定他老人家大发慈悲,会放了你。”
墨明智心想:哼!你作不了主,要不是我学会了运气方法,你还不是用毒酒将我毒死了?现在说得这么好听,你还不是认为我断了一双脚,没法走动才这么说的。
到了这时,墨明智再也不是一个天真无知,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了,这是敌人逼得他发挥了应敌的潜在才能。他故作失望痛苦地说:“我现在不能行动,你们杀我也好,关我也好,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说时,他想突然跃起,隔着铁栏栅,一手抓住这个笑面虎,谁知就在这时,发生一件令他惊愕不解的事情。陈庄主竟然突出一掌,将身旁的银笛子拍飞,银笛子身体撞在通道的石壁上,“呵呀”一声惨叫,跌落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显然他给陈庄主这一突然而来的袭击,造成重伤。他惊怒交织地问:“老陈,你——!”
陈庄主笑笑地说:“老银,我这是为了你,不然,你怎样回去对神龙怪丐说?”
银笛子苦笑着说:“虽然这样,你也用不着下这么重掌呵!”
“不这样,能瞒过神龙怪丐的一双眼睛么?老银,你快服药吧,立刻离开梅林庄。不过,你先别急着赶回去,找一个地方将伤养好后才回去。”
“这为什么?”
“你一回去,神龙怪丐知道了,他不来我梅林庄要人?我可不好说话。最好等到我叔叔他老人家赶来时,你才回去。这样,神龙怪丐就是来,便有我叔叔出面了。”
“好,好,我银叫化告辞了。”
银笛子服下了内伤药丸,忍着痛爬起来,脚步艰难而去。
初时,墨明智愕异这姓陈的为什么突然给银笛子一掌,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所说的神龙怪丐,难道是丐帮的那个老前辈?对,对,一定是了,因为这位老前辈曾说过,要是我在这条路上出了事,会找银笛子要人的。这时,墨明智更看清了这两个人的阴险嘴脸。这个银叫化,为了欺骗老前辈,宁愿自己给笑面虎打伤也干,真是害人又害已。其实,世上害人又害己的傻人多的是,又何只一个银叫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客途风波 上回说到,银笛子一走,陈庄主便对那两条大汉一挥手说:“你们到洞口守着,不管任何人,也不准进来。”
“是!师父。”
待两条大汉走后,陈庄主笑笑地问墨明智:“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单独谈话,却把其他人支开?”
墨明智摇摇头。
“我想放你出去。”
墨明智睁大了一双惊诧的眼睛,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问:“你要放我出去?”
“是呵!小兄弟,你不相信?”
“那你干吗骗我掉下这陷阱里的?”
“因为银叫化在身旁,我不得不这样。不然,他就会通传武林,说我不但背叛了师门,也背叛了中原武林人士,我就算不想死,也活不成。”
“你现在放了我,他就不会说?”
“我可以说是你武功了得,自己逃了出去的。”
“哦?!你现在就放我么?”
“小兄弟,我放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不是要我出去后,别说出你来?”
“噢!这不是什么条件。”
“那是什么条件?”
“小兄弟,只要你将九幽老怪的‘参天六合神功’和‘六合掌法’交给我,我就马上放你出去。”
墨明智一下明白了。还以为他真的会放我出去哩,原来是个笑面虎,想骗刘爷爷的武功秘笈。怪不得刘爷爷临死时叮嘱我:不准别人上九幽峰,还要把洞口关闭起来,否则,宁愿把整个岩洞连同他的武功秘笈祁炸毁,也不愿人得到。看来刘爷爷就是提防像笑面虎这样的人得了去。刘爷爷那套六合掌法,出手就取人性命,连我也不愿用,我又怎么会交给你?墨明智摇摇头:“我没法交给你。”
“你不想出去么?”
“我想呀!可是那两本书不在我身上,我怎么交给你?”
“它放在哪里?”
墨明智叹了一声:“陈庄主,我劝你还是别想去得到它了。”
“为什么?!”
“陈庄主,我这是为你好呵!”
陈庄主疑惑起来:“为我好?”
“是呵!要是你学会这种武功,不成了老怪的传人?武林中人会放过你吗?”
陈庄主一笑:“小兄弟,这你放心,我学会了,也不会在别人面前使出来。”
“不使出来,那你学它干吗?”
墨明智这么一问,顿时把陈庄主问哑了,半晌才说:“小兄弟,我就是使出来,也会蒙了面孔,别人也看不出是我。小兄弟,要是你交出来,我们就是自己人了,你多了一位师兄,不,不,应该说,你多了一个老师弟,不更好么?”
墨明智听了心里感到好笑,更鄙夷他的为人。心想:我才不要你这个心地险恶的笑面老虎为师弟哩!摇摇头说:“不行呵!”
“有什么不行的?”
墨明智脑海中一下闪现了与姑姑对话的情形,暗想:对付这个心术不正的笑面老虎,让我也学学姑姑的样,去逗逗他。便说:“陈庄主,你知不知道,这两门武功有毒呀!”
陈庄主愕然:“有毒?!有什么毒的?”
“因为不管谁学了这两门武功,便有一种极为致命的毒附在自己身上,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学的好。”
“那你怎么不怕毒的?”
“怕呀!”
“怕,那你又怎么学的?”
“那时我不知道,学了才知道呵。以后想不学也不行了,因为毒已经附在我的身上了。”
“你怎么不给毒死的?”
“因为这毒古怪得很,只要你不作坏事,不去害人,它就不会发作。只要你做了一件坏事,它就会发作了,一发作就会死。陈庄主,你敢担保你以后不干坏事吗?”
陈庄主一听,知道自己受了这小怪的愚弄嘲笑,顿时恼羞成怒。但他极力压制下来,心里骂道: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世上有这种能练出毒来的武功吗?如果有,你这小怪不早死了,能活到现在?他冷冷地说:“那么说,你就从来没干过坏事了?”
“陈庄主,我干过什么坏事了?我没用毒酒毒人,也没骗人掉落陷阱,更没偷没抢,设计害人。”
“小怪,你是不愿交出来是不是?”
“陈庄主,我是担心你今后不得好死呵!”
陈庄主大怒:“小怪,你准备在这里蹲一辈子吧!你几时想通了,交出来,我就几时放你。”
“它不在我身上,我怎么交给你?”
“那你就把它写出来!”
“我连斗大的字也识不了一箩,怎么写?”
“难道你连六合掌法也不会画出来么?”
“没笔没纸的,我怎么画?”
“好!我会给你笔和纸的。”
“在这里画吗?”
陈庄主一笑:“小怪,你别借口想走出来,你画好了,我自会放你出去。”陈庄主不想再与墨明智多费嘴舌,一按钮,把铁门关上了。
墨明智心想:我给你画出来?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画出来的。他一面在黑暗中打量这陷阱,看看有什么办法逃出去。这是一个两丈宽左右的圆形陷阱,石壁从自己掉下来的地方垂直而下,显然经过人工修整,石壁磨得光滑异常,被困在这里的人,哪怕会壁虎攀壁的轻功,也不可能攀得上去。墨明智暗想;这扇铁门推不开,由上面冲出去也不易,难道我真的让他们关在这里一辈子?我怎么去四川会见我的兄弟呢?一想到去四川,墨明智便联想到上灵道长来,一想到上灵道长,又想起了笑面老虎说过,他不久便来看看自己。对了,我横直是要到四川找他的,不如就在这里等他来,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像笑面老虎这般居心险恶。不然,我就是见了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上灵道长。墨明智想到这里,反而不急于想逃出去了,就是想到了逃出去的办法,也要等上灵道长来了以后再说。于是,墨明智干脆靠着石壁,盘腿而坐,闭目调息养神,暗练自己身体的真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通道上又有人走来的脚步声,接着铁门轻轻地移开了,墨明智一看,是陈庄主的门徒,两条劲装汉子中的一个。他递过纸笔墨等文房用品,毫无表情地说:“小怪,这是我师父交给你的,希望你早些将他要的东西画好,这里还有一壶水。”
墨明智这时要出手制服他,逼他将铁栏打开也未尝不可。一来墨明智不急于要逃走;二来想到自己逃走了,那不害了这个人么;说不定笑面老虎一怒之下,会杀了他,我又何必为了自己而害死一条人命?算了,我再想别的方法逃出去吧。最好来的是笑面老虎,我出手制服他,逼他将铁栏栅打开,我逃走了,他就怪不了别人啦!墨明智想到这里,问:“你师父怎么不来?”
这汉子摇摇头,不回话。墨明智又问:“你知不知道上灵道长几时来?”
汉子又是摇摇头,还是不回答:
墨明智暗想:他怎么不愿多说话的?莫不是笑面老虎叫他不要和我说话么?便只好说:“我知道了!你把东西丢进来吧。”
汉子隔着铁栏栅将文房四宝投进来,然后又关上铁门而去。
墨明智对文房四宝瞧也不瞧一眼,却打量着四周的石壁,心想:这岩石不知硬不硬,要是我能在这石壁上挖出一个个凹来,不就可以攀到上面那掉下来的陷阱口么?想那床板也没有多重,我还能不将它推开的?于是墨明智暗运真气集中在五指上,朝石壁一抓,居然给他抓下一小块岩石来,不由大喜。我还以为这岩石很硬哩,原来它只不过比硬土稍硬一些罢了。笑面老虎,这下你可关不住我啦!
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体内的怪异真气,已达到了令人不能思议的地步,何况他又学了那十字的运气法,加上喝了那四杯冷热极奇毒的毒洒,无异又给他添增了几成的功力,所以坚硬如铁的岩石,在他神力下应手而落。他不知自己有这么惊世骇俗的神力,以为岩石只不过比硬土稍硬一点而已。
墨明智正想再挖深一点时,突然想到,我在这里挖洞,他们打开铁门时不看见了么?不行,我得选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下手。于是墨明智选了铁门一侧的石壁动手。他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一道十多丈高的石壁,竟然给他用双手挖成了一个个小洞。而且越挖到上面,上面的岩石好像越松软,他五指插入岩石,仿佛如插入软土一般,只要略一运劲,便可从石壁取下一块岩石来。墨明智怎么也没想到,这两天两夜他用双手挖石壁,竟然给他练成了佛门上乘的武功——金刚神指功。这时他只要暗暗运劲,五指一插,别说岩石,就是薄薄的铁板,他也可以插穿,现出五个小洞来。别人练金刚指,只不过集中劲力在右手的食指上,用这一食指,可以在坚硬的木石上写字,而他双手的十个指头,都具有了同样的功力。要是黑道上和有野心的人有了他这种神功,那就成了令人恐怖的邪道武功,因为他这一双手,只要向人身上任何部位一插,便穿成五洞;在人头上一抓,便会将整个头颅都抓成粉碎,也就是武林中传闻的、令人心寒的百骨抓功。幸而这种武功为墨明智练成,要是给像陈庄主这样的笑面老虎练成,那真是武林的大祸。陈庄主将墨明智关在这插翼也难飞的陷阱里,又无异帮助了墨明智练成这种惊人的武功,不但他想不到,就是墨明智也想不到。
墨明智沿着小洞攀登到上面,伸手便触到了床板,尽管这副床板是由坚硬如铁的酸枝木制成。嵌在机关上,墨明智只要运劲一推,便可将它推飞,这时他要逃走,真是易如反掌,谁也拦阻不了。但他却不想逃走,他要等上灵道长到来,看看上灵道长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当他想爬下来时,蓦然听到管家的声音说:“老爷,老太爷来了。” 接着是陈庄主略带惊讶的声音问:“哦?!他怎么这样快就来了?”
“我不知道。老爷,老太爷正在大厅上等您。”
“那快随我去拜见。”
陈庄主和管家一阵脚步声远去,显然已经离开了这个厢房。
墨明智暗想:这个老太爷是什么人的了正疑惑问,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显然又有人来这个厢房了。
果然,墨明智又听到了一个老人的欢笑声:“华儿,想不到各派众多高手追踪的这个小怪,却叫你捉住了。”
“三叔,侄儿也是靠了银叫化把他引来,才捉到他的。这小怪武功真是莫测,连两种最厉害的毒酒也毒不了他。幸亏了我这条逃命的暗道,才把他捉住了。”
墨明智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落下的陷阱,是梅林庄主陈少华的逃命暗道。这个厢房,实际上是陈少华的书房。当梅林庄遇到不测时,所有的人便可以从这条暗道逃走。而暗道里机关重重,就算有人跟着跳下来追杀,也会给机关困在暗道里。现在陈少华就是用这一机关困住墨明智的。
墨明智又听到笑面老虎说:“三叔,侄儿还叫小怪将九幽老怪的掌法和内功心法写出来。”
“哦?!他写出来没有?”
“这两天他在写,不知写好了没有?”
“你没去看?”
“没有,侄儿已打发人看着他。”
“华儿,看守他的人可不可靠?”
“可靠,他们是侄儿的门徒。”
“华儿,不是叔父说你,对任何人都得捉防。九幽老怪一生的武学秘笈,武林中不论黑白两道的人都想夺取,万一这小子写好了,看守的人贪心一起,拿了它远走高飞,到时你怎么办?”
陈庄主心头一怔:“三叔,侄儿想他们两个不敢吧!”
“华儿,你知不知道,自从小怪在黄晃一显示武功,顿时惊震了武林,不但名门正派的高手纷纷出动,连黑道上的魔头也闻风而动了。他们都想从小怪身上夺得这一武学绝技。当然,名门正派的人要这一绝技,主要想知道它的招式和变化,设法破解,然后将它烧毁。要是魔头们得了,那又是一场武林大屠杀,你怎知看守的人不动心?古往今来,哪一个练武的人,不是为了某一武学绝技,而不惜冒着生死去夺取的?华儿,你快带我去看,希望小怪还没有写好。”
“是!三叔。”
墨明智一听他们要来看自己,又连忙爬了下来,暗运真气,使自己又变成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一面暗想:看来这个说话苍老的人,笑面老虎称他为三叔,大概是上灵道长了。
不久,铁门移开,在通道的灯光下,墨明智看见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一脸慈祥,面带微笑在打量自己,—笑面老虎立在一旁。墨明智一下困惑了,这个一脸慈祥的老道士,不可能是上灵吧?因为他想像中的上灵道长,不是一脸横肉,目带凶光,也起码是一脸奸诈的老人,或者是个性情乖戾的老人,可是这种种的迹象,在这老人面上半点也没有。
老道士打量了墨明智一眼,虽然面带微笑,目光却露出诧异之色。眼前这个双目无神、一脸苍白、萎靡不振的大小孩,难道就是惊震武林的九幽小怪么?从他目光看来,这简直是个不会武功的少年,他不由怀疑地望着笑面虎,目光似乎在问:这是九幽小怪么?
陈庄主看出了他的意思,连忙说:“三叔,他就是不畏巨毒的小怪。”
老道士的目光立时闪现了一束光芒,仿佛如两道冷电一闪而过,点点头。墨明智却仰着脸问:“老人家,你是上灵道长吗?”
老道士微笑:“不错,贫道贱号正是上灵。小居士,听说你要去四川找我是不是?”
墨明智点点头:“是的。”
“小居士,是不是九幽老人(他在墨明智面前客气称老怪为老人)叫你来杀我的?”
墨明智摇摇头:“他没有叫我去杀你。”
“哦?!那么小居士找贫道有何事?”
“道长,我想问问刘爷爷一家是怎么死的。”
上灵道长愕然:“刘爷爷?!”
“是呀!刘爷爷就是过去人称的游侠刘常卿呀,你不认识?”
上灵道长怎么也想不到九幽老怪就是刘常卿,刘常卿就是九幽老怪。因为刘常卿自从练了参天六合神功后,面容大变,已不是原来的英俊面貌,而刘常卿每次找他,更没说自已是刘常卿,而自称九幽老人,所以上灵道长一直到现在,仍认为刘常卿是刘常卿,九幽老怪是九幽老怪,没想到却是—个人。这时他大为诧异:“刘常卿?!他是贫道的老朋友,也是贫道的救命恩人。小居土,你在哪里见到他了?他现在哪里?”
因为上灵道长也曾向九幽老怪追问刘常卿在哪里。九幽老怪几乎狂怒地说:“刘常卿已经死了,你不用再找他了。”现在他听墨明智这么一说,心想:既然这小怪见到了刘常卿,显然刘常卿仍没有死,老怪过去所说的不可靠,所以才这样急切地问墨明智。
墨明智略带悲痛地说:“他已经死了。”
上灵道长一怔:“他已经死了?”
墨明智心想:他与你和那个老和尚对掌,身受重伤而死,难道你不知道么?看来这个上灵道长一脸的慈祥和气,恐怕是装出来的,他的奸险比笑面老虎更可怕。便忿忿地说:“是的,他已经死了!”心里却说:他死了,现在你高兴了吧?可是还有我哩!
上灵道长仍追问下去:“他几时死的?”
墨明智心里说:看你装得多像,但又想到,刘爷爷是在与他们对掌后,回到九幽峰才死,可能他真的不知道,便说:“他在半年多前就死了。”
上灵道长又怔了半晌,才长叹一声:“这一下,事情更弄不清楚了。”
墨明智茫然:“什么事情弄不清楚的?”
“就是刘常卿一家的惨死呵!”
“哦?!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一家是给巴山二枭残杀的。小居士,贫道不知道刘爷爷是怎么对你说的,要是他以为是贫道干的,那一定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才有这样天大的误会。贫道几十年来在打听他的下落,就是想见他一面,说明这件事,问问他听信了何人的流言蜚语,想不到他已死了。要是不是这么说,那么就是令师九幽老人一定跟贫道有什么误会或过不去,才会这样无中生有,含血喷人,将这一罪名嫁祸在贫道身上,所以贫道才说,刘常卿一死,这件事就更弄不清楚了。”
墨明智听了感到诧异:难道上灵不知刘爷爷和九幽老人是一个人么?要不,他会这样说么?他一定不知道了!听他说来,难道刘爷爷真的相信了别人的谗言?误会他了?墨明智不由怔了半晌才问:“刘爷爷一家真是巴山二枭杀害的吗?”
“小居士,贫道的话,你可以不相信,你可以到巴山问问或者向别人打听。”
“哦?!巴山二枭还没有死么?我听人说,你不是将他们杀了么?”
“不错,贫道为了为刘常卿报仇,将他们杀了。但巴山仍有其他的人,你可以找他们问问。是不是巴山二枭杀害了刘常卿一家的。”
“可是,我现在给你们关在这里,怎么去巴山问人的?”
陈庄主这时说:“小兄弟,我要的,你画好了没有?”
“我画好了又怎样?”
“你画好了交给我们,我们马上就放你。”
“可是,你将我关在这里,一关上铁门,黑麻麻的,没灯没光,我怎么写呵!”
这样一问,顿时将陈庄主问哑了。自己一时急于要这份绝技,却忘了这一点,他又恼怒自己的两个门徒,怎么没给这小怪一盏油灯的,便说:“好,好,我马上叫人给拿一盏灯来。”
墨明智却摇摇头说:“陈庄主,我看你还是别拿了,拿来我也不会画出来的。”
陈庄主睁大双眼:“为什么?”
“这种武功太厉害了,一出掌就伤人,连我也不愿用,你要来干什么?”
“你——!”
上灵道长微笑说:“小居士,我们要这份武功,不是去练,而是想办法克制它,以免令师九幽老人在江湖上再出手伤人。”
陈庄主连忙说:“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墨明智心想:你这个笑面老虎,怎么前后说话不一样的?别说你想用毒酒毒杀我,就是没有,你这样说话不算数的,我相信你吗?但想到自己今夜就走了,我就先哄骗他,让他白高兴,便说:“好吧,你叫人给我一盏灯,我画好了。”
陈庄主大喜,立刻叫人送了一盏灯来,关上铁门而去。不久,墨明智凭着自己奇厚的内劲,听到了陈庄主与上灵道长的说话声。上灵道长说:“华儿,你以为这小怪会画出来吗?”
“他不画?难道他不想出去么?”
“华儿,你怎么不想想,你将他关在那里,这样对他,他心里高兴么?他会画给你?”
“这——”
“你真的想他画出来,你好好招待他才是,不过现在说已是迟了!”
“三叔,那我们怎么办?”
半晌,上灵道长说:“唔,过两三天后看看吧,他要是画出来就更好,没画出来,干脆杀了他,断去了老怪这个有力门徒,以免今后为害武林。”
“我,我,我就怕神龙怪丐来要人。”
“哼!神龙怪丐算什么,他难道还敢冒武林的大不韪吗?别说小怪没画出来,就是画了出来,我也要把他杀掉,免留后患,神龙怪丐,神龙怪丐,到时,为叔管叫他无法在武林立足。”
墨明智听了大吃一惊。原来这个一脸慈祥的老道心肠竟是这样狠毒,原来我画也死,不画也死,刚才我几乎还相信他的话,以为他真的会放我出去哩!看来他的话一句也信不得。刘爷爷一家人的惨死,恐怕是他杀害的了。可是我怎么能证实是他杀害的呢?去巴山打听?可是巴山二枭都死了,其他人知道吗?墨明智不禁沉思起来。
深夜,梅林庄内一片宁静,除了隐隐传来的更鼓声外,再也没其他响声,墨明智心想:这时我不逃出去,还等到何时?于是他轻轻地攀登石壁上的小洞,在手触到床板时,暗运真气,一掌拍出,别说这只是一块五寸厚的酸枝木板,就是一块铁板,尽管不能拍碎,也会拍得飞了起来,何况墨明智的这一掌,已用了自己的十成功力,登时一声巨大的响声,一块酸枝木床板给他拍得四分五裂,有的向屋顶飞去,将屋顶上的椽木瓦片也震飞震碎,露出了一个天窗。墨明智就在泥沙碎木四飞时,人似飞魂幻影,从屋顶上的破洞中跃了出去,霎时便去得无踪无影。
这一声巨响,顿时将梅林庄所有的人都惊醒过来,不知出了什么事。上灵道长和陈庄主赶到书房一看,只见书房几乎倒塌了半边,一块酸枝木床板四分五裂散落各处,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陈庄主怎么也不相信小怪能从十多丈深的洞底飞跃出来,大吼着家人:“快!别让这小怪跑了!”一边横剑守着洞口,可是等到他的门徒移开下面的铁门时,陷阱中哪有墨明智的踪影?陈庄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小怪的武功,真正是叫人匪夷所思,坚硬如铁的光滑石壁,居然叫小怪挖成一个个的小洞,单是这种指力,武林中就极少人有。他想叫人去追墨明智,上灵道长摇摇头说:“别追了,别说在这深夜里我们追不上他,就是追上了,以我们的武功,也不是这小怪的对手。华儿,我们倒是提防这小怪前来寻仇雪恨才是。”
陈庄主一想到小怪这种惊世骇俗的怪异武功,不由惊惶起来,连三叔都说不是这小怪的对手,自已更不是小怪的对手了。便惊恐地问:“三叔,我们怎样防备?”
上灵道长说:“只有邀请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前来,才能应付这小怪。”
“三叔,我马上派人前去邀请他们。”
上灵道长又摇摇头:“就算是他们答应前来,恐怕也来不及了。华儿,我看你还是避开这小怪,将这个梅林庄毁了。你吗,带同家小,远去岭南佛山镇的西樵玉泉仙馆,找你五叔,躲避一个时期。千万别再露面,叫小怪无处找你寻仇。”
陈庄主想了一下,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家人性命。叹了一声说:“三叔,那你老人家……”
“华儿,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自问武功虽然不敌小怪,但要逃走,小怪也奈何不了我。为叔先赶去洞庭君山丐帮处,然后会齐各大门派掌门,共同商议怎样对付这小怪。”
是夜,梅林庄突然火光四起,整个梅林庄陷入一片火海中。而陈庄主吩咐家丁几句话后,便打发他们四散,自己带了家小和几个心腹,从秘密通道而走,这个秘密通道的另一个出口地方,竟是在湖边的一块岩石之下。他们连夜坐船,沿江而上,经长沙,过衡阳,悄悄往佛山镇而去……
陈庄主本来要害墨明智,谋取九幽老怪的绝学,谁知适得其反,不但毁去了自已经营十多年的梅林庄,还要举家逃奔岭南,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
梅林庄大火起后,远近一些人家,纷纷赶来救火,他们赶到时,天已大亮,梅林庄早已变成了残垣断椽的废墟,一些余火仍在燃烧着,墨明智也赶了来,混在救火的人群中。他不是来寻仇雪恨,而是想取回自己的行装革囊。
原来他昨夜逃出之后,霎时间已去了百里之遥,打算坐下来稍事休息再走。一摸身上,自己的包袱却留在梅林庄内,幸而玲玲郡主给自己的一面银牌仍在怀中,要不,丢了金银衣服还是小事,丢了王府银牌,让笑面老虎拿了去讹诈官府,就叫玲玲郡主为难了。但身上没有银两,在路上总是麻烦事,所以他又赶了回来。
墨明智踏入梅树林时,只见人来人往,烟火弥漫,顿时莫名其妙。走近一看,梅林庄已变成火后灰烬,暗想:怎么我一走后,梅林庄就给大火烧了?不会是我拍飞床板,将房小灯火震落而起火吧?要是这样,那不等于我放火烧了这庄院?他见一些乡人围着梅林庄的家人问失火的原因,也走近来听听。这些家人,受了陈庄主的吩咐,几乎是众口一辞,说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一声巨响后,不久,便见火光大起,熊熊燃烧起来,要救也救不了,有的人走不及,恐怕给大火烧死了。
有人问:“陈庄主呢?他一家人没逃出来么?”
“看来,我们庄主和夫人,恐怕也给大火烧死了。”
“他一家怎么不跑的。”
“我可不知道。我知道庄主昨夜顶高兴的,与夫人和老太爷喝了凡杯酒,看来是喝醉了,才丧身在这场大火中。”
墨明智听了不由暗吃一惊,他一家都烧死了?那么说,不等于我害死了他们吗?尽管墨明智心里憎恶陈庄主,只希望给他一点教训,但却不想杀死他,墨明智回来是想暗暗取走自己的东西,就是碰上了陈庄主,顶多骂他几句出出气,就算要交手,也不会杀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陈庄主一家会丧身在大火中,看来笑面老虎和上灵道长,听了自己答应画出来的话,一时高兴喝酒喝醉了,大火起对跑不出来才给烧死的。
墨明智怔了半晌,一阵唏嘘叹息,便悄然离开了梅林,因为这一场大火,他的背包革囊早已给烧了,幸而他听了小燕的话,将一些碎银藏在身上,背包就是给人偷去了,身上还有,不至没一个钱吃饭。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庄主会自己放火烧了自己的庄子,陈庄主吩咐家人散布的那几句话,目的是让墨明智前来寻仇时听到,以为自己死了,便断了前来追杀自己的念头……
墨明智虽然为人心地极好,天真纯朴,但经过几次的事件,慢慢也学会了在江湖上行走的经验,更知道一些名门正派的人为了要杀自己而不择手段。于是他将自己改扮成一个不那么令人注意的秀才,往岳州府而去。
当墨明智前往岳州时,上灵道长早已到了丐帮的总堂所在地君山。君山,坐落在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中,满山尽是一片的青竹,君山上的竹子与别处不同,斑斑点点,别有一格。相传娥皇女英来到君山,因思念舜帝,放声悲哭,将晶莹的泪水洒在青竹上,便形成而今的斑斑点点泪痕,这就是有名的湘妃竹。
丐帮的总堂原在北方,宋朝末年,为了抵抗异族的侵犯,便迁来君山。一来丐帮弟子须用打狗棒,君山有的是竹子;二来君山易守难攻。自元到明,君山一直便成为丐帮总堂的所在地。
丐帮帮主鲁长啸听说峨嵋派掌门上灵道长前来君山,慌忙率了几位长者,亲自前来湖边迎接,说:“难得道长仙驾光临敝帮,有失远迎。不知道长有何赐教?”
上灵道长长叹一声:“鲁帮主,贫道还不是为了九幽小怪而来?想不到贫道到迟一步,愚侄满门竟惨遭了小怪的毒手,一座梅林庄竟夷为平地。”
鲁帮主听了大为惊愕:“竟有这等事么?在下听神龙长老说,小怪为人颇为侠义,不同老怪……”
这时,身负重伤的银笛子突然从船上走了下来,说:“帮主,神龙长老受奸诈异常的小怪骗了。小怪不但惨杀了陈庄主满门,火烧了梅林庄,更将弟子打得重伤,要不是上灵道长赶来,弟子几乎死在小怪的掌下了。”
原来银笛子受了陈少华一掌重伤后,在一处静地疗养时,刚巧碰上了上灵道长。银笛子正愁回去不知怎么欺骗神龙怪丐,跟上灵道长一说,上灵心头一动,两人便商定了一个对策。
鲁帮主和几位长老一听,更是震怒。一想到墨明智在前已重伤了风长老,大家都恨不得马上抓到小怪把他撕裂了:“怎么神龙长老竟听信了这小怪的话,险些给他坏了大事。”
上灵道长说:“帮主,这也怪不得神龙前辈,神龙前辈心地极好,与人为善,要怪只怪这九幽小怪太过奸诈了。贫道此来,就是想与帮主和各位长老商议一下,怎么对付这九幽老小两怪,这两怪不除,恐怕武林中永无宁日。”
鲁长啸说:“道长说的是,请道长屈驾敝堂,我们坐下细谈。”
鲁帮主打发银笛子去养伤后,便和各位长老将上灵道长迎到丐帮接待贵宾的地方。接待贵宾之处,是一座环境优雅的竹屋,坐落在山坡之上,四周尽是一片青青的翠竹,幽静异常。从竹屋的窗口,可眺望碧波无边的洞庭湖水面。竹屋门上横挂着一条横匾,上面写着斗大的草书:“佳友云集”四个大字,这是前任龙帮主用金刚指力所写成的。苍劲有力,显出功力非凡。上灵道长看了不禁暗暗点头,丐帮果然不愧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帮,几代帮主,武功造诣非凡。他坐下四下打量一下问:“请问帮主,神龙前辈……”
“道长,神龙长老又出外云游了,道长想见他么?”
“贫道正想拜望神龙前辈,解释九幽小怪之事。以免神龙前辈发生误会。”
鲁帮主说:“这事道长大可放心,在下自会向神龙长老说明一切。”
“这样,贫道就放心了。帮主,你看我们怎样对付这小怪才好?这小怪武功怪异,机敏莫测,贫道想邀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和各地武林豪杰,会聚君山共同翦除小怪。”
鲁帮主想到自己曾伤在小怪的掌下,不由点点头说:“道长所言极是,我们就立刻用飞鸽传书,散发英雄帖,邀请各门派掌门和武林豪杰前来君山。”
正说话间,突然有位丐帮弟子进来报告,说辽东佟家兄弟前来拜见。上灵道长—听佟家兄弟前来君山,不由大喜,说:“帮主,有他们兄弟前来,不愁小怪捉不到了。”
鲁帮主愕然:“他们能捉到小怪么?”
上灵道长说:“贫道索闻佟家兄弟武功独树一格,行为颇为怪异,人更机敏。由他们来对付小怪,就算捉不到小怪,也可以将小怪引来君山就擒。”
“哦?!怎么擒法?”
上灵道长将自己的想法略略一说,鲁帮主听后不由皱了皱眉:“道长,这办法恐怕不够光明磊落吧?再说,佟家兄弟也恐怕不会答应的。”
上灵道长一笑说:“帮主,对付九幽小怪这样的邪魔,何必跟他讲什么手段?正所谓巡文王而讲礼仪,见纣王而动兵力。只要擒了这小怪,再将老怪引来,除掉这两个武林公敌,天下英雄只会拍手赞成,怎会说我们不够光明磊落的?再说佟家兄弟为人极为侠义好胜,我们动之以情,说之以理,大义凛然,他们又怎么不会答应?”
鲁帮主听了大喜,说:“有请佟家兄弟!”话音刚落,只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大笑声:“叫化头儿,不用请,我们来了!”
鲁帮主和上灵道长只见两团青云,突然凭空跃来,真是迅如流星,他们感到眼前一花,佟家兄弟已出现在眼前了,不见风起,也听不到响声,仿佛似两片残叶,自屋外飘进来似的,仅这份轻功,已令人惊奇了。上灵道长笑道:“江湖上人传佟家兄弟武功独树一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贫道佩服了。”
佟家兄弟说:“牛鼻子老道,你别给我们戴高帽子了!你是不是想叫我们去捉九幽小怪?”
上灵道长一怔:“你们听到了?”
“我们耳朵不聋,怎么听不到?”
上灵道长暗想,看来这一对武林活宝,内力深厚又与众不同,便说:“是呵!贫道正想请两位出手,擒此小怪,就怕你们捉不了他。”
佟家兄弟一听,一个大叫起来:“什么?!我们擒不了他么?”另一个说:“不错,我们来时,一路上听说九幽小怪不但武功怪异,行为也怪异,哼!他怪得过我们两个人么?”
上灵道长微笑说:“九幽小怪之怪,只不过是邪魔歪道没人性之怪;而两位之怪,却是正派人士一种与众不同的性格而已,一个正,一个邪,两者如泥云之别,怎能相比?”
佟家兄弟欢笑了:“哈!你这牛鼻子老道,很会说话呵!”
上灵道长又说:“不过,两位武功虽高,别说要捉九幽小怪,能找到他也非易事。”
“呵?!为什么?”
“因为九幽小怪的内功已练到了反朴归真的境界,即使是一流高手,恐怕也看不出来。要是他化装为一般人,两位又去哪里找他?恐怕他站在两位面前,也认不出他来。”
“老道,依你说,怎么才能找到他?”
“两位要是听贫道说,又何愁找不到这小怪?”上灵道长将自己的办法说出来之后,又慎重说了一句,“两位要是发观了小怪,记得,千万别鲁莽行事。”
佟家兄弟说:“那九幽小怪就是三头六臂,会飞天遁地,我们不能捉住他,也要将他引到君山来!”
“好,好,那就仰仗两位了!”
佟家兄弟走后,鲁帮主仍思疑地问上灵道长:“佟家兄弟真的能捉到小怪么?”
上灵道长也沉思一下说:“鲁帮主,凭佟家兄弟的武功,想捉小怪,恐怕不大可能。但将小怪骗来君山,却极有可能,只要小怪来到君山,以贵帮和各派高手之力,就算小怪有飞天的本领,也飞不出君山。”
“万一小怪不受骗呢?”
“那就靠贵帮广布线眼,只要一发现小怪出现在岳州府,暗放信号,云集各派高手,联手围攻了。鲁帮主,这事,我们等各门派掌门人来再议好不好?不过,贵帮最好先将线眼广布在洞庭湖四周一带才好。”
“好!我马上就派人出去。”
当丐帮广布线眼和飞鸽传书后,各派掌门人和各处一些有名望的武林高手,便纷纷赶来君山,先是点苍派的掌门人万里雪大侠和恒山派掌门人冷面观音静园师太以及华山派掌门人玉泉大师首先赶来。而这时,墨明智也来到了岳州府,出现在巴陵城郊上了。
巴陵县,正是岳州府所在地,是湖广一个最为繁荣的县城,面临洞庭,北望长江,交通四通八达,南可下长沙,东去汉阳、武昌,西去荆州,北上襄阳,自古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沅江、渐江、元江、辰江、叙江、酉江、澧江、滨江和湘江之水,皆汇集于巴陵,所以古时亦称“九江”(不是现在江南的九江)。三国时,刘表曾派大将黄祖镇守在此。因此,巴陵不单是商贾云集之地,也是三教九流来往的地方。出现在巴陵城中的人,几乎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何况君山是丐帮的所在地,北与武当派遥遥呼应,来往的武林人士就更多了。
墨明智不知道上灵道长和丐帮帮主布下天罗地网在等着自己,仍贸贸然闯来巴陵。这也难怪。墨明智并不知道武林各门派总部的所在地,要是他知道君山是丐帮的总堂,是怎么也不会来巴陵的,便会取道武陵,宁愿翻山越岭而去四川,不再沿长江而上了。
墨明智一踏入巴陵县城,便为城中的繁华市面所惊奇。因为墨明智没到过什么府城,虽然到过柳州、桂林、全州,但这三处都没有巴陵这么热闹。至于长沙、衡阳,他只是从旁边一穿而过,不敢进入城中。他见巴陵城内店铺林立,酒楼茶馆处处皆是,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暗想:这个城真热闹呵!他倒有点惶恐起来。蓦然间,他听见有一阵阵的敲鼓的声音从东边传来,转头一看,只见东边一块大空地上围了一人群人,一杆白色的绸旗迎风从人群中竖起,嵌着鲜红的三个大字:“盘家班”。锣鼓声响过后,跟着又爆发出喝彩声。墨明智奇异了,心想:这些人在围观什么?大概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了。墨明智到底还是个大孩子,忍不住好奇心,便奔过去,以灵巧的身法,一下便钻进人群中。一看,只见一条大汉,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来,用一双筷子从火炉中夹起一块红得发亮的火炭,往自己口中一送,咕噜一声,吞下肚去了。墨明智看得更惊奇不已,这个人怎么吞火炭的?不怕烫坏了自己的嘴巴么?这个人吞完几块火炭后,又从一个木桶中抓起几把木糠,往嘴里塞,塞得两腮都鼓胀起来,看来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墨明智心想:这个人在干什么呀!别不是疯了吧?可是四周的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原来这是一班江湖上卖艺为生的艺人,这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正在玩魔术。墨明智一直在深山中长大,从来没有见过人玩魔术,不免大惊小怪了。跟着这个汉子用食指在满口的木糠中钻了一个小洞,不久就从这个小洞中拉出一条氏长的纸带来,越拉越多,他身边四周,都是他从口中拉出来的纸条,好像这个人的肚中,装得尽是纸条。墨明智看得惊奇不已。纸条拉完了,接着又拉出一大卷彩色纸筒。最后这个汉子吐出了木糠,向四周人们拱手说:“鄙人小小魔术,献丑了!下面是鄙人小女向各位献丑。”说完,回身向刀枪架下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女孩扬手说:“小玉,你出来向各位叔叔伯伯问个好!”
这个小女孩身穿一身绿色衣裤,腰扎红色绸带,一双大,而晶莹的眼睛,显得伶俐异常。她雅气而撒娇地说:“爹!我累啦!”
“孩子!累也得给各位叔伯们演一下。”
“爹!我怕失手呀!”
光身汉子面色突然一变,厉声说:“你!”跟着又低声劝道:“孩子,各位叔伯这么赏面,就是累,你也要出来,万一失手,各位叔伯不会笑你的。”
小女孩撒娇地嘟起嘴:“我不来。”
光身汉子发怒了:“小贱人!你出不出来!”
墨明智以为这个小女孩准会委屈地出来,不敢违抗自己父亲的。谁知这个小女孩竟然摇摇头:“我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光身汉子勃然大怒:“小贱人,你反了是不是?”嗖的一声,他从裤脚拔出一把闪闪发亮的锋利匕首。
墨明智在人群中吓了一跳,想说一句:“大叔,这位小妹妹累了,你别叫她出来了。”突然,他身边一个人看了他一眼,带笑地说:“书呆子,这是人家父女在演戏,你以为是真的么?”
“他们在演戏?”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这时,光身汉子扬扬匕首:“你敢不出来么?”
小女孩大惊失色:“爹!你要杀我么?”
“你以为爹不敢杀你?”
小女孩大而晶莹的眼睛张了张,笑起来:“爹,我才不相信你杀我哩!”
光身汉子一个箭步,将小女孩从刀枪架边拖了出来,厉声问:“你演不演?”
“爹!我不是说我累了吗?”
突然寒光一闪,光身汉子一把锋利的匕首,已插在小女骇的腹中,小女孩“呀”的一声惨叫,双手掩着自己的腹部,只见鲜血从她的手中流出,随即仰面翻倒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人们都惊愕了!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这光身汉子竟会这样杀了自己的女儿,他想救也来不及了。一下失声叫起来:“你,你怎么杀人的?”
光身汉子不由朝墨明智看了一眼,笑了一笑。墨明智恼怒极了:“你杀了你女儿,还笑么?”
光身汉子哈哈大笑:“小哥,我这是教训我女儿。”
“有你这么教训的么?”
“好,好,小哥,你别担心,我会叫她活转过来。”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她会活过来?她没有死?”
“不错,她现在是死了,等会我去请神仙将她救活过来。”
墨明智简直不敢相信,暗想:世上真的有神仙?这时,盘家班有人用块大白布将小女孩掩盖着,光身汉子再也不理会墨明智了,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他念的什么。念了一阵,他朝白布掩盖下的小女孩拍拍手说:“小玉,小玉,该起来了,别再躺着啦!”
墨明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果然见小女孩掀起白布,笑嘻嘻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手中拿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对光身汉子说:“爹,你的匕首。”
四周人们一下哄然叫好喝起彩来,纷纷将铜钱丢到场中,有些大方的,将—些碎银也丢了过来。彷佛下了一阵雨钱似的。光身汉子连连向四周人们拱手说:“多谢各位赏面,鄙人在此感谢了。”
光身汉子指着墨明智,对小女孩说:“孩子,你快去多谢那位阿哥,他刚才为你担心哩!”
小女孩眼睛里闪着惊喜而又奇异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走到墨明智跟前,鞠了一个躬道:“阿哥,多谢你捧场哪!”
这一下,将墨明智弄得手忙脚乱起来,面孔也红了,嘴里说:“别,别这样!”但一双眼却上下望着小女孩,问:“你,你刚才没受伤么?”
小玉眨眨眼睛:“你看我像受伤的吗?”
墨明智明明看见那把明亮的匕首插到她的小腹上去,而且她衣服、手上仍带血迹,怎么会不受伤的?可是看这小女孩的神情,的确也没受伤,茫然地问:“真的有神仙救了你?”
小玉“噗嗤”一笑:“这是我跟爹玩把戏呀,你不知道?”
墨明智不由一怔住了!突然人们中有人说:“嗨!初初我还以为这小子是盘家班的人,故意藏在人群中演戏,原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又有人说:“老弟,他虽然是乡巴佬,但人却心肠好,真情纯朴,敢大胆直言。”
本来小玉来多谢,墨明智已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现在这么一说,人们的目光更朝墨明智望了来,顿时墨明智便成了众目睽睽的目标。墨明智见这么多人望着自己,更是不好意思。猛然间,他想起自己的身份来,暗叫:糟了!这么一来,我不叫人注意了?万一让追杀我的人知道,那不麻烦了?不行,我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才行,别让武林中人认出我来。他慌忙从袖袋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塞在小玉手上,话也不多一句,一转身便跑,弄得小玉莫名其妙。心想:这位阿哥可怎么啦!
墨明智从人群中跑出来,害怕惹人注意,便连忙溜进一条小巷,三转两转,又转上一条大街上来。他四下留神望望,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放下—颗心来。心想:我以后别再做刚才那样的傻事了。他沿着大街而走,希望找到一间客栈住下,休息一天,然后离开岳州府,寻路西去四川。的确,墨明智在梅林庄,几乎没有睡过,离开梅林庄来岳州,途中也没有好好地休息一下,尽管墨明智浑身怪异真气盈体,在必要时,可以十天半个月不睡。但一个人的身体,毕竟不是铁打钢铸,没有这个必要,能休息还是休息的好,何况一路西去四川,怎能途中不出意外或遭遇惊险?所以墨明智希望在这热闹繁华的巴陵城中好好地休息一天一夜后赶路。他记得玲玲郡主说过,追杀自己的人,都是些名门正派,在热闹的大城市中,就算他们认出了自己,也怕惊动百姓和官府,不敢公然来追杀自己。所以墨明智不在荒山野庙中休息,而偏偏跑到岳州府的所在地了。墨明智这一选择,却又误撞误着,丐帮帮主和上灵道长怎么也想不到九幽小怪竟敢大胆闯进巴陵城中来,以为小怪准会选湘西的大山大岭而进入四川,所以丐帮广布线眼,多放在洞庭湖西北边一带的乡村市镇,而忽略了在巴陵县一带,不然,恐怕墨明智一进巴陵县城,就给丐帮的线眼发现了。
墨明智在大街上走着,不久,便发现一间叫“如意”的客栈。这是巴陵一间大客栈,不但有马厩、大院,更有酒楼和赌场,因此来往的人极多。墨明智在客栈门口往里看了一下,见出入的人这么多,心想要不要在这里投宿,还是另找一间较为偏僻的客栈住?他正在犹豫间,一位店小二早已迎了出来,堆着笑脸问:“少爷,你是想住还是想吃饭?”因为店小二见他一身儒生打扮,而且风尘仆仆,绝对不会来赌钱的。
墨明智见店小二堆着笑脸相问,想不在这里住也不好意思说了,便问:“你这里可有房间住的?”
“有,有!我店的房间最好了,光线充足,设备齐全,还有澡堂和单人浴室,少爷想住单人房间还是要住几个合住的大厅?”
“我想要一间清静的单人房间。”
“有,有,在东楼靠南的,正好有这么一间,不过价钱就是稍微贵些。而且吃饭另计。”
墨明智大部分金银都在梅林庄丢失了,但袖袋里还有—两块碎银和怀中仍藏有三片金叶子。他听到房间比较贵,不敢将碎银拿出来,便从怀中掏出—片金叶子,问:“这片金叶子够不够房饯的?我只住一个晚上就走。”
店小二见墨明智拿出一片金叶子出来,不禁眼也亮了,这片金叶子,起码值二十两银子,那间房间的房钱,一天才收五钱银,别说一天,就是住一个月也够了。暗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一介书生,穿着也并不名贵,居然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幸好我前两天碰了一个大钉子,不敢再以穿着看人,不然,我又赶跑一位财神爷了。便连忙说:“少爷,不但够,就是少爷在小店中吃住半个月也够了。少爷,请跟随小人来。”
墨明智随店小二来到东楼的一间房,一看,果然房间里设备齐全,整洁光亮,而且还有—口大窗,窗下有一排平房,平房前面便是大院。墨明智看了暗喜,心想:要是追杀我的人发现了我,我可以从窗口跃到平房上逃走。
店小二给墨明智端水洗面时问:“少爷,你用膳是到外面还是小人端来房间?”
墨明智不想到外面吃饭为人注意,说:“麻烦小二哥给我端来好了。”
“是!少爷。”
店小二走后,墨明智洗罢面便躺在床上略作休息。刚合眼—会,便听到—阵人马的喧闹嘈杂声,跟着有人说道:“孙镖师,黄镖师,你俩看守院子,别让人闯了进来。”
“总镖师,你放心,难道还有人敢来招惹我们的?凭我们镖局的面子,黑白两道的人物还有谁敢不买帐的?何况这还是丐帮总堂的脚下。”
“孙镖师,别托大,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墨明智听了莫名其妙,暗想:这一伙人是些什么人?别不是来追杀我的吧?于是他轻轻翻下床来,在窗口前往下一看,只见平房前的院子中摆了七,八辆车子,每辆车子上都有—个大木箱,另一辆车子上,插着一面旗,写着“威虎镖局”四个大字,一些车手脚夫在平房前坐在地上休息,有四、五个佩带兵器的大汉巡视着平房的每一个房间。墨明智因为少在江湖上行走,不知道镖局是什么回事,但却知道这伙人不是来追杀自己的,其他事他也不想多理了,依然回到床上休息。但平房里面—些人的谈话,他因为内力深厚,仍然听到清清楚楚。
“六哥,总镖头是不是太过小心了?难道还有人敢在州府城中劫我们的镖么?”
“老弟,看来总镖头小心是有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
“老弟,听说万里索命刀已在湘南出现,这个行踪莫测的独脚大盗,别说州府城中,就是京师的天子脚下,他也敢行凶抢劫哩!同时这一带又出现了一个行为怪异的九幽小怪,专与正派武林人士为敌,所以总镖师不能不小心。”
墨明智听了暗想:我几时与正派武林人士为敌了?是他们在追杀我呀!这时他又听到那个叫“老弟”的人说:“六哥,听说索命刀的得意弟子闪电刀在桂北叫人干掉了,他是来寻找杀徒的仇人,不是来劫我们镖吧?”
“正因为这样,总镖头才担心。”
“总镖头担心什么?闪电刀又不是总镖头干掉的。”
“可是索命刀却疑心我们总镖头。”
“这真是莫名其妙,索命刀怎会疑心我们的总镖头了?”
“看来,大概是总镖头的一位仇家,故意挑拨索命刀与我们总镖头为敌了。”
墨明智正凝神听下去,突然“砰”的一声,房门给人撞开了,一位俏生生的大姑娘闯了进来。墨明智不由吓了一大跳,愕然地望着。这位俏生生的姑娘也惊异地打量墨明智,沉着脸问:“你怎么闯到我的房间来了?看不出你一表斯文,原来是个小偷。”
墨明智睁大了眼:“我怎么是小偷了?这是我的房间呀!”
“好呀!你这小偷还口硬,说!你躲到我房间来想偷什么?”
墨明智几乎疑心这个大姑娘是个疯子,这明明是自己用一片金叶子租下的房间,怎么是她的房间了?可是看这姑娘的神情,目光并不呆滞,说话也流畅,显然不是疯子。
“喂!小偷!你怎么不说话了?”
墨明智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请你说话客气一点,你看清楚一点,这是不是你的房间。”
“不是我的房间,我会闯进来吗?”
“这房间是我付了钱的。”
“哎哟!瞧你这穷酸的样子,还能付房钱哪!你再不老实说,我只好将你抓去官府了!”
墨明智急了:“我真的是付了房钱,不信,你去问问这店的小二哥。”
听了这话,这姑娘又不禁上下打量着墨明智,笑道:“是吗?可是这房间我也付了钱的。”
墨明智愕然:“什么?!你也付了钱的?”
“对呀!你是几时付的?”
“今天。”
“可是我在三天前就付了十天的房钱。”
“三天?!”
墨明智心想:不是店小二搞错了,就是这姑娘搞错了。他们两人的争吵,引起了一些住客注意,都跑过来观看。其中有位油头粉面的青年,望了望这俏生生的姑娘,不由心动了,笑道:“姑娘,这房间你付了钱,他也付了钱,不如你们两人就同睡在这房间吧!”
墨明智急道:“这怎么行的。”
“小兄弟,要是不行,这房间你就让给我,由我来伴这姑娘好了。”
这俏生生的姑娘听了不但不恼怒,反而笑吟吟地问:“你要来这房间?”
“姑娘要是不嫌弃,在下我可出双倍的房钱,不!十倍。”
姑娘欢笑起来:“真的?!这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主儿哩!”
“那么说,姑娘是答应了?”
突然“啪”的一声,姑娘不知几时出手,清脆响亮地给了这青年一个耳刮子,直打得这青年的粉面像火烫似的红起来。墨明智不禁一怔,看来这姑娘出手如电,是位武林中人,别不是来试探自己的吧?
那青年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敢动手打人?”
俏生生姑娘笑道:“你没听说过,骂是爱,打是亲吗?本姑娘喜欢你哩!看来我打你一下还不够。”说时,姑娘又突然出手,直将这油头粉面的青年摔到楼下去了,摔得这青年四脚朝天,爬也爬不起来,显然已摔成重伤,呀呀地大叫。
跟着两条劲装汉子扑来,其中一个吼道:“你敢伤我家公子?”出手便直取姑娘要害穴位。另—个汉子说:“黑鹰,留下这贱人一条命,活擒了交由公子处置。”
姑娘一闪而避开了黑鹰的出手,冷笑一声:“那小兔子敢这么放肆,原来有你们两个撑腰的,好呀,本姑娘看看长白山上的飞鹰爪功和冀北人熊的大力摔碑手有多大的分量。”
人熊和黑鹰见姑娘—开口,便叫出了自己的本门武功,不由一怔,问:“姑娘是谁?”
“我吗?还是先别说出来好,以免你们听了不敢出手。”
“好吧,那我们就先领教姑娘的高招。”
“最好你们联手齐上,别叫本姑娘麻烦一个个打发。”
“好,我们就不客气了。”
人熊和黑鹰见姑娘出言不凡,刚才闪身敏捷,更不敢存轻视之心,便一齐而上。一个是长门山上的飞鹰爪功,招式刁狠险毒,专取人身上要穴;一个是大力摔碑手,出掌虎虎生风,一掌击中,令人筋断骨碎,在房门口一些观看的住客,早已吓得跑开了。墨明智害怕露出自己的武功,为武林人士注意,装成害怕的样子缩在一角不敢动。只见掌影重重,三条人影骤合骤分,只听得姑娘一声娇喝:“滚开!”“砰”的一声,人熊的身子平空破窗飞了出去,摔在平房顶上,又滚落大院中,惊动了镖局的人马。接着又是黑鹰一声惨叫,一条手臂,给姑娘扭脱下来,横躺在楼板上。
这俏生生的姑娘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只是鬓发稍微乱一些而已,仍笑吟吟对黑鹰说:“滚吧,本姑娘也不屑杀你。”
黑鹰忍着痛苦爬起来,问:“请教姑娘尊姓大名,我黑鹰好日后再来领教。”
“好,本姑娘告诉你,我就是江湖上人称的玉罗刹,我等着你来报仇好了。”
黑鹰听得心头大震:“什么?!你就是最近在江湖上出现的玉罗刹?”
“是呀!你看清楚一点,以后别找错人了。”
黑鹰垂着一条手臂,气馁而去。玉罗刹扫了一下缩在一角的墨明智,笑问:“这房间是你的还是我的?”
“这——”
“嗯?你怎么不敢说了?怕我将你摔了出去?”
“我怕。但这房间的确是我付了钱的,我更不是小偷。”
这时店小二惶恐地走进来了。玉罗刹问:“店小二,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将我定下的房间让给了这小秀才?”
店小二慌忙说:“小人该死,小人以为小姐四、五天后才会回来,而这位少爷只住一个晚上便走,想不到小姐……”
“好了,你别说了,这个房间我也不要了,这店我也不住了!”
“那,那,那小姐的定金……”
姑娘看了房间一眼,刚才的打斗,不但桌椅给打烂,窗门给砸飞,连床也给掀了,便说:“算啦,我的定金,就作为赔偿你店的损失吧,不用给我了。”
店小二听了不由大喜,刚才他惶恐不安,因为这祸是他招惹来的,就算这位武功极好的姑娘不恼怒自己,但一房间的家私设备,也得自己赔给店老板,那自己打三年的工也赔不了。现在这位小姐不但不怒骂自己,连定金也不要了,而这定金,恐怕赔这房间的损失仍绰绰有余,他哪能不高兴?便慌忙拜谢说:“小人多谢小姐了。”便赶忙离开向老板禀报。
玉罗刹看了仍怔怔站着的墨明智一眼,笑道:“好啦!小秀才,这是误会,你不是小偷啦!我这个房间就让给你了。”
“我,我多谢姑娘啦!”
“你多谢我干吗?你心里不骂我?”
墨明智对这位性格令人难以捉摸的玉罗刹心存戒意,她一脸是笑,说话甜甜的,可是一出手就伤人。墨明智害怕她认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说不定在笑声软语中就向自己出手,他赶忙说:“我怎敢骂姑娘的?我是多谢姑娘将房间让给我呀!要是姑娘留下来,我可以叫店小二另外找间房住。”
“算了!刚才这么一闹,我早巳给人注意了,再住下来,不怕人们不来找我的麻烦么?就算黑道上的人不来找我,名门正派的人也恐怕会找来,我才不愿见他们哩!一派正正经经,叫人讨厌死了。”
墨明智又愕然:“姑娘不是名门正派的人么?”
“嘻嘻,我呀!黑道白道的人,都骂我是狐狸精,小秀才,你看我是什么人?”
墨明智一听她不是名门正派的人,那么不是来追杀自己的了,一颗心放了下来,说:“姑娘,我看你也顶好的。”
“哦?!我好什么?”
“你刚才打了那两个恶人,又不为难小二哥,不很好么?”
玉罗刹“格格”地笑起来:“小秀才,看来你顶会说话的,好啦,我走啦!”
玉罗刹刚走,不久,店小二便带了两三个粗汉将一些桌椅搬来,将损坏了的家私搬走,重新给墨明智换上床单被褥,连连向墨明智道歉。墨明智说:“没什么,希望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幸好碰到那位姑娘,不然,你我都会惹出祸来。”
“是,是,小人以后再也不敢多图几个房钱了。”
是夜,月明星稀,万里无云。巴陵城中,除了打更之外,一片宁静,就是连灯火通明,喧哗异常的赌场,也静悄悄的了,这时正是三更过后的深夜,墨明智早已睡醒了一觉,正盘腿坐在床上凝神运气,猛然听到窗下平房内有人一声断喝:“谁?!”
接着一阵桀桀的怪笑声响起来:“云总镖头不但掌剑双绝称雄江湖,连听气辨器之功也与众不同,怪不得威虎镖局能走南闯北了。”
声还没有全落,院子内早出现了一个高大老人的身形,同时也惊醒了平房内所有的镖师和趟子手。
云总镖头在月光下认出来人,心头一怔:“原来是你!”
来人又是一阵桀桀大笑:“云总镖头,想不到在这州府城中,丐帮总堂脚下,老夫会来拜访吧?”
云总镖头一笑:“我早知道你会来的,不过想不到你会今晚来。”
“哦?!那么说,云总镖头心中早有准备了?”
“不错!”
“好,好!那老夫也就不多说了,我只想问一句,我弟子一命,你打算怎样交代?”
“索命刀,你那宝贝弟子不是我杀的,不过你一定说是我杀的,我也不多辩了。” 墨明智一直在房中听着,本来抱着事不关已的态度,可是一听到“索命刀”三个字,不禁一怔:难道来人是闪电刀的师父?为他的弟子寻仇来了?可是闪电刀与一条鞭是死在自己的手下,怎么说是这位云总镖头杀的了?其实墨明智也没有杀一条鞭和闪电刀,墨明智只是为了自卫而无心伤了他们,再说闪电刀更是自讨苦吃,想一脚踢死墨明智,而为墨明智的内力震断了腿骨,最后死在玉蝴蝶的剑下。只不过墨明智不愿将事情推给别人罢了。他们真正的死因,只能怪自己,怨不了别人。
索命刀又是一声冷笑:“云总镖头,你以为老夫有意要找你的麻烦么?我不说清楚,谅你也不心服。”
“请说。”
“云总镖头,你怎么也想不到吧?我那弟子每去一处,都留下了暗记,以便老夫追寻,最后暗记在桂北的一处群山中消失。老夫追踪到了那里,最后在一堆黄土下发现了我弟子与一条鞭的尸体,老夫仔细察看了他们的死因,发现一条鞭是给人摔到石壁上而死,而老夫的弟子,先为内力震伤,最后死在剑下。”
墨明智在房内听了不由吃惊起来。这索命刀一双目光好厉害,好像是他当时在场看见的情景一样,可是他为什么说是云总镖头杀了的呢?不说是我?
这时,墨明智又听到云总镖头问:“这又怎样?”
“嘿嘿,你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么?那剑伤,正是你家云门独有的剑法,玉蝴蝶是不是你的师妹?”
“这是武林中人皆知之事,又何用多问?不过,我们师兄妹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云总镖头,你还想愚弄老夫么?单凭玉蝴蝶的武功,怎么也胜不了老夫的弟子,要不是你与玉蝴蝶联手,我弟子会死么?总之,不管老夫弟子死在你剑下还是玉蝴蝶剑下,老夫是找定你了。”
“好!索命刀,那你就划下道来吧。”
“老夫有两条道由你选择。”
“哦?!你不妨说来听听。”
“第一条,就是你自断,镖由老夫带走,老夫可以答应你不伤害镖局其他人;第二条吗?你当众人面向老夫磕三个响头,然后亲自将镖送到老夫川东的大楼山下,老夫可饶你一命。”
云总镖头还没答话,一个银铃似的少女声从平房顶上响起来:“哎哟!索命刀,那么,你就不愿为你那宝贝弟子报仇么?我要是闪电刀,才不认你为师父哩!”
墨明智一听,不由一怔,这不是玉罗刹的声音吗?怎么她也来了?难道她跟索命刀是一路上的人?
索命刀一声怒喝:“谁?!胆敢来管老夫的事么?”
“哟?索命刀,你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我们不是在阳明山上会过面吗?”
声落人到,玉罗刹似片落叶,飘落在平房院子中的镖车上。单是玉罗刹这份轻功,已引起了平房所有人的注目。索命刀脱口而说:“是你?!”
玉罗蒯娇媚一笑:“这下你认出我了吧?看来你还没有完全老糊涂。”
索命刀一向是黑道上的大魔头,武功一流,就是九大门派的一流高手,也不敢对他无礼或轻视,而玉罗刹竟敢对他嬉笑怒骂,不将他当成一回事。这只有两种解释:一,她与索命刀交情极深,互相调笑和轻骂;二、就是她根本不将这个杀人的大魔头看在眼里,极度地轻视。
云总镖头心内更是凛然,不知玉罗刹是敌是友。要是敌人,一个索命刀已难对付了,再添上这亦邪亦正的女杀星,恐怕今夜里难逃脱厄运,这趟镖更是难以保存。
索命刀似夜枭般笑起来:“在阳明山捉弄老夫的是你?!”
“噢!索命刀,我怎敢捉弄你哟!我只—时好玩,跟你开开玩笑罢了!你别认真哪!”
索命刀怒喝一声:“你今夜来干什么?”
“哎哟!索命刀,你这么大声干吗?别吓死我了!你知道,我一向顶胆小的。”
“哼!你胆小?说,你今夜来想干什么?”
“索命刀,有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尽管我胆小,但为了这几车的镖银,我只好跑来了!你呢?看来你也是为这趟镖来的,并不是真正为你那宝贝弟子报仇。”
“你真是为这趟镖而来?”
“是呀!谁叫我这么爱钱,连死也不怕了!”
索命刀想了一会,便说:“好!按江湖上规矩,见者有份。这趟镖,老夫可以分三分之—给你。”他知道玉罗刹身手不凡,尤其是轻功,更不在自己之下,不愿多树—个劲敌,便一口答应下来。
“噢!才三分之一呀!”
“那你想要多少?”
玉罗刹摇摇头:“本来我想全要这趟镖的,现在我不想要了!”
索命刀诧异:“你不想要了?”
“是呀!因为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今夜我想改行了,不干劫镖这一行啦。”
“哦!你听到了什么人的名字?”
“玉蝴蝶!”
“玉蝴蝶?!”
“是呀,就是玉蝴蝶。索命刀,你知不知道我想改哪一行的?”
“老夫不知道。”
“我想改行做买卖人口的生意。”
索命刀疑惑起来:“买卖人口?”
“是呀!今夜里我只想买一个人。”
“买谁?!”
“玉蝴蝶。索命刀,只要你将玉蝴蝶交给我,这趟镖我一个钱也不要,全给你。”
“你跟玉蝴蝶有仇?”
“是呵!她活生生地将我奶奶气死了!”
索命刀摇摇头:“我现在没法将玉蝴蝶交给你。”
“索命刀,这趟生意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呀!你连宝贝弟子的一条命也不想报仇,怎舍不得将一个玉蝴蝶交给我?”
“你认为玉蝴蝶在老夫手上么?”
“她不在你手里,又去了哪里?索命刀,桂北的那处山坳我也过去啦!我不单发现了一条鞭和你那宝贝弟子的尸体,更发现了耿家一家三口的尸体,就是没有玉蝴蝶的尸体。我追踪了几个月,怎么也找不到。”
索命刀一指:“你要找玉蝴蝶,向云总镖头要吧!”
“云家和虎威镖局我都打听过,并没有玉蝴蝶的影儿。所以今夜里我只有问你要啦。”
“老夫今夜里交不出呢?”
“对不起,没有玉蝴蝶,我只好买你啦!”
“什么?!你买老夫?”
“是呀,这不很好吗?我将你买下了,这趟镖也就是我的啦!”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侮辱索命刀的,连墨明智听了也好笑。索命刀压下一肚的怒火,冷冷地问:“恐怕你买不起老夫。”
“你很值钱吗?要不是我看上了你,我才不买你哩!将你拉到市集上标价,恐怕你不值一两银子。”
索命刀勃然大怒:“妖女,看刀!”
索命刀一刀劈来,顿时刀影漫天,一招之下,竟含八式,说多快有多快,式式直取玉罗刹要害,要是其他人在这一刀之下,不给劈成十六块才怪,而八式只在电光火石一霎之间完成。正因为索命刀的快刀称绝江湖,才有万里索命刀这一绰号。可是玉罗刹也在霎那间拔出剑来,叮叮当当一连响了八下,最后玉罗刹身形在刀光剑影中一跃而起,跃上了平房顶,仍嘻嘻哈哈地笑道:“索命刀,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哟?你真的要跟我拼命吗?”
“妖女你别走。”
“我还没有将你买下,怎么会走的?你想与我相拼,最好别在这里,我们到城外旷野上交锋,以免惊动了别人。再说,你败在我的剑下,也没人瞧见,不会丢面子。要不,恐怕你连一个钱也不值了,你会卖不出去的。”
索命刀给玉罗刹弄得七孔生烟,吼道:“好!老夫先放下镖局的事,今夜必杀了你这妖女才解恨。”
“好呀,那你来呀!”
索命刀一跃上了平房,而玉罗刹洒下一串笑声往城郊而去,转眼之间,两个人便去得无踪无影。虎威镖局的人以为今夜里必有一场凶险的厮杀,想不到却是这样意外的结局,两个劫镖的魔头,自相拼杀而跑开了,不啻暂时保住了这趟镖,不禁松下一口气来。
墨明智本想不理玉罗刹与索命刀的厮杀,但山想到一条鞭和闪电刀是死在自己的手下,不行,我必须去找索命刀说清楚,别冤枉了这位云总镖头,何况云总镖头还是玉蝴蝶的师兄哩,我更不能连累了他。墨明智想罢,待镖局的人松下一口气时,他如飞魂般从窗口跃出来,向玉罗刹、索命刀奔走的方向追踪而去。他凭着内力的深厚,很远就听到了索命刀的怒吼声和玉罗刹的笑声。
不久,墨明智便听到一阵刀剑相碰的响声,循着响声奔去,只见玉罗刹和索命刀相斗得异常激烈,便喊道:“嗨!你们别打了,我有话说。”
玉罗刹和索命刀一闻人声,倏然分开,满空的刀光剑影一下消失,两人都停下手来。玉罗刹在月光下一下认出了墨明智,惊讶异常,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奇异地问:“小秀才,是你?!”
墨明智点点头:“是我。”
索命刀也看清了墨明智,顿对愕然了,他以为是什么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来干预自己,想不到是个文弱的小书生。他凭自己的目光,看出墨明智根本没有什么内力,恐怕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因为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绝不会跑来,就是跑来,也没这个胆量能喝自己停手,除非这个人是位深藏不露的江湖奇人,要不然就是一个疯子。索命刀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的内功达到了反朴归真的境地。所以他瞪着惊异的目光,疑惑地问:“刚才是你叫我们停手么?”
“是呀!”
“你?!”索命刀见墨明智没半点恐惧,竟然直认,更愕然了,喝声:“你凭什么叫我们停手的?”
“你先别恼,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老人家,我想告诉你,—条鞭和闪电刀,是我杀死的,不关云总镖头的事。”
墨明智这话一出,不但索命刀感到诧异,连玉罗刹也惊奇了!
索命刀突然桀桀地笑起来:“是你杀了他们?!”索命刀怎么也不会相信墨明智能杀得了一条鞭和闪电刀。说不定这是个神态失常,不知厉害的小书呆子,不知怎样受了云总镖头的哄骗,跑来向自己说这番话,不由桀桀地好笑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佟家兄弟 上回说到,玉罗刹也根本不相信墨明智能杀得了一条鞭和闪电刀,问:“你真的杀了他们吗?”
墨明智说:“是呀!”
“书呆子,你知不知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这位老人家是闪电刀的师父,你说杀了他的弟子,不怕他把你剥皮抽筋么?”
“可是,不能冤枉了云总镖头呀!”
索命刀喝道:“说!姓云的给了你多少银子?”
墨明智说:“没有呀!”
“那他答应给你什么好处?”
“也没有呵!”
“没有?!那么,你为什么跑来这里胡说八道?”
墨明智说:“我没有胡说八道呵!—条鞭和闪电刀的确是我杀的。”
玉罗刹心里已肯定墨明智要不是浑小子,便是个小疯子了。她揶揄地笑问:“是吗?你怎么杀了他们的?说来听听。”
“因为他们要杀玉婶婶,我去劝他们。”
玉罗刹问:“什么玉婶婶的?”
“就是玉蝴蝶呀。”
玉罗刹一怔:“什么?!你见到玉蝴蝶了?”
“是,我见到她了。一条鞭和闪电刀不但要杀她,还要杀婷婷小妹妹,我劝他们别这样,他们不听,反而要杀我,我,我只好动手啦!其实我并不想杀他们,是他们先下手的!”
玉罗刹见墨明智说话虽然没有什么条理,但却不像是个失态的小疯子,又问:“你怎么出手杀他们的?”
“我,我,我其实没有出手,是一条鞭先用鞭子抽打我,我只好抓住了他的鞭子,用力一拉,不知为什么,他自己就摔到石壁上摔死了!闪电刀用脚踢我,不知为啥反而飞了出去,—条腿也摔断了,因而死在剑尖上。”
玉罗刹和索命刀听了,简直感到不可思议。玉罗刹问:“小秀才,当时有没有其他人在暗中帮助你?”
“没有呵!除了玉婶婶和婷婷小妹妹,还有就是受了重伤的耿爷爷,再没其他人了。怎么,你们不相信我杀了他们么?”
索命刀大怒:“好!不管你这浑小子是真是假,我先砍了你再说。”
索命刀突然一刀劈下来,玉罗刹正要出剑架开,可是墨明智早已一个筋斗纵了出去,飞落在两丈远的地方。这一动作不但干净利落,更快如电闪,令玉罗刹和索命刀同时吃了一惊,这下子他们都相信墨明智所说的话是真的了。原来这个小秀才,竟然是武林中的高手。索命刀说:“好,好!老夫倒看走了眼了,原来你这小子是会家子。要是你这小子在老夫刀下能走上十招而不死,老夫与你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弟子之事就不再提。”
墨明智问:“你是说我能闪过你十招,你就放了我?以后不再来找我了?”
“不错!”
“那云总镖头呢?你找不找他?”
“好!只要你在十招内不死,老夫就答应你不去找他的麻烦。”
“你说话算不算数?”
索命刀一声怪笑:“老夫行走江湖,从来出言如九鼎,绝不食言。”
墨明智想了一下:“好!我就闪避你十招吧。”
玉罗刹担心起来:“小秀才,你要想清楚,你真的能在他刀下闪避十招?”
“姑娘,你放心。”
玉罗刹轻叹一声:“好吧,小秀才,我做你的见证人。”她又对索命刀说:“你要是在十招内杀了小秀才,本姑娘就会跟你没完没了!”
索命刀非常明白玉罗刹的意思,自己只能伤小秀才,而不能杀小秀才,要是杀了小秀才,玉罗刹一生一世,就会与自己为死敌了。心想:就算你这妖女武功高我半筹,也杀不了我,何况你武功只不过与老夫在伯仲之间,老夫才不理你的威胁。他“哼”了一声:“随便!”
墨明智—闪而至,站在索命刀前面不远处说:“你动手吧!”
索命刀盯视着墨明智:“你!你不亮兵器?”
墨明智茫然问:“我亮什么兵器呀?”
玉罗刹说:“小秀才,你身上不带刀剑棍棒等防身武器么?”
“我,我没有呀!”
索命刀睁大了眼:“你凭一双手接老夫的刀么?”
“是呀!”
“你敢这样藐视老夫?”
“我没有藐视你呀,你不是要我在你刀下闪避十招么?我要兵器干什么?那不是要跟你打架了吗?”
“你只闪避不还手?”
“是呀!要不,怎叫闪避你十招?”
玉罗刹这时对索命刀说:“啧啧,你听听,这小秀才只是凭一双空手接你十招,你是江湖上成名的前辈,就算胜了,也不光彩呵!”
索命刀给玉罗刹激怒得跳起来,“好,老夫也凭一双手,并且准许你这浑小子还手,看他接不接得了老夫十招。”
玉罗刹说:“这才对啦!索命刀,凭这一点,你身价可以值一百两银子了。” 索命刀再也不理玉罗刹,心想:等老夫打发了这浑小子,再来找你算帐。他将刀一收,对墨明智说:“小心,老夫出手了。”
墨明智说:“慢一点。你不用刀,你刚才的话还算不算?要是不算,你还是用刀吧。不然,我闪过了你十招,你又不算数了。”
索命刀怒极而笑:“浑小子,老夫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狂妄的浑小子,就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也不敢这么轻视老夫,听着,老夫从来说话算数,绝不翻悔。”
“好!那你出手吧。”
索命刀大喝一声:“看掌!”一掌劈来,掌劲逼人,顿时风生。索命刀不但刀法称绝,内功也是一流。他运劲之下,掌风如同利刀一样,足可以断木裂石,要是给他劈中,不死也成重伤。可是墨明智早有准备,一个灵猴百变动作,身形略一闪,便轻轻巧巧避开了索命刀这一掌。但索命刀这一掌只是虚招,手臂一扭,挟带风声,真是快如电闪,便拦腰朝墨明智劈来,这是他刀法中的“浮光掠影”。而墨明智立地一个轻纵,已闪到了索命刀的身后。索命刀似乎脑后长眼似的,在墨明智身形刚落时,他左手向后一掌拍出,墨明智的身形几乎如幻影一般,竟然又闪到了索命刀的前面去了。霎时之间,索命刀已劈出了六,七招,而且每一招都含三,五式。只见掌影重重,风声呼呼,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若不还招,怎么也闪避不了索命刀的双掌,可墨明智竟然一一闪避了。索命刀不由惊骇不已,看不出这浑小子,身法这等的怪异,这是哪一门派的武功?
玉罗刹在旁说:“索命刀,你已发出七招啦!”
索命刀大吼一声,一连发出自己绝学的连环三掌“双鬼拍门”,“神鬼共愁”和“天摇地动”。这三招,每一招都含八式,而每一式都快如流星飞矢。顿时掌影如天罗地网,掌劲如狂风怒浪,别说是人,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这三招发出,连玉罗刹也惊震了,心想:这下子,这个小秀才恐怕完了。她定眼再看,墨明智竟然能从掌网中闪跃出来。她几疑墨明智不是人,而是一个飞魂幻影。当索命刀再发出—招时,玉罗刹大喝道:“停手!索命刀,你发出几招啦?”
索命刀只好收掌,面如死灰,木然地站着。刚才的十招,几乎抖尽了他平生的绝技,可不但没劈中墨明智,就是连墨明智的衣服也没碰着。
索命刀惊疑地问墨明智:“小兄弟(他现在称墨明智为小兄弟了),你是哪一门派的弟子?”
墨明智摇摇头:“我没有门派。更不是那一派的弟子。”
索命刀想了一下,从刚才墨明智的闪避招式看来,似乎中原九大门派中没有这样的武功,也不是天山派的迎风柳步和过去武林八仙中隐侠的逍遥步法,又问:“那么小兄弟的尊师是谁?”
“我也没有师父。”
索命刀还想问下去,玉罗刹说:“索命刀,别多问啦!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
“老夫出言九鼎,说话怎么不算的?”
“是吗?那么说,你今后不再找这位小秀才和云总镖头的麻烦啦?”
“不错。”
“好!今夜里我也不想找你的麻烦了,也不想买你啦!”
“你——!”
“怎么?!你还想与我交手?”
索命刀看了看她,又看看墨明智,心想:我要是再与这妖女交手,说不定这浑小子会与她联手而上,那是怎么也讨不了好处。他苦笑一下:“好!我们后会有期。”说时,纵身而去,消失在夜幕里。
索命刀一走,玉罗刹对墨明智笑道:“小秀才,想不到你有一身极俊的功夫呵!竟然连我也骗过了。小秀才,现在玉蝴蝶在哪里?你能不能告诉我?”
墨明智摇摇头:“姑娘,她一家很惨,现在只剩下她和婷婷小妹妹,还要躲避索命刀,我劝你别再找她寻仇了。”
“你怎么知道我找她寻仇的?”
“她不是气死你奶奶吗?”
“哎!不错,我奶奶是给她气死的。你知不知道,她怎样气死我奶奶的了。”
“她怎样气死的?”
“因为我奶奶不愿她嫁给姓耿的,她不但不听,反而跟姓耿的私奔了,你说,我奶奶怎么不生气?”
墨明智不明白了:“她要嫁给耿家,关你奶奶什么事呀?!”
“嗨!因为她是我奶奶的心爱女儿呀!”
墨明智一怔:“她是你奶奶女儿?那她……”
“小傻瓜,她是我亲姑姑呀!”
“那你怎么找她寻仇的?”
“我几时说找她寻仇了?”
“可是你向索命刀……”
“小傻瓜,我不这样说,万一我姑姑落在他手里,他会交人给我吗?”
墨明智这才明白了:“原来你用这种办法救你姑姑。”
“小傻瓜,这下你明白了吧?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姑姑在哪里了吧?”
墨明智刚想说出来,猛然想起姑姑叮嘱自己,千万别让人知道的话,便摇摇头说:“我,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因为……”墨明智不知怎么说才好。
玉罗刹看在眼里,说:“小秀才,既然你有为难处,就别说了。我只是想知道我姑姑和我那表妹平不平安罢了。”
墨明智慌忙说:“你放心,她们非常非常的平安,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在哪里。”
“是吗?那我就放心啦!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师父是谁?”
“这,这……”
玉罗刹一笑:“好啦,小秀才,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了?”
“要是我没看错,你师父是九幽老怪,你吗,就是人称的九幽小怪。对不对?”
墨明智一怔:“你,你不是来杀我的吧?”
“小秀才,别说你救过了我姑姑,就算你没救过,我也不会来杀你。再说,你武功这么俊,我就是想杀你,也恐怕不是你的对手。小秀才,你人这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各大名门正派的人要追杀你的?”
“我,我也不知道呵!”
“怎么?!别人要追杀你,你也不知道?”
“大,大概我一时失手,伤害了他们的人。”
“失手?!你曾上武当山闹事,将人家的解剑池也毁了!最近又杀害陈庄主一家,火烧了梅林庄,怎么说是失手?”
墨明智感到愕然:“我,我没有去过武当山呵!怎会毁了他们的解剑池?再说,我没有杀害陈庄主一家呵!更没有放火烧了梅林庄。是陈庄主想毒杀我,又骗我掉进了石洞里,将我关了起来。”
“小秀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墨明智将自己去梅林庄的经过说出来之后,玉罗刹摇摇头说:“想不到山些名门正派的人,竟然用心这样的险恶,行为比索命刀更叫人齿寒,索命刀虽然是黑道上有名的恶魔,却不像他们,奸险得叫人可怕。小秀才,听说中原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和武林中—些侠义人士,正云集君山,准备要捉拿你,你怎么还跑到这里来的?不怕他们发现你么?”
“我,我不知道呵!他们云集君山了?”
“哎!小秀才,你怎么这般糊涂?人家在算计你,你却什么也不知道。”
墨明智怔了半晌,自言自语地说:“我,我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了。”
“小糊涂蛋,初时,我还以为你有意跑来这里找他们的麻烦哩!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避还恐怕避不及,怎么会去找他们的麻烦的?好姐姐,我求你别说出你在这里见过我。”
玉罗刹听到他叫自己一声“好姐姐”,心里也甜了,笑道:“小兄弟,我怎会说出你来的?”
“那我多谢姐姐啦!”
“小兄弟,别客气,你救了我姑姑和表妹,我应该多谢你才对。小兄弟,你有什么要姐姐帮助你的?”
“不,不,你千万别帮助我,我更不愿姐姐因我而得罪了各大门派的人。”
“兄弟,那你打算去哪里?”
“我,我准备明天就离开这里,先找一个地方避开他们。”
“兄弟,你掩饰得这么好,只要你不显露武功,谁也看不出你来,还以为你真是一个小秀才哩。你可以在这里多玩两天,打听他们是怎么算计你不更好吗?”
“不!我明天就走。”
“好吧,兄弟,天快亮了,我走啦,你可要小心呵!”玉罗刹说完,便闪身而去。
玉罗刹一走,墨明智也迅速赶回客栈。这时已是五更天时分,客栈已有人起床行走。尤其是虎威镖局,在院中已是人吵马叫,准备解镖上路。墨明智略略在床上休息一会,在虎威镖局拉队离店门后,他也起身了。店小二打了一盆水进来,问:“少爷,你今天要走吗?”
“是呵!我今天就走了。”
“少爷,你不去岳阳楼玩吗?”
“岳阳楼?”
店小二奇异地说:“少爷,你不知道岳州府有座岳阳楼吗?那可是一座名楼哩!很多远道来的客人,都要去岳阳楼玩一下,不然,就枉到岳州府了。”
墨明智本想说不去,但怕引起店小二的猜疑,便说:“是吗?那我倒要去岳阳楼看一下了。”
“少爷,除了岳阳楼,巴陵还有不少的古迹哩!少爷不如在小店多住两天吧。”原来店小二弯弯转转,是想留墨明智在店里多住几天,因为这个房间,玉罗刹已不要了。
“不!我还要赶去四川。”
“去四川?少爷,要去四川,最好雇条船去,岳阳楼下,就有不少的船家。少爷,要不要小人为你雇—条船去?”
墨明智心想:我身上才有两片金叶子,不知能不能雇条船去的?要是叫他去雇,我不够怎么办?不行,我还是先问问价才好,便说:“小二哥,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去雇好了。”
店小二本想借雇船多讨两个赏钱,听墨明智这么一说,略带失望,说:“那么,小人给少爷找回房钱来。”
墨明智本想说不要找回了,但想到自己身上钱不多,还不知够不够去四川的盘费呢,只好说:“那麻烦小二哥了。”
店小二给墨明智找回些散银,墨明智打赏了一块碎银给店小二,便离店而去。他不知不觉地跟着人群,来到了一座建筑奇特的大凉亭,一问,才知道这个大凉亭就是有名的岳阳楼。墨明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座有楼的大凉亭,见不少人在岳阳楼出出进进,赞叹岳阳楼如何如何的好。心想:我既然来到了这里,不如去看看也好,看来四周的人,可没有注意我,我要是不去,反而引起别人的注意了。于是,他也跟随人群,登上了岳阳楼。一登上岳阳楼,眺目远望,几乎洞庭、长江的雄丽风光尽收眼底。只见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吞长江之水,浩浩荡荡,无垠无涯;沙鸥翔集,锦鲤欢跃;渔帆点点,云烟横空,真是一卷美丽迷人的画图,怪不得岳阳楼这般令人神往了。墨明智不禁看得心旷神怡,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蓦然他听到离自己不远处,有人轻轻在交谈武林中的一些奇人怪事,其中一个说:“汪兄,你知不知道武当山出现了一件怪事?”
“哦?!什么怪事?”
“解剑池叫人毁了。”
叫汪兄的大为吃惊:“什么?!谁敢毁解剑池?那不将武当剑派的人全惹上了?”
“汪兄,他不但毁了解剑池,还伤了武当派的人哩,更留下这么两句话:‘什么臭规矩,武当剑法能称天下第一么?’汪兄,你看看,这不是明显在向武当派挑斗么?”
“谁敢这么大胆胡为的?”
“有人传说,除了行为怪异的力幽小怪外,谁也不敢去招惹武当。”
墨明智在旁听了,不由叫起苦来。他昨夜里听玉罗刹说过这事,当时还不怎么在意。现在听了,不禁着急了:“我几时跑去了武当山呵!”可是他又不敢走过去分辩。要是自己去分辩,那无异告诉别人,自已是九幽小怪了?本来要是其他武林中的英雄豪杰,有墨明智这一身惊世骇俗的绝技,才根本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哩!甚至说不定会给这些谈话人一个教训,叫他们今后不得胡说八道。可是墨明智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更不会恃艺凌人,他只有暗暗叫苦。这时,只听到他们继续说:“这小怪太放肆了,简直不将我们中原武林人士放在眼里。”
“汪兄,这小怪在前几天,不但伤了丐帮的银笛子,更残杀了峨嵋派陈大侠一家,好端端的梅林庄给他一把火烧毁了,令有各的梅林庄一下便在武林除了名。”
叫汪兄的摇摇头:“出了一个九幽老怪,已闹得整个武林不安,现在又出了个九幽小怪,恐怕江湖上更无宁日了。”
“所以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才云集君山,商议怎么才能除掉这九幽老小两怪。”
墨明智—怔,猛然想到:我怎么还这么糊涂,跑来这里玩的?我应该赶快离开这里才是,别让人认出我来。墨明智想罢,便悄然下楼而去。谁知他刚离开岳阳楼不远,背后便给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墨明智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会武功,早巳控制和收敛了体内的真气,这一撞之下,墨明智一下站不稳,竟然给撞跌在地上翻了个筋斗,不但衣服弄脏了,嘴唇也跌破了,流出血来。墨明智就算脾气再好,也不由生气,正想开口,却听到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么一个秀才,怎么会懂武功的?更不会是小怪了。师兄,你看错人了。”
墨明智听了又惊又慌,暗想:幸好自己没显露武功出来。便斜着眼睛轻轻一扫,看见是两个劲装汉子,一个是陈皮似的脸面,一个一脸的紫酱色。紫酱脸笑了笑:“果然是个书呆子!”显然这两个人有意在撞自己。他忍着气问:“你们怎么撞我的?不怕将人撞死么?”
紫酱脸和陈皮脸更笑起来,互相看了一眼,一个说:“这个小酸秀才,会骂人呵!”一个说:“小书呆子,你可没有撞死呀!”
墨明智说:“我死了,你们不怕吃官司吗?”
两人更是大笑:“书呆子,吃官司?官家才不来理我们哩!以后呀,你出门要多带眼睛,可别再撞到我们身上去。”
两人说罢,便扬长而去,谁知他们没走多远,“砰”的一声,只见他们的身形突然凭空飞了起来,然后又摔在地上,摔得个四脚朝天。当他们跳起来时,一个嘻嘻哈哈的声音笑着说:“原来是两个不懂武功的大粽子,我倒看走眼了!”
这才是阎王债,还得快。这两个人定神一看,更是傻了眼。将他们撞飞的人,竟然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圆面孔,大眼睛,十足像个大娃娃一样。他笑嘻嘻地看着陈皮脸和紫酱脸,又对墨明智眨眨眼睛说:“他们两个,跌得好不好看?”
墨明智惊喜地看着这个娃娃脸,问:“是你撞他们么?”
娃娃脸青年笑道:“没有呀,是他们出门没带眼睛,撞到我身上来了。”
紫酱脸和陈皮脸顿时大怒,像两只饿虎,扑向娃娃脸,恨不得一下就将这个娃娃脸撕成两瓣才解恨。这娃娃脸身形不知怎么闪法,他们两个不但人没扑到,却互相撞了一下,头碰头,碰得两眼金星乱飞,两耳嗡嗡乱响,又双双翻跌在地上了。娃娃脸拍手大笑,唱起儿歌来:“小宝宝,滚元宝,跌得快,长得高,不用妈妈抱。”
不但墨明智,连四周观看的人都好笑起来。墨明智看出这个娃娃脸青年不但武功极好,人亦有趣,便知道他故意捉弄这两个人,为自己出气,心里暗暗感激。这时,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只见他浓眉深目,目光如两道冷电,盯着娃娃脸问:“你是何人门下弟子?”
紫酱脸和陈皮脸这时也醒过来了,一见这老人,不由叫起来:“师父!你快将这小子抓起来,为弟子出气。”
老人皱皱眉,目光严厉地朝他们瞪了一眼:“两个废物,尽给我丢丑现世,给我站到一边去!”
“是!师父。”
他们两个惶恐地爬起来,垂手而站在一边,再也不敢出声。
娃娃脸满不在乎地嘻嘻笑:“你是这两个大元宝的师父么?”
“不错,小子。快说你师父是谁,要是与老夫有什么渊源,我可以放过你,去找你师父讲讲道理。”
墨明智看出这老人内力深厚,担心娃娃脸吃亏,忙说:“老丈,不关这位阿哥的事,要找,你找我好了。”
老人,一双冷目盯了墨明智一下,略带奇异:“找你?”
“是,你找我吧。”墨明智指着紫酱脸和陈皮脸说,“是他们两个,无缘无故地从背后用力撞我,撞得我跌在地上,这位阿哥看不过眼,才出来为我打不平。”
老人严厉地扫了自己弟子一眼,喝问:“畜生,是不是这样?”
紫酱脸和陈皮脸想不到这个胆小怕事的文弱书生竟敢仗义直言,在老人严厉的目光下,只好点了点头。
老人大怒:“你们为什么要撞这秀才?”
“我,我,我们想试试他会不会武功,是不是九幽小怪。”
“九幽小怪?!”
不但老人,连四周观看的武林人物也不由打量起墨明智来。墨明智一颗心不由乱跳起来。他极力镇定着自己,装得茫然莫明的神态,望着老人,也望望四周的人群。这时人群中有人冷冷发笑,说:“什么成名人物,难道连一个人会不会武功也看不出来么?这分明是恃艺凌人罢了!”另一个人冷冷地说:“素闻鹰爪门人武德不错,门规极严,看来只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老人也看不出墨明智身怀绝技,认为是一个文弱的小书生而已,听人们这样冷嘲热讽,不由大怒,将一腔怒火迁到两个不争气的弟子身上,怒骂一声:“该死的畜生!”一出手,人们只听到“喀嚓”两声,紫酱脸和陈皮脸同时惊恐地叫声:“师父!”两人手臂的骨扣处,便给老人扭脱了,软软地垂下来。这正是祁门鹰爪门的分筋锁骨手法,出手如风,快如闪电,一下便可以制服对手,废人武功。墨明智看得大惊:“老丈,你——”
老人铁青脸说:“秀才,我已惩治我门下不肖弟子,你别再出声了。”
“不,老丈,你只消说他们几们就算了,何必要扭断他们的手臂呢!”
这时,人群中又闪出一个人来,又是“咔嚓”两声,出手迅速,一下将紫酱脸、陈皮脸的手臂骨接好,对老人说:“掌门师兄,两个晚辈不懂事,你们必发这么大火?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你只消教训他们两句就行了。”
人们一看,这从人群中闪身出来的又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老人,穿着打扮跟老人一样,显然他是祁门鹰爪门的高手。
掌门老人苦笑一下:“钟师弟,你何必为两个畜生讲情?”跟着又喝着紫酱脸和陈皮脸,“该死的畜生,还不向你钟师叔谢恩?不然,我就废了你们的武功。”
紫酱脸和陈皮脸慌忙向钟师叔谢恩,姓钟的老人摇摇头说:“你们两个,别谢我,要谢,就谢这位好心的小兄弟才是。”
紫酱脸和陈皮脸相互看了看,尴尬地走到墨明智面前。墨明智连忙摇手说:“你,你,你们别谢我,是你们师叔救你们的,不关我的事。”
紫酱脸和陈皮脸感到向一个小书呆子赔不是,实在太丢面子。但是师叔叫的,又不敢不去。现在听墨明智这么一说,便道:“既然小兄弟这样,我们就多谢了!”正想回身,突然,他们两人同时感到伏兔穴一麻,不由自主地双双跪在墨明智面前。娃娃脸青年拍着手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行起大礼来?这才乖嘛!快叩头呀!乖乖,一叩大,二叩乖,三叩讨封利市跑上街!”
墨明智虽然身负绝技,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吓了一跳:“你,你,你们……”
娃娃脸说:“书呆子,人家给你下跪呵!你不高兴么?快封个利市给他们呀!”
鹰爪门掌门这下可气极了,他一下就看出,自己两个弟子是叫娃娃脸暗中做了手脚,不知被什么细微的暗器,打中了伏兔穴位,叫自己弟子当众出乖现丑。看来这个娃娃脸小子,虽然疯疯癫癫,但却武功不凡,出手竟然是神不知鬼不觉。他上前拍开了两个弟子的穴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出手便向娃娃脸抓去。娃娃脸以诡异的身法闪开,一边说:“喂!你抓我干吗?你想以老欺小吗?”跟着又拍手唱起歌来:“为老不尊,教坏子孙,床上放屁,自己独吞。”
四周观看的人一听,又是忍俊不禁,连墨明智也笑起来。鹰爪门掌门却怔住了!因为他这一出手,是自己多年成名的绝技,名为“一抓断魂”,武林中的一些高手,极少能闪开这一招的,所以江湖上人称为“断魂尊者”麻三爷。他不但是鹰爪门的掌门人,也是鹰爪门的第一高手,在武林中颇有名气,甚为人敬重,尽管他为人脾气暴躁易怒,却也是一个正直的人。他满以为自己这一绝招一出手,给这疯疯癫癫的小子一个教训,想不到居然叫这小子闪开了,顿时心下大疑,神色古怪地盯着娃娃脸问:“小子,你到底是哪一门派的弟子?”
娃娃脸笑嘻嘻地侧头问:“老头儿,你看我是哪一派的弟子?”
麻三爷蓦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心头大震,难道眼前的这个疯疯癫癫的小子,就是近来惊动武林的九幽小怪?九幽小怪行为怪异,武功怪异,喜作弄人。这小子疯疯癫癫的,准是他无疑了。麻三爷想到这里,神色紧张,后退几步,暗蓄气力,以防小怪突然出手。然后冷冷地问:“你是九幽小怪?!”
“九幽小怪”四字一出口,四周观看的人一时全惊震丁,尽管观看的人有些是平民百姓,但大多数是武林中的人物,他们这次前来岳州府,有的是来参加君山大会,有的是想看看或听昕九幽小怪是怎么一个可怕的小魔头,更有一些黑道上的高手,不相信九幽小怪这么厉害,想来会会九幽小怪,比试武功。初时,他们没想到这疯疯癫癫的娃娃脸是九幽小怪,只感到有趣,看看他怎么与麻三爷相斗,只要不出人命,便不插手干涉,乐得看看双方的武功。现在听麻三爷这么一问,一下想起这疯癫少年行为武功都怪异,也认为是九幽小怪了,一些名门正派的弟子,纷纷拔出兵器来,有的更叫起来:“千万别放小怪跑了!”
墨明智更是吓了一跳,眼见众人带敌意地怒视为自己鸣不平的娃娃脸,也没想到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一心只想着千万不能让这个娃娃脸为自己而受累,便连忙摇摇手说:“他,他,他不是小怪。”
麻三爷奇异地打量着墨明智,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小怪的?你见过小怪了?”
“我,我,我没见过,但我知道这位阿哥绝不是小怪。”
娃娃脸笑嘻嘻地问:“书呆子,你没见过,又怎知我不是小怪了?”
墨明智不禁睁大了眼睛:“你是小怪?”
蓦然之间,一个人影一闪而至,笑嘻嘻地问:“小书呆子,他是小怪,我又是什么怪了?嗯?”
墨明智一看,顿时惊异得傻了跟。这个一闪而至的人,也是一张笑嘻嘻的娃娃脸,圆面孔,大眼睛,跟原先的娃娃脸不但面貌一样,高矮一致,服装相同,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相似,他们简直是从一个饼印印出来的,分不清谁是谁来。墨明智几乎怀疑这个娃娃脸会分身法,一分为二了。
不单墨明智惊奇,在场所有人都惊奇了。这显然是一对有趣的孪生兄弟,不是什么九幽小怪了。因为他们听说,九幽小怪只是一个人,在湖广地面上独来独往,没听说有两个的。众人紧张之情顿然消失,好奇之心顿生,有人笑问:“喂!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呀!”
一个娃娃脸说:“这个糟老头儿不是说我们是小怪么?!”另一个娃娃脸问麻三爷:“糟老头儿,我们是小怪你又怎样?”
墨明智一听他们仍自称“小怪”,不由着急起来,担心武林中人会对他们群起而攻之,连忙说:“两位大哥,你们千万别这么说呵!”
“哦!我们这样说又怎样了?”
“你们不知道么?武林中人正要追杀九幽小怪呵!你们再说是小怪,他们就不会放过你们了!”
一个娃娃脸对另一个娃娃脸说:“你看,怪不怪?这个书呆子不是武林中人,却对武林之事知道得蛮清楚的。”
墨明智说:“我是一路上听人这么说的。”
麻三爷本来见娃娃脸不是九幽小怪,一股恼怒之气慢慢平息下来。但听到他们当众称自己为糟老头儿,这样地轻视自己,哪里忍受得了?现见墨明智这样罗罗嗦嗦的,不由说道:“小秀才,这里没你的事,你走吧。”
娃娃脸说:“你那两个大粽子徒弟将他撞跌在地上,跌得流血,怎么没他的事了?”
“不错,但老夫不是已惩治了这两个畜生,叫他们向小秀才赔了礼么?”
“羞羞羞,不知丑,你只是恼怒两个大粽子丢了你的面,惩抬他们罢了,你何曾要他们向这个书呆子赔礼了?”
另一个娃娃脸说:“你不瞧瞧你那两个大粽子,是真心诚意向人家赔礼吗?”
麻三爷给两个娃娃脸斥责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冷冷地问:“你们两个是存心与老夫过不去了?”
“没有呀,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另一个说:“不,不,是你那两个大粽子跟你过不去。他们要不是恃艺欺人,或者诚心诚意地给人家赔礼,不就没事了么?”
麻三爷就是脾气再好,恐怕也忍受不了,何况他还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只见他“呼”的一掌拍出:“好!老夫就领教你们的高招了。”
这一掌劲十分凌厉,两个娃姥脸轻纵闪开,一个说:“糟老头儿,你要和我们打架么?”另一个说:“糟老头儿,你是为你两个大粽子出气吧?”
麻三爷气得不再出声,他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两个娃娃脸才解恨,不然,他别想再在武林中呆下去了!墨明智急得摇摇手说:“你们别打呵!”麻三爷吼道:“小秀才,你滚开,小心老夫会伤了你。”观看的人群中也有人好心地说:“书呆子,你快走,说不定会真的伤了你的。”
麻三爷这时由掌变爪,分左右向两个娃娃脸抓来,这又是鹰爪门的一个绝招:“左擒右拿”,麻三爷的一双手,仿佛如一双尖锐的利爪,动如电闪,宛似苍鹰凌空扑物。而两个娃娃脸更是身形奇怪,不但闪开了麻三爷这一招,更分左右向麻三爷扑来,四、五招过后,两个娃娃脸不知用什么古怪的手法,一下就将武林成名的麻三爷横举起来。人们看得大为惊讶,不知这两个娃娃脸是怎么出手的,感到这两个娃娃脸的武功不是中原武林的招式,而是关外的奇门手法,是一门独特怪异的武功。
两个娃娃脸横举起麻三爷打起转来,一边唱着儿歌:“团团转,菊花圆,炒米饼,香又甜。”人们看得更是大笑不已。只有鹰爪门的人大为着急。首先是姓钟的老人扑到,一爪向娃娃脸抓去,一边说:“快放我师兄下来。”
两个娃娃脸并不闪开,却将麻三爷当兵器般的迎着钟老人这一招,钟老人再不缩手,这一爪就抓在师兄身上去了,只好身形向后跃开,以免伤了自己的师兄。
娃娃脸笑道:“抓呀!你怎么不抓了?”跟着将举着的麻三爷左右摇摆,一边唱:“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又买糖,又蒸糕,吃得宝宝哈哈笑。”人们更是哄笑不已。
墨明智感到两个娃娃脸似乎捉弄得麻三爷太过分了,正想求他们将麻三爷放下来。谁知一阵风起,陈皮脸和紫酱脸双双扑到他跟前,一下将他凌空抓起。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突然向自己下手的,惊问:“你,你们想怎样?”墨明智要想挣脱,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这样一来,就会显露自己的武功了。
娃娃脸想不到两个大粽子会捉了墨明智,奇异地问:“你们捉这书呆子干什么?”
陈皮脸说:“你快放了我师父,不然我就将这书呆子捏碎了!”
一个娃娃脸对另一个娃娃脸说:“你看怪不怪,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怎么会用这等卑鄙下流手段的?”
另一个娃娃脸说:“什么名门正派,不如叫无脸无面门派好了。兄弟,放了这糟老头儿吧,不然,这书呆子就给人捏成碎呆子了。”
“好!放就放吧!一、二、三,放!”
两个娃娃脸将麻三爷一丢,直朝陈皮脸和紫酱脸丢来。这两个大粽子慌忙松开了墨明智,双双去接凌空摔来的师父。接是接住了,但两个娃娃脸这一丢来,劲道奇大,两个大粽子无法站稳,三个人一齐滚翻在地上。两个娃娃脸身形一闪,一左一右,挟起墨明智,说:“书呆子,我们走吧!”不由墨明智说去不去,挟带着墨明智,飞也似的离开了人群,转眼之间,便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麻三爷这一下可惨啦,他坐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他师弟钟老人大吃一惊:“师兄,你怎么样了?受了他们的暗算?”
麻三爷摇摇头:“我没事!”跟着“噼啪”两声,掴了陈皮脸,紫酱脸两个狠狠的耳光,怒骂道:“鹰爪门全给你们这两个畜生丢尽了面,给我滚回祁门去!”
钟老人说:“师兄,这——”
麻三爷长叹一声:“师弟,我们回祁门罢,别再到君山丢丑了!”
钟老人一想也是,今天丢了那么大的丑,怎有脸面再去君山见天下群雄?便说:“师兄,那我们回去吧。”
本来鹰爪门是来君山参加商议怎么对付九幽小怪的,但栽了这么个大筋斗,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他们刚来到城外一扯树林,蓦地从树林中闪出一个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丐帮的银笛子,他拱拱手说:“麻三爷,钟四爷,你们怎么不去君山了?”
麻三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钟老人却说:“银大侠,请转告贵帮鲁帮主,我们有些意外,不能去了,请鲁帮主多原谅。”
银笛子一笑说:“钟四爷,其实今天之事,你和麻三爷不必放在心上。”
麻三爷知道今天的事,已为丐帮均人看见,叹了一声:“我们技不如人,只好认栽了。”
“哪里,哪里!要不是麻三爷、钟四爷和你们两个高徒,恐怕让九幽小怪溜掉了。”
麻三爷睁大了眼睛问:“你说什么?”
“麻三爷,你老不知道那文弱小书生就是九幽小怪么?”
麻三爷等人一怔:“是他?!”
“是呀!要不是你们,我也几乎认不出这小怪,让他从我们眼皮下溜掉了。”
钟老人急问:“贵帮有没有人去盯踪他?”
“钟四爷请放心,这小怪跑不了。”
“盯踪他的人是谁?”
银笛子狡黠一笑:“是两位高人,武功也恐怕不在小怪之下。”银笛子又附耳跟他们讲了一会,钟老人顿时不出声,而麻三爷却一声冷笑,面孔沉下来:“想不到我们鹰爪门却给人当猴儿耍了。”
银笛子一怔:“麻三爷怎么这样说?请你老看在武林份上……”
麻三爷“哼”了一声,再也不理银笛子,与钟老人带着门下人掉头而去。
再说墨明智给两个娃娃脸一左一右挟持而走。只感到耳边风声呼呼,两旁行人楼房向后飞逝而去,转眼之间,已来到一片白茫茫的湖边上。墨明智问:“两位要带我去哪里呵?”
“我们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墨明智奇怪了,这江边四野无人,除了江面一些过往的船只外,四下并无村落,有的地方是一片芦苇,问:“去什么好地方的?”
“别问,到了你自然知道。”
墨明智心里纳闷:我跟他们索不相识,要带我去什么好地方的?最后,墨明智跟随他们钻进了芦苇林中,两个娃娃脸四下看了看说:“好了,就在这里吧。”
墨明智更是疑惑:这里有什么好的?四周尽是芦苇,什么也没有,算是好地方吗?他问:“你们要带我去的好地方,就是这里么?”
“是呀,这儿清静,没人来往,不好吗?”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的。”
“因为我们有话要问你呀!”
墨明智更奇怪了:“两位有什么话要问我,随便在什么地方问我不好?何必要带我来这里?难道怕人听见么?”
“是呀!我们就是怕人听见,才带你来这里。”
“哦?!两位有什么话要问我?”
“我们想问问你,你是不是九幽小怪?”
墨明智心里不由一怔,暗想:难道我有什么破绽给他们看出来了?嘴里却说:“我怎么是九幽小怪了?”
“因为你身上有几种怪气。”
墨明智诧异了:“我身上有几种怪气?”
“我们都嗅出来了,难道你自己嗅不出来么?”
墨明智又怔住了:我身上真的有几种怪气么?怎么我自已嗅不出来的?另一个娃娃脸说:“假书呆子,要不要我将你身上的几种怪气说出来?”
“好吧,你们说吧。”
“第一,你是一个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别人欺负了你,你不但不害怕,在他们师父惩罚了他们时,你还为他们说情,你说怪不怪?”
墨明智心想:这叫怪么?那你们两个人的行为不更怪?但却说:“我害怕他们的手臂要断呀!”
两个娃娃脸可不听他的分辩,继续说:“第二,一般文人,胆小怕事,见人相打,远避还不及,而你这个假书呆子,大胆异常,不但不远避,反而相劝,这不怪么?”
墨明智说:“我担心会出人命呵!”
“第三,你身怀武功,却故意装得不懂武功的样子。”
墨明智大吃一惊:“我怎么懂武功了?”
“嘿嘿!你想骗我们么?我们挟带你走,要是不会武功的人,早已累得面红心跳了,可是你,居然似闲庭信步似的,没半点感到辛苦,你的内力,相当的好呵!这怪不怪?”
墨明智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娃娃脸说:“你不但会武功,更懂得武林中的事,当那糟老头儿问我是不是九幽小怪,你居然说我不是,这更怪了!”
“你真的不是呀!”
“你怎知我不是小怪?你说你没见过小怪,却肯定我不是小怪,那么只能说,你就是九幽小怪了!”
“这——!”墨明智不知怎么说才好。
“嘿!别这这那那的,你想不承认?”
半晌,墨明智问:“所以你们带我来这里,要杀我么?”
两个娃娃脸摇摇头说:“我们杀你干什么?”
“那么说,你们是要活捉我了!”
“我们也不想捉你。”
墨明智奇异了:“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只想问明我是不是小怪?”
“我们想跟你比试武功。”
“跟我比试武功?”
“是呵!江湖上传说你武功怪异得与众不同,我们就不相信,你武功有我们这么怪么?”
另一个娃娃脸说:“听说在黄晃小镇上,几大门派的高手联手围攻你,还给你打死了一个,伤了三个。我们倒想试试,看看你能不能伤了我们。”
“要是我伤了两位呢?”
“那么我们就承认你是九幽小怪。要是你伤不了我们,给我们打败了,那么,你以后就别称什么小怪了,由我们来称小怪。”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们是为了称‘小怪’才来与我比试武功?”
“是呀!”
墨明智心里感到好笑,“小怪”这名称好听吗?我才不想要哩?你们想要就要吧。便摇摇手说:“我看,我们别比试了,你们就称‘小怪’好了!”
“不行,我们不将你打败,又怎能自称‘小怪’的?”
“我承认打不过你们不好么?”
“不行,你这就瞧不起我们了。”
墨明智愕然:“我怎么瞧不起你们了?”
“不分个高低,就自称‘小怪’,你说这够光彩吗?”
另一个娃娃脸说:“不但不光彩,更为别人耻笑。所以我们一定要比试,分个高低。你不与我们比试,就是瞧不起我们。”
墨明智心想:我怎么碰上了这么两个怪人的?看来不比试一下还不行哪!便问:“我要是打不过你们,你们就放我走是不是?”
“当然放你走啦!”
墨明智暗想:这还不好办的?我就故意输给你们好了,由你们去称什么小怪吧。
另一个娃娃脸说:“我们虽然放你走,不过,先要将你绑起来。”
墨明智一怔:“你们绑我干什么?”
“将你吊在岳阳楼上呀!然后我们就向武林人士说,你再不是九幽小怪了,而我们才是真正的九幽小怪。”
一个娃娃脸说:“不!不要吊在岳阳楼上,而要将他带到君山的丐帮总堂上,中原武林人士九大门派的掌门人都在那里,我们在那里当众声明我们是真正的九幽小怪,这样,天下所有武林人士不全知道了?不好过吊在岳阳楼么?”
“对,对,那么我们就将他绑去君山好了!”
墨明智大吃一惊:“不行,你们不能将我绑去君山的。”
“为什么不能将你绑去君山?” “九大门派的人正在追杀我,你们将我绑去了那里,他们不是要杀我么?”
“嗨!原来你还是个书呆子,你既然不是九幽小怪了,他们还追杀你干什么?”
另一个说:“他们要杀,只有杀我们,不会杀你,因为我们才是九幽小怪呀!”
“不行,我不能去,要去你们去好了!”
“你不去,他们会相信我们是真正的九幽小怪吗?”
墨明智给这一对活宝弄得啼笑皆非,心里说:别人说我是浑小子,我看这两个人比我还浑,简直是浑透了!九大门派的人要追杀的是我,他们才不管你们是不是小怪哩!说不定他们连你们两个也—起捉了的。
这时,一个娃娃脸说:“去不去,只有我们说话,不能由你说。”
另一个娃娃脸说:“你只有打赢了我们,我们才听你说,不然,你只有听我们说的。”
墨明智心想:听你们说?就算我真的打不过你们,我不会跑么?我才不听你们说哩!便问:“要是我打赢了,你们就听我说?”
“当然听你的啦!”
“好!我们就比试一下吧。”
两个娃娃脸大喜,问:“谁先出手?”
墨明智说:“谁先出手都一样。”
“那我们就先出手了!”
另—个娃娃脸说:“不!还是让他先出手好,不然,他输了不服气。”
墨明智也不再说,双掌倏然拍出,这才是迅若电闪。两个娃娃脸“咦”了一声,身形闪开,两人左右穿插,想出奇不意将墨明智横举起来。墨明智一个灵猴百变身法,翻了出去。这一对活宝正准备追去,可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竟会纵身跃来,一招分花拂柳掌法,双掌分左右向一对活宝拍来,这一突然而来的掌力,他们想闪避也来不及了,只有举掌相迎,砰砰两声,三个人一齐飞了出去。墨明智是借这一飞之力,卸去这一对活宝的掌劲,自己丝毫没受半点内伤。而这一对娃娃脸,也因墨明智运用“十字”运气的要诀,卸去了他们大部分掌劲,所受的反弹力极微,只是除了隐隐感到手臂一阵麻痛外,也没受内外之伤,但他们三人都担心对方受伤了。首先是墨明智问:“你们两位怎样?没受伤吧?”
两个娃娃脸也问:“书呆子,你受伤了没有?我们可没受伤。”
“我也没受伤。”墨明智一颗心放了下来。暗想:阿公教我运气驾御的方法真是太好了,的确不会出手伤人。
娃娃脸说:“好!我们再比试过。”
从刚才的对掌中,他们了解了墨明智内劲的浑厚,再也不敢与墨明智对掌了。便以疯癫二侠独特的怪异武功,左右交替,前后翻滚,想一下就将墨明智抓起来。而墨明智的灵猴百变法更在他们之上,应变奇快,往往从他们四手中闪身出来。刹时间,芦苇丛中,只见三条人影跳纵翻滚,时起时落,往往一接触即散。墨明智的身形如凌空敏捷的飞燕,而娃娃脸的身形却又是一对水中轻巧的滑鱼。外人看去,他们哪里是在比武交锋,简直像三个大不透的孩子,在芦苇丛中相扑游戏,互相追逐玩耍。但他们身形的敏捷,出手的快速,却又会令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为之瞠目,惊愕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一对活宝的内力终究不及墨明智雄浑奇厚,早已是面红气喘,浑身是汗了。他们知道再比试下去,怎么也赢不了墨明智。这对孪生兄弟相互望了一眼,心意相通,一齐向后跃了开去,摇手说:“我们别再比下去了。”
墨明智本来就不想比试,现听他们一说,便停了下来,问:“你们还要不要我去君山的?”
“算了,我们胜不了你,还要你去君山干吗?”
另一个娃娃脸说:“好吧,你走吧,我们可要去君山了。”
墨明智困惑地问:“你们去君山干什么?”
“去救一个人呀。”
“救一个人?救一个什么人?”
“神龙怪丐。”
墨明智一听,不由一怔:“神龙怪丐?他给谁捉去了?”
“不是丐帮帮主,谁还能捉得住他的?”
“他不是丐帮的长老吗?怎么丐帮帮主要捉他的?”
“还不是为了你。”
墨明智诧异:“为了我?!”
“神龙怪丐说你是一个侠义的正派人物,为你辩明你在黄晃的行为,劝帮主不再与你为难。可是你,不但掌伤了银笛子,火烧了梅林庄,更将陈庄主一家大小全部杀害。中原武林人土听了大为震怒,所以丐帮帮主说神龙怪丐敢为你辩护,一定是与你勾结了,便将他捉了起来,准备在九大门派的掌门人面前,宣布他的罪行,当众将他处死。”
另一个娃娃脸问:“九幽小怪,难道这事你不知道?”
墨明智叫起屈来:“银笛子不是我打伤他的,我更没有杀害陈庄主一家大小,是他们设计害我,将我关起来的。”
“难道是陈庄主自己杀害自己和一家人,又放火烧自己的庄子么?”
“我不知道。我逃出来后,回去想要回我的行囊,才知道庄子给大火烧掉了。”
“你说这话有人相信吗?”
另—个娃娃脸说:“陈庄主一家都死了,你以为你这么说,就没人知道么?”
墨明智着急起来:“我要有半句假话,我将来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两个娃娃脸不由相视一眼,说:“不管怎么样,但神龙怪丐却是因你而害了自己的吧?”
“这——!”
一个娃娃脸说:“小怪,说句老实话,本来我们想捉你去君山,将神龙怪丐救出来的。现在我们自问武功不及你,更没办法捉你,我们只好先去救神龙怪丐了,你走吧。” “不!你们别去。”
“我们为什么不去?难道眼看着神龙怪丐给人杀害么?”
“不!我从心里感激两位阿哥的侠义,但我不想两位阿哥得罪了九大门派的人,要去,我一个人去好了!”
这双孪生兄弟不由奇异地望着墨明智,问:“你一个人去?”
“对,我一个人去。”
“小怪,你知不知道九大门派的掌门人要云集君山?他们一个个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就算你武功再好,恐怕也敌不了九大派掌门人吧?何况去君山的,还有不少江湖上的英雄人物,你一个人去,不是去送死吗?”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劝两位别去。”
“你要去送死?”
“要是我救不出神龙怪丐老前辈,我宁愿一死,也求他们别难为神龙怪丐。”
两位娃娃脸听了心里大为感动,暗想:江湖上人说九幽小怪行为怪异,心狠手辣,奸诈异常,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呵!看他从岳阳楼下的表现到现在的言行,却是一个心地极好,满腔热情的人,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是武林中人所言不实?他们两人又互相看了一下,极想将真情说出来。但转而一想:慢着,这小怪能在众人眼中装得像一个不会武功的书呆子,难保他现在不是故意装给我们看的?自古大奸大恶的人,表面上都装得像副圣贤的样子或是慷慨成仁的义士。这小怪自幼在九幽老怪的熏陶下,难道不会这样?便问:“我们三个人一块去不更好吗了”另一个说:“是呵!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们三个人去,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不,我已经连累了神龙怪丐老前辈,再不能因为我又连累了你们两位。”
“小怪,不管你怎么说,我们两个一定要去救神龙怪丐的。”
墨明智真不知怎样劝阻他们才好,他感到这两个娃娃脸为人太好了,更不想他们因此而得罪了九大门派的人,弄得不好,反而会像自己一样,受九大门派的人追杀。他想了一下,突然出手,“嗤嗤”两声,劲道之强,真是少有,隔空便点了这对娃娃脸的穴位,一下就将他们点翻在地。
两个娃娃脸顿时大惊,心想这小怪果然是心狠手辣,出手不留情,行为怪异得与人不同,说得好好的便突然出手。两人连忙暗暗运气,以防小怪再次出手。谁知墨明智朝他们一揖说:“两位请原谅我冒犯,我因无法劝阻两位去君山,只好出此下策,请两位原谅,两位穴位过了一时三刻,便自然而解,请安心在这里躺着,我去了。”
两个娃娃脸大为愕异:“你只是不想我们去君山?”
“是呵!我不想两位为我而受连累。”
在墨明智想转身走时,两个娃娃脸相视一下,用密音入耳说了几句话后,又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说:“你别走。”
墨明智不由“咦”了一声:“你们这么快就冲开穴位了?”
两个娃娃脸嘻嘻一笑,一个说:“你没想到吧?我们会移筋换穴之功夫,你怎么能封得我们两个的了,”另一个说:“我们只不过刚才一时没防备,才叫你点翻了,你再出手点我们的穴位看看,看能不能点翻了我们?”
墨明智怔住了,他想不到武林中有不怕人点穴这么一门功夫的。
娃娃脸又说:“没我们,恐怕你去不了君山。”
“我怎么去不了的?”
“你认得去君山的路吗?就算你去了君山,地形不熟,一下就叫人发现了,你又怎么救神龙怪丐出来的?”
“你们认得么?”
“我们当然认得啦!因为我们曾经去过君山。”
另一个娃娃脸说:“你想我们不去君山,是不是怕我们得罪了九大门派而受连累?”
墨明智点点头,娃娃脸又说:“这样好不好?我们带你去君山,指点你的途径,由你去救人,我们不插手怎么样?这样,就不会连累我们了。”
“真的?!”
“当然真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带你去君山后,我们便离开君山,这总行了吧?”
墨明智更放心了,慌忙向他们一揖说:“要是这样,我就感谢两位了。请问两位高姓大名,以后我也好称呼。”
娃娃脸说:“我姓佟,叫小峰,我兄弟叫小天,小怪,你叫什么?”
原来这对娃娃脸,正是佟家兄弟,他们的一切行为,完全是依上灵道长的计划而行。初时,佟家兄弟不知道墨明智就是九幽小怪,认为墨明智只不过是一般的文人雅士,出来游山玩水,观赏名胜风光罢了。他们看不惯麻三爷门下弟子无端端地戏弄这个小秀才,便出来打抱不平。又如法炮制,也捉弄了紫酱脸和陈皮脸,为墨明智出气。首先是佟小峰先出来,麻三爷见他行为疯疯癫癫,武功奇高,认为佟小峰是九幽小怪,佟小峰心里暗暗好笑:我正是出来找九幽小怪的,想不到你却将我当成九幽小怪了!好!我就自认为九幽小怪,说不定会将九幽小怪引了出来,正想自认时,想不到墨明智却为他辩解。佟小峰不由奇异了,这小秀才怎知道自己不是九幽小怪的?也正在这时,他兄弟佟小天也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原来在人群中,跟佟家兄弟一同来巴陵城中睹查九幽小怪的丐帮高手银笛子已认出了墨明智,不禁又惊又喜,悄悄地对佟小天说:“这小秀才正是行为怪异的九幽小怪,千万别放他跑了!”
佟小天惊疑:“他真的是小怪?”
“不错,我绝不会认错人。”
佟小天半信半疑:“好,你别张扬,以免打草惊蛇,他要真的是九幽小怪,绝不会逃出我兄弟俩的手中。”于是,他从人群中跳出来,一面用密音入耳之功,对佟小峰说:“哥哥,别大意,银笛子说这小秀才就是九幽小怪。”佟小峰不由一怔,用密音入耳之功问:“真的?!”
“哥哥,先不管他是不是九幽小怪,我们按计划行事,别露出声色来。”
“好!”
佟家兄弟是辽东疯癫二怪门下的嫡传徒孙,行为也是疯疯癫癫的。他们将麻三爷当成傀儡,捉弄了一番后,便挟着墨明智来到这荒无人烟的芦苇丛中。本来佟家兄弟对墨明智是不是九幽小怪仍半信半疑,但在挟带墨明智飞奔过程中,见墨明智气不喘,面不红,不由惊疑了,暗想:一般书呆子哪有这般的内力?这显然是具有武材高手的内劲,便有几分肯定墨明智是九幽小怪。后来一经盘问,尽管墨明智有所提防,但为人终究老实,不善讲谎言。何况墨明智在这方面没半点经验,更不是什么行走江湖的老手,只要别人用话—套,就将真相套了出来。
佟家兄弟套出墨明智的真相后,不由暗喜。但仍不相信墨明智的武功能胜过自己,故意用言语激墨明智与自己比试武功,要是能活捉了这小怪去君山,不更光彩了谁知一比试,他们才真正知道墨明智的武功深奥莫测,招式怪异得与众不同,凭武功是怎么也捉不了他。不但捉不了,恐怕还会败在这小怪的手下,便采用上灵道长的计划,想将墨明智骗去君山。
墨明智尽管曾经被人骗过,但为人太过忠厚老实了,虽然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异常,但怎么险恶和奸诈法,却不知道,更绝不会想到这一对行为古怪的娃娃脸会骗自己,这么一骗,墨明智果然上当,要去君山了……
佟家兄弟在同墨明智接触的过程中,越看墨明智越不像是一个行为怪异和刁钻奸猾的人,反而像一个心地极好,为他人设想的侠义人士,有好几次想将真相说出来,叫墨明智别去君山了。但又想到上灵道长和丐帮帮主的话。上灵道长和丐帮帮主是中原武林中极有名望的人,为武林人士所敬重,难道他们所言不实?故意欺骗自己?不会的,上灵道长和丐帮帮主绝不会骗自己,想必这九幽小怪是大奸大恶之人,往往大奸大恶之人,一定有一套迷惑人的忠厚面貌和手段。说不定这九幽小怪不想我们跟他去君山,是怕我们看穿了他的真正面目,才故意说得那么好听,我们千万别上了建小怪的当。他装得那么好心,我们比他装得更好心,看看谁的骗法高明,于是佟家兄弟说什么也要跟随墨明智上君山救神龙怪丐。
当墨明智突然出手凌空封了他们的穴位,佟家兄弟真是又惊又怒,认为九幽小怪必然要取自己的性命了,谁知九幽小怪却说了那么一段话,只要他们别去君山而已。他们大感愕然,看来这九幽小怪绝不是什么心狠手辣、大奸大惑的人了,而是一个真正心地极好的人。要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在点倒自己的—刹那,要取自己的命,简直是易如反掌,但小怪没有这样做。本来到了这时,佟家兄弟要将真相说出来了。但他们用密音入耳之功说了几句话,仍然决心跟随墨明智上君山,他们密音入耳说话的内容是在去君山的水路上,问清楚墨明智为什么与上灵道长,丐帮帮主结仇的原因,然后想办法化解双方的仇怨。他们感到单单将真相说出来,劝墨明智别去君山,仍然不能化解双方的仇怨,说不定墨明智仍有疑虑,反而更要去君山了。所以当墨明智感激他们,请教他们的姓名后,佟家兄弟便坦诚相告,也请教墨明智的姓名。
墨明智说:“我姓墨,叫明智。”
佟家兄弟一怔:“什么?!你叫没名字?你不相信我们么?”
墨明智连忙说:“我怎么不相信你们的?我真的姓墨,笔墨之墨,光明之明,智慧之智。我也不知道我爷爷为什么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往往叫人误会我没名字。”
佟家兄弟一听又笑起来:“原来这样,我们还以为你不相信我们,故意编出这么个名字来。墨兄弟,你真是人怪,名字也怪。”
墨明智笑了笑,他感到佟家兄弟为人很好,虽然行为古怪,却似乎跟自己合得来。便说:“两位要是不嫌弃我,我们结拜为兄弟好不好?”墨明智是深山长大的孩子,极少与人接触,为人极为纯朴老实,他感到与人亲近,最好莫过于结拜为兄弟了。除了这样,便感到没有再好的办法与人亲近了。所以他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出来。要是他一向在江湖上行走,或者年纪大些,就不会冒冒失失提出与人结拜为兄弟的事情来。
这话一提出,顿时将佟家兄弟愕住。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九幽小怪会提出与自己结拜为兄弟的话来。因为在武林中提出与人结拜为兄弟,不是小事情,而是慎重又慎重的大事情。一般来说,武林中人,宁愿互相结为朋友,而不愿结为兄弟。朋友之间,可以不受约束,好则合,不好则分。一旦结为兄弟,便誓同生死,患难与共了。几乎是将自己的性命和幸福交给了对方。除非对方十分负了自己,多次劝解无效,才不得不割袍断义。到了那时,已是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武林人士,一般是不轻易与人结拜为兄弟的。同时佟家兄弟感到自己在欺骗墨明智,有愧于心。听墨明智如此诚意地提出来,不禁面孔一红,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墨明智见他们不出声,心想:他们不愿与自己结拜为兄弟么?猛然一下想到自己,是了,别人称自己为九幽小怪,一定说了自己不少的闲话,看来他们是有顾虑,便连忙说:“两位要是有为难处,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我只不过感到两位为人很好,想认两位做阿哥罢了。”
佟家兄弟一听,更是有愧于心。佟小峰连忙说:“墨兄弟,请别误会,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想——”
墨明智说:“两位阿哥大概是听了我不少的闲话吧?这样吧,两位阿哥等弄清我的为人后,我们再结为兄弟好不好?”
佟家兄弟听墨明智这么一说,更感到墨明智为人纯朴忠厚得可爱,不但不是奸诈的人,几乎可以说是胸无城府,一片童心似水,坦诚相交。心想:武林中人,一般有他这样的武功,就算不恃艺凌人,起码也带有一些傲气,自视甚高,不屑与人结交。而这小怪,身负绝技,不但没有武林中人这种陋习,反而心似赤子,一片真诚待人。而他这些举动,又完全出于真心,毫无半点矫情做作,这真是武林中少有的人物了。要是说九幽小怪性格行为怪异,在这一点上,倒非言过其实。有这么一个武功好、心地又好的兄弟,可以说点起灯笼也找不到,佟家兄弟怎么不想与他结拜为兄弟?所以他们慌忙说:“墨兄弟,你的为人,我们怎么不清楚的?你既然这样看得起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对天地誓盟,结为兄弟怎样?”
“你们信得过我吗?”
“噢!墨兄弟,我们怎么信不过你的?”
墨明智大喜。于是就在芦苇丛中,撮土为烛,插芦杆为香,对天地誓盟,结为生死之交的金兰兄弟。
上灵道长原来打算利用佟家兄弟去捉墨明智,或者将墨明智骗上君山生擒。上灵道长这一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他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宽会感动了佟家兄弟,计划不单全盘落空,反而促成了他们成为生死之交的兄弟,这又是出乎上灵道长意料之外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素手罗刹 上回说到,墨明智与佟家兄弟结拜为异姓兄弟。结拜后,佟小峰说:“墨三弟,去君山之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好不好?”
墨明智说:“好!大哥不说,我也有些肚饿了。我们转回城里吃饭吗?”的确,墨明智一早便去岳阳楼观景,后来又碰上一连串的事件,还没吃过东西,经佟小峰一说,他的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了。
佟小峰说:“不!城里丐帮的人极多,我们还是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吃饭好。”
佟小天说:“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个小镇,叫城陵矶,我们到那里吃饭吧!”
“对!我们就去城陵矶吃饭。”
城陵矶,是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市集,离巴陵不过二十多里。佟家兄弟选了这里,一来它不是来往巴陵的交通要道,一般武林人士要去君山集会,不会来这里。就算由水路去君山,都是经巴陵转道,二来这小镇并不繁荣,没有什么名胜风景,普通游客更不会在这里出现。
他们在城陵矶选了一个靠江边的小茶馆吃饭。佟小峰首先问:“墨三弟,你怎么与丐帮和峨嵋派人结怨的了”
墨明智说:“我没有与他们结怨呀!”
“哦!?那他们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捉你?”
“大概是我伤了他们的人吧。”
“三弟,你怎么会伤他们的人呢?”
“是他们要捉我。我可没存心去伤他们。”墨明智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出,只是隐去了遇见扫雪姑姑和玲玲郡主的事。其他前后的经过,都一一说了出来。
佟家兄弟听了惊疑不已,暗想:要是墨三弟所说的一切属实,那么说,上灵道长却是一个人奸大恶的伪君子了。可是上灵道长不仅是中原武林中—大名门正派的掌门,而且在侠义人士中素有名望,他会干出伤无害理的事么?这事情如果不是出于误会,必然是有人从中挑拨,而造成这一场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来,不由问道:“三弟,你这次出江湖,就是想杀了上灵道长,为刘爷爷报仇雪限?”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想杀他,这事要是真的,我只希望他当面认错。在刘爷爷墓前赔礼,”
佟家兄弟一听,不由又想到,墨三弟连上灵也不愿杀,难道他竟会杀害了陈庄主一家,火烧梅林庄?又不由问道:“三弟,你真的没杀陈庄主一家?”
“没有呀!我只是逃了出来,不知怎的,梅林庄却给一场大火烧掉了。”
佟家兄弟更感到事情来得蹊跷,看来自己一定要去梅林庄察探一下,了解事情的真相,要是墨三弟说的是真的。那么,陈庄主必然没有死。陈庄主一身武功,就算喝醉了,也会从大火中逃出来,何况上灵道长都逃了出来,他难道没把他心爱的侄儿救出水么?佟家兄弟想罢,便说:“墨三弟,依我们看,你还是别去君山了。”
墨明智一怔:“为什么不去,难道不救神龙怪丐么?”
佟小峰说:“三弟,我们做错了—件事,你恨不恨我们?”
墨明智愕然:“大哥做错丁什么事?就算做错了,我也不会恨大哥的。”
佟小天说:“三弟,神龙怪丐根本不在君山,他也没有事。”
“那他——”
佟小峰略带歉意地说:“三弟,这一切,都是我们欺骗你的。我们是受了丐帮帮主和上灵道长之托,想将你骗去君山,活捉你的。”
墨明智暗吃一惊,但心里又茫然:“那、那、那你们怎么又说了出来?不骗我了?”
佟小峰说:“三弟,我们误信人言,以为三弟是个行为怪异、心狠手辣的小魔头。可是我们接触三弟以后,知道三弟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佟小天也说:“是呵!我怎么也想不到三弟竟是一个心地忠厚的老实人。三弟,你不会怪我们吧?”
墨明智怔了半晌,暗想:果然是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百出。幸而我碰上的是这两位哥哥,要是碰上了像笑面虎和银笛子那样的人,我不给他们骗上君山活捉了么?想到这里,他慌忙向佟家兄弟拜谢说:“我怎么敢怪两位哥哥的?我应该感谢两位哥哥才是。”
佟家兄弟更是感动地说:“三弟,你的心真比金子还珍贵。你不怪我们,我们倒要感谢你才是。怪不得有人说,一个诚实的人,尽管他有时会受人愚弄和欺骗,但他往往会碰到好运气,得到意想不到的好结果。三弟能有今天这样一身上乘绝技,看来是三弟为人诚实好心的结果。”
“多谢哥哥的鼓劢。”
佟小峰说:“三弟,你为人诚实也勇敢,但太忠厚会吃亏的。希望三弟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别太老实了,脑筋要灵活些,以应付心地险恶的伪君子。”
“哥哥说的是,小弟记在心里。”
佟小天问:“三弟,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二哥,我没一定的去处,我出来只不过想查明刘爷爷一家是被谁杀害的。但是现在,我想先去四川成都,等候我那不知道兄弟。两位哥哥,你们又打算去哪里?”
“我们打算回君山。”
墨明智一怔:“你们还要回君山?”
“三弟,我们答应过要骗你上山的,这事总要向丐帮帮主和上灵道长说明白呀!”
“你不怕他们怪你么?”
“三弟放心,他们顶多笑我们没本事将你骗去君山罢了,怎会怪我们的?再说,我们去君山,也想听听几大掌门人今后将怎么对付你,然后告诉你,使你有个准备。”
“那我在哪里等两位哥哥?”
“三弟,你不是要去四川成都么?到时,我们去四川成都找你好了。”
墨明智大喜:“到时,我—定在成都等候两位哥哥到来,顺便介绍我那小兄弟与两位哥哥相识。我小兄弟可比我机灵多了。”
佟小峰“哦”了一声,问:“你的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佟小天笑问:“他是不是叫没名号?”
墨明智一怔:“他怎么叫没名号的?”
小天说:“你叫没名字,他不是叫没名号吗?”
墨明智笑了笑:“二哥别说笑,我小兄弟不姓墨,他也是我的结拜兄弟。”
小峰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佟家兄弟不由愕异起来:“什么!?你连你小兄弟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姓‘卜’,叫知道呀!”
佟家兄弟一听,不禁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三弟,你是没名字,你小兄弟是不知道。看来,他不但机灵,恐怕比你更怪了!对不对?”
墨明智摇摇头:“我那小兄弟半点也不怪,但人比我聪明。”
“是吗?我真想见见你那聪明而又机灵的小兄弟。”
“两位哥哥,你们一定会见到他的。”
饭后分别时,佟小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荷包,递给墨明智说:“三弟,我知道你的银子在梅林庄丢失了,这荷包里的一些金豆豆,你带在路上用吧。”
“不!大哥,我身上还有两片金叶子和一些散银。”
“三弟,拿去吧,不是我说,你身上的金银,恐怕连雇船去四川的盘费都不够,别说在路上吃饭了。”
佟小天也说:“三弟,你要是不拿,就是不当我们是哥哥了。”
墨明智见他们这么说,只好收下,说:“那我多谢大哥、二哥了。”
“自己人,何必客气。三弟,你要上四川,就在这里雇条船去,别再回岳州城,以免叫人发现。”
“大哥说的是。”
分手后,佟家兄弟便径直上君山。墨明智来到江边,正在问有没有船上四川时,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嗳!你要雇船,为什么不到巴陵城去问,却跑到这里来问的?”
墨明智不禁吓了一跳。他正是怕人知道自己,不敢到城里去问,现在一下叫人揭了出来,会不心慌?他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机灵秀气、绿衣绿裤的小姑娘正笑着望自己,这个小姑娘的面孔,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他正愣着,小姑娘又笑了:“怎么!?你不认得我啦?”
墨明智—下想起来了,这不是在巴陵城中卖艺的小姑娘吗?昨天自己还担心她会给她那光着上身的父亲用匕首捅死哩,便睁大了眼睛问:“是你!?”
小姑娘眨眨眼睛问:“我是谁呀!”
“你——!”墨明智又疑心自已认错人了,“你不是在城里玩把戏的小姑娘么?”
“嗳!我还以为你忘记我哩。”
墨明智放心了,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小姑娘反问:“你能来这里,为什么我不能来?”
“这——!”墨明智不知怎么说才好。
小姑娘笑起来:“我们跑江湖的,什么地方不去?这有什么奇怪?倒是你想雇船去四川,不在城里雇船,却跑到这小地方来,这才叫人奇怪了。”
墨明智尽管是个老实巴交的少年,但几次江湖上的惊险经历,使他变机灵了。虽然这小姑娘只是江湖上一个卖艺的小女孩,并非武林中人,但这小姑娘人细鬼大,一脸的聪明伶俐。墨明智不敢对她讲实话,只好说:“我是一路贪看江边景色,不知不觉,来到了这个地方,所以,所以……”
“所以你不想再回去,就在这里雇条船去四川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样。”
“你真是个书呆子,这个小地方怎会有船去四川的?你想过江还可以,要去四川嘛,只好到城里去才行。你是一个人去四川吗?”
“是。”
“你去四川干什么?是游山玩水呢?还是去访亲问友?”
“我是访亲问友,也顺便想看看长江两岸景色。”墨明智不想再与她多谈下去了,便说,“小姑娘,要是没事,我告辞了。”
“唉!你别走,我当然有事啦!”
“哦!?你有什么事的?”
“这不是我的事,而是你的事。”
墨明智一怔:“我的事?”
“是呀!你想不想去四川的?”
“想呀!”
“你想去四川,怎么不求我?”
“求你!?”墨明智心里感到好笑,我求你干什么?难道你有船去四川吗?不想这个顽皮聪明的小姑娘果然这么说:“因为我有船去四川呀!”
墨明智一愣,他几乎不敢相信:“你真的有船去四川?”
小姑娘一指:“你看,那不是我家的船吗?”
墨明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江边上,停泊着一条大船,船篷上插着“盘家班”的那面旗帜,真是又惊讶又喜欢。但他仍不敢相信,问:“你们去四川?”
“唉!我们沿江卖艺为生,哪儿不去?我告诉你,我们正要入川哩,你求不求我?”
墨明智大喜:“求,求,求!不过,你爸爸答应我搭船么?”
“我爸爸妈妈顶喜欢我的,只要我答应了,他们就会答应的。”
墨明智慌忙朝小姑娘一揖说:“小妹妹,那我多谢你了。”
“慢着,你是否急着要赶去四川的?因为我们是沿江卖艺的,要到年底左右,才能去得了四川成都。”
墨明智更是大喜:“不急,不急,你们也是去四川成都的么?”
“是呀,成都的蜀王爷为他母亲王太妃娘娘做八十大寿,专程打发人来请我盘家班去献艺,庆贺王太妃娘娘生日。那么说,你也是去成都的了?”
“是呀!是啊!我正是要去成都。”
“你不是去蜀王府庆贺王太妃娘娘的生日吧?”
墨明智摇摇头:“我是去会我兄弟的。”
这时,一位中年妇人的声音在焦急地叫喊:“小玉,你在哪里!”
小姑娘一听,连忙应道:“妈妈,我在这里哪!”
不久,码头上出现了一对中年夫妇,墨明智一看,那位中年汉子正是在巴陵城中光着上身表演吞火炭吐长纸的江湖艺人。小姑娘似燕子般地飞扑过去,中年汉子责备她说:“你怎么不声不响跑到这江边玩的?”中年妇人却朝墨明智望来,目光略现讶异。小姑娘撒娇地说:“爹!你不是说那公子很好么?我在跟他谈话呢!”接着她又低声说了几句,朝墨明智呶呶嘴。
小姑娘这几句低声的话语,墨明智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心虚起来,只见中年汉子望了自己—眼,微笑地走过来问:“公子,要搭我们的船入四川吗?”
墨明智只好点点头:“是!不知大叔方便吗?”
中年汉子笑道:“只要公子不嫌弃我们这些粗人,肯与我们在一起,哪有不方便的?”
墨明智一揖说:“那我多谢大叔了,至于船钱,我会一一照付的。”
“公子说笑了。我们既然答应,又怎能收公子的钱?不过,我却有件事相求公子,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墨明智已知道他所求的事了,却害怕这江湖艺人看出自己内力深厚,只好装作不明白地问:“不知大叔要我做什么事?”
“这件事不难,对公子来说,可以说是举手之劳。就是小女想求公子教识几个字,不至我一家人目不识丁,在江湖上走动吃亏。”
墨明智正是心虚这件事,心想:我才读过三本书,识字不多,怎能教人读书写字呵!他有点为难地说:“可是,我也读书不多呵!恐怕有误了小姑娘……”
中年汉子认为墨明智谦虚,笑道:“公子客气了,小女只求认识几个字,能粗略看懂官府的一些公告而已,并不想当什么女秀才。”
墨明智心想:要是只认识几个宁,自己还可以教得来,便说:“既然这样,我就答应了,教不好,望大叔莫见怪。”
中年汉子大喜:“公子答应,我一家就感激不浅了,哪里还有怪公子的道理?公子,你还有什么要办的?没有,就随我上船,很快我们的船就要开了。”
墨明智心想:我只有随身一套衣服,连手巾也不多一条,再说小姑娘要读书识字,我也得去买一本书才好,不然,她随便拿本书来要我教,我不但不懂,恐怕连字也认不全哩!那不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便说:“大叔,我想上街买一些东西,一会儿就回,好不好?”
“好,好,公子,那我在船上恭候公子了,望公子快点赶来。”
“大叔,我会很快赶回的。”
小姑娘见墨明智答应教自己读书写字,高兴异常,拉着母亲奔过来说:“公子,你要买什么东西?我跟你一块去。”
“小妹妹,你还是跟你爸爸妈妈先回船吧,别跟着我跑累了你。”
“不!我就是要跟你一块去嘛!我怕你会跑掉。”
“嗨!我怎么会跑掉的?”
中年妇女笑喝道:“小玉,你怎么跟公子这样说话的?”她又对墨明智说,“公子别见怪,我这丫头都叫我平日惯坏了。”
“哪里,哪里,小妹妹却是顶可爱的。”
中年妇人笑了:“是吗?以后就麻烦你多多教导她了。”
小姑娘说:“公子哥哥,我们快去买东西吧。”
墨明智只好带着小姑娘上街了。路上,墨明智问小姑娘:“小妹妹,你以前没读过书么?”
小姑娘笑起来:“我读过书,还求你教我吗?”
墨明智一想也是,人家读过书,还求自己教么?他不由也笑了一下,问:“小妹妹,你为什么要读书识字的?”
“因为读了书,就不是睁眼瞎子了,也就不会莫明其妙地惹上一场祸了!”
墨明智感到愕异:怎么不读书会惹上一场祸的?难道读了书,就不会惹祸么?读书和惹祸,这扯得上吗?问:“小妹妹,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小姑娘说:“这一次我们在南昌府卖艺,刚选好场地,敲响锣鼓时,一下便奔来了两三个如狼似虎的差人,不分情由,一条铁链,就将我爹锁上了。我们都慌了,问差人:‘我们犯了什么罪的?’差人们一瞪眼,说我们藐视知府大人,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
墨明智问:“你们怎么藐视知府大人的。”
“我们也莫明其妙呵!问差人,才知道南昌府的知府大老爷死了个宝贝儿子,下令全城百姓,在半个月内,不准嬉戏娱乐,不准有弦管之声,当然也不准我们在城里卖艺了。”
“你们不知道?”
“我们要知道了,难道还会跑去南昌府卖艺?”
“差人也应该事先告诉你们才对呀!”
“他们早已告诉了呀,只怪我们全班人个个都是睁眼瞎子,才惹下这场祸。”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问:“这与睁眼瞎子有什么关系的?”
“因为知府大老爷早巳在四面的城门口贴上了告示呵!我们不识字,所以没留意。公子哥,当时我要是识字,就不会惹下这场祸啦!”
墨明智这下全明白了,便关心地问下去:“差人们锁上你爹后怎样?”
“带进知府衙门去了,打了四十大板还不算,还将我爹关进了监狱,声明交不出五十两银子不放人。”
墨明智感到气忿:“这知府也太横蛮霸道了,怎么这样不讲道理的?”
“哼!我爹说,官字两个口,有他说,没百姓说的,他是一府的大老爷,他不横蛮,还有谁横蛮的?”
“那你们怎么办?交出五十两银子了?”
“我们卖艺之人,一时间怎么拿得出五十两银子呵!”
“那你爹怎么出狱的?”
小姑娘望了望前后,轻轻地说:“听说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女侠暗中救了我爹。”
“哦!?她怎样救了你爹的?”
“她在深夜里,悄悄地进了衙门,将知府大老爷的头发神不知鬼不觉地割了下来,还寄刀留柬说,再不放我爹出来,不但要割下他的脑袋,还将这事宣扬给京城的皇帝知道。知府这才慌了,第二天就将我爹放了出来。”
墨明智一听,不禁对这位女侠神往起来,急问:“这位女侠是谁?”
小姑娘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听我妈说,是江湖上行踪无常的玉罗刹。”
墨明智不由一怔:“玉罗刹!?”
“你认识她?”
墨明智怕露出自己的真相,连忙摇摇头:“我不认识,听人说,她本领顶高的。”
“当然高啦!要不,她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知府大老爷的头发都割了下来?我一家人,真不知怎样去报答这位女侠。要是我识字,就没有这件事了。”
墨明智安慰她说:“小妹妹,我一定教会你认识字的。”
“是吗!?那我多谢你啦!”
墨明智便买了《增广贤文》《千字文》和《百家姓》,因为除了这三本书,其他的书都没有读过。他要教小姑娘读书,只好依样画葫芦,照慕容子宁教自己的办法来教小姑娘了。但想到有几个月在船上生活,于是他又买了《幼学琼林》《论语》和《三字经》,打算自己读读,多识几个字,不至在船上没法子打发时间。随后他又买了两三套衣服和汗巾鞋袜之类,便随小姑娘回船了。
途中,墨明智又从小姑娘的口中,了解到盘家班的一些情况。原来小姑娘的父亲,是镇江府北固山人氏,姓盘名龙飞,几代人都是卖艺为生。因此,盘家班是以盘氏家族组成的,所有成员,不是盘龙飞的子侄,便是堂兄妹,其中也有个别是盘龙飞的内亲。盘家班虽然也有走钢线、空中飞人等杂技表演,但主要以魔术为主,盘家班的魔术从不外传,由上一辈的艺人身传口授,因而他们不必读书识字,而学得一套神奇、惊险、变化莫测、令人惊讶的魔术,因而名传江湖,成为江湖有名的一个卖艺集团。所以成都的蜀王爷才不惜千里迢迢,派人请他们去成都表演,以庆贺母亲的寿辰,因此他们在镇江包了一条大船,溯江而上,沿途在各个大州府卖艺。没想到他们日不识丁,几乎在南昌府遭到了一场飞来横祸……
说着说着,墨明智和小姑娘已来到了盘家班大船停泊的江边。盘家班班主盘龙飞已在船头上翘首盼望,等侯着他们了。
小姑娘一下飞奔上船说:“爹,我们回来啦!”墨明智也跟着上了船,向盘龙飞一揖道:“让大叔久等了!”
盘龙飞忙说:“不,不!公子没其他的事要办了吧?”
“没有了。”
“好,好,那我们开船了。”盘龙飞向船家一挥手:“船家,开船!”
盘家班的人听说来了一位教小玉读书识字的秀才,一时好奇,都涌到船头争看。这么一来,弄得墨明智尴尬异常,连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放才好。有人“嗤”的一声笑起来,轻轻地说:“怎么我们小玉请的小先生,腼腆得像个小姑娘似的?”又有一位姑娘笑着说:“你们这班粗人,怎么这般看人的?可别将我们的小先生吓坏了!”
众人一听,又是哄笑起来。墨明智本来是个多见树木少见人的山里少年,尽管这几个月在江湖上闯荡,总算见过世面,但还是不习惯在人多的场合露面,一张面孔,早已红得像关公一样了。小玉一见,急得跺脚道:“走开!走开!人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是多个鼻子少只耳。”
小姑娘不说还好,一说,众人更是大笑起来,有人揶揄地说:“小玉,你请的先生不让人看的么?你最好将他藏起来呀!”
盘龙飞见众人说得太不像话了,担心墨明智受不了,会一恼离船而去,连忙喝住众人,对墨明智抱歉地说:“我们这群粗人,不懂礼貌,出言不知轻重,望公子千万别见怪。”
墨明智忙说:“不,不!我没什么。只不过我是一个新来的人,大家想认识我罢了,大家心里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对吗?”
盘龙飞听了反而一怔,他想不到墨明智竟是这么的随和、宽厚和坦率,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架子,不由暗喜,连忙应道:“对,对!公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公子,你别看我们这班粗人,交起朋友来,会将—颗心交给你,绝不会三心两意的。日后你有什么困难,他们会诚心诚意地相助你的。”
“这,这,我就多谢大家啦!”
盘龙飞对大家说:“你们看,这公子多有礼貌,希望大家别再为难公子了。”
本来大家见墨明智样子稚嫩,几乎还是个小孩,半点也没有教书先生的架子,便有意逗逗这小先生。听了墨明智这番坦诚的话,感到这个腼腆的小先生,却真诚坦率,一下对他敬重起来。再加上盘班主这么一说,大家便都不敢再揶揄这小先生了,说:“班主,小先生是我们自己人,我们怎会为难小先生的?”可是小玉仍不解气,指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说:“小狗子!你最使坏了!”
小狗子眨眨眼问:“我怎么使坏了?”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叫我将小先生藏起来,不是你说的么?”
众人已经是止住笑了,现在一听,又不禁笑起来。一位紫衣姑娘忍住笑说:“小玉,你这样帮着小先生,真是越帮越忙了!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墨明智不禁朝那紫衣姑娘望去,一看,不由一怔,脱口而说:“是你!?”
众人奇怪,问:“小先生,你认识我们的蓉大姐吗?”
蓉大姐?墨明智又茫然了。这不是那个敢向索命刀找麻烦,武功极好的玉罗刹吗?难道我认错人了?
紫衣姑娘感到愕然,问:“你认识我?”
“我,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的。”墨明智感到困惑,是自己认错了人,还是玉罗刹怕暴露了自己,故意装着不认识?
小姑娘疑惑地问:“你在哪里见过我蓉表姐了?别不是你昨天见过我蓉表姐走钢丝,对她特别好印象,对不对?”
墨明智又朝紫衣姑娘望去,见紫衣姑娘睁着一双愕异的眼睛望着自己,一时捉摸不定,只好含糊地应着。盘龙飞心中感到奇怪,他从墨明智刚才惊讶的神情中,已感到墨明智绝不是看了蓉女走钢丝才有印象的,一定是和蓉女有过接触。但见两人都不愿说出来,也就不点破了,说:“公子,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我带你去看看。”
“多谢大叔了。”
盘龙飞带墨明智穿过前舱,来到中舱的一个房间。这房间不大,仅容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方桌。本来这房间是两个人住的,现在腾出来,作为墨明智的单人房间,既方便墨明智看书写字,也方便墨明智在这里教小玉读书。这中舱有六个房间,除了其中一间住两位女成员外,其他都是班中有一定艺能的艺人住。而后舱则是盘龙飞夫妇和小玉住,其余的成员都集中在大舱住下。
盘龙飞安顿好墨明智后说:“公子,你先休息,吃饭时我会叫人送来的。”
其实江湖艺人都是围在一起吃饭的,就是班主也不例外。但盘龙飞敬重墨明智是个读书人,所以决定让他单独用膳。而墨明智却不懂这些规矩,以为其他人吃饭也是这样,因而就客随主便了。他放下行李后,问:“大叔,我几时教小妹妹读书?”
“别忙,明天开始吧。但小玉只能半天读书,半天学艺。公子,你看上午教还是下午教好?”
“大叔,你说几时教好?”
“那就上午教好不好?”
“好!我几时教都可以。”
盘龙飞离开后,墨明智打点好床铺,将书放在方桌上,从窗口往外一看,船已经是在江中航行了,心想:幸而碰上了小玉这小姑娘,才能搭上盘家班的船去四川成都。不然,自己一个人雇条船去四川,那不太寂寞么?他一下又想起了那位穿紫衣的姑娘。她真的不是玉罗刹?可是她无论身段和面貌,都跟玉罗刹一模一样,只是说话的声音和神态不大相同。正想着,有人走进他房间了。他一看,见是小玉,便问:“呵!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墨明智一笑:“能,能,谁说你不能来呵!我是问,你现在来是不是要我教你读书?”
小玉摇摇头:“爹说,我明天才读书,而且还要我今后称你做先生呢!”
“不,不,你千万别叫我为先生。”
“哦!?那不称先生称什么?称老师吗?可是,你并不老呀!”
“不!老师更不能称。你,你叫我为明哥好了,我就叫你为小妹。”
“我爹会骂我不尊重你的。”
“我,我会跟你爹说清楚的。其实,我怎能当人家的先生呵!”
“好吧,那我就叫你做明哥啦!”
幸而墨明智和小玉都不了解男女之情,一派天真无邪。要是他们两人年纪大了,这样的称呼,会引起别人误解,以为他们私自许以终身哩!小玉才十岁,可以说根本不懂男女之情,她只感到称墨明智为先生有点别扭,不如称明哥来得亲切自然,而墨明智更不会想到这方面去,只感到自己为人先生有愧于心,所以不愿别人称自己为先生,不如叫自己的名更好。
小玉又说:“明哥,你知不知我为什么来找你?”
“哦!?为什么?”
“是我蓉表姐叫我来的。”
墨明智一怔:“你蓉表姐?”
“是呀,她要我来问你,你在哪里见过她的?她可不认识你呀!”
“这——!”
“明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墨明智心想:看来我的确认错人了!要是她真的是玉罗刹,就不会叫小玉这样来问我,便说:“是!我是认错人了。”
“你认识的那个人很像我蓉表姐吗?”
“像,像极了!要不我怎会认错人的?”
“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墨明智摇摇头:“她不是我什么人,只不过谈过两次话,见过两次面罢了。”
“噢!我还以为她是你什么亲人哩!好啦!我走啦!”小玉一溜烟地走了。
墨明智感到茫然,紫衣姑娘打发小玉来就是问这几句话?这是什么用意的?难道也只是好奇而问么?
第二天,墨明智开始教小玉读书了,他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慕容子宁怎么教自己,他也怎么教小玉,首先教的也是《增广贤文》,教十句,得一炷香的时间,要小玉背给他听,并声明,要是背不出,就打手板心。小玉笑问:“你真的打我手板心吗?”
“当然真的啦!怎么不真?你可要好好用心记呵!”
“你教我这么多的句子,我怎么记哟!”
“十句怎么多了?”
“当然多啦!明哥,你少教我两句吧!”
“这——,那教你八句吧!”
就是八句,一炷香的时间后,小玉也背不出来,才背出两句,第三句就记不得了。墨明智皱皱眉:“小玉,你怎么不用功读的?”
“明哥,我已经用心读啦!”
“那你怎么背不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呵!”
“不行,你伸出手板来,我要打了。”
小玉睁大了眼睛:“你是当真的啦?”
墨明智几乎给小王逗得笑起来,但却板起面孔说:“你以为我说说玩的么?怪不得你不用心读书了!快伸出手来。”
小玉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掌,说:“你,你别打重了,不然我会哭的。”
墨明智一听,倒也不敢打重了,害怕她真的会哭起来,只轻轻打了几下,说:“我再教你读一遍,也不限你时间了,你几时能背出来,就几时背给我听,背不出,你今天就不许吃饭。”
“不准吃饭,那不会饿坏人吗?”
墨明智给这小姑娘弄得啼笑皆非,说:“好,好,我算怕了你了,我是吓唬你的,希望你能用心读书。”
“噢!原来你是吓唬我的。”
“你,你快去读书吧!”
这一个上午,墨明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玉才背熟十六句。他感到有些纳闷:小玉并不是一个蠢笨的姑娘,说话聪明伶俐,怎么会读得这么慢的?要是自己,可以背熟两百个句子了。其实聪明的人,并不是样样都聪明。有的人对于计算方面,具有奇异的才能,对其也事物,却比一般常人还不如;有的人会成为能工巧匠,可以创造出别人想像不到的东西,但对日常生活的处理,却像一个小孩子了。就说墨明智,他的记忆力就像现在的摄影机一样,能过目不忘,但对人的观察和理解,却又不如别人了,可以说还比不上小玉。小玉对人的观察,对社会上现象的理解,又有异于同龄人的敏锐,不然,以她小小的年纪,又怎能一下看出墨明智是可以信赖的好人,求墨明智教她读书识字?聪明,往往跟一个人的生活环境、爱好、经历和努力是分不开的。
墨明智才教了两天,小玉便对他说:“明哥,这两天你可以放假啦!”
墨明智愕然:“放假!?放什么假的?”
“因为明天一早船便到荆州府佝监利县啦,我们要在监利县卖艺两天,我不能读书了。”
“这——!”墨明智真不知怎么说才好,心想: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几时才能读完这本《增广贤文》呵!
小玉又问:“明哥,你明天上不上岸玩玩?监利可是荆州府的一个大县城呀!”
紫衣姑娘突然在门口说:“小玉,你怎么叫先生跟我们上岸,不怕人见了奇怪么?”
墨明智不由一怔:是呵!各派武林人士在追踪我,尤其是丐帮的人,各个州县都有,我一上岸,不叫他们发现了?不行,我还是在船上为好,不然,可连累了盘家班的人。便说:“小玉,我想在船上看看书,你们去吧,我不上岸了。”
小玉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明哥,你要是怕人见了奇怪,你可以不和我们在一起呀!”
紫衣姑娘说:“小玉,先生要看书哩,别叫人家去了。”她朝墨明智微笑一下,“先生,你说是吗?”
“对,对,我是想多看一些书。”墨明智暗暗奇异:这位紫衣姑娘怎么知道自己不想上岸的?他不禁又望望紫衣姑娘,感到她面貌、神态无一不像是玉罗刹。暗想:其非她真的是玉罗刹?知道自己是九幽小怪,才帮自己说话?不然,世上绝没有这么相似的人。紫衣姑娘离开后,墨明智轻轻地问小玉:“你蓉表姐是不是一向就在盘家班的?”
小玉感到奇怪:“她当然一向在我们班啦!你怎么这样问的?”
墨明智又茫然了,要是这位紫衣姑娘一向在盘家班,恐怕不是那个玉罗刹了。又问:“两天之前,她有没有离开过你们?”
“没有呀!”
墨明智的疑心更动摇了。既然紫衣姑娘没离开,她怎能去巴陵城中的客栈订下房间?但他—想到玉罗刹一身出奇的轻功,行动神出鬼没,仍带一线希望问:“小玉,她半夜三更有没有离开过你们?”
“半夜三更,她不要睡觉吗?”
看来,从小玉口中,是怎么也问不出玉罗刹的了。说不定世上真有那么相似的人哩!小玉见墨明智低头沉思,默言无语,问:“明哥,你是不是疑心我蓉表姐是你所见过的那个人?”
墨明智点点头。小玉又问:“她在半夜三更来见过你?”
“是!”
小玉嘟起嘴来:“原来你以前说的话是在骗我。”
墨明智愕然:“我几时骗你了?”
“你不是说你只见过她两面,谈过两次话么?要是你们不是好朋友,她会三更半夜的来见你吗?再说,你还这么惦记着她哩!”
墨明智顿时怔住了!他想不到这么一来,引起了小玉的误会,连忙说:“小玉,你千万别误会,我的确只跟她见过两次面,这事,你千万别向人乱说。”
“你放心啦!我才不会跟人乱说。”
第二天上午,船便到了监利城下。盘家班吃过早饭,打点道具准备上岸,墨明智却坐在船头,背向码头,凝望着长江的对岸。突然,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摇着纸扇,身后跟着两个家人,从跳板走上船来,扯开豆沙喉喝问:“谁是你们的班头?叫他出来见我。”
盘家班有两个人正在船头上,听到喊声,不知来的是什么人物,吓得不敢出声。盘龙飞闻声从舱里走出来,上下打量了管家一眼。他久闯江湖,一看来人气势和装束,已感到来人要不是官府中的师爷,必定是豪门贵族的总管了。这一类的人物,千万不能得罪。正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他慌忙拱拱手说:“不知大爷见小人有何要事?”
豆沙喉管家两眼一瞪,看盘龙飞—身的装束,不像是个有名气的班主,问:“你就是盘龙飞?”
“不错,正是小人。”
墨明智仍然坐在船头上,暗想:这个人怎么这般没礼貌的?不由转过身来望望。
豆沙喉管家说:“听说盘家班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我家少爷想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盘龙飞低声下气说:“江湖上人赏面,给了小人这一虚号,还望大爷包涵。”
“哦!?你不愿给我家少爷演艺么?”
“不敢,你家少爷这么赏面,小人万分感激,怎敢不演给少爷看的了我们正要上岸进城卖艺,到时请大爷带你家少爷来,小人一定准备一个好座位,让少爷观看。”
豆沙喉双眼一翻:“什么!?你敢让我家少爷与市井小人混在一起,看你们卖艺?”
“请问大爷想怎样?”
“你们别到街头上卖艺了,到伍府中演给我家少爷看。要是演得好,技艺出众,我家少爷自有重赏。嘿嘿,要是不好嘛,不但一文钱不给,还将你这盘家班旗拔了,省得你们四处招摇撞骗,骗人钱财。”
墨明智感到吃惊。怎么这个人这般横蛮霸道不讲理呐?就算人家演得不好,你不看就是了,怎么要拔人家的旗,不准人家在江湖卖艺的?正想说话,紫衣姑娘一声冷笑,问:“大爷,看来你是很懂得技艺的了!”
豆沙喉愕异:“我懂不懂又怎么样?”
“请问,好与不好你用什么来衡量?凭你的喜欢和高兴吗?我们演得好,你说一声不好,那我们一班人不要喝西北风?”
墨明智一听,心里不由一动,是呵!蓉姑娘说得对,本来明明是演得好的,你说不好,那盘家班不完了?看来蓉姑娘不但心细,也老练,我怎么没想列这一点?我今后遇事得好好想想,别太鲁莽了。
豆沙喉管家没想到江湖上一个卖艺的女子,居然敢顶撞自己,不由大怒:“你敢顶撞我?你知不知道我们伍府在这里的地位?”
蓉姑娘又是一声冷笑:“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就算你伍府是县太爷,也得讲理吧?”
豆沙喉跳起来:“反了!反了!”他话还没有说完,蓦然有人在岸上喝道:“胡管家,你怎么对姑娘这般说话的?”
豆沙喉胡管家一听到这人的吆喝声,顿时软了下来,垂手站立。众人感到奇怪,谁有这么大的威风,令盛气凌人的胡管家顿时变成了软脚蟹?不由朝岸上望去。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慢慢踱上船来,朝胡管家喝着:“你怎么还不向这位姑娘赔礼的?”
“是,是,小人马上便去赔礼。”这位胡管家真的向蓉姑娘赔礼了。墨明智心想:这位公子人倒不错,怎么他的管家竟是这般的横蛮?他平时没管教么?只见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向蓉姑娘一揖说:“在下管教不严,令管家出言无礼,望姑娘别见怪。”
这么一来,反而弄得蓉姑娘面孔红起来,慌忙回礼说:“不敢,小女子直言,得罪了贵管家,还望少爷原谅。”
“姑娘言重了,在下素闯盘家班技高艺绝,名传天下,在下仰慕已久,幸得你们来临敝县,故打发管家特来相请。想不到管家出言无状,这都是在下平日御下不严之过,请姑娘和各位千万别记在心上。在下再次向姑娘和各位赔礼了!”
盘龙飞慌忙说:“少爷这样,小人们怎受得起?别折了小人们的寿呵!”
公子朝盘龙飞望了一下:“想阁下就是盘家班的班主吧?”
“正是小人。”
“盘班主,在下这次前来相请,确是出于一片诚意,望班主能到敝府演出,以慰平日之渴望。” “少爷既然这样赏面,小人们怎敢推辞?只好到贵府献丑了。演得不好,请少爷您千万见谅才是。”
“盘班主客气了!”公子转身对胡管家说,“管家!先将纹银一百两送给盘班主,作为订金。”
众人见这位风度翩翩的少爷,出手就是一百两,真是又惊又喜。因为平常每日的演出,所收到的钱,只不过几十两而已。盘龙飞说:“少爷,这订金太重了,我们受不起。”
公子一笑:“区区一百两,望班主笑纳,要是各位绝技能博得在下家父家母的欢心,恐怕另有重酬呵!”
小玉在旁问:“我们演得不好,这一百两你要不要回的?”
“小姑娘说笑了,在下怎会要回的?就算演得不好,这一百两就作为各位的茶钱,何况盘家班名动天下,怎会演不好的?”
小玉还想说,盘龙飞连忙喝住,对公子拱手说:“小女说话不知轻重,望少爷别怪。”
公子一笑:“小姑娘说的也是真心话呵!盘班主,这样说清楚了不更好么?”当胡管家送上一百两纹银后,公子问:“盘班主,几时可以动身光临敝府?”
盘龙飞迟疑了—会说:“请少爷先走一步,小人准备一下,随后就来。”
“好,在下就在家中恭迎各位。”公子同时又瞟了蓉姑娘—眼,微笑说:“姑娘芳姿绰约,想必演技压众,到时一定能令在下大开眼界。”
蓉姑娘一笑:“少爷取笑了。小女子在盘家班中只是一个三流角色。”
公子笑道:“姑娘真会说话。”说完,留下一个家人为盘家班带路,便与胡管家上岸而去。那位家人对盘龙飞说:“班主快些准备,小人在岸上等候。”
盘龙飞说:“麻烦大哥了!”
家人一走,墨明智说:“这位公子为人真好。”
蓉姑娘一笑:“是吗?他好在哪里?”
墨明智见蓉姑娘的神色中有揶揄之意,疑惑地问:“他不好么?”
蓉姑娘嘻嘻地笑起来:“他当然好呵!出手大方,说话温柔有礼,态度又和蔼可亲,我的小先生,你不感到这有点反常么?”
墨明智一怔:“反常!?怎么反常了?难道他不是这样么?”
“看来先生一定是少在江湖走动了!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那位胡管家目中无人,盛气凌人,而他的主子态度竟然这般斯文有礼,先生不感到奇怪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
“要是那位公子哥儿真的这么好,他的管家敢在外面横行霸道么?不早叫他滚蛋了?还能留他在身边的?”
墨明智不由又怔了半晌。是呵,蓉姑娘说得不错,真要是这样,那位公子少爷不早叫胡管家滚蛋了,还能留下他来败坏自己的名声?不禁问:“莫非那位公子刚才的说话举动都是假的?”
“假不假我不敢说,我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有这么几句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位公子少爷安的什么心!别看他嘴里说得那么好听,我担心今天去他的家,不知是祸是福。”
“姑娘,你恐怕太过疑心了吧?”
蓉姑娘苦笑一下:“人在江湖上行走,就像在薄冰上行走,不能不步步小心。要不然,恐怕我们一天也不能生存下去。”
墨明智同情地说:“姑娘,既然这样,你们不如将那一百两银子退回去,别去他家了。”
盘龙飞朝蓉姑娘打了个眼色,又望望岸上那个等候着的家人,说:“蓉姑娘,别乱说话了!”同时又低声对墨明智说:“先生,伍家在监利县财势凌人,上有官府撑腰,下有凶徒为助,要是我们不答应,恐怕今后不能在这一带走动了。”
墨明智一听,担心地问:“大叔,那,那你们怎么办?”
盘龙飞略叹一声:“看来,我忙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但愿不会出意外。”他又看了蓉姑娘一眼,略迟疑地说:“蓉姑娘,你是不是要避一避,就别去伍家了。”
蓉姑娘说:“班主,你还看不出那公子说话的用意么?我要是不去,他会放过盘家班么?班主,请放心,到时我自有应付的办法。一待演出完,最好你们能先离开伍家。”
“你有什么办法的?”
蓉姑娘不由看了墨明智一眼:“班主,你先别问,只要班主能听我的话,就有办法。”
盘龙飞长叹一声:“好吧,那就看你了。”
墨明智听了他们两人的对答,感到纳闷:蓉姑娘有什么好办法的?万一伍家恃强凌弱,蓉姑娘的办法行不通,我怎么办?不去管吗?要是我动手了,那不暴露出我的面目么?不行,盘班主一家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见死不救,必要时,我只好出手了。如果暴露了身份,我顶多离开盘家班,别叫武林人士去为难他们。墨明智暗暗打定主意,准备悄悄地跟着盘家班,混进伍府中去。于是他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想不到他前脚走进房间,后面就跟来了蓉姑娘,手里还挽了—个小包袱,神秘地对他一笑问:“小先生,你大概想帮助我们吧?”
“我,我是一介书生,怎么帮助你们的?”墨明智不想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蓉姑娘望了望门外,见众人都在忙着打点行装,搬动道具,轻轻地说:“我的小先生,难道你还认不出我来么?”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一!”
“是呀!在巴陵城外的那一夜,你不是叫过我一声‘好姐姐’么?”
“你真是那……”
玉罗刹轻轻“嘘”了一声,压低了嗓子说:“小兄弟,别大声,别让人看出我们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的?”
“小兄弟,那你怎么又来了这里?”
“我是——!”
“我也跟你一样,以这个身份在盘家班隐藏下来呵!”
墨明智明白了,盘家班在南昌府招来的横祸,幸得玉罗刹出手才解救了,原来玉罗刹是以蓉姑娘的面目,在盘家班隐藏下来的。便问:“姐姐,盘大叔不知道你吗?”
玉罗刹摇摇头:“他只知道我是他妻子的表侄女,叫玉芙蓉,会踩钢丝。”
“盘大婶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那么小玉也不知道你了?”
“这个小丫头,虽然聪明伶俐,我不说,她又怎知道我是玉罗刹?”
“她们也不知道我了?”
“小兄弟,只要我不说,谁又知道你是那个名动武林的九幽小怪?不过,你能来这里,却是我暗暗出的主意。”
“哦!?你出了什么主意?”
“是我唆使小玉去见你的呀!”
墨明智一下明白小玉为什么跑到江边上叫喊自己了,原来是玉罗刹出的主意,他不由感激地说:“姐姐,那天你看见我了?”
“你真是小糊涂,我不看见你,会唆使小玉来找你吗?”
墨明智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真是糊涂,姐姐没看见自己,怎会打发小玉来的?可是玉罗刹说:“小兄弟,我能见到你,也亏得一位丐帮的弟子在暗暗地跟踪你,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墨明智一震:“丐帮的人跟踪我?”
“小兄弟,你也太不注意了,只忘情与佟家那一对活宝说话,没去留意外面的人。不过你放心,我已放倒了他,他嘛,再也不会说出你和佟家兄弟的事来了。”
墨明智又吓了一跳:“你杀了他?”
“姐姐怎敢在大白天杀人的?”
“那他怎会不说出来?”
“因为我喂他吃了我的一颗毒药,这毒药要是没我的解药,半年后便会毒发身亡。只要他不说出你来,我自会将解药给他。”
“姐姐,半年后他去哪里找你?”
“半年后,我从成都回来,叫他在那小镇上等我,不就找到了我吗?”
墨明智这才放心下来,不然,为了自己而害了一条人命,那自己更不安了。玉罗刹说:“小兄弟,对付与你为敌的人,你别太仁慈了,不然就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与你有关系的人。我要不这样做,你固然不怕,那就害了佟家那一对活宝了。”
墨明智不由点点头:“姐姐说的是。”
“好了,其他事先别说,姐姐问你,盘家班的事,你管不管?”
墨明智点点头:“姐姐,以前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现在有了你,还用得着我吗?”
“小兄弟,不瞒你说,凭伍家那一伙狐群狗党,我也不放在眼里,我一个人就可以将他们打发掉。但这样一闹,盘家班就难以在江湖上走动了。所以姐姐不方便出手,就靠你小兄弟啦!”
“姐姐要我怎样做?”
玉罗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后说:“小兄弟,到时你不来,姐姐我少不了要出手杀人了!”
“不,不,姐姐,我一定去,你千万别乱杀人。”
玉罗刹狡黠地一笑:“你来,不就用不着我杀人了么?不然,我可要杀他个满门干净。”
墨明智连声说:“我一定去,我一定去。”
“好啦,这包东西你带着,我走了!”
玉罗刹将手中的小包袱交给墨明智,便一笑而去。这时,盘家班的人也已动身上岸了。
墨明智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两副凶恶的鬼脸壳和一套绸制的衣裤。这鬼脸壳,也就是苏杭一带小孩们嬉戏玩耍所戴的面具,有传说和古代人物面谱,像张飞、土地公公和地狱中的鬼卒等等。墨明智从来没有儿过这样的面具,感到新奇好玩,心想:玉罗刹想的办法真好,这样只吓吓人,用不着出手杀人了。
墨明智将小包袱藏在身上,向船家借了一顶斗笠戴上,便飘然上岸,远远跟随盘家班的人,朝伍府而去。
伍府坐落在监利城中最宽阔的一条青石大街中,伍府不愧是监利县最有财势的一家,整条大街,伍府便占去一大半。大门口一对石狮子,虎视眈眈,注视着来往行人。门前有落轿和系马的地方。这时,伍府上下老少都围坐在大院前的空地上等着看戏,后院静悄悄的,连几个家丁也偷偷溜出去看戏了。墨明智便趁着这个机会,翻身跃过高大的围墙跳入后院,这时,盘家班早已敲响锣鼓,表演杂技了。
墨明智身形如轻烟落叶,悄悄摸到前院,隐藏在高处,往空地上望去,只见空地四周坐满了伍府的家人奴仆小厮,正在观看盘龙飞表演魔术。盘龙飞手里拿着一竿空钓杆,往空中一晃,便钓出了一条活生生的鱼来。从钓钩上取下的鱼,放到水缸中仍然游动。墨明智更是看得呆了。
空中钓鱼表演完了,盘龙飞又表演一套“空箱换人”的魔术。两个木箱,打开让众人看看,里面空无一人。盘龙飞将小玉装进其中的一个空箱里,盖好,并用绳索捆好。盘龙飞口中念念有词,再叫人将箱子打开,小玉已经不见了,木箱空荡荡的,所有的人都露出惊愕之色。而盘龙飞微微一笑,指指另一个木箱,叫人打开,小玉竟然从这个木箱中跳了出来,这下子墨明智差点叫出声来。两个木箱相距几尺远,一东一西,小玉怎么会到了另一个木箱的?难道小玉会隐身法么?趁着众人还在惊愕中,盘龙飞又将小玉装进了木箱里。隔了一会,将木箱打开,小玉又不见了!跟着盘龙飞打开第二个木箱,众人以为小玉一定在这个木箱里了,可是这个木箱也空空如也,没有人。众人疑惑,小玉去了哪里呢?不料小玉竟然从一群人的背后喊道:“我在这里呀!”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小玉笑盈盈地从这群人中走出来,含笑向大家鞠躬。
跟着盘家班表演“空中飞人”“高竿翻筋斗”“飞刀”等杂技,尽管惊险,都不及盘龙飞的魔术叫人惊奇叫绝。接着,是蓉姑娘(玉罗刹)表演走钢丝。只见蓉姑娘目光流盼,含笑生辉,身段娇美,恍如紫衣仙子,手里只拿着一条彩带,凌空在一条细如头发的钢丝上走着,彩带飘舞,人似凌空。她不光是在钢丝上走动,而且还做出向后弯腰、咬花、顶碗、踢毽子等等高难动作,真是技艺出众,令人叫绝。最后,蓉姑娘竟在钢丝上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下来时,平平稳稳地仍然站在钢丝上,首先是伍少爷拍手叫好,赞道:“姑娘一身绝艺,胜似仙子,令人佩服。盘家班有姑娘在,怪不得名动天下了。”
墨明智在隐藏处循声望去,只见这位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公子,临窗坐在一处阁楼上观看。他身边围坐着一群女眷和其他人,他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楼下的表演。
盘家班表演完毕,已接近酉时了。盘龙飞拱手告辞,叫人收拾道具行装。墨明智心想:看来伍公子只是想看看盘家班的技艺,没有不良的意图的,玉姐姐是多疑了。也正在这时,胡管家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盘龙飞一揖说:“盘班主,我家老夫人想请这位走钢丝的姑娘到后堂一见,恐怕老夫人另有赏赐给这位姑娘哩!”
盘龙飞一时不出声,用眼睛望着蓉姑娘。胡管家顿时沉下脸来:“盘班主,怎么连我家老夫人的面子也不给?”
胡管家这口吻,已是不容盘龙飞不答应了。要是惹恼了伍家,别说今后不能在这一带走动,恐怕今日连伍府的大门也出不了。盘龙飞慌忙说:“管家言重了,蓉姑娘蒙老夫人错爱,小人们只感到受宠若惊,哪有不答应的?不过,老夫人赏赐就不必了。”
“我家老夫人喜欢这位蓉姑娘,即使赏赐给她,也不是赏赐给你们。请你说话小心,别得罪了我家的老夫人。”
蓉姑娘说:“班主,既然伍家老夫人这么赏脸要见我,我就去一下吧。”
盘龙飞忍着气说:“蓉姑娘,你去拜见老夫人一下,我们在这里等你。”盘龙飞以防不测,先打发其他人带了道具回船,只留堂弟盘龙起和自己等待蓉站娘。
不久,胡管家从里面转出来,对盘龙飞皮笑肉不笑地说:“盘班主,恭喜你了!”
盘龙飞愕然:“恭喜我什么?”
“因为我家老夫人看上了蓉姑娘,将她留了下来,你不用再等她了!”
盘龙飞大惊:“你说什么!?”
“我说,我家老夫人将蓉姑娘留在身边,你们不用等她了。”
盘龙起年轻气盛,不由大怒:“你们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胡管家嘿嘿冷笑:“你这小子敢在伍府中撒野么?”
盘龙起正想再说,盘龙飞喝道:“起弟,你怎么这样说的?”他又向胡管家拱拱手道,“管家,能不能让小人见见老夫人一面?”
“我家老夫人岂能见你这等人的?”
盘龙飞压下一股火再问:“那能不能让小人见伍少爷一面?”
胡管家又是一声冷笑!“我家少爷现在没空见你,我老实告诉你,蓉姑娘是我家少爷花钱买下来了!”
盘龙飞一怔:“买下来了?”
“嘿嘿,你以为少爷给你一百两纹银是看你们演技么?他是看上了蓉姑娘,才肯花这一百两。你也不打听打听,江湖上的卖艺人来到监利卖艺,谁敢要我伍家的钱?我家少爷看你们演技,已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了。不然,就是你们花钱请我家少爷看也不看哩!你识趣的,乖乖地走,别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
盘龙起早已忍耐不住,大吼一声,人突然跃起,要抓住胡管家。谁知胡管家身后转出一个彪形汉子,顺势接了招,跟着轻出一掌,就将盘龙起拍飞,摔到丈多远的地方去。盘龙起虽会一些武功,但只是一些花拳绣腿,只能作表演用,怎是武林中人的对手?所以只是一招,便给摔倒。这汉子拍飞了盘龙起后,不屑地轻哼一下:“你这功夫,怎是我的对手?我杀了你,不免污了我的手脚,滚吧!”
胡管家也轻笑一下:“我要不看在蓉姑娘份上,你们两个能飞出伍府么?快滚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时,他衣袖轻轻一拂,便将跟前一个成百斤门石礅拂翻了。这是武林中的流云飞袖之功,显然,这位胡管家竟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盘龙飞见他亮出了这—手功夫,知道凭自己和盘龙起,再也讨不了好处,只好扶盘龙起恨恨而去。
再说玉罗刹(就是蓉姑娘)来到后堂,见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俏生生的丫头在迎接自己,略带惊异:“老夫人呢?”
丫头说:“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请姑娘上楼。”说时,便带玉罗刹登上楼阁。这时夜幕低垂,楼上已掌上了灯火。楼上也没有老夫人的影子,只见伍公子笑吟吟地说:“蓉姑娘,辛苦了,请坐。”
玉罗刹凤眼一扫,楼上只有这位风度文雅,笑脸相迎的伍公子和两个丫头。玉罗刹已知其意,却故作惊讶地问:“老夫人不在?”
伍公子微笑:“并不是家母相请,只不过在下想亲近芳颜,请姑娘勿见怪。”
“那为什么说老夫人请我的?”
“要不这样,怎请得姑娘来到这里?”
玉罗刹故作惊慌:“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便急欲下楼。
伍公子早已拦住楼梯口,笑问:“姑娘怎么走啦?不陪在下坐会么?”
“少爷,请你放尊重点。”
伍公子哈哈大笑:“要不是姑娘国色天香,在下怎会如此?” 玉罗刹心想:这贼子合该当死了,但却故意害怕地问:“你,你,你想怎样?”
伍公子色迷迷地说:“没有什么,只不过想请姑娘陪在下饮两杯酒而已。”
“我陪你饮洒后,你放我走吗?”
“姑娘,在我家里,不胜过在江湖上四处流浪吗?以姑娘这样的美貌,受那风吹雨打,别人不可惜,在下却心疼哩!”说时,便要动手动脚。
玉罗刹大叫:“你走开点,不然,我大喊救命啦!”
伍公子更是大笑:“姑娘,莫费心叫喊了,小心喊哑了玉喉。这楼阁上,没我的命令,谁也不敢上来,你乖乖地顺从我,今后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你,你这是强抢民女,不怕犯王法么?”
“王法!?什么王法,在监利县,本公子的一句话,就是王法。就是连本县的县太爷,也不能不听在下的。”
蓦然间,两个丫头惊呼起来。伍公子回身一看,不知几时,灯下出现了一个鬼脸的黑衣人,两眼发光,阴森得可怕,仿佛如地狱中的鬼卒一般,不声不响平空地冒了出来。伍公子吓了一跳:“你,你,你是什么人?”
来人正是戴着鬼脸壳的墨明智,他身如轻烟,从窗口中飘然而落。由于他动作太快了,落地又悄然无声,就仿佛平空出现一般,更增强了伍公子的恐怖感。
墨明智不出声,一步步朝伍公子逼近,伍公子连连后退,惊恐地大喊:“来人啊!”同时突然跃起,一拳朝墨明智击去,墨明智身形一闪,已转到了伍公子的身后,略一出手,便将伍公子拍晕在地。
而这时,胡管家已带了两名护院武师奔上楼来,见状大吃一惊,朝墨明智问:“你,你,你是人还是鬼?”举刀便向墨明智砍来。墨明智身似幻影一般,不但从刀光中闪过,同时也将刀夺了过来,略一运劲,两把利刀齐断,胡管家更是心头凛然,感到来人不是妖怪,便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墨明智这时身形一晃,已到了玉罗刹身边,拦腰将她一挟,玉罗刹故意大叫“救命”,而墨明智早已从窗口跃出,霎时便去得无踪无影,等到胡管家追出来时,哪有墨明智和玉罗刹的身影?
胡管家惊疑不已,到底来人是妖魔还是武林绝顶高手?为救这江湖女子而来,还是为抢这江湖女子而至?他从屋顶跃回楼时,两位护院教头已弄醒伍公子了,但公子的一条右臂仍麻木不已,不能转动。胡管家看了看,竟然看不出公子被什么暗器所伤,问两位教头,两位教头也摇摇头,胡管家更疑心是鬼神一道的邪术了。因为伍公子的右臂受的伤,既不是武林中的点穴手法,也不见红肿和伤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凭着一身的怪异真气,学会了奇侠一枝梅的“十字秘诀”后,以武林中所没有的奇特手法,拍封了伍公子手臂上的要穴,令伍公子在四、五个时辰无法动弹。伍公子的晕迷,只是由于他惊恐过度而已。
胡管家感到,不管来人是鬼神也好,是武林绝顶高手也好,是志在救人或抢人。倘若他要取人性命,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举手之间,便完全可以将楼阁上的所有人杀掉。
众人惊魂方定,一个丫环又是一声尖锐恐怖的叫喊:“妖,妖,妖怪。”
胡管家等人回头一看,果然见那个鬼脸可怕的妖怪立在窗口上,惊得伍公子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滚下楼去。等到家人打手持刀拿棍涌上楼时,只见妖怪在窗口一闪而逝,而胡管家早巳尸横在血泊中,两位教头晕迷不省人事。两个丫头缩在一角,吓得面无人色,连话小说不出来。不久,又听到深院中有人惊呼:“妖怪,妖怪。”
这一夜,伍府灯火通夜明亮,人心惶惶,害怕妖怪不知几时突然又会出现。
其实第二次来的妖怪不是墨明智,而是玉罗刹。当墨明智将玉罗刹带出城后,玉罗刹说:“小兄弟,想不到你武功这么俊,快放姐姐下来吧。”
墨明智放下玉罗刹,说:“姐姐,我们快回船吧,别叫盘大叔为我们担心。”
玉罗刹说:“我们这样回船,不怕盘家班的人对你起疑心么?你快除下面具和衣服交给我,先一个人赶回船去。要是有人问起你,你便说在城里逛荡,一时迷了路,幸而有人指点,现在才回来就行了。”
“姐姐你呢?”
“我等一会儿便回去。小兄弟,你快走吧,别叫人识破了你的真面目。”
“好吧,姐姐,那我走啦!”
墨明智想不到玉罗刹在自己走后,戴上鬼脸壳,又去大闹伍府。她恨透了胡管家和仇公子,所以出乎毫不恋情,将胡管家干掉了,又点了两个教头的昏睡穴。幸而伍公子滚落下楼,玉罗刹怕多伤人命,所以来不及收拾伍公子,让他侥幸地保存了一条性命。
墨明智回到船,见盘家班的人个个心情沉重,相对无言,见墨明智回来,亦只望了一眼,个个都不出声,因为他们心里都想着不知怎么去救蓉姑娘。只有盘龙飞略现惊喜,问:“先生,你回来了?”而小玉却说:“明哥,你去了哪里呵!”
墨明智只好依玉罗刹的话说出,最后道:“盘大叔,真对不起,叫你们担心了。”
盘龙飞心事重重,只敷衍应了一下说:“先生,你走了一天,去休息吧。”
墨明智知道盘龙飞为玉罗刹之事而焦急,本想安慰他几句,说蓉姑娘没事,会很快回来的。但感到这么一说,盘龙飞追问起来,那不暴露了玉罗刹和自己?所以他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小玉却随后跟了进来,说:“明哥,你不会怪我爹吧?”
“我怎会怪你爹的?”
“明哥,我爹现在很焦急,蓉表姐叫伍家的人留下了,还打伤了我起叔叔。”
墨明智一怔:“什么?他们打伤了你起叔叔?”当时墨明智见玉罗刹进了后堂,便暗暗跟踪而去,所以不知道前院所发生的事。
“是呵!所以爹正担心蓉表姐的安全。”
墨明智感到小玉一片天真无邪,不忍心欺骗她,但又不能将真相说出,只好说:“小玉,你放心,你蓉表姐会很快回来的。”
“他们会放我蓉表姐回来?”
“会的。”
“明哥,我爹说,要是他们会放人,就不会将我起叔叔打伤了!”
“那,那,那你们怎么办?”
小玉轻轻说:“今夜里,我爹和我两位堂哥哥,准备去伍府救人。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蓉表姐在这一段时间里,给他们糟蹋了。”
墨明智一时无语,暗想:怎么玉姐姐还不回来的?再不回来,盘大叔要去伍府,不闯大祸么?不行,得阻止盘大叔去伍府。
小玉又问:“明哥,蓉表姐为人可好了,你不惦记我蓉表姐么?”
墨明智说:“我当然惦记她,不过,你千万叫你爹别去伍府。”
“为什么?不救我蓉表姐了?”
“不,不,我,我,我回来时,听说伍府正闹妖怪哩!”墨明智只有这么说了。
小玉睁大了眼睛:“闹妖怪!?”
“是,是呵!伍府闹妖怪,你蓉表姐为人机灵,不会趁乱跑出伍府么?”
突然,他们听到盘龙飞惊喜地说:“蓉姑娘,你回来了?”
墨明智说:“小玉,你看,你蓉表姐不是回来了么?”
到底是不是蓉表姐回来了,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巴山夜雨 上回说到小玉一听到蓉表姐回来了,便奔了出去,高兴得大叫:“蓉表姐,你真的回来了!我们正惦记着你哩!明哥说,伍家闹妖怪,是真的吗?”
玉罗刹不由看了跟出来的墨明智一眼,说:“是呵!可把我吓死了!要不是那可怕的妖怪,我还回不了呢。”
墨明智心想:看来玉姐姐不但武功极好,人也聪明机智,想出了这么一个好办法,不但把自己开脱了出来,而且还不露出自己的真相,怪不得江湖上传说玉罗刹神出鬼没,来去无踪,今后我得好好向玉姐姐学学。
小玉问:“蓉表姐,那么你是趋乱从伍府跑出来的?”
“不!是那妖怪救我出来的。”
小玉惊诧:“妖怪救你?妖怪不吃人么?”
玉罗刹一笑:“那妖怪面目可怕,却心地很好,是他一直将我送到城外的!”
“那,那,那妖怪呢?”
“走啦!他化成一道轻烟走啦!”
盘龙飞感到其中必有古怪,但蓉姑娘回来了,他也放下了一件心事,便说:“你回来就好了,我们连夜开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玉罗刹说:“班主,恐怕我们还不能离开这里。”
盘龙飞一怔:“为什么不能离开?”
“班主,你试想想,我们连夜离开,伍家不起疑心么?他们要追赶我们,还不轻易追上了?”
“蓉姑娘,你的意思——”
“班主,我们要走,也要走得干净利落,不留手尾,让伍家的人,死去了追我们的心。”
“哦!?有什么办法?”
“班主,干脆我们再在监利卖两天艺,同时去县衙门告伍家,向他要人。要是这样,我不能留在船上了,得先避开。”
盘龙飞迟疑地说:“蓉姑娘,这办法好是好,去官府告伍家,有用吗?古语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我担心不但告不了伍家,恐怕还会招来一场麻烦。”
“班主,你怎么忘了,我们不是有一封蜀王爷的书信吗?”
“那又怎样?”
“有了这封书信,谅这里的县太爷也不敢为难我们。就算县太爷袒护伍家,也会有所顾忌,何况我们是找他要人的。他就不会疑心我们了。那时我们再走,不就干净利索了么?”
盘龙飞叹了一口气说:“蓉姑娘,我走江湖为人的宗旨是:忍耐退让,息事宁人,万不得已,不走险路。既然姑娘这么说,就依姑娘的办法好了。”
玉罗刹说:“班主为人宗旨虽然好,但碰上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和横蛮行凶、为非作歹的奸险小人就行不通了。你想息事宁人,他们却要惹事生非,偏偏要与你为难。好啦!班主,我得暂时离开你们了。”
她表姑盘大嫂担心地说:“蓉女,你现在就走?可是这深夜里……”
玉罗刹说:“表姑,我要不离开,到时官府或伍家的人来船上搜查时就麻烦了。那时再说我是那妖怪救的,他们也不会相信。”
“蓉女,深夜里你去哪里?何况你又是一个孤身少女。”
“不怕,我先雇条小船到无人处的江边上等你们。”玉罗刹说时,用眼角瞟一眼墨明智,嘴唇微动一下,似乎有话又没说出来。
墨明智心想:玉姐姐有什么要向我说的?是不是要我在暗中看顾盘班主?玉姐姐你放心,我会看顾好的。”
盘龙飞说:“蓉姑娘,那我们怎么找你?”
“班主,我自会找到你的。”玉罗刹想了一下又说,“这样吧,白天我生烟为讯,晚上举火为号,你们将船泊过来就行了。”说完,玉罗刹便飘然离船而去。
果然,玉罗刹没有猜错,卯时正牌,监利县的捕头带两名差人和伍家的—名家丁,登上船搜索了。
原来伍公子身边有两个心腹之人,一文一武。武的是胡管家,文的便是缪师爷了。此人颇有心计,伍公子对他是言听计从的。伍府两次闹妖怪,他问了那个丫环后,感到可疑,便径自来见伍公子,说:“少爷,你觉得妖怪之事可疑吗?”
伍公子垂着—只手,眼眉跳了跳:“可疑?”
“所谓鬼神妖怪,原属虚缈,信则有,不信则无,少爷不疑心这妖怪是人扮的么?”
“人扮的?什么人竟敢斗胆冒犯我伍家?”
“这恐怕是盘家班的人扮的,他什么不劫走,偏偏劫去了那个女子。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你的意思?”
“最好派人立刻到盘家班搜查一下,要是那女子在,就是他们扮的了。到时少爷便可以将那女子弄回来,然后告他们扮神弄鬼,惊恐民宅,劫走金银,那便是问斩之罪了。”
“好,我马上派人去。”
缪师爷摇摇手说:“少爷,最好请县里的捕快出面,万一真的是妖怪摄去,我们也没有什么话柄落在别人手中。”
“师爷,这事就由你去办吧。”
于是缪师爷连夜带了一个精明的家人,拜访捕快,说明是伍公子相托。这样,捕快便带了两名差人和伍家那个家人,来搜查了……
盘龙飞一见捕快带人上船,暗想:幸而蓉姑娘早有见地,不然,今次是有口也难辩了。他心中有底,仍问:“不知捕快人人来有什么事?”
捕快“哼”了一声:“你犯了法,难道不知道么?”他一挥手,“搜!”
盘龙飞问:“请问大人,小人犯了何罪?”
“等搜出了人,你再说吧。”捕快又喝着,“还不给我进船搜查?”
那家人连忙带了两个差人,进舱搜查。好一会,便失望地走了出来。捕快瞪眼问:“没搜出人?”
“没有。”
捕快怔了一会,突然朝盘龙飞说:“既然没人,那你跟我到县衙门去。”
“请问人人,到底小人犯了何罪?”
“有话,你对县太爷说去。”
“也好,小人正想去见县太爷,求县太爷替小人作主。”
捕快一声冷笑,便将盘龙飞带走。
伍公子听那家人回报,说船上并没有那位姑娘,而捕快将盘班主带走了。伍公子—怔,难道那姑娘真的是被妖怪弄走了?他挥手叫家人退下。不到—个时辰,忽传县太爷亲自登门拜访,伍公子不由看了缪师爷—眼,问:“莫非这姓盘的告了我?”
缪师爷一笑:“就算姓盘的告少爷,县太爷也会为少爷摆平的,恐怕是县太爷想来问少爷,如何处置姓盘的罢了。”
伍公子点点头,便命人大开中门,亲自迎接县太爷。一阵寒暄后,伍公子问:“大人亲临,不知有何赐教?”
“有人告发世兄强抡民女,所以本官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伍公子困惑:怎么!?这事也要你亲自来的?一个江湖艺人,你给他—个诬告绅士之罪不就完了?不由问道:“此事大人打算怎样处置?”
“世兄,这事恐怕不好处置。”
“哦!?大人的意思——”
“世兄,你知不知这盘班主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他是蜀王爷不惜千里迢迢,专程派人川重金聘请去成都为老王妃祝寿的。”
“真的!?”
“下官初时不信,但他有蜀王爷的信件,下官看过了,半点不假。”
伍公子顿时惊怔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盘家班是蜀王爷聘请之人。县太爷说:“世兄,天下女子多的是,何必为了—个江湖烟花女子,去触犯了蜀王爷?一旦蜀王爷恼怒起来,不但下官前程不保,恐怕世兄会祸及满门,我劝世兄还是将人交出来吧。”
伍公子呆了半晌,嚅嚅地说:“大人,我没法交出人来。”
县太爷皱皱眉:“世兄真的为了一个女子,连全家性命也不要了?”
“大人,因为,因为这女子昨夜已为妖怪摄了去,小弟实在不知她的去向。”
县太爷认为伍公子故意用这虚无之事来搪塞自己,顿时不悦地说:“此事说出来,令人相信么?就算下官相信,恐怕蜀王爷也不会相信。”
这时,缪师爷在旁说话了:“大人,这女子技艺超群,我家老夫人一时欢喜,将她留下来吃饭,事后准备将她送回去的。不料碰上了妖怪,不但将她摄去了,连胡管家也死在妖怪的利爪下,两位护院武师,为抢救这女子,中了妖术,至今仍晕迷不省人事。这事望大人明察。”
县太爷愕然:“真的有这回事?”
伍公子说;“大人不信,尽可以派人明察暗访,就算小弟敢斗胆欺骗大人,也不敢欺骗蜀王爷。”
县太爷不由半信半疑,看来伍家也没这么大胆敢欺骗蜀王爷的。要是真的有妖怪,这也是伍家平日作孽太多,才招来妖怪。他问伍公子:“世兄,你看此事叫下官怎样处理好呢?”
伍公子急忙一揖说:“此事万望大人周旋一下,小弟事后必当重报大人之恩。”
县太爷想了一下说:“下官自然会为世兄尽力,但此事,最好请世兄当面向事主说清楚,求得事主谅解,下官才好将这官司了结。”
伍公子无奈,只好答应。县太爷说:“既然这样,就请世兄随下官回府见见事主。”
伍公子见到盘龙飞时,免不了赔礼道歉,说明原因,并声明今后一定派人四处打探蓉姑娘,一有下落,立刻将蓉姑娘送回。县太爷也从旁助说。盘龙飞一听伍公子说要派人四处打听蓉姑娘的下落,不由暗吃一惊,心想:若让他真的发现了蓉姑娘,自己便有欺官之罪了。到底盘龙飞久闯江湖,心内虽惊,面部仍装成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既然这样,小人只有等候少爷的音讯了,要是少爷发现了蓉姑娘的下落,请立刻派人到成都蜀王爷府告诉小人一声,以免小人惦挂。”
伍公子忙说:“一定,一定,这事还望班主别让蜀王爷知道,以免冲犯了老王妃的寿辰,惊恐了老王妃和蜀王爷。”
“好吧,小人暂时不说就是,望少爷能早日打听到蓉姑娘的下落,至于小人,也会沿途查找的。”说完,盘龙飞便辞别回船,将经过情形略略向大家一说。盘大嫂担心地说:“龙飞,我们还是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见到蓉女,叫她别再露面,让伍家的人知道。”
盘龙飞点点头,便叫船家起锚扬帆,离开监利,往长江上游而去。就在他们离开的当天夜里,伍家又出现了那叫人害怕的妖怪。
原来玉罗刹并没有离开监利县,而是隐藏在伍家大院中。正所谓富豪权势人家,门庭深似海,房宇连片,亭台楼阁处处,有心隐藏,谁也发现不了。何况伍府闹鬼,个个杯弓蛇影,人心惶惶,阴暗处更无人敢到,更易为玉罗刹隐藏了。
玉罗刹在隐藏处,不但知道了缪,师爷连夜去找捕快,上船搜人的事,也听到县太爷来拜访伍家时的谈话和盘家班船离开了监利县的消息。同时她还听到了两个丫环的低声说话,—个说:“兰姐姐,昨夜里那个妖怪好怕人,幸而她没有将我捉去。”
另一个幽幽地说:“它要是捉了我去更好,省得在伍家受罪。”
“兰姐,你不怕妖怪吃了你吗?”
兰姐叹了一声:“宁愿叫妖怪吃了,也不愿呆在伍家。你不见今年初那位姑娘,给少爷抢了来,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悬梁自尽,尸体给抛到荒野上喂狼?”
沉默了一会,那一位丫环又说:“兰姐姐,我看你还是逃出去吧,早晚少爷也不会放过你,迟早要将你糟蹋的。”
兰姐长叹一声:“到那时,我也顾不了爹娘了,顶多一死而已。逃!我怎能逃出伍家?就算逃出去,伍家也会到我家,问我爹娘要人,说不定反而害了我爹娘呢。”
玉罗刹从隐藏处看去,只见那位叫“兰姐”的丫环年约十五六岁,生得颇有姿色,而且举止文雅,似乎是读书人家的子女。
这时,有人在外面喊道:“夏兰,少爷的参汤炖好了没有?炖好了,叫你捧去。”
夏兰应道:“好啦!”
“那你还不快点捧去?”
“是,我就去。”
是夜三更,伍府灯灭人静,只有一处楼阁上透出了一线灯光,那是伍公子的寝室,他叫夏兰为他捶腿,同时轻佻地挑起夏兰的下巴,夏兰惊恐地退后,嘴里说:“少爷,别这样,叫少夫人看见了,奴婢将死无葬身之地。”
伍公子一见夏兰惊恐的神色,反而挑起了欲火,笑说:“少夫人怕什么?有我哩!”
“不,不,少爷,我求求你。”
“过来,让少爷亲亲你。”
蓦然,一阵轻风,灯下突然出现了昨夜里的那个“妖怪”,双目如冷电,逼视伍公子,伍公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你,你……”
玉罗刹冷冷地说:“你这恶魔淫棍,我不杀了你,就没有天理了!”
伍公子正想呼喊,玉罗刹出手如电,一掌就拍断了他的心脉,叫他今后再不能为祸人间。她又对夏兰说:“姑娘,别害怕,我带你离开伍府。”说时,拦腰一手挟起了夏兰,从窗口一跃而出。刚好楼下有两名更夫,在月下一看,惊喊着:“妖,妖,妖怪!”吓得连打更的工具也丢了,顿时又惊动了伍府的人。当家人们涌上楼阁时,伍公子早已尸横地下,而妖怪已去得无踪无影。
玉罗刹将夏兰挟出伍府,在无人之处取下了面具,笑问:“兰姑娘,你认识我不?” 夏兰依稀认出了她,问:“你,你不是妖怪?”
玉罗刹一笑:“我要是妖怪,你不怕我吃了你么?”
夏兰说:“姐姐,就算你真的是妖怪,吃了我,我也会感激你。”
“好啦!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不过,今夜的事,你千万别对人说。有人问你,你只说被妖怪摄出来,碰上一位高僧,将你救了,我呀,就是那位高僧的弟子,懂吗?”
“恩人,我知道了。”夏兰不元感激地说。玉罗刹一直送她到家门口,又将从伍府顺手牵羊得来的金银,送了一些给她,说:“你和你的父母,最好连夜离开监利县远走高飞,别叫伍家的人见着你们。”
果然,兰姑娘的父母也知道厉害,便带着兰姑娘,连夜离开了监利县。
玉罗刹暗中护送了她们一程,直到天光,见她一家无事了,便找了一地方略略休息一下,又潜回监利县城,打听伍家的情形……
第三天夜里,玉罗刹在石首县既一处江边上挂上了一盏红灯。盘家班这两天两夜来,一直注意两岸的江边,他们一见红灯,便飞快地将船泊过来,果然见玉罗刹生俏俏地立在江边上,真是又惊又喜,连忙放下趴板。玉罗刹轻盈地走上船来,迎着她的,先是盘龙飞的妻子盘大嫂,一把搂着她说:“蓉女,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大家都惦记着你呢!”
“表姑,我也惦记着大家啊!”
盘龙飞说:“蓉姑娘,这两天有没有人见着你了?”
“没有呀!”玉罗刹故意问,“有人在跟踪我么?”
盘大嫂说:“蓉女,你不知道,伍家在县太爷面前答应向我们交人,要派人到四处打听你的生死下落。我们担心你让伍家的人盯上了,会有意外。”
玉罗刹心想:伍家才没有时间派人去四处打听我哩!他一家正人心惶惶,找老道,请和尚,设坛念经,既驱邪赶妖,又超度那恶少亡魂。就算那恶少没死,两次闹妖怪,他还有心思派人去打听我么?口里却说:“那怕什么,就算给他们盯上了,他们还不是将我交回来?”
“蓉女,话不是这么说,要是让他们看出有什么破绽,你表姑丈就有欺官之罪。看来,你不能再露面了。”
“那我不能在街头上卖艺了?”
“噢!你还想卖艺?你不怕给人发现吗?”
盘龙飞说:“蓉姑娘,先避一个时期,出了荆州府再说。”
“好吧!那我在船上睡大觉啦!”
几天后,船来到了荆州府的所在地江陵。江陵,古称荆州。三国时,是坐镇中州刘表的统治中心,文化古迹不少,还有唐朝建下来的一座开元寺。市面繁荣,人烟稠密,也是船只出长江三峡后的第一个人县。唐朝诗人李白有一首诗题到江陵:“朝辞白帝彩云问,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的诗意是说,从四川的白帝城沿江而下,一天就可以到得了江陵。虽然诗人不无夸大之辞,但从中也可见长江三峡水流之急是多么的惊人。而从江陵上白帝,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起码要走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来往船只每每来到江陵都停泊下来,上岸添置一些粮草。盘家班的船到了江陵,免不了要上岸卖艺一两天,顺便购买一些物品。
盘龙飞带人上岸,玉罗刹留了下来,而墨明智怕武林人士发现,自然也留在船上,埋头看书。玉罗刹走进他的房间,笑问:“小兄弟,你这么用功读书,想上京考状元吗?”
墨明智一笑:“姐姐别取笑了!我连一篇文章也写不来,能考状元么?”
玉罗刹坐下来问:“你读的是什么书?”
“《幼学琼林》。”
玉罗刹一怔:“又学擒人?这是哪一门派的武功秘笈?我可从来没听过呵!”
墨明智茫然:“姐姐,你怎么说它是武功秘笈的?”
“不是武功秘笈,怎么又学擒人捉人的?”
“姐姐,你弄错了,是《幼学琼林》,是一部使人增广见闻的书。我读了它,又明白了很多的东西,什么‘旋风名为羊角,闪电号曰雷鞭’;什么‘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等等,它同武功没有什么关系。”
“噢!我还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笈哩!小兄弟,那它酸不酸?”
墨明智又愕异了:“它怎么酸不酸的?”
玉罗刹笑道:“因为我见一些读书人,整天摇头晃脑,什么‘子曰,诗云’,开口什么‘之乎者也’,闭口什么‘惜乎哉’!叫人听了莫明其妙,酸得可怕。”
墨明智见玉罗刹说话风趣,不由也笑了,“这部书不酸,它是甜的。”
“是吗?小兄弟,我看你别去读那些子曰诗云的书了。你本来有些呆气,再叫酸书一熏,那又酸又呆,更成为名副其实的小怪了!”
“我很呆吗?”
“你想想你走江湖以来,所发生的事,你不呆吗?”
墨明智回想起自己的情况,的确是有些呆气,别人一心要害自己,自己还茫然不知。说:“姐姐说得对,我今后应好好向姐姐学学。”
玉罗刹见墨明智认真了,便说:“小兄弟你别认真,姐姐是跟你说笑的。其实你为人不呆,只不过心地太好了,太天真了!江湖上诡云谲雨,处处皆是,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太过老实天真,是无法在江湖上走动的,除非你隐居山林,远避江湖,不与世人接触。不过,你现在的处境,就是想隐居山林,恐怕也不行,迟早,九大门派的人,也会找到你。”随后,玉罗刹又跟他讲了一些江湖上恩怨仇杀和种种意想不到的复仇手段,听得墨明智目瞪口呆。他那纯真无邪的心灵,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竟然是这么神秘莫测,错综复杂,真是步步都有危机潜伏。同时也暗暗惊奇玉罗刹这么一个女子,对武林各派人物和江湖上的事这么熟悉。
在这一段航程旅途上,要是说墨明智在教小玉读书识字,倒不如说盘家班的人,教给了墨明智丰富的社会知识和人际关系的学问,尤其是和玉罗刹的交谈,使他更是得益不浅。
玉罗刹,是三十年前一位惊震武林的女侠柳小琴的关门弟子,柳小琴是过去名动江湖岭南双剑的女儿,后拜一代大侠黑蝙蝠为师(见拙作《武林传奇》中),既有家传的剑术,又有昆仑派的绝学,以轻功、掌法、剑术三绝而惊震武林。玉罗刹可以说尽得柳小琴的绝学,从小就跟柳小琴行走江湖。她为人机敏,事事留心,所以她不但熟悉各门各派的武功、绝学和黑白两道上有名人物的行为,个性和爱好,更有行走江湖的丰富经历,墨明智不时与她接近和交谈,从她口中,不但知道了武林中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和行话,也懂得了武林中各式各样的事,正邪两方面成名的人物和各种歹毒的暗器,以及一些奇招怪式的武功,这样在他今后行走江湖,一旦与这些人物接触时,心理上便有所准备。要是说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传授给他一门最上乘的武学,将他带进了武学的新天地,那么玉罗刹却教给他丰富的江湖知识,推开了武林大门,使他窥探到武林中色彩缤纷,错综复杂而又惊心动魄的另一世界,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对武林人物茫然不知,什么也不懂的无知少年了。
一天,船快要到达巴东县。照例,盘家班要在巴东县卖艺一至两天。玉罗刹蓦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墨明智说:“兄弟,你不是要打听杀害你刘爷爷一家的凶手吗?而巴东以北,便是大巴山,是过去巴山二枭出没的地方。你不顺便去打听一下?”
墨明智不由心动了,想:是呵!既然顺路来到了,我怎不去打听一下?难道以后再专程去巴山?可是一想,又犹豫了。玉罗刹见他不出声,问:“你不想去?”
墨明智说:“姐姐,小玉的书,我还没有教完呵!我这一走,那怎对得起盘大叔和小玉?”
“噢?你只不过去巴山一两天罢了,又不是不回来。”
“我可不能叫盘大叔他们把船停在这里等我呀!而我这一去,一两天也恐怕赶不回来。”
玉罗刹想了一下,说:“这样吧,要是能在一两天赶回来,我叫盘班主在巴东县城等你,赶不回来,你就穿过巫山,到四川的巫山县城上船好了。盘家班在巴东县卖艺两天,还要越过巫峡天险,起码得有几天,再在巫山县卖艺一两天,这前后就有十天左右时间,总可以赶得回来。”
“姐姐,那我怎么向盘大叔开口?”墨明智又犹豫了。
玉罗刹说:“兄弟你放心,这事让姐姐代你说好了,再说我也想到巫山走走,顺路跟你一块先去巴山。”
墨明智一听大喜:“姐姐跟我一块去?”
“你不高兴?”
“哎!姐姐,我怎不高兴的?我求也求不来哩!姐姐,你去巫山干什么?欣赏巫山的风光?”
玉罗刹一笑:“我哪有心思去欣赏什么巫山风光的,我是去巫山拜访一位江浙异人。”
“哦!?是什么异人呢?”
“说起这位异人,他幼年的遭遇,恐怕比你更离奇和坎坷,可是他也偶遇奇缘,不但成为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也成为一代怪医。江湖上人称他为‘要命郎中’。”
“要命郎中?他很凶恶么?”
“不!他半点也不凶恶,跟你差不多,心地好极了。”
“那干吗叫他要命郎中的?”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他遇上些十恶不赦的恶人,一定将他的命要了去;二是碰上些病得奄奄一息的人,凭他的医术,可以将你的命从阎王爷那里要回来,就算你刚死去不久,他也有本领救活。所以才得了这么个要命郎中的美号。”
“他真的那么有本事?”
“你不信?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墨明智对这一江湖异人十分向往,说:“姐姐,我也跟你去巫山看看这位异人。”
“兄弟,说不定这位异人见了你,很喜欢你,传给你一门绝技哩!”
“姐姐别笑我,我只不过好奇想看看他罢了,怎敢望他传艺的?再说我这么傻笨,就是他教我,我也学不来。”
玉罗刹笑道:“兄弟,你要是傻笨,天下就没几个是聪明人了。既然你要去巫山,那我们干脆到巫山县城等盘班主他们好了。”
于是玉罗刹去见盘龙飞,为自已和墨明智找了个借口,说要到巴山走走。盘龙飞已心知这位蓉姑娘恐怕不是一般常人。要是一般常人,一个孤身少女,怎能千里迢迢从岭南来到镇江寻找自己?而且每逢盘家班遭遇到一些意外,总是她出些主意而逢凶化吉。他不但不追问玉罗刹去巴山的原因,也阻止妻子的追问,说:“蓉姑娘,那我们在巫山县城等侯你们回来。”
这时,小玉已读完一本《增广贤文》,墨明智开始教她《千字文》,一直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点到“推位让国,有虞陶唐。”等十多句,教到小玉每个字都认得后,说:“小妹妹,我回来后,这段书你一定要背给我听,背不出,我真要打你的手板心啦!”
小玉嘟起嘴说:“我不干,你和表姐去巴山玩,却要我背书。要不,你也带我去巴山,我在路上背给你听好不好?”
盘龙飞喝道:“小玉,别胡闹,先生和你表姐有事去巴山,怎能带你去的?”
玉罗刹忙安慰她:“玉妹妹,表姐和先生真的有事去巴山走走,不能带你去。等表姐回来,一定会给你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来,好不好?”
“那你带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给我?”
“小猴子,小野兔,怎样?”
小玉一听小猴子便笑了:“好!表姐,那你给我带只小猴子回来,我教它翻筋斗,竖蜻蜒。”
玉罗刹一笑,便与墨明智双双离船上岸而去。玉罗刹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山村姑娘,而墨明智根本不用打扮,只要将儒服脱下,换上一件平民装束,便恢复了深山少年的本来面目。他们一出巴东县,在山野处,各舒展轻功,宛如两只大鸟在山野上飞奔,刹时已去百里之遥。
巴山,是湖广与四川交界的大山,山高林密,山间沟谷深险纵横。它的最高峰,便是神农架,更是人迹罕到,野兽出没。传说神农为了解救百姓受疾病折磨的痛苦,在这里尝遍百草,寻找出各种珍贵的药物来,所以世人称这座高峰为“神农架”。
墨明智和玉罗刹踏入巴山,只见山峦重叠,云封路断,丛林莽莽,周围百里,不见人迹。他们一连寻访了两天,走过了不少地方,也找不到与巴山二枭有关系的人来。墨明智心想: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深山高岭中,去哪里找寻与巴山二枭有关系的人呵?正所谓树大招风,山高招雨。一天,他们正来到一处山野上,这时已是十月天气,黄昏时分,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大雨夹着风势,来得猛烈,真是风借山势,雨凭风威,霎时间,玉罗刹和墨明智淋得浑身湿透。墨明智不愧是深山里长大的少年,加上他耳聪目明,在大雨中,他发现了山角处隐现一座古庙,说:“姐姐,我们到古庙中避避雨吧,今夜恐怕找不到住的地方了。”玉罗刹点点头。两人在风雨中朝这座古庙奔来。这座古庙,显然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山神庙,庙内空无—人。庙前院后,野草没径。断墙斑剥,瓦片残落,处处漏雨。庙内神台上的山神,像头也没有了,还断了一臂。幸而神台前还没有漏雨,有一个干爽的地方,可让人坐下来。
玉罗刹想找些干柴废枝生火也找不到,只好将一张残败的神桌劈了,从怀中掏出火石镰刀,点燃了火熠子,生起火来。
这时夜幕早已降落,外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此时风势虽减弱,但雨仍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
火点燃后,庙内的荒凉破败情景处处皆是。玉罗刹看了墨明智一眼,虽然玉罗刹是武林儿女,久闯江湖,到底仍有少女的羞涩;而墨明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不好意思当着墨明智的面将外衣除下来烤干,说:“兄弟,你背转身子,姐姐要换衣服啦!”
墨明智怔了怔:“姐姐,你换吧,我到外面去。”
“你到外面于什么?外面仍下雨哩!兄弟,只要你不看就行了。”
“姐姐,我想到外面捉些小野兽回来,在火上烤着吃。姐姐,我们还没有吃晚饭呵!”
“雨夜里,你怎么捉野兽的?”
“姐姐,你放心。我在山野里惯了,有办法捉到。”
墨明智说完,人已走了出去。玉罗刹反而发怔了,心想:我这兄弟真是个老实人,看来他是为了避嫌,故意跑到外面去了。于是玉罗刹迅速将自己的外衣裤除下来,露出了一身欺霜傲雪似的肌肤,同时迅速地打开行李包,从油布中取出一套干衣裤,略略遮着身子,将红兜兜解下,将外衣穿上,但一双眼一直打量着门外。其实在这深山雨夜里,别说无人,就是连野兽也不会出来的。玉罗刹刚将湿衣裤摊在火旁的一堆碎木上烘烤,便听到了外面有人行走的脚步声,接着是墨明智的声音问:“姐姐,你换好衣服没有?”
玉罗刹一笑:“兄弟,我换好了,你快进来,别在外面淋雨了!”玉罗刹满以为墨明智只不过避嫌而借故跑出去捉野兽,这么个雨夜里,去哪里捉野兽?就是真的去捉,也没有这么快回来的。谁知墨明智走进来时,竟然是一只手提了两只山鸡,另一只手捉了一只活蹦蹦的山兔,不由惊讶起来:
“兄弟,你真的是到外面捉野兽了?”
墨明智笑笑:“是呀!”
“你这么快就捉到了?在附近?”
墨明智点点头。玉罗刹又问:“兄弟,你怎么找得到它们的?”
“姐姐,我从小就跟随爷爷上山找野兽的,知道它们藏在什么地方,所以一找就找着了。姐姐,这够我们吃的吧?”
“噢!有多啦!兄弟,你打算怎么弄?”
“这两只山鸡,我们做叫化鸡好不好?这只兔子,就在火上烤吧。”
“你会做叫化鸡?”
“姐姐,我跟没影子独行侠丐学过,只要将烂泥巴一糊上,丢进火堆里就行了。”
玉罗刹又是惊讶:“你认识那疯疯癫癫的老叫化?”
“姐姐,我认识,他并不疯癫,为人可好了!”墨明智说着,将兔子交给玉罗刹,自己到外面弄了两团稀泥,将山鸡包进稀泥中,丢进火里,然后剥了兔皮,架在火上烤。不久,山鸡和免子便散发出一种令人引起食欲的香味。墨明智说:“姐姐,我们可以吃了。”
突然间,从外面又闯进一个人来。玉罗刹和墨明智不由一怔,在火光下打量着来人。来人是位十七八岁的青年,生得眼大眉粗,披着一件湿淋淋的披风,脚穿一双麻耳草鞋,也用一双目光,惊奇而警惕地打量着玉罗刹和墨明智,冷冷地问:“你们是谁?怎么来到这深山野庙里的?”语气中含着敌意,好像这山神庙是他的家似的。
墨明智正想回答,玉罗刹早已被来人不礼貌的问话激怒了,但却含笑地问:“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也跑来这里的?”
来人一脸傲气:“在下看姑娘还是老实回答的好,别自讨没趣。”
“小伙子,你千万别吓唬我,我一向最胆小的了,别人一吓,我会晕倒的。”
来人也听出了玉罗刹出言调侃,浓眉扬了扬:“看来姑娘是要在下出手了!”
“你想在这雨夜荒庙中行凶杀人么?”
“姑娘要不实说,在下只好这样。说!你们是不是峨嵋派的人?”
玉罗刹问:“我们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们要是峨嵋派的,那合该你们认命,别怪在下狠心。”
“哦!?你跟峨嵋派人有仇?” “这不需姑娘动问,老实回答好了。”
墨明智忙说:“我们不是峨嵋派的。”
来人冷冷扫了墨明智一眼,似乎看出墨明智不会武功,只是一般人,便说:“你不是峨嵋派,我相信。”但他指了指玉罗刹,“她吗,我就不敢担保。”
玉罗刹笑问:“你要怎么才相信?”
“只要在下一出手,就会知道。”
“是吗?那你不妨试试。”
“好!姑娘别怪在下无礼。”这位傲气凌人的青年,“呼”的一掌拍出,掌劲十分霸道,直朝玉罗刹上身几大穴位拍来。玉罗刹轻纵避开,青年跟踪而上,又是一掌拍出,出掌之快,几乎不容玉罗刹闪避。可是玉罗刹还是闪开了,不但闪开,还轻出一掌,纤纤玉手,似乎不含劲力,但一股刚柔兼备的掌力,竟从青年意想不到的地方拍来,虽然是拍出看似无力,但近身时,掌劲突然发出,能碎人筋骨。青年人知道厉害,急纵身后跃,面露惊讶之色。玉罗刹并不追击,微笑问:“怎样?看出我是不是峨嵋派了吧?”
青年人犹豫了一下,说:“好!在下再领教姑娘的剑术。”说时,利剑拔出。只见这把利剑,在火光下闪闪发出蓝色之光,这显然是把能削金断铁的宝剑。
玉罗刹一怔,不由脱口而出:“你这把剑,是不是蓝玉寒剑?”
青年人扬扬眉:“不错!姑娘小心了。”
墨明智着急了:“你这位阿哥,我们真的不是峨嵋派的人,而且峨嵋派……”
玉罗刹说:“兄弟,你别说,姐姐自会应付,你站到一边好了,小心剑气伤了你。”说时,也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暗运六阳真气护体。
青年人说:“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伤了令弟,姑娘要是峨嵋派人,我顶多杀了姑娘,也不会为难他。”
“是吗?那我多谢你啦!”
“姑娘,我出招了,小心!”
青年人剑一出动,顿时剑影重重,寒气顿生。要是说索命刀的刀快,恐怕这一身傲气青年人的剑更快。玉罗刹不敢大意,抖出了自己师门的绝技——追魂芙蓉剑法。这是一代大侠黑蝙蝠晚年所创下的剑术,传授给柳小琴,柳小琴传授给了玉罗刹。玉罗刹手中虽然不是一把宝剑,但在六阳真气的灌输下,就是一条废铁,也变成了无坚不摧的宝剑。只见叮叮当当一连响了十多声,忽见两人突然从剑光中分开,青年人面上的傲气消失了,他知道自己的剑术并不会输给对手,但内力却不及对手。玉罗刹也暗暗佩服这青年人剑术非凡,心想:这等一流的上乘高手,怎么在江湖上没听人说过的?这真是天外有天,人中有人了。看来这青年人是最近才出道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与峨嵋派结下了这生死大仇?侧头问:“我们还交不交手?”
青年人摇摇头:“在下既知道姑娘不是峨嵋派人,还交手干什么?请姑娘原谅在下得罪了。”
“可是,我不想停手。”
青年人一怔:“姑娘要杀在下?”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么?”
青年面色一变,又恢复了原有的傲气,冷笑一声说:“不错,凭姑娘的武功,可以胜得了在下,但要杀在下,恐怕也不容易。”
“哦!?你有这个把握?”
“在下当然有这个把握,大不了,在下与姑娘拼得个两败俱伤。告诉你,在下还有一个绝招没使出来,同时嘛,嘿嘿,还有一门独有的暗器没发出,再斗下去,就不知结果如何了。”
“那你不妨都抖出来试试。”
“姑娘,你真要逼在下出手么?在下这独门暗器,十分歹毒,中毒者将没救。”
“你是在吓唬我么?”
“在下所言属实。姑娘,一个人的成败,往往不只凭武功,也凭临敌时的机智。”
墨明智在旁说:“姐姐,既然这位阿哥不愿打了,姐姐何必再逼人家的?”
玉罗刹一笑,收了剑说:“我也顶胆小的,什么不害怕,就害怕歹毒的暗器。”
青年人说:“姑娘并不胆小。”
“我怎么不胆小了?”
“姑娘要是胆小,怎敢孤身一人,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弟弟,在这雨夜荒庙中出现?”
墨明智担心玉罗刹又会将事情说僵了,连忙说:“我们是来巴山寻人,遇上大雨,才在这荒庙中避雨的。”
青年人浓眉又是略略扬了扬:“你们来巴山寻人?是不是寻九幽小怪?”
墨明智不由一惊:“这——”
玉罗刹连忙向墨明智打了个眼色,制止他说下去,故意说:“是呵!你怎么知道?”
青年人冷冷“哼”了一声:“在下听闻,中原各处武林高手,云集君山,商议共同追杀九幽小怪。而上灵这老贼道,似乎风闻九幽小怪会在巴山出现,所以派了峨嵋派中的不少高手,前来巴山等着。当然,来巴山的,不只峨嵋一派,也有恒山和点苍等派的高手。”
玉罗刹问:“所以你疑心我们是峨嵋派的人?”
青年点点头:“不错,在下是有点疑心。”
“你跟九幽小怪是好朋友?”
“在下并不认识九幽小怪,更谈不上什么朋友,在下只是闻其名而已。”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帮助九幽小怪,对付峨嵋派的?”
青年顿时咬着牙说:“在下跟上灵老贼道有一笔天大的血海深仇。不但非杀这老贼道不可,就是对峨嵋派的人,在下也绝不会手软。在这一点上,说在下帮助九幽小怪,也无不可。”
玉罗刹问:“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姑娘,何必问?”
墨明智说:“原来阿哥姓何,叫必问。”
青年人不禁莞尔:“小兄弟,不错,在下就叫何必问好了。”
墨明智疑惑:怎么他这样说的?难道他不叫何必问么?玉罗刹笑笑:“兄弟,既然人家不愿将真姓名相告,我们就不必问了!”
青年说:“姑娘请原谅,在下不是不愿相告,是有难言的苦衷。”
玉罗刹说:“我没怪你呵!你要不要坐坐,烤烤火?”
“多谢姑娘。”
青年人除下披风,在火边坐下来。墨明智问:“阿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们有一只烤山兔和两只叫化鸡。”
青年人一来为了避雨,二来也是闻到了这一股香味才来的。便不好意思地说:“要是你们有多,肯相让些,在下更多谢了!”
墨明智说:“阿哥,你别客气,我们有多,你吃吧,用不着多谢了。”
青年不由又看了看墨明智,说:“小兄弟,你心地极好,怎么跟你姐姐出来闯江湖的?看来,你们不是来寻九幽小怪的吧?”
玉罗刹狡黠地问:“你怎知我不是来寻九幽小怪?”
“在下从两方面推断,姑娘不是来寻九幽小怪。”
“哦!?哪两方面?”
“第一,姑娘要是来寻找九幽小怪,这是一场刀光剑影的交锋,怎会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兄弟?听说九幽小怪行为怪异,手段狠毒,奸诈百出,不怕令弟有危险么?第二,姑娘一身功夫,是武林中一等的上乘高手,而姑娘的武功招式,却不是少林、武当、峨嵋、点苍等派的武功。要是在下没看走眼,姑娘大概是一代女侠柳前辈的弟子。”
玉罗刹十分惊诧这青年人看出了自己的师门,看来这青年不但武功极好,武学知识也很渊博,而自己对他的剑术仍摸不着是何门派的招式,但肯定,这青年人的武功,绝不是中原武林所有的,似乎是出自西藏一派的武功,招式怪异、凶狠和快速。想追问他师从何人,看来这青年人连自己姓名也不愿意说,更不会说出他师承何人了。玉罗刹故意说:“要是我协助他们擒捉九幽小怪,阁下怎样?”
青年人考虑了一下:“要是姑娘出手,在下只好严守中立,互不相助。”
“其他门派哩?”
“那在下只有出手了,尤其是对峨嵋派人,在下绝不放过。”
墨明智问:“凡是峨嵋派的人,你都杀?”
“不错。”
“阿哥,你这样做不太过分么?”
“太过分!?”青年人双目顿时射出了两道冷电般的光芒:“可是上灵贼道,自名侠义,杀了我一家四十八口,连妇孺也不放过,他太不太过分?”
墨明智一怔:“他杀了你一家?”
“唔。”
玉罗刹疑惑地问:“这么一件惨案,怎么在江湖上没人提过的?”
青年人一声苦笑:“这事发生在五十年前,姑娘不但没出世,就是在下也没出世,何况这是发生在荒山野林中,江湖上又有谁了解真相?”
玉罗刹又问:“既然阁下没出世,又怎知道是上灵杀害了你一家?”
“是家父告诉在下的。”
“那么说,令尊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了?”
“是呵!当时家父才十岁,也中了一剑,幸而我祖母的尸体将他压在下面,令家父晕迷过去不能出声。上灵认为他已死了,疏忽了过去,要不,家父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墨明智听得血脉皆张:“上灵他真的这么残忍?”
“要不,在下怎会跟上灵这贼道有天大的血海深仇?”青年人说到这里,声音也有点哽咽了,拿着鸡肉的手也微微震颤着。
墨明智感到这阿哥一家的惨死,与刘爷爷一家的惨死有相似之处。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来:莫非这位阿哥就是刘爷爷的后人?一定是了,要不,怎会同样发生在五十年前?可是刘爷爷说,他一家再没一个亲人留在世上了,难道刘爷爷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仍活着么?刘爷爷怎么这般糊涂,不去找寻自己儿子的。就是不知道,也应该向左邻右舍打听呵!又问;“阿哥,你父亲逃出来后又去了哪里?”
“家父担心上灵这贼道风闻后,一定会斩草除根,连夜带伤远走他乡,从此便隐姓埋名,不敢让人知道。”
墨明智一听,心想:这就对了,怪不得刘爷爷认为自己一家人全被杀害了,说:“阿哥,你父亲怎么不去找你爷爷的?”
青年人感到莫明其妙:“找我爷爷?”
“是呀!你不知道你还有个爷爷么?”
“我还有个爷爷?小兄弟,你怎么知道?而且家父说,我们全家都死在上灵贼道的剑下,他又去哪里找?”
“不,阿哥,你爷爷没死,当时他不在家呀!你不知道?”
“不会,家父说,我爷爷和二爷爷,全死于上灵的剑下,除了家父,谁也没活下来。”
墨明智茫然起来:“什么!?全死在上灵的剑下?”
青年人咬咬牙说:“是!”
“阿哥,你不是姓刘么?”
青年人明白了:“小兄弟,你弄错人了,在下根本不姓刘。”他说到这里,蓦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小兄弟,你所说姓刘的,是不是五十年前江湖上人称的游侠刘常卿?”
“是呀!”
青年人面带兴奋之色:“他现在哪里?”
“死了!”
“死了!?”青年人顿时失望起来。
玉罗刹问:“你找他干什么?”
“姑娘,不瞒你说,在下一家人的惨死,就是与那游侠有关。家父事先不知道,事后听人传说,刘常卿一家死在我爷爷和二爷爷的手上,上灵贼道才借口找到我家来。”
玉罗刹和墨明智一听,心里比什么都明白了,眼前这位一脸傲气的青年人,正是巴山二枭的后人,也正是他们来巴山所需要寻找的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墨明智问:“那么说,刘常卿爷爷一家不是你爷爷和你二爷爷杀害的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固然,我爷爷和二爷爷也干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但听家父说,他们也是敢作敢为的人,有什么事不敢承认?何况家父说,在那一年里,他们根本就没出过巴山,怎么会杀害刘常卿一家了?”
“真的!?”
“难道家父会欺骗在下?”
墨明智呼出了一口大气:“看来刘爷爷没有说错,是上灵杀害了刘爷爷一家,却将这一罪恶推到别人身上。”
青年人奇异地打量着墨明智,又望望玉罗刹,问:“你们是来巴山追查杀害刘常卿一家的凶手?”
玉罗刹说:“要不,我们怎会在这里出现的?”
“我还以为你们是来这里追踪九幽小怪哩!那你们追查得怎样了!”
墨明智说:“我们跑了两天,什么人也找不到,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阿哥。”
“你们相信在下所说的话?”
墨明智愕然:“你不会骗我们吧?”
“在下与上灵贼道有仇恨,你不怕我在欺骗你们,挑起你们对上灵的仇恨,为在下所利用?”
玉罗刹不愧是惯闯江湖,慧眼识人,一笑说:“单凭阁下这一句话就够了,我相信阁下所说的一切。”
青年人冷冷地问:“你们这么信任在下?”
墨明智觉得这个人太傲气了,言语之间,几乎叫人难以接受。可是玉罗刹却道:“阁下虽然一身傲气,却不似奸诈之人。且凭阁下一身武功,足可在江湖上走动,应付一流高手,也没有必要欺骗和利用我们。”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奇妙。有的人相处数十年,仍形同路人,有的人却是一见如故。以诚相对,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最主要的一环。所以有人说,诚实,不但可以化解双方的误会和敌意,成为朋友;而且诚实这一美德,有时候还是一件无坚不摧的武器,某种情况下,它可以摧毁任何奸诈与欺骗,包括说假话和大话的人。
青年人内心一阵激动,说:“谢谢姑娘对在下的信任。要是不嫌弃在下,姑娘今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出声,在下力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辞。”青年人这一句话,不啻已视玉罗刹为朋友了。
玉罗刹微笑了:“阁下这么快便将心交给了我们,不后悔?”
“在下绝不后悔。”
“阁下这句话还是慢一点说的好,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在下只结交姑娘与令弟,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好,何况姑娘不是一代女侠柳前辈的弟子吗?”
“噢!师父好,不一定她的弟子也就好。我的事先不说,”玉罗刹指指墨明智,“你知不知我这兄弟是什么人?”
“在下只知道他是姑娘的令弟,为人心地很好。”
“不,他不是我的亲兄弟。”
“哦!?”
“他正是当前中原武林一切侠义人士所要追杀的九幽小怪。”
青年人不由瞪大了眼睛,惊愕地问:“真的!?”但他看看墨明智,又一笑说,“姑娘,别说笑了!要是令弟是九幽小怪,在下就是十幽的杀人魔王了。”
“哎!你还不相信吗!”
墨明智突然说:“姐姐,有人来了。”
这时,雨声已停,一弯明月,已升中天,在这荒山野庙的四周,只有秋虫的悲鸣。玉罗刹和青年人先是一怔,凝神静听,却只听到虫声,没有人的走动声。玉罗刹疑惑地问:“兄弟,你是不是听错了?没有人来呵。”
“姐姐,是真的,他们朝这里来了。不只一个人,有两个人哩。大约离这里有五里地左右,他们走得好快,会轻功,是武林中人。”
青年人惊愕地问:“离这里有五里地?你听出来了?”他几乎不敢相信,就算是武林中第—流的上乘高手,恐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内力,不但听出来人多少,更听出来人走动用的是轻功,这小兄弟别不是在胡说吧?
墨明智说:“听听,他们走近来了!”
玉罗刹内力较强,不一会儿,她听出来了,真的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接着,青年人也听到了,他这才相信墨明智有不同一般人的听力,难道他真的是九幽小怪?不可能呵!九幽小怪行为怪异,凶残手狠,奸诈无比。而这少年一脸忠厚诚实相,心地又好,与江湖上所传说的,简直是天渊之别。但一个少年能有这样极其浑厚的内力,真是不可思议。要说自己能有较深的内力,一来是自己天生奇质,从五岁时就开始练武了;二来是父亲给自己服过千年人参,又得到师父独门的内功修练法,才能达到今天这样的境地。难道他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内功么?青年人正想着,已有两个人闯进山神庙来了。一个是一身劲装,身佩利剑的青年,年约二十七八岁,生得颇为英俊,凤目入鬓。一个是一身道服的中年道士,也背插一把青锋,一脸英气逼人。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扫了庙内的三个人,略现惊异,跟着目光却停留在青年人的脸上,惊诧地说:“是你!?”
青年人早已恢复了一脸的傲气,冷冷地说:“不错,是我。”
中年道土说:“好,好,贫道正愁找不到你,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青年武士愕然问:“道长,他是谁?”
“他就是毁了我们武当山解剑池的人。”
青年武土一怔:“莫非他就是九幽小怪!?”他顿时如临大敌,将利剑拔了出来。
墨明智一听,不由朝这巴山二枭后人望了一眼,心想:毁了武当山的原来就是他,他为什么要毁了人家的解剑池呢?
中年道士也将青锋拔了下来:“小怪,将你的剑拔出来,道长要领教你的高招。”
青年武土说:“道长,我们先将信号放出去,通知其他人,别再让这小怪跑了。”
墨明智一听说放信号,急了,忙说:“你们别放,他不是小怪。”
青年武土打量着墨明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小怪?”蓦然间,他感到墨明智面孔颇为熟悉,惊喜地问:“小兄弟,是你!?”
墨明智不禁一怔,以为这个青年武士认出自己来了,问:“你,你认得我?”
“小兄弟,在下怎认不得你?三年前,你曾出面救过在下一命。”
“我救过你?没有呵!”
“小兄弟,三年前,在下在湘黔山区中,碰上了一条鞭和闪电刀联手围攻,命在旦夕时,你不是跑出来喝住他们么?尽管小兄弟不记得,在下却没齿难忘。”
墨明智也想起来了:“叔叔,是你?”
这世界实在太小了,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位青年武士,正是三年前,墨明智奉了九幽老怪之命,跑去解救的那位受伤的青年剑手,青年剑手说:“小兄弟,千万别这样称呼,小兄弟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要是看得起我,在下姓万里,名云,请直呼我的名好了。”
墨明智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他无意中解救的人,竟然是云南点苍派掌门人万里雪大侠的儿子万里云。墨明智无意在黄晃失手杀了点苍派的弟子欧阳林少侠,点苍派视墨明智为仇敌,而偏偏点苍派掌门人的儿子视墨明智为救命恩人,这事要让点苍派的人知道了,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造化就这般捉弄人。
中年道士问万里云:“万里小侠,这是怎么回事?”
“道长,这位小兄弟,就是我以前说过的,他爷爷是位世外高人,小兄弟—出面,便惊走了黑道上的两个魔头——一条鞭和闪电刀。在下要不是这小兄弟,哪能活到今天。”
中年道士奇异地打量墨明智,心下疑惑:他爷爷既然是位世外高人,怎么他双目没有神蕴?显然是没练过什么武功,似平常山野中的少年—样。难道是真人不露相?问:“小施主,你怎知他不是九幽小怪?”
墨明智说:“这位阿哥真的不是小怪,你们相信我好了。”
万里云说:“道长,既然小兄弟说他不是小怪,一定不是小怪了!而且小怪也没有这位兄弟这般的年纪,在下听静心师太说过,九幽小怪是位年约十六岁的少年。”
中年道士点点头:“就算他不是小怪,但他毁了武当山解剑池,贫道也不能放过他。”
万里云为难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一个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朋友,一个是武林中的同路人。他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墨明智。墨明智说:“道长,我这位阿哥毁了你们的解剑池,我代他赔偿好不好?”
“小施主打算怎样赔偿?”
“我花钱请人给你们重修行不行?”
玉罗刹听了心里好笑:我这小兄弟,真不知道武林中的事,毁了解剑池,重修就行了么?这可是武当派的面子哩!
中年道士说:“就是重修也不行。”
墨明智愕然:“那要怎样?”
“小施主,贫道看在你的份上,请你这位阿哥随贫道上武当山走走,当面向我们掌门人赔礼才行。”
墨明智心想:这办法也行呵!毁了人家的东西,赔礼是应该的。正想这么说,只见青年人,一声冷笑:“想要在下去武当山,那就看你用什么本事了。”
中年道士皱皱眉:“你是要贫道动手?”
“哼!武当派号称天下第一剑,说什么少林拳、武当剑,在下就是不服。还订下那么个臭规矩:凡是上武当山的,都得在解剑池边解下剑来,在下更是看不顺眼。这解剑池不毁了它,留下它干什么?”
中年道土顿时凶光四射:“施主这是跟我们武当过不去了?”
“随你怎么说都行,不过,武当自命天下第一,目中无人,难道就跟天下武林中人过得去么?”
墨明智心想:这位阿哥也真是,别人爱自称天下第一,你就由他去称好了,何必去理会?你不想解剑,就别去武当,那不行了?又何必毁了人家的解剑池?
中年道士扬扬眉:“施主不愿随贫道走一遭?”
“在下说过,就得看你用什么本事。”
“好,亮剑吧!”
傲气青年“当”的一声,将剑拔下:“在下想看看武当山的太极两仪剑法,是不是天下第一剑法。”
墨明智问:“你们真的要打么?”
玉罗刹说:“兄弟,你别出声了,江湖上的事,有很多是用道理说不清楚的。”
“姐姐,刀剑无眼,会伤人呵!”
万里云说:“两位听在下一句话好不好?”
青年人说:“请说!”
“两位既然要印证剑术,在下斗胆请双方点到为止怎样?”
青年人说:“行!看在兄台和小兄弟的份上,我绝不会杀了他。若在下伤在他的剑下,不但随他上武当赔礼认错,也从此不出江湖。就是万一死在他的剑下,那也是我咎由自取,绝不怨人。”
中年道士见青年人这样看轻自己,渺视武当剑术,心里有气,也冷冷地说:“贫道也绝对不会杀你。至于贫道万一败在你的手中,也只是贫道武功不济,并不是武当剑术不行,贫道马上离开这里,此后贫道也不会找你复仇。但武当派其他人找你,却不关贫道之事。”
玉罗刹心想:这武当牛鼻子道士很会说话呵!他胜了固然很好,败了,也不会辱及师门。更妙在他不排斥其他武当派人以后寻仇之说。不像这青年人,一败,什么都完了。
这时,双方早已齐手交锋。两人在厢内院中,只见剑光裹着人影,倏起倏落,骤分骤合。武当剑术,果然名不虚传,封守得严严密密,几乎是水泼不进,而青年人的剑术,怪异少见,往往从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刺出。正是高手过招,往往用不了几个回合,胜负立见分晓。只听见“当”的一声,一把利剑飞出,重重剑影消失,两人骤分。玉罗刹、墨明智和万里云一看,只见青年人仍气定神闲,宝剑早已入鞘,而中年道士面色苍白,手腕已为利剑划伤,青锋剑斜插门外地上,剑身仍在摆动。
青年人说:“承让了!在下只不过希望武当派别太小看了天下人,废除了那条叫人解剑的陈规陋矩。”
玉罗刹说:“是呀!要是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所有名山,都有武当派这么个规矩,一些学剑练刀的人,就不用带兵器到泰山、恒山、华山、巫山、衡山等地游玩了。再说,要是我们等三人也在这荒山中设一个什么派,不准你们带刀剑进来,你们愿不愿意将剑解下来丢在大门口的?”
墨明智听玉罗刹这么一说,也感到武当派人过分霸道,阿哥这样做虽然冲动些,但听来也有道理。而武当山那位道士一言不发,连剑也不要,掉头便走。
万里云喊道:“道长,你等等。”
可是道士展开轻功,立即走远了。万里云对墨明智说:“小兄弟,请原谅在下先行告辞,我得赶快追上他才好。”
玉罗刹说:“他自感无面而去,你追赶他干什么?由他去不好?”
“小姐,你不知道,我这位道长自尊心极重,在下担心他一时想不开,会走绝路。”
“难道他会自杀么?”
“有可能。”
墨明智吓了一跳:“那你快去,千万别叫他死了!”
“小兄弟,但愿我们后会有期。”万里云说完,拔起地上那把剑,追赶道士而去。
墨明智问玉罗刹:“姐姐,那道士会自杀吗?”
“很难说,世上是有这么一些糊涂虫,一时吞不下这口气,会自杀而死。”
“真的!?”
“兄弟,古时齐国有三位勇士,因为一个桃子,先后三个人都自杀了。力拔千斤的楚霸王,因为打了一次大败仗,也在乌江自刎,怎么没有?”
“不行,姐姐,我去看看。”
“兄弟,你这么一去,不怕人家发现了你吗?恐怕那位认你为恩人的万里云,首先就不会放过你。”
墨明智愕然:“他怎么不放过我?”
“兄弟,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他是点苍派掌门人的儿子。你在黄晃伤害了点苍派的欧阳林,点苍派和其他中原各大派,正愁找不到你哩!兄弟,到时你不想伤人,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青年人真正惊讶了:“小兄弟,你真的是江湖上人传的九幽小怪?”
墨明智难为情地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做小怪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怪呀!”
玉罗刹笑道:“你要是不怪,天下间就没有怪人了!”
“姐姐,我真的很怪吗?”
“当然真啦!你想想你过去的行为,别人千方百计要杀你,计算你,你还好心去关心他们,你自己的内力震断了别人的手脚,仍浑然不知,还问人家怎么样。在一些与你敌对的人听来,不就是刻毒的讥讽和行为怪异么?”
“我不知道呵!”
“兄弟,你以后可得好好注意!”
青年人想不到江湖上传言的九幽小怪,竟然是这么一个阅世不深而又童真未泯的忠厚少年,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了。
青年人见时已深夜,又吃饱了,感到自己不应再留在这野庙中了,便起身告辞说:“打扰了姑娘和小兄弟,在下告辞了。”
墨明智愕然:“这么深夜,阿哥还要去哪里?”
玉罗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说:“是呵,你就是要赶路,也不在乎这下半夜时间。不如趁这时休息休息,明天再赶路不好?江湖儿女,那里避得这么多嫌疑?”
青年人见玉罗刹这么坦然大方,反而不知说什么了。墨明智道:“阿哥,就在这里休息吧,别走了。万一有什么野兽闯来,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呵!”玉罗刹又说:“你要感到不便,我一个人到那小房间睡,你就跟我兄弟在这里休息怎样?”
青年人说:“既然这样,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墨明智大为高兴,问:“阿哥,既然你这么信任我们,能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今后也好有个称呼。”
“在下姓时,名不遇。小兄弟,你呢?”
“我叫墨明智,是笔墨的墨,光明之明,智慧之智,可不是没有名字。”
时不遇听墨明智这一番的自我介绍,不由好笑:“小兄弟这名字实在有趣!”他又转问玉罗刹。
玉罗刹笑道:“我姓玉,名芙蓉,江湖人称玉罗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断魂山坡 上回说到,玉罗刹一说出自己的名字后,时不遇惊奇地说:“姑娘就是在江湖上神出鬼没的玉罗刹?在下失敬了!怪不得姑娘身手非凡。”
玉罗刹说:“江湖上也有人骂我是杀人的女妖精。”
“姑娘说笑了。江湖上什么人没有?姑娘不必理会他们。要是今后有人这么说姑娘,在下听到了,就割了他的舌头。”
墨明智又是吓了一跳:“阿哥,你当真割了他们的舌头?”
“在下绝不说笑。”
“不,不,你千万别割人家的舌头,阿哥听不惯,顶多教训他一下算了。”
“看来小兄弟不像是武林中人。好吧。看在小兄弟这句话上,我就教训他们一下好了。”
墨明智心想:难道武林中人听了一些不顺耳的话,就割人家的舌头么?那不比武当派人更霸道?这样的武林人,我才不做哩!
其实,时不遇也没有说错墨明智,尽管墨明智身怀绝功,却半点也不像武林中人,他除了心怀侧隐之心外,什么行侠仗义,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等等,几乎没有,更没有那种好勇相斗,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行为了。听他的说话,更不像武林人了。他没有什么“前辈”“晚辈”“在下”“阁下”“兄台”之称,尽管奇侠一枝梅,曾教他对武林人士如何称呼,同时也听玉罗刹提过,但他仍然改不了以往的习惯,所以见人不是称大叔、阿哥,便是爷爷,婆婆的,没有武林人土那种惯用的口吻,十足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至于别人对他的挑衅行为,他更没有武林人的那种气质——傲然相对,也就更谈不上什么英雄,豪杰气概了。但他有一个极好的品质——仁和爱。仁者大勇,爱者无私。这是武林中人所少有和缺乏的。他没有任何贪念,名利地位和权欲,在他天真的童心中全然没有。至于什么武功秘笈、绝世神功,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更没有想去占有和夺取。本来他是与江湖上一切是非恩怨沾不上边的人,偏偏命运的捉弄,将他卷入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中。他不想学什么武功,偏偏他又学成了盖世惊人的武功。各大门派的人,视他为仇敌,千方百计要追杀他。这样一来,他竟成为了武林中人的一个有名人物,不知不觉地,亦成为武林中人了。
当夜无事,一早,时不遇便辞别玉罗刹和墨明智而去。玉罗刹对墨明智说:“兄弟,我们没有什么必要留在巴山,而上灵这个老狐狸已算准你来巴山寻找与巴山二枭有关的人,追查刘常卿一家惨死的杀人凶手,各派高手已纷纷前来巴山追踪你,你想不与他们见面,还是早些离开这里才好。”
墨明智点点头:“是,姐姐,我们走吧。”
他们离开山神庙,舒展轻功,不走山道,在森林险谷中穿插,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他们在一处山谷中发现有几户人家,家家户户门口,都挂有一些兽皮,看来这是一处猎人们居住的山村。墨明智一见猎人们的村子,仿佛见到了自己人一样,勾起他童年时的往事。他原来就是深山猎人的儿子,熟悉猎人们的性格和生活,说:“姐姐,我们进村休息,顺便也弄些吃的好不好?”
玉罗刹问:“他们欢迎吗?”
“姐姐放心,猎人们性情豪爽,热情好客,他们会欢迎我们的。”
“好吧。”
他们进入山村,碰上的都是些妇孺和老人,男人们都进山打猎去了。他们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迎了出来,仰着脸望着他们,问:“你们是来收购皮货的吗?”
墨明智摇摇头:“小弟弟,我们是路过这里,你家有大人吗?”
“我爹上山打猎去了,妈也进山打柴,只有我爷爷在家。”
说时,一位八九十岁的老人从屋里出来,这位老人,须发皆白,目光深邃,骨架仍然硬朗,走路也不用拐杖,显然是位久经风霜、穿林走山的老猎人,他打量着墨明智和玉罗刹,见墨明智是位少年,而玉罗列更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姐儿,略现惊讶:“你们是……”
墨明智连忙说:“老爷爷,我们姐弟两人路过这里,想向你老人家讨些吃的,不知方便吗?”
老人一笑:“小哥客气了,只怕我们山野人,没有什么好招待两位。”
“老爷爷,只要能吃饱,什么都行。”
“两位不嫌弃,请进。”
“多谢老爷爷啦!”
墨明智和玉罗刹走进茅屋。墨明智说:“姐姐,你坐一会,我进去弄些吃的,别麻烦老爷爷。”
老人哈哈一笑:“小哥,进我门来,多少也是我家的客人,哪有叫客人自己煮的?”
“老爷爷,我也是一位猎人呵!”
老人奇异了:“哦!?你是一位猎人?”
“是呀!我自小就跟随我爷爷上山打猎的。老爷爷,你就当我是自己人好了。”
老人一听墨明智也是一位猎人,更有了几分亲切感,说:“好,好,我也不客气了。”
不久,墨明智和老猎人从厨房里煮好了饭菜端出来,其中有山猪肉,黄猄肉,还有一味鹿脯蘑菇汤,老人几乎将家中好吃的都献了出来招待客人。山村猎人,果然是热情、大方、好客。玉罗刹虽行走江湖多年,可从没吃过这般的美味。加上墨明智烹调得法,吃得玉罗刹眉欢眼笑,大为高兴。
玉罗刹一边吃,一边与老猎人交谈。她从老猎人口中知道,过去的巴山曾有一伙强人出没,掠劫人财。不由问:“老人家,你们这几户人家,不怕强人来抢劫吗?”
老人一笑:“一般山贼,也不敢侵犯我们这条村子。”
“哦!?为什么?”
“因为我们村子,不论男女,多少都会一点武功,小股山贼,我们也不放在眼里。要是大股山贼来,我们会藏起来,顶多让他们烧去我们的破茅屋,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他们抢去。”
玉罗刹惊讶:“原来这村子里的人会武功,怪不得敢住在这野兽出没的深山中了。老人家,过去巴山二枭这伙强人有没有来过这里?”
老猎人长眉抖动了一下,深邃的双目顿时闪过两道冷电似的目光。但这冷电是一闪而逝,便恢复如常,问:“巴山二枭?你们大概是听人说的吧?”
玉罗刹又是暗暗惊讶。她从老人一闪而逝的目光看出,这位老人显然是位武林高手,只是深藏不露而已,说道:“是呵!我们是听人这么说的,他们不是强人?”
“不错,他们是强人,但从不抢劫一般百姓。他们抢劫的是贪官污吏,奸商大贾和土豪劣绅。就是抢劫,也从不杀人。”
墨明智睁大眼睛问:“他们从不杀人?”
“除非是民愤极大的贪官和土豪,他们才杀的,但绝对不杀无辜的人。不但这样,他们每每将劫来的财富,分给巴山一带的穷苦乡亲,照顾一些举目无亲的孤儿寡妇和年老贫困之人。所以巴山人称他们为时大爷,时二爷,合称巴山二鹰。只有那些自命为侠义的正派人士,才叫他们为巴山二枭。”
玉罗刹疑惑起来:“老人家,既然巴山二鹰所干的事,可以说是侠盗一流的人物,怎么为侠义人士所不容?”
老猎人微微叹了一声:“现在时家已没一个后人留在世上了。老汉不妨对你们说,你们大概不知道时家是什么人吧?”
“他们是什么人?”
“时家先祖原是张土诚的一位贴身卫士,张士诚兵败身亡后,时家便从江浙迁来巴山隐居,因为当时不少武林中人,曾帮助朱元璋夺取天下,这虽然是各为其主,没什么个人恩怨。但时家为报张土诚知遇之恩,不但不与武林人士来往,反而与被正派人士视为黑道上的人物结交,甚至帮助他们。这样,时家就当然为正派侠义人物所不容了。”
玉罗刹又问:“听人说,他们杀害了游侠刘常卿一家大小十六口,一些侠义人士才找他们算帐。”
老猎人摇摇头:“老汉不大相信,巴山双鹰就是杀了土豪劣绅,对其家属及儿女,从不伤害,更不用说去杀害无辜的家人和奴仆了!”
墨明智听到这里,已完全明白,刘爷爷一家绝不是巴山双鹰所杀害,一定是上灵这贼道作的孽。
饭后,他们留下十两银子,作为答谢老猎人,便告辞往巫山而去。路上,墨明智说:“姐姐,看来刘爷爷一家的惨死,一定是上灵干的了!”
玉罗刹问:“兄弟,你怎能肯定一定是上灵干的?”
“巴山双鹰没干,不是他又是谁?”
“兄弟,你这样对人说,有人相信吗?”
“我们可以请那位老爷爷出来证明。”
“就算那位老猎人肯出来说话,证明不是巴山双鹰干的,那也不能说明是上灵干的呀!上灵顶多说,他误会了巴山双鹰,我们又拿上灵怎么办?”
“可是刘爷爷都说是上灵干的。”
“哎!兄弟,你在梅林庄不是听上灵说过,刘爷爷听信了别人的流言蜚语,误会了他么?何况现在刘爷爷也死了,就算刘爷爷没有死,当时的人证物证都没有,我们怎能证明是上灵干的?”
墨明智不由傻了眼,他还以为证明了不是巴山双鹰干的,就一定是上灵干的了。想不到事情竟是这么的复杂,不像自己想得这么简单。一时急了:“姐姐,我们怎么办?我们不是白来巴山一趟么?”
“兄弟,我们并没有白来,起码弄明白了刘常卿一家的惨死,与巴山双鹰无关。这就揭穿了上灵的谎言。”
“姐姐,你不是说,这不证明是上灵干的么?”
“兄弟,办一件案子,哪能这么容易?何况事隔几十年,人事全非,就更不易了。兄弟,这就靠你以后多想办法了。不过,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杀人凶手,必定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来,就需要兄弟用心去发现,或者用计使凶手自己说出自己的罪行来。”
“用计!?”
“是呀!在无法找到证据时,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墨明智一时无语,心想:我这么笨,能用什么计的?要是我像不知道兄弟那样聪明就好了,像玉姐姐也行。可是,我总不能为了自己,老是去麻烦玉姐姐呵!
玉罗刹见墨明智不出声,问:“兄弟,你怎么啦!害怕了?”
“姐姐,困难我不怕,我就怕不知道怎样才能为刘爷爷伸冤雪恨。”
玉罗刹正想说什么,蓦然见远处一个山峰上升起了一束红色的焰火。墨明智曾见过草上飞升起过这么一束焰火的,那是通知人赶来的信号。墨明智慌起来:“姐姐,我给他们发现了!我们快跑吧!”
玉罗刹比较有经验,看了看那处山峰说:“不会,那山峰离这里恐怕有二、三十里路,江湖中联络的信号,凡是焰火升起的地方,便是有事的地方,不是求救,便是发现重要敌人。他们要是发现你,应该在这附近一里之地升起焰火才对。”
“那他们不是发现我?”
“兄弟你放心,姐姐我不会看错。”
“奇怪,那山峰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时他们又看见,各处有不少武林高手,纷纷朝那山峰赶去。玉罗刹说:“这些都是各大门派的高手,看来有人将别人当成是你了!”
“当成是我?”
“是呀!各大门派的人,不是前来巴山寻找你么?”
墨明智疑惑问:“那是谁呢?”
玉罗刹一下想起,说:“可能是他们将时不遇又当成是你了!”
“那时阿哥不危险?”
“不错,时不遇武功很好,但碰上这么多高手,的确很危险,双方死人,是免不了的。”
“那时阿哥不会说自己不是九幽小怪吗?”
“时不遇一身傲气,他会解释吗?恐怕他想给你解围或帮助你,还会自己承认是九幽小怪哩!”
墨明智着急起来:“姐姐,那我们快赶去,不然,时阿哥危险了!不,姐姐,你也别去,由我自己对他们说清楚好了。”
墨明智不想因自己而害了时不遇,当然更不愿连累了玉罗刹,宁愿一切灾祸由自己独自担起来。
玉罗刹说:“兄弟,你想过没有?你这一去,不怕他们将你认出来?就算你解了时不遇的危,自己却走不脱了。”
要是一些贪生怕死或自利自私的人,巴不得有人代自己受过,远避还来不及,怎会反而跑去的?可是墨明智天性如此,他宁愿自己代人受过,而不愿别人代自己受过。明知这—去,武林高手之多,此黄冕时更甚,生死难卜,但他还是要赶去。正所谓“仁者近乎勇”。他说:“姐姐,为了救时阿哥,我顾不及那么多了。”
玉罗刹说:“既然这样,我们一块去吧!”
“姐姐——”
“兄弟,姐姐会比你有办法应付他们。”
他俩以极俊的轻功,如流星飞矢奔向那座山峰。到了山峰下的一块坡地上,果然见时不遇与一位少林寺高僧交锋。这位高僧是少林寺达摩院副首座方智禅师,以一条伏魔杖而名震武林,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只见他使出的伏魔杖,真是杖影重重,如山般压向时不遇。而时不遇只凭轻功,闪避他的伏魔杖,却几乎无法进招。在他两人的四周。是中原武林中各大门派的高手,正凝神静观,同时也在防时不遇逃走。不远处,有两名受伤的峨嵋派弟子,显然是为时不遇所刺伤。
突然方智禅师一声厉喝:“撤剑!”
时不过这时再不撤剑,那一条右手臂就为伏魔杖击断了。也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明智身形如一道闪电奔来了,叫喊一声:“阿哥,你快闪开。”他身形已闯进杖影中去了。不但玉罗刹大吃一惊,四周众多高手也惊骇了,以为这突如其来的人,必然惨死在方智禅师杖下。因为杖已发出,就是方智禅师想收手也来不及了。等到杖影突然消失,只见方智僧禅师愕然空手立着,望着墨明智,方智禅师的一条伏魔杖,不知怎样竟转到墨明智的手中。方智禅师几乎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少年,竟然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自己手中夺去了使自己成名多年的伏魔杖,单是这种空手夺刃的功夫,已令人震惊。四周各大派的一些高手,更是为这一变化弄得瞠目结舌,愕然呆立,谁也没法出声,仿佛连空气也凝结不动了。他们实在不知道,怎么方智禅师手中的伏魔杖,会转到了一个少年人的手中?就是连玉罗刹也惊呆了。她虽知墨明智武功极好,身法怪异,却想不到墨明智的武功,竟然达到了神奇般的境地,别说自己看不出墨明智是怎么出手的,因为它实在太快了,快得令人无法想像,恐怕在场的所有高手也看不出来。这种神奇般的武功,就是自己的师父,恐怕也达不到。能在一招之下,从方向禅师手中夺下伏魔杖的,恐怕当今武林中没有一个人。
在众人的惊愕中,墨明智早巳将时不遇拉开。时不遇这时才看清是墨明智出手救了自己,他简直不敢相信,脱口而惊讶地说:“小兄弟,是你!?”
时不遇初时听玉罗刹说墨明智是九幽小怪,不敢相信,后来看出墨明智奇厚无比的内力,才相信了。但总感到,墨明智的内力虽好,恐怕武功不会比自己高。墨明智刚才的一招才令他信服,显然,他的武功不知比自己高出了多少倍!这怎不叫他惊讶愕然?墨明智点点头,转身对惊异中的方智禅师说:“大和尚,对不起,我是想劝你们别打架。这一枝杖,你拿回去吧。”他将伏魔杖交回给方智禅师。
方智禅师接了过来。今天,他这个面子丢得实在太大了!自己手中的伏魔杖,居然叫一个大孩子在众多武林人士面前夺了去,他几疑眼前这个孩子不是人,而是这深山中的小精灵!
墨明智见他不出声,只睁大眼睛盯着自己,便说:“大和尚,你别恼呵!刚才我不得已才抢了你的杖,不然,这位阿哥会伤在你的杖下了。”
方智禅师好像这时才从惊愕中醒过来似的,问:“你是谁?”
“我——”
蓦然间,有位少女的声音在远处说:“禅师,他就是九幽小怪,你千万别让他跑了!”
众人一看,只见从远处奔来的人,是崆峒派的女弟子,江湖上有名的玉面观音谢婷婷女侠,原来在场的高手中,没有一个在黄冕出现过,谁也认不得墨明智。只有刚刚赶来的玉面观音,认出了墨明智。因为广西黄冕一战中,九幽小怪给她的印象太深了!
众人一听是九幽小怪,既惊讶又愕异,既然这位突然而来的少年是九幽小怪,那么,使剑的那位青年又是谁?峨嵋派的人不是说他是小怪么?难道九幽小怪有两个人么?
玉面观音奔过来,见众人惊疑不动,奇异地问:“你们怎么啦?”
有人问:“谢女侠,他真的是九幽小怪么?没弄错?”
“是呵!你们不相信?我在黄冕跟他交过手,认得他。”
又有人问:“谢女侠,你说他是九幽小怪,那个使剑的青年又是谁?峨嵋冯少侠和赵少侠说那才是小怪。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九幽小怪?”
因为前来的所有武林高手,都是中原武林侠义中的人物,其中有武当派的旋风剑邵玉山,恒山派的一掌断魂西门冷,华山派的柳叶剑冷子兴道长,点苍派的飞雪剑胡刚,少林寺的方智禅师和方明禅师,丐帮八代弟子出尘子,四川陶门的百毒仙子陶十四娘,衡山派的刘鸣岗,终南山的疯道人,江南武林世家的欧阳公子,川北三英徐子英、徐子雄、徐子豪,鄂西大侠常再兴,中州女侠杨柳,江湖仙子白衣女,武陵铁面判官胡断史,鲁东双雄以及峨嵋派两名受伤的俗家弟子冯辉和赵壁玉等等,哪—个在江湖上不是成名的侠客义士?哪一个不身怀一门绝技?论武功,以方智禅师、江湖仙子白衣女最好。但令人害怕的,却是百毒仙子陶十四娘。她的使毒手法,已达到了出神入化鬼神莫测的境地,谁也不敢招惹她。这些成名的侠义人士,都惊愕墨明智的武功,同时也心存好感。首先是墨明智的言行,已令所有高手不由不点头暗赞。他们都听说九幽小怪是位行为怪异、心狠手辣的小魔头,而墨明智对方智禅师,半点也没有心狠手辣。要是他心狠手辣,只要在方智禅师惊愕的刹那间出手,就算方智能闪开,恐怕也会身受重伤。而墨明智没有出手,反而将伏魔杖交回给方智禅师,并且还道歉赔礼,不恃艺凌人。首先这一点已令众人暗自称赞了。所以他们听到谢婷婷说墨明智是九幽小怪,都不禁疑惑起来。他们希望九幽小怪是前者而不是后者。
玉面观音指着墨明智说:“我说的是他,他才是真正的九幽小怪。这小怪身法怪异,在黄冕我和静心老尼、武当大侠侯玉峰等人联手围攻他,还是让他跑掉了!”
方智禅师问墨明智:“你就是九幽小怪?”方智禅师真希望墨明智摇头否认,可是事实相反,墨明智点点头:“别人是这么叫我,其实我没怪呵!”
“那你不叫小怪?”
“是呵!我不叫小怪,我叫墨明智。”
玉罗刹在旁听了感到好笑:这位少林寺高僧,看来叫糊涂僧才对,他当然不叫小怪啦!九幽小怪,是你们武林人士赠给他的呀。
方智禅师一指时不遇问墨明智:“那他是九幽小怪了?”
墨明智连忙说:“不,不,他更加不是九幽小怪,大和尚,你别误会。”
方智禅师又傻了眼:“你们都不是九幽小怪?”
时不遇“哼”了一声。墨明智说:“是呵!本来我们都不是什么九幽小怪。大和尚,你想,有人愿自称小怪么?那名字好听吗?”
玉罗刹给墨明智这种过分的老实逗得快要笑出声来。心想:你还说不怪?这在人看来,已是够怪的了!世上恐怕只有这么一个糊涂的和尚才跟你这般对答。
谁知方智禅师却说:“不错,小施主说得好,正派人是不称小怪的。你不是小怪,你走吧,别插手管这里的事了。”
玉面观音着急起来:“禅师,你怎么叫他走的?他的确是九幽小怪。中原所有武林中人,要追捕的正是他。”
方智禅师又打量了墨明智一眼,摇摇头:“这位小施主一脸仁厚,怎会是心狠手辣的小怪?”
玉面观音给方智禅师弄得十分恼火,心里暗骂:什么少林高僧,简直是个混和尚。只好忍着怒说:“禅师,这小怪奸诈异常,别让他的言行将你骗了,要小心他突然出手!”
墨明智说:“我几时骗过大和尚了?”
玉面观音不理睬墨明智,对点苍派高手飞雪剑胡刚说:“胡少侠,贵派欧阳少侠就是丧在这小怪之手,少侠不想为师弟报仇,为师门雪恨?”
飞雪剑胡刚一听,“嗖”的一声,利剑出鞘,说:“不管他们谁是小怪,先废了他们的武功再说。何况那使剑的小子还先伤峨嵋派冯,赵两位少侠。”
玉面观音说:“胡少侠,这小怪身法怪异非常,以我们之力,恐怕不是他的对手。”玉面观音转身对各派高手说:“各位大侠,对付小怪这邪魔歪道,根本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我们大家联手齐上,共除武林公敌!”
各派前来会盟的高手,都是当今武林中成名英雄,虽然风闻小怪武功莫测,但要一齐出手联攻,总感到有损自己英名。一时之间,大家都默然相望,互不出声。
有人一声轻笑:“哎哟!好一个名门正派的人,说这话不怕丢丑么?”
玉面观音舒眼一看,只见玉罗刹不知几时已悄然来到了场中,略现惊讶地问:“你是何人?”
玉罗刹展颜微笑:“小女子只不过是山野之人,怎及得谢女侠名动江湖!”
玉面观音见玉罗刹语带讥讽,含怒地问:“看来你与九幽小怪是一路上的人了?”
“噢!好大的帽子。我怎么跟小怪是一路的了?”
“那你为什么为小怪说话?”
“我又怎么为小怪说话了?我只知道侠义人士口中常挂有这么一句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难道小女子刚才说的话错了?各位都是江湖上有名气的人物,群起而攻一个少年,传了出去,不怕小鸡儿下蛋,红了脸么?”
玉面观音大怒:“好!你既然要多管闲事,我就先教训了你再说。”
“你,你,你别吓我。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发火了?小女子怎敢与你这成名的女侠交手?”
方智禅师说:“谢女侠,你先别与这位女施主交手,待贫僧先问清楚这小施主是不是九幽小怪才是。”
这时,峨嵋、点苍、武当、丐帮和华山派的掌门人都先后赶来了,首先是峨嵋派掌门人上灵道长说:“果然是小怪在这里!”
方智禅师一怔:“谁是真的小怪?”
“禅师,就是站在你跟前的这个少年。”
丐帮鲁帮主和华山掌门人玉泉大师也同时认出墨明智了,说:“不错,正是他。” 玉面观音说:“我说他是小怪,禅师还不相信哩。”
众人一听,愕然相视。想不到这位貌似平常的山村少年,竟然真的是令各派掌门人日夜不安的九幽小怪。
上灵道长说:“这也怪不得方智禅师,这小怪一脸忠厚模样,内功已达上乘,一时间谁也看不出来。”
墨明智一下见来了这么多人,而且一个个仙风道骨,气概非凡,不由有点害怕了,他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害怕玉罗刹、时不遇走不脱,因自己而受害。正想说,而时不遇早已站了出来,冷然地问:“来人当中,可有峨嵋派掌门?”
众人一听,心下都在暗想:难道这青年剑手与上灵道长有怨么?怪不得他出手便伤了峨嵋派的弟子。上灵道长也略带惊讶,问:“贫道便是,请问施主有何赐教?”
时不遇目光如冷电,盯着上灵:“你就是上灵老贼?”
“大胆!你想找死?”草上飞怒喝起来。只见上灵道长不恼也不怒,制止了草上飞,仍有礼貌地问时不遇:“贫道对施主有过不去的地方?”
“不错,老贼,你今日纳命吧!”
玉罗刹说:“哎!你这位大哥也真是,人家今日来找的是九幽小怪,你要找上灵报仇,不能另找个日子么?”
上灵道长不失一派掌门人风度,点点头说:“不错,不管施主与贫道是何仇怨,总属你我两人之事,待贫道了结武林公敌之事后,再改个日子,领教施主高招。”
“好!明年在下一定上峨嵋找你。”
“贫道到时一定恭迎施主。”
玉罗刹说:“好啦!你们的事巳定下来了,那你走吧。”
墨明智也说:“是呵!阿哥,你走吧。”
时不遇摇摇头:“小兄弟,别说你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就是没有,在下也绝不会独自离开这里。”
玉罗刹问:“你不想报仇了么?”
时不遇睨视了上灵一眼:“要走,我们一齐走,要不,在下就在今日与老贼了结仇怨。”
玉面观音“哼”了一声:“恐怕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哟!那么连我也不放过么?”玉罗刹问。
“谁叫你与小怪一起,自找苦吃。”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连她也不放过吗?我听一些前辈说,学武的人,千万别妄杀无辜,你这不杀害无辜了?”
“哼!她是不是无辜还不知道。就算她是无辜,我也要给她一点教训,叫她终身难忘今日之事。”
玉罗刹笑起来:“看来我是在老虎头上拍苍蝇,自找苦受了!真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小女子不过说了那么一句话,便要落得终身难忘的教训。那么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能是名门正派的人干的,其他人干了便是自讨苦吃了。”
华山派掌门玉泉大师见玉罗刹面无惧容,出言讥讽,说话带刺,心想:一位少女,竟敢面对武林群雄而不畏,想必大有来头,皱皱眉问:“请问女施主尊姓?尊师何人?”
玉罗刹摇摇头:“小女子姓名说了也没人知道,还是不说的好。至于我师父她老人家,就别惊动了吧!”
武当派掌门人常怀玉凝视着玉罗刹,感到这少女的面孔有点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猛然间,他想起来了,不禁点点头暗说:原来是她。便问道:“柳小琴女侠,姑娘如何称呼?”
玉罗刹一怔:“你认识我师父?”
“原来姑娘是柳女侠的高徒,江湖上人称的玉罗刹!”
众人一听,又是愕异。怪不得她谈笑自如了,原来她是一代女侠柳小琴的门人。柳女侠也是侠义中的名人呵!怎么她的门人与小怪在一起的?
玉罗刹说:“你,你,你千万别让我师父知道,不然,她老人家不让我出来玩了。”
常怀玉一笑说:“姑娘为人洒脱倜傥,游戏人间,这本来无甚于系。不过姑娘今日之事做错了,姑娘,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别与这小怪在一起了。”
玉罗刹摇摇头:“我有点不大明白,为什么大家要跟这位小兄弟过不去?他真的是恶魔么?我可看不出呵!”
上灵说:“这小怪外似忠厚,内实奸恶,玉姑娘千万别受他骗了!”
“是吗?正所谓红嘴白牙,口说无凭。这小怪怎么奸恶,请上灵道长说说,不但小女子听听,也让大伙儿听听,要是这小怪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就算众人不出手,小女子也会出手的。”
玉泉大师说:“玉女侠,先别说这小怪为抢走老怪,伤了司马大伙和鲁帮主。半年前,他在黄冕不但伤了我门下弟子和峨嵋派弟子,也杀害了欧阳少侠。近来,他更残杀了望城陈庄主一家,火烧了梅林庄,同时还伤了丐帮一阵风长老和银笛子,这种种事,足以说明他够奸恶的吧?”
玉罗刹说:“玉泉大师,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时就算眼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大师除了亲眼看见小怪伤了司马大侠和鲁帮主之外,其他的都是听人说的吧?”
草上飞怒道:“难道我受的伤也是假的?”
玉面观音也说:“我亲眼看见小怪掌毙了欧阳少侠,也不是真的了?”
点苍派掌门万里雪大伙早巳忍耐不住,宝剑拔出,说:“玉女侠,老夫看在令师份上,请你走开。老夫今日誓必捉了这小怪,不但为老夫弟子报仇,也为武林除害。”
玉罗刹说:“万里前辈请息怒,请听小女子说几句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尽管江湖上人爱凭刀锋来定成败,但侠义人士,总不能像黑道人物不讲理吧?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不管小女子说的有理无理,各位前辈先听听怎样?”
常怀玉说:“好吧,你说吧。”
“黄冕事件,小女子虽然没亲自目睹……”
玉面观音“哼”了一声:“那你还说什么?你总没我清楚吧?”
玉罗刹一笑:“谢女侠,你别着急,虽然小女子没看见,但有一位武林老前辈却目睹了当时一切的经过。”
“哦!?武林老前辈?谁?”
“一代剑王西门子的传人白老前辈,也是五十多年前,名动江湖,人称的小魔女。”
常怀玉惊讶了:“是她!?”
“不错,是她老人家。”玉罗刹转身问墨明智,“小兄弟,你当时怎么与白老前辈交手的?”
“因,因,因为她要捉我兄弟,说要打断他一双腿。我兄弟叫我拦住她,自己先跑了,所以……”
玉罗刹微笑了:“所以你就与白老前辈交起手来,阻止她去捉你兄弟对不对?”
群雄一听,墨明智竟然敢与名动武林的一代剑手小魔女交锋,都不禁为之动容。草上飞更是怔住了。他想不到当时与小怪交手的,竟然是威镇武林的小魔女!
玉罗刹又问:“小兄弟,不久,你就给白老前辈放倒了,封了穴位卧在树下?”
墨明智愕然:“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啦,因为是白老前辈告诉我的。”玉罗刹转身又问草上飞,“当时你看见小怪,是不是卧在树下不能动弹?”
草上飞点点头:“不错,他正卧在树下。”
玉罗刹一声冷笑:“草上飞,当时你知道他是九幽老怪的传人后,你采取了什么行动?可怜他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希望你给他解开穴位。可是你猛击一掌,想一掌取了他的性命,你这行为够光明磊落吗?像不像一位侠义中人?”
“你——!”草上飞一时语塞。
“我说的不对?当时你以为白老前辈走了,可是她根本没有走,而是悄然又走了回来,隐藏在树林里。当时,白老前辈也不知你想杀害不能动弹的小怪,她只是不放心,怕小怪不能动弹,会为出没的野兽所伤,想不到看见了你的行为。草上飞,要是你那一掌将小怪杀了,哼!恐怕你这条命也活不列今天,早巳丧在白老前辈的剑下了!你怎么也想不到小怪的内力这样的奇厚无比,一掌拍他不死,反而给小怪的内力震飞,同时也震断了手臂!当时小怪仍一片天真,以为你好心给他解了穴位,不小心弄断了手,十分过意不去,跑来问你,关心你,你却突然又飞起一脚,想将小怪踢死,这才是‘天作孽,犹自可,自作孽,不可活’。这一脚没踢死小怪,又给小怪的内劲震飞,连脚也震断了,这就是你手折腿断受伤的经过,小怪一直没出过手。试想一下,小怪真的像你们所说的奸恶,在你手折腿断时,他要杀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你杀了,还容得你燃信号,召唤同伴么?”
王罗刹这—席活,不但说得草上飞出声不得,也说得各掌门人与群雄惊奇不已,面面相觑,连一旁的时不遇也动容了。
玉罗刹又瞅了玉面观音谢婷婷一眼,问:“谢女侠,至于欧阳少侠不幸丧身的原因,你心中比我更清楚。要不是你们逼他,要他说出九幽老怪的下落,事情或许会两样。其实,他已经告诉了你们,说九幽老怪已死了!只……”
常怀玉一怔:“九幽老怪已死了?”
“是呵!九幽老怪已死了!先不说这老怪为人怎样,正所谓人一死,百事皆了,你们总不能将老怪的尸骸挖出来,鞭尸三百才解恨吧?”
玉泉大师问:“老怪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真的死了!大师,我再进一步说明,老怪埋尸荒山,其中也是白老前辈的亲孙儿慕容小燕亲手埋葬的。常掌门,你与白老前辈一家相熟,不妨到紫竹山庄问问,就知道小女子说的是否骗人。”
常怀玉说:“玉姑娘这样说,看来是不假的了!”
玉罗刹说:“谢谢常掌门对小女子的信任。”她又对玉泉大师说,“大师,当时谢女侠等也像大师一样,不相信老怪已死,恃艺凌人,逼他将老怪的下落说出来,说就算死了,也要带他们去看看尸体。欧阳少侠首先用剑刺伤了小怪,甚至说要砍去他的手。小怪情急自卫,才失手毙了欧阳少侠。要不这样,他一双手不叫人砍了?谢女侠,当时情形是不是这样?小女子没夸大事实吧?”
玉面观音一向心高气傲,明知自己不对,也不愿当面承认,她对玉罗刹的问话,只是漠然视之,不闻不睬。而玉罗刹一笑置之,说:“你不说也不要紧,起码你不敢否认小女子所说的一切。”
玉面观音冷冷地说:“以你这么说,欧阳少侠一命是白白丢了?”
玉罗刹说:“要是当时小怪丧在欧阳少侠的剑下,又怎么样?武林中人,哪一个不在刀刃上过日子?正所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双方动手过招,非死便伤。何况小怪只是在刀剑相逼之下才出手,并没存心杀人,只能说是为了自卫,一时失手而已。就是官府问罪,事出有因,也顶多判他刑罚,不至于判死罪吧。谢女侠,你总不能叫小怪以一命偿一命吧?”
玉面观音瞟了点苍派掌门万里雪一眼:“偿不偿命,自有点苍派的人说,用不着我来管人家的闲事。”
飞雪剑胡刚说:“没说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在下不管玉女侠怎么说,必杀了小怪,为我师弟报仇。”
玉罗刹笑问:“胡少侠,小怪愿意以一条命回报欧阳少侠一命怎样?”
胡刚愕然:“小怪会自断?”
玉罗刹摇摇头。胡刚带怒问:“那怎么以一命偿一命的?”
“我是说,这小怪愿以另一个人的命,还报欧阳少侠一命。”
“谁!?”
“令师弟万里云,也就是阁下掌门人的令郎。”
胡刚大惊:“你们捉了我万里师弟?”
万里雪也失色急问:“什么!?老夫之子……”
“你们别慌,我们没有捉万里少侠,小女子是说,在三年前,我这位小兄弟从一条鞭和闪电刀的手下救了万里少侠—命。”
胡刚惊愕:“三年前?万里师弟所说的小兄弟,就是小怪?不可能!”
“昨夜我们刚好与万里少侠见过面,胡少侠不妨去问问令师弟万里少侠。”玉罗刹又问万里雪,“万里掌门,你总不能为了欧阳少侠而杀了令郎的救命恩人,当时要不是欧阳少侠相逼,先伤了小怪,又何至这样?”
万里雪和胡刚顿时哑口无言,这时,有人一声冷笑:“玉女侠很会说话呵!”
玉罗刹展眼望去,说话的是江湖仙子白衣女。白衣女不但人美,剑术也奇好,一套无回剑术曾名震武林,挑了太行山的八寨四魔,随后又杀了桐柏三妖,从而惊震了黑道上的群雄。所谓“无回剑术”,就是说剑出无回头,飘凌快捷,不见血不回鞘,有人曾将她比喻成五十年前曾一时名动江湖的青衣女魔。
玉罗刹见是她出声,心想:这可是江湖上难惹的一个人物,便说:“小女子只是据实而说,未知姑娘何出此言?”
“是吗?我想问问,梅林庄陈庄主一家的惨死,又怎么说?”
玉罗刹一时不出声了。因为黄冕一事,她曾见过小魔女白燕燕,而知道一切。可是梅林庄—事,她虽然听墨明智说过,但无法证明,一口说不是墨明智干的,能服众吗?玉罗刹正在思索怎样回答时,耳中蓦然听到了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响着,声音虽细,却字字清楚,这显然是位真气极为浑厚的武林高人用“密音入耳”之功对她说话。玉罗刹一边凝神静听,—边暗暗用目光搜索四周,想看看这位暗中相助墨明智的高人是谁,可是她失望了,很快她发觉这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送来的。玉罗刹怎么也想不到,用密音入耳之功说话的人,竟然是一向在江湖上不露面的一代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他一直在暗中盯踪着墨明智的行动,看看这个比自己还浑的浑小子怎么在江湖上锻炼成长,非不得已时,他绝不露面。这时,他正隐藏在另一个山峰上注视着这里的一切,凭他震今烁古的奇厚真气,这里的一切人说话和行动,他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
江湖仙子白衣女见玉罗刹不出声,连连追问:“怎么?你不是很会说话么?怎么变成了没嘴的葫芦,不说话了?”
墨明智急着分辩说:“我没有杀害陈庄主一家人!”
“那么说,是陈庄主自己杀害自己一家人了?”
“我,我不知道。”
上灵道长怒道:“小怪,你说不知道就想混过去了么?”
玉罗刹微笑一下,这时,她已听完耳中的说话,对上灵道长问:“小怪真的杀害了陈庄主一家么?”
上灵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罗刹不答上灵,转头对白衣女问:“你说小怪杀害了陈庄主一家人,那么说,你是亲眼看见的了?”
“哼!我虽然没亲眼看见,难道上灵道长和鲁帮主的说话有假么?”
“原来你也是听人说的。小女子再问一句,有没有人看见了陈庄主一家人的尸首?”
白衣女说:“小怪杀了人后,一把火将梅林庄烧个精光,毁尸灭迹,又……”
玉罗刹打断说:“不对吧?就算火烧了梅林庄,总有烧焦了的尸骸存在吧?可是有人发现,火场上根本没有任何一具烧焦了的尸骸,这又怎样解释?”
白衣女不由望了上灵道长一眼,向玉罗刹说:“你是说——”
“不错,小女子是说,小怪不但没有杀害陈庄主一家,而是陈庄主害小怪不成,害怕小怪以后报仇,一家人连夜向岭南逃走了,临逃前,就像五十多年前的什么湘南大侠一样,自己放火烧毁了自己的庄院。”
上灵听得面色突变,暗想:难道这玉罗刹当时在梅林庄么,不然,她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看来,绝对不能放过这女妖了!就算今天杀不了这女妖,以后也一定要杀了她。而群雄听了也大为惊疑,但他们总感到玉罗刹的话不大可信。因为上灵道长和鲁帮主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堂堂一派掌门人,不可能当众说谎,欺骗天下人。可是玉罗刹说的又似乎在理。因为除了听上灵和鲁帮主所说,谁也没有去望城梅林庄亲自看过。所以大家一时不出声,用眼睛望着上灵和鲁帮主,看看他们怎么说。
上灵道长面色突变,心内又惊又震,但很快恢复了过来,说话虽带微怒,仍保持着一派宗师的风度,问:“玉女侠,你是说贫道所说的是假的么?”
玉罗刹笑道:“小女子怎敢有这么大胆?但小女子也没有说假话呀!”
“哼!不管玉女侠怎么说,贫道今日绝不会放过这小怪!”
鲁帮主也说:“不错,先捉了这小怪后再说。”
玉罗刹问:“你们还讲理不讲理?”
白衣女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道理留到以后说吧,我们大家为小怪而来,不捉了小怪,又怎样向武林交代?”
鲁东双雄说:“武林中人,刀口下便是道理!”
玉罗刹对墨明智说:“小兄弟,看来今日是不能讲道理了!”
墨明智问:“姐姐,那怎么办?”
“小兄弟,你没听人说么,武林中人,刀口下便是道理。你只有与他们动手了,谁打赢了,谁就有道理。”
墨明智愕然:“姐姐,那不成了谁的武功好,无理也变成有理了?”
“是呵!武林中,往往在无法说道理时,只好凭武功来决定。”
“这,这可不好呵!”
“小兄弟,不好也没有办法啦!”
玉面观音谢婷婷说:“你们别互相做戏了,亮兵器吧!”
玉罗刹问:“谢女侠,你是想群殴呢?还是单打独斗?”
“群殴又怎样?单打独斗又怎样?”
“要是单打独斗与小怪交手,小女子绝不插手,要是大家不怕天下人耻笑而群殴,小女子虽然胆小怕事,武功不济,也只好舍命相陪,与各位周旋,顶多来个血溅山坡。”
时不遇也冷冷地说:“我也参加一份。”
上灵心内巴不得这两人也卷入,但嘴里却假惺惺地说:“玉女侠,你又何苦与小怪为伍,与中原武林为敌?”
“道长,没有办法呵!谁叫小女子多管闲事?”
白衣女宝剑出鞘,说:“既然玉女侠多管闲事,我就先领教玉女侠的高招好了!”
“好呵!小女子久闻仙子无回剑术了得,心中仰慕得很哩!”玉罗刹利剑也出了鞘。她望了望玉面观音,问:“谢女侠,你不与仙子联手齐上么?”
玉面观音还没答话,白衣女面色一沉:“玉罗刹,你敢小看我么?”
“哎哟!我怎敢小看仙子的?因为我在江湖上,有人称我为罗刹,也有人骂我为女妖,看来,我也算是邪道中的人了!侠义人士又何须跟我讲什么江湖道义,联手而上不更好吗?”
“哼!对付你,我一个人就行了!”
“是吗?那小女子多谢你啦!”
墨明智急了:“你们真的要打架么?”
玉罗刹说:“小兄弟,不打不行哪!人家已逼上门来了!”
“姐姐,你和这位阿哥走吧,别为了我而与他们为敌。”
“小兄弟,现在我想走也不行呵!人家也不会放我走的。”
武当掌门常怀玉说:“玉姑娘,你走吧,今天大家是为小怪而来,你想管也管不了。”
“常掌门,小女子多谢你了,可是人家仙子答应吗?”
墨明智说:“姐姐,你走吧。”他又对白衣女说,“你千万别与我姐姐交手,要打,你打我好了。你们不是要找我么?可不关他们的事,你放他们走吧。”
群雄们一听,不禁暗暗称奇。人言这九幽小怪行为怪异,生性狠毒,可是听他所说的话,却是一个行为高尚的侠义人士所为。总不会这小怪故意做给大家看的吧?连白衣女也用一双奇异的目光打量墨明智,心想,要不是我知道他是小怪,说不定还会喜欢他哩!问:“你真的希望她走?”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是呵!难道我会说假话么?”
玉罗刹看了好笑:“小兄弟,别说傻话了!人家仙子是武林中有名的侠义人物,说话跟她的出剑一样,从不回头,为了教训我,怎能放我走的?”
“那她教训我不一样吗?”
群雄一听,有人忍不住笑起来,白衣女也忍俊不禁,暗思:这么一个天真的少年,怎么会是一个行为怪异的小怪?从而在心里也减少了对墨明智的敌意,问:“小怪,你要我先教训你?”
“那你放我姐姐走吗?”
“她对我的剑术仰慕得很哩!我不舞一回给她看,她舍得离开吗?”
“这——”
玉罗刹说:“小兄弟,你还不是武林中人,不大明白武林中人的一些性格和行为。你闪到一边去吧,让我好好欣赏仙子与众不同的高超剑术。”她转身对白衣女说,“你我之间,胜负怎样?”
白衣女说:“要是你胜了,我马上离开这里,不再过问小怪之事。”
“好!要是小女子败了,任由仙子处置。”
“放心,万一我胜了,也不会杀了你,只希望你马上离开这里,不插手今天之事。”
“那小女子先多谢仙子不杀的大恩了!”
墨明智道:“你们两个不打不行吗?”
时不遇拉着他说:“兄弟,别多说了,今天是不打不散的。不在武功上分胜负,恐怕谁也不会离开这座断魂山坡。”
这时,玉罗刹早已与白衣女交上了手。白衣女,年纪虽然二十三四岁,却早已是江湖上成名的女侠,一把利剑使出,招招都是刁钻凌厉的杀着,绝无虚招,剑一出鞘,便杀气森森。传说无回剑术原是元朝末年神州一剑裘斐成名的剑术。裘斐当时是江湖上一名叫人害怕的无情杀手,剑术上招招讲求实效,出剑无情,干脆了当,一招见红。一些所谓好看的招式,通通弃之不用,故成了一套专以一招取人性命的凌厉可怕的剑术,传到了白衣女一代手中,剑术上更进一步。所以白衣女在十八岁时一出江湖,—显剑术,立刻惊震了武林。而玉罗刹虽然比白衣女小几岁,但却从小随柳女侠在江湖上走动,对敌经验丰富,尽管一个人出来闯道比白衣女晚,名气不及白衣女,但她剑术集昆仑派和岭南双剑的精华,可以说与无回剑术难分上下。在比试中可看出,虽然她的功力不及白衣女,但轻功却胜白衣女一筹。只见她在白衣女的凌厉招式杀着中翻腾轻飘,剑招使出,宛如奇峰突出,电火—闪,令白衣女不得不回剑护身。转眼之间,她们两人交手已近百招。突然,群雄只见在剑光中飞溅出一道鲜血和一束秀发,顿时漫天剑气倏收,两团人影骤分。众人一看,且见白衣女左臂中了玉罗刹一剑,血染白衣;而玉罗刹一头秀发披散,白衣女一剑削去了她一束秀发。玉罗刹弃剑在地,说:“仙子,你胜了,小女子听从仙子处置。”
白衣女苦笑一下:“玉女伙,是你胜了,我该离开这里才是。”
“不!要不是仙子剑下留情,小女子早已尸横山坡。”
“玉女侠何尝不是剑下留情?要不,我一条左臂早已离体而飞了!我自出道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削去我一片衣角。现在伤在女侠剑下,怎说不败?”白衣女说完,身形一闪,人便离开了山坡。
白衣女一走,群雄仿佛从一场生死搏斗中醒过来,仍然弄不清楚白衣女是怎么受伤的,玉罗刹怎样给削去了一束秀发。因为双方出剑太快了。只有常怀玉、鲁帮主、玉泉大师,上灵等几位掌门人才看得清楚。先是玉罗刹的一招“判官断魂”,倏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削来,立刻可以削去白衣女的一条左臂。但她剑下留情,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犹豫了一下,只轻轻一划而过。而白衣女也就在玉罗刹犹豫的刹那间,一剑劈来,就算玉罗刹能闪过,也恐怕为凌厉的剑气削去了一层头皮,不死也身带重伤、但白衣女也在这刹那间,将剑峰略略向上一偏,只削去了玉罗刹的一束秀发。要是双方剑下都不留情,结果是白衣女失去了一条左臂,而玉罗刹不死也身负重伤,血溅山坡。由玉罗刹先手下留情,所以白衣女甘愿承认败北,遵守诺言,离开了断魂山坡。
白衣女一走,群雄不禁以异样的目光看着玉罗刹。想不到这么一个在武林中不大有名气的少女,居然能击败了一流上乘高手白衣女,一些自问武功不及白衣女的人,自然不敢上前挑战。有的看在一代女侠柳小琴的份上,也不愿站出来。一阵沉默后,首先是鲁东双雄跳了出来,说:“玉女侠,我们兄弟俩来领教你的高招。”
鲁东双雄,是五十年前乌家兄弟的传人,双刀联手,称雄于鲁东、苏北,平生少遇对手。可以说,他们是鲁东、苏北一带群雄的领袖人物,自视甚高,他们接到丐帮的英雄帖后,主动前来追捕九幽小怪。
玉罗刹还没答话,时不巡在旁一声冷笑:“你们算什么东西,想轮番战玉姑娘吗?有种的,先领教我的低招好了。”
鲁东双雄一向受人尊重,哪里受得了时不遇的轻蔑?顿时大怒:“好!那我们就先领教你的高招好了!”
鲁东双雄说动手就动手,双刀齐向时不遇劈来,顿时刀影重重。时不遇内力虽不及玉罗刹,可是在剑术上却并不逊于玉罗刹。只见他剑一出手,不但化解了鲁东双侠的刀势,更顺势进招,招式不同—般,诡异绝伦,中原少见,剑招一发出,竟然逼得鲁东双雄节节后退。鲁东双雄心头凛然。兄弟俩相视一眼,心意相通,一齐抖展平生的绝学出来,你攻我守,你守我攻,才稳住了时不遇的攻势,跟着左腾右翻,发挥出双刀联手的威力,双方交锋了十多回合后,时不遇一声长啸,剑身合一,浑身宛如一团剑光滚动,分不出人和剑来。只听见他猛喝一声:“撒手!”接着“当当”两声,鲁东双雄双刀齐飞,而时不遇早已刺中了他们的手腕。霎时间,刀光剑影齐消,鲁东双雄面如死灰,僵立不动,双双瞪大一双眼睛,不明白时不遇是怎样震飞了他们手中之刀和刺中他们的。
时不遇回剑入鞘,冷冷地说:“在下与你们无怨无仇,并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走吧。”
群雄更是相顾愕然,要是说江湖仙子白衣女败在玉罗刹剑下,还不怎么叫人奇异。因为玉罗刹是一代女侠柳小琴的高徒,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不至默默无闻。而鲁东双雄却败在一个在武林中不见传闻的年青人手上,群雄不能不愕异了。鲁东双雄虽然不属于一流上乘高手,但也是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之一,竟然在这青年人的剑下走不了二十招,同时令群雄愕异的是这青年人的武功与中原武功的招式迥然不同。
上灵道长暗忖:这青年人的剑术怪异,显然是西藏一派的武功,而自己从来不与西藏—派高手结怨,怎么这青年人来找自己寻仇的?心里暗暗疑惑不已。当然,论武功他自问是在青年人之上,但要赢他,恐怕也要百招以上。他心中已暗暗盘算着今后怎样应付这青年人了。
幸而武当派掌门常怀玉和武当俗家弟子旋风剑邵玉山没与时不遇会过面,不知道他就是毁了解剑池的人,不然,常怀玉和邵玉山就不会放过他了。他们虽然感到时不遇傲慢得叫人谁以忍受,但见他胜了鲁东双雄后便回剑入鞘,却也不是滥杀人的凶狠之辈,也就不出声。
鲁东双雄栽在时不遇的剑下,感到无颜再呆在这里了。听了时不遇的话后,说:“好!我们后会有期。”刀也不要了,便双双而去。
玉泉大师这时说:“施主剑术非凡,亦非残暴之人,又何苦与中原武林为敌,同小怪站在—起?”
时不遇说:“在下并不想与中原武林为敌,这是相逼之故。”
“谁逼施主了?”
时不遇用眼角扫了一下方智禅师说:“你去问那位少林高僧好了!”
方智禅师道:“贫僧只不过问你是不是九幽小怪,你为何不答?”
“在下不大高兴别人无礼的相问。”
玉泉大师说:“施主既然不愿与中原武林为敌,请离开这里吧。”
时不遇摇摇头:“别说这位小兄弟对在下有相救之恩,就是没有,在下也看不惯众人如此相逼这位小兄弟。”
丐帮帮主鲁长啸早巳忍耐不住,喝问:“你敢小看中原武林人士么?”
“在下怎敢小看中原武林人士的?”
“那你马上离这里,不然,别怪本帮主出手。”
时不遇一副傲慢的神态说:“帮主请听清楚,在下是不大高兴别人喝来呼去的。阁下想出手,尽管出手好了!在下领教就是。”
“好!那本帮主就先打发你这狂妄小子!”
墨明智一见时不遇又要与人相打,急了:“阿哥,他们是来找我的,你和玉姐姐走吧。”他转身对鲁长啸说:“你要打,打我好了,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没有与我站在一起呵!”
玉泉大师点点头说:“不错,鲁帮主,我们是为小怪来的,先擒了小怪再说。”
“好!”鲁长啸说,“小怪,你出招吧!”鲁长啸已领教过小怪,知道这小怪的内力浑厚得与众不同,急忙暗运真气护体。三年前,他因一时大意,才伤在墨明智内力之下的。
玉罗刹说:“鲁帮主,你是想与小怪单打独斗以决胜负呢?还是想联手围攻小怪?”
鲁长啸一瞪眼:“本帮主不用别人联手。”
“那好呀!不知鲁帮主胜又怎样,负又如何?”
鲁长啸正想出声说:我会败么?可是他还没说出时,上灵已在一旁说了:“就算鲁帮主一时失手,自然还有其他人再上。”
“那就是说,几派掌门人不怕天下人耻笑,准备用车轮战术或联手围攻小怪了?”
“玉女侠,不管你怎么说,我们兴师动众而来,就是志在务擒小怪,为武林除害。对付邪魔歪道,用不了讲什么江湖规矩,又何惧别人耻笑?”
“道长说得太好了!小女子现在才算认识了道长的真面目。好一个侠义人士。小女子不自量力,只好与你周旋一番了。”
“玉女侠一定要插手,贫道也没别的办法,只好事后向柳女侠请罪就是。”
常怀玉说:“玉姑娘,听我一句话,你离开这里的好。”
突然间,一阵轻风微荡,一位蒙面的青衣人出现在玉罗刹跟前。这位蒙面青衣人,仿佛是山中的幽灵,一下从地里冒出来似的,不但玉罗刹、墨明智、时不遇惊愕,就是几大掌门人和群雄也骇然了,不知道这位蒙面人几时来的。玉罗刹惊问:“你,你是谁?”
蒙面人不答,冷森森地说:“你这小女娃,竟然不知死活,与中原武林为敌。给老夫躺下来吧。”他一出手,就将玉罗刹点翻在地。时不遇“嗖”的—声,利剑出鞘。蒙面人目光如冷电。竟然一时震慑得时不遇不敢动弹。只听见他说:“你这狂妄小子,也给老夫躺下!”话一落便出手如雷殛,又将时不遇点翻在地。在众人们的惊骇中,这位蒙面人已挟起了玉罗刹和时不遇,身形一闪,早巳如风驰电掣一般,去得不见踪影。
这一突然而来的怪现象,令众人一时呆若木鸡,惊愕、奇异、骇然,同时也莫明其妙,不知这个武功奇高的蒙面怪人,为什么提了玉罗刹和时不遇而去。
真是作梦也想不到,这位飘然而来的蒙面怪人,就是一代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他一来担心玉罗刹和时不遇会在这一场恶斗中丢了性命;二来担心墨明智分心,对付不了群雄,所以先将他们两人弄走了。应付眼前这群人,他对墨明智的武功完全放心。即使打不了一跑了事,谁也追不上墨明智的。要是自己不将玉罗刹和时不遇弄走,墨明智一个人决不会先走,为了救二人,必然出尽全力与群雄苦斗,情急起来,墨明智就会出手不留情,伤害很多的人了。这是子宁用心良苦之处。子宁没把墨明智弄走,或者出面制止这场恶斗,主要是想使这个天真的浑小子经历一场风雨,在战斗中锻炼成长,使他今后有更多的应敌经验。
墨明智当然不知道是一枝梅弄走了玉罗刹和时不遇,当他从惊愕中醒过,要去追赶蒙面怪人时,鲁长啸一掌拍出,喝声:“小怪,你想跑么?”
丐帮的传统两大绝技,就是打狗棍法和降龙十八掌。任何一届的丐帮帮主,必须练成这两大绝技,不然,便当不成帮主,也不受群丐拥戴。打狗棍法,使的完全是巧劲,不管挑、拨、粘、缠、打、点、戳、拦,讲求巧劲,借力打力。往往内力极为浑厚的高手,在打狗棍法中,也会弄得一筹莫展。而降龙十八掌,却完全是刚猛之劲,武功不高的人,往往受不了一掌之劲,一给拍中,气血翻滚,吐血倒地。这是一门十分霸道的掌法。正因为丐帮拥有这两大绝技,才能在江湖上屹立数百年,不为其它门派会帮所吞并。
鲁长啸这一刚猛的掌劲拍出,令墨明智不得不闪身避开,着急地说:“你拦着我干吗?我要去救人呵!”
“哼!小怪,你别想找借口逃跑了!”
“我真的要去救他们呵!要不,等我救了他们,再跟你打好不好?”
有的人一听,几乎要笑起来,暗想:这个九幽小怪,难道真是个怪物?要不,便是个小白痴了。武林中的生死决斗,规矩是何等严峻,你以为人家跟你闹着玩的吗?等你救了人再来相打。这怎么可能?
鲁长啸瞪大了眼睛望着小怪,感到这小怪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喝道:“你说什么!?你想找借口逃跑?想活命的就束手就擒,我们也只废去你一身武功,叫你今后不能为害武林。”
鲁长啸说话时,墨明智似乎在凝神静听什么。其实他不是在听鲁长啸说话,而是在听奇侠一枝梅以密音入耳之功在与他说话。一枝梅告诉他玉罗刹和时不遇没事,叫他小心应敌,别傻乎乎的枉送了性命。当然,墨明智不知道这说话的人就是曾经传授上乘武学给他的“阿公”,更不知道“阿公”就是一代奇侠一枝梅。还以为是哪位好心的武林前辈在暗中指点着自己哩。
智长啸说完话后,见墨明智仍茫然地站在那里,喝问:“小怪,我说的话你听列了没有?你打算怎样?”
墨明智在鲁长啸的喝问下,才知道他与自己说话,愕然问:“你说什么呵!我可没听到。”
鲁长啸以为小怪故意在捉弄自己,勃然大怒:“小怪,你居然敢戏弄我,视我如无物?”
“我没有戏弄你,真的,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呵!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墨明智不分辩还好,一分辩,不但是鲁长啸,连群雄也感到墨明智是有意嘲弄鲁长啸了。这时,他们才感到九幽小怪,果然行为怪异,居然敢在众多武林高手面前,毫无顾忌地嘲弄丐帮帮主。这不单视鲁长啸如无物,也没将他们看在眼里。这小怪如此激怒众人,真该死无非身之地了!有人叫道:“鲁帮主,别跟这小怪说了,干脆早点打发他上路好了!”
鲁长啸说:“小怪,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走,你这是自寻死路,别怪我下手无情。”说时,呼的一掌拍出,一道凌厉的掌劲如一股恶浪,直击墨明智。墨明智一招灵猴百变身法闪开,嘴里问:“你放我一条什么生路?”
鲁长啸不再答活,一连拍出三掌,真是前劲未失,后劲又至,宛如钱塘江上的怒涛,一浪又一浪涌来。墨明智在掌劲中左闪右避,虽然避开了掌劲的直接冲击,但也给这种凌厉霸道的掌劲所激起的罡风,刮得了几乎喘不过气来。幸而他浑身怪异真气护体,没受半点伤害,他只好以“分花拂柳”掌法,来接这武林中极为上乘的掌法。
初时,鲁长啸一连拍出几掌,只见小怪一味闪避,没有还招,以为这小怪给自己逼得无还手之力。的确,江湖上的一等高手,又有几人能接得下降龙十八掌的刚猛之劲?要不是这小怪身法怪异,恐怕早已横躺在地上了。但鲁帮主也暗暗惊讶小怪居然能在自己拍出的五六掌中而不躺倒,身法仍然那么灵敏。看来这小怪果然有惊人之处,怪不得一阵风长老败在这小怪的手下。鲁长啸又是一连两掌拍出,降龙十八掌,已使出了十掌,掌掌都是威力极为凌厉的掌劲,鲁长啸认为小怪在自己的连环四掌之下,不躺倒也会口喷鲜血的。可是小怪不但没口喷鲜血,竟然出手还招了。小怪一还招,鲁长啸顿感到自己拍出的掌劲,在小怪的掌风下化解得无声无影,心里不禁骇然。小怪使出的是什么掌法?可不是九幽老怪的六合掌呵。鲁长啸怎么也没想到,墨明智拍出的是太乙门分花拂柳掌法。太乙门这一套掌法,可以说是各种上乘掌法的克星,你柔他刚,你刚他柔。当年摘月仙姑用这套掌法在黄龙峡与假黑蝙蝠对掌时(详情儿拙作《武林传奇》),令到假黑蝙蝠华慕飞的内劲不断消失,致使昆仑派称雄武林的追魂掌法威风扫地。用这种掌法对付鲁帮主的刚劲凌厉的“降龙十八掌”,正好是以阴制阳,以柔制刚,用得恰到好处。
鲁长啸在骇然中,求胜心切,一连几掌如怒涛般拍出,不但被墨明智一一化解,自己的掌劲更如泥牛入海,最后还给墨明智拍中了一掌,人横飞了出去。墨明智拍出的不但是分花拂柳之掌,更运用了“十字秘诀”中的猛、圆、柔之巧劲,鲁仁啸人虽然被拍飞了,却不伤筋断骨,也没被震碎内脏。而且在摔下来时,又仿佛被一股力暗暗托住,将他轻轻掷在地上一样。虽然这样,鲁长啸却感到浑身软弱无力。一来是他连续拍出的降龙十八掌,耗去了不少的内劲;二来在与墨明智对掌中,又给墨明智化去了不少的内力,所以摔下来后,几乎无力再爬起来。群雄看得骇然失色。因为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功夫,除了神龙怪丐,就以他为最高,武林中除了几大掌门人外,已是无人能敌。而且群雄明明看见鲁长啸在交锋中先占优势,满以为小怪必定重伤在他的掌下,想不到转眼之间事情却颠倒了,鲁长啸竟然给墨明智拍飞了去,这一下直令群雄相顾愕然,大家心底下才不得不承认墨明智不但身法、掌法怪异,而且武功深奥莫测。
丐帮中人见自己掌门人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以为遭了小怪之毒手,大惊失色,一哄而出,有的结成打狗阵,围住小怪;有的去扶鲁长啸,问:“帮主,你怎样了?”
鲁长啸略略运气,知道自己没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浑身无力而已,又惊又疑,说:“我没事,没事。”
武当、峨嵋、华山、点苍派等掌门人和少林寺的方智禅师也围过来关切地问:“鲁帮主,伤得怎么样了?”
鲁帮主苦笑一下,摇摇头说:“多谢诸位关心,我没事。”
各掌门人看了鲁长啸一下,也没看出鲁长啸像受伤的样子,心中疑惑:怎么鲁帮主人给拍飞了,却没受伤的?是鲁帮主的真气护体,还是这小怪的掌力不足?总不会是小怪掌下留情吧?方智禅师仍不大放心,说:“鲁帮主,让贫僧给你把把脉,看有没有给震乱了。”方智禅师不但武功好,医术也颇为高明。他把了鲁长啸的脉搏一会,点点头说:“鲁帮主,你的确没受伤,只是内力消耗太多而已,休息一会没事的。”
方智禅师这么一说,众人才放下心来。而这时,结成打狗阵法的丐帮一伙人,早已与墨明智交上锋了。
丐帮的打狗阵法,与少林寺的罗汉阵、武当的七星剑阵,合称为武林三大阵法。一般来说,这三大阵法不会轻易使用,除非是碰上了连掌门人也难以战胜的劲敌,才施展一用。丐帮现在摆出了打狗阵法,一来惊墨明智伤了自己的掌门人;二来已视墨明智为不可战胜的强敌了。
丐帮的打狗阵,不但阵法奇妙,而且是集十多个人的功力结成。会结阵的人,起码都是丐帮七代弟子以上,个个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即使墨明智真气再浑厚,掌法再奥妙,一时也难以占上风。只见墨明智在打向阵中,施展出灵猴百变身法,在棍影重重中,左闪右避,上翻下滚,前腾后跃,但却仅仅能使自己不为打狗棍击中,而无法冲乱丐帮的打狗阵。墨明智第一次遇上了这种奇妙的阵法,有些手忙脚乱了,身上也给打狗棍击中了几下。幸而他真气护体,虽然给击中,仍没受到伤害,反而将击棍者手臂震麻了。这么一来,丐帮的人再也不敢往他身上打去,只希望将墨明智困死在阵中,待他精疲力竭,自动束手就擒。
墨明智心想:我无法打赢,不能往上冲出去么?他一声长啸,人似白鹤,一冲而起,跟着在半空中又是凌空一个筋斗,人已跃到山坡上一处绝壁中去了。这是灵猴百变身法中最奥妙的动作。只见那绝壁光滑无比,任何人也休想站立和攀爬。可是墨明智五指如凿,一下便插入坚硬的石壁,使自己悬空依附在光滑的石壁上。他这一惊世骇俗的武功,不但摆脱了打狗阵,更令群雄瞠日结舌。众人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能凌空依附在绝壁上。所谓断魂山坡,就是在绝壁峭岩的山峰下一个略斜的平地而已,一边是悬岩,一边却是深不可测的幽谷,只有一条山径穿过。而两边的山径上,早巳为群雄把守着,连一只蜜蜂也休想飞过。墨明智想跃过众人而逃也未尝不可。但如此一来,势必要出手震伤把守山径的人才行。墨明智不想伤人,又不敢往深谷中跳下去,只好往绝壁上找出路了。这绝壁高数十丈,墨明智打算一步步爬上去。陶十四娘一见,喝声:“小怪,别想逃!”一把细如牛毛淬了巨毒的银针,向墨明智激射而出。墨明智感到一股细细的劲风袭来,暗运真气护体,一手虽然插在石壁上,一手却举袖一挥,奇厚无比的真气将激射而来的银针反震回去。只听见一片惨叫之声,墨明智一看,只见丐帮那十多位高手,一个个滚倒在石壁下的山坡地上。墨明智感到莫明其妙,暗想:我没有伤他们,怎么他们一个个翻滚在地了?真气一松,人也从绝壁上跃下来。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自已反震回来的银针,全射中追来的丐引十多位高手的身上了。
陶十四娘大惊奔过来:“快!快服下我的解药,不然,时辰一过,你们武功尽失了。”因又陶十四娘激射的银针,虽然不取人性命,却能叫人武功散失。陶十四娘一一给中了银针的人服下解药。这么一来,丐帮的打狗阵再也结不成了。陶十四娘本意要废去墨明智的武功,想不到反而帮了墨明智的大忙。
墨明智茫然地望着陶十四娘,问:“你使的什么暗器?能废去人的武功么?”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巫山怪医
上回说到,墨明智茫然地望着陶十四娘,问:“你使的什么暗器?能废去人的武功么?” “不错,小怪,你要不要试试?”常怀玉急道:“陶女陕,你别乱来,这小怪一身真气奇厚,毒物是伤不了他的,反而会伤了自己人。”
“真的?我倒想看看这小怪的真气有多厚。”说时,陶十四娘一掌朝墨明智拍来:“小怪,看掌!”
墨明智举掌相迎,一股暗劲,将陶十四娘震飞开去。陶十四娘轻功颇俊,人飞了出去,却轻巧地落在地上,笑道:“小怪,这一下你却中了我四川陶门的奇毒了!”
墨明智愣然:“我几寸中了你的奇毒了?”
“小怪,你看看你的手掌吧。”
墨明智急忙往自己手掌一看,果然一支细细的银针,已插在自己的手掌上。原来陶十四娘将一支有毒的银针,暗藏在两指之中,对掌时,便插在墨明智手上。刹那间,墨明智感到一阵轻微的麻痒沿手臂而上。墨明智一边急运气排毒,一边惊恐地问:“你,你,你……”
其实,墨明智这惊恐是多余的。梅林庄那几杯寒热不同的巨毒酒都毒不了他,这小小银针之毒,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服下的那几杯毒酒,已无异给他体内注入了极强的抗毒剂,就是他不运气排毒,也一样安然无恙?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
陶十四娘说:“小怪,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性命,只不过废去你的武功,那你今后就不会再为恶武林了。”
“那你们现在放我走了么?”
墨明智到底不是真正武林中人,不像其他武林人士,一旦废去了武功,便痛不欲生,视武功力自己的第二生命。他对武功的有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上灵道长说:“陶女侠,就算这小怪废去了武功,也不能放他走。”
陶十四娘问:“为什么不能放他走?这小怪再过片刻,武功尽失,如同常人一样,看这小怪童真未泯,又何必再为难他?”
“陶女侠,小怪武功虽失,但仍知道如何练功。万一他为黑道上的魔头虏去,逼他说出武力的秘诀来。又或者他怀恨在心,将自己的武功传授给人。不出几年,又会给武林带来更大的祸害。”
“上灵道长,依你说怎样?杀了他?”
“最好杀了他,永绝后患。”
陶十四娘说:“要是小怪像玉姑娘所说,他恨本没有做过什么大坏事,杀了他,不太过残忍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智禅师说,“陶女侠心地仁厚,果然不失为侠义中人。这样吧,小怪由贫僧带往少林,幽禁一处,不与外人接触,也可免除后患。”
群雄一听,大多数都点头赞同,说:“小怪由禅师带往少林,最好不过了。”
上灵道长摇摇头:“恐怕还有不妥之处。”
“哦!?道长认为有什么不妥呢?”
“谁能担保小怪不会从少林逃跑出来?”
方智禅师不悦地说:“上灵道长,你未免太小看少林寺人吧?别说小怪武功散失,就算没失,也不可能从少林逃得出来。”
上灵道长慌忙说:“禅师别误会贫道之意。贫道是说,万一黑道上的一些高手,乘少林一时疏忽,将小怪救走……”
“哼!那不妨让他们上少林试试。”
“禅师,就算黑道上的高手不敢闯少林,禅师能保证在少林寺众僧之中,没一个怀有野心,想得小怪的绝技,而出其不意将小怪救了出来?”
“你!”方智本想怒问:你敢这么污蔑我少林么?可是一想,少林寺的确也出现过个别的叛徒,便把衣袖一拂,怒目狠瞪了上灵一眼,“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理睬他。
上灵道歉说:“禅师请原谅,贫道只是欲防患于未然而巳,不是不相信少林众位高僧。”
陶十四娘问:“道长,你是要非杀这小怪不可了?”
“妇人之仁,恐怕对武林没有什么好处。”
陶十四娘微笑了:“道长,这话恐怕不是出家人所说的吧? ”
上灵微愠地说:“不管陶女侠怎么说都好,贫道是为我等下—辈人设想,永除后患。”
银笛子这时突然说:“先杀了小怪,为武林永除后患后再说。”声落人跃,一支闪闪发亮呐银笛,直朝墨明智头顶击下。
墨明智本能一闪,避开了银笛子这致命的一击,顺势一掌拍出,这一掌正好拍中银笛子,只听见银笛子一声惨叫,人横飞而起,摔下来时,不但胸骨齐断,同时一口鲜血喷出,倒下地动也不会动了。
群雄又是一阵愕然。小怪不是中了毒么?怎么还有这样的功力?而墨明智也是一时情急出手,略微用劲,几乎废去了银笛子的武功。
陶十四娘“咦”了一声,惊讶地问:“小怪,你没中我的毒?”
“我,我不知道呵!”
陶十四娘认为墨明智有意嘲弄自己:“好!你敢这样轻视我陶门之毒,本姑娘不相信你就练成了金刚不坏的身子。”说时,又一把喂有立致人死命的毒暗器飞出。
因为墨明智在船上与玉罗刹纵谈天下各门派的武功时,也知道四川陶门的毒器可怕,不敢大意,一边说:“我没有轻视你呵!”一边两袖一挥,一股劲力将所有暗器荡飞了,有的竟回射到陶十四娘身上,反逼得陶十四娘纵身跳了开去。这时她才相信武当掌门人常怀玉的话:毒器暗器,是伤不了小怪的。
上灵说:“陶女侠,贫道说的话不假吧?”
“不错,这小怪不除,的确是武林的大祸,我险些受了他的骗了!”
鲁长啸这时早巳恢复元气,见小怪伤了丐帮不少人,便对上灵说:“道长,看来我们不必跟小怪讲什么道义了,我们联手而上吧。”
“对!贫道也正是这样想的。”
常怀玉皱皱眉,他总感到,一派武林宗师,联手对付一个小孩,就算胜了,也不光彩。便说:“两位且慢出手,让我先来领教小怪的高招吧。”
常怀玉,可以说在当今武林中,除了小魔女的西门剑外,便是第一位剑手了。任何一流的高手,在他剑下也走不出十招。他的两仪太极剑法,当年便能与小魔女的西门剑法相对抗数十招而不现败迹。只是小魔女趁他换气的一刹那,以迅如电闪的一招“天姬送子”,才将他击败。此后,再无人能在剑术上击败过常怀玉。一般来说,若真的要与外人交手,通常都是由他的门下弟子出面,常怀玉是极少亲自出面与人交锋的,更谈不上与一个武林晚辈动手了。群雄见他亲自出来向小怪挑战,都暗暗透出一口大气。看来小怪就算武功再深奥莫测,恐怕也不是常掌门人对手。
墨明智看见一个银须飘飘,宛如神仙的老道士向自己挑战,问:“老、老、老前辈,你要和我打架?”他不知道来人是当今武林第一剑手、武当派的掌门人。但常怀玉飘逸潇洒的神态,已令他肃然起敬,仰慕不已了。
常怀玉拔出了自己的青虹宝剑,剑一出鞘,只见蓝光闪耀,剑气逼人,说:“小怪,你亮出兵器吧。”
墨明智答非所问:“老前辈,我们不打架行吗?”
常怀玉为人正直而好义,可惜的是他对小怪已存偏见,认为小怪这么说,只是行为怪异的表现而已,便说:“你不想交锋也行,如果你愿意束手就擒,我也不会难为你。”
“真的?你怎么不难为我?”
“我只是废去你的武功,留下你一条命。”
“你废了我的武功,就放我走吗?”
墨明智真是天真得近乎愚蠢,不知道武功的可贵和对自己的重要。他哪里知道,一旦武功废除,他便只好由人任意宰割了。他认为武功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放自己走就行。就像他在湘江时,为了救“阿公”,轻易答应让一阵风封了它的穴位一样。当然,他一身怪异奇厚的真气,即便是谁也无法能废去他的武功。常怀玉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哪有学武出入,会答应让人废去武功的?他认为墨明智是故意在装傻扮蠢来揶揄自己。放眼当今武林,谁敢对自己这般无礼?他忍着气冷冷地说:“小怪,别再在我面前玩弄花招了!你想走?除非你第二世再为人。”
“哦!?废了我的武功,你也不放我走?”
“少废话,快亮出兵器!”常怀玉近乎发怒了。
“我,我没有兵器呵!”
“你!你凭一双肉掌接我的剑?”
“这——”墨明智经过与索命刀交手以及后来得玉罗刹的指点,知道若与一些武林前辈交手而不动兵器,便会被视为轻视对方,会令对方生气的,他不愿这位神仙似的老前辈生气,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常怀玉盯视着他,对武当派的一名弟子说:“将你的剑给小怪。”
墨明智说:“我,我不会用剑。”
的确,若说到武功,墨明智只会两套掌法和折梅手法,除此之外,就是子宁教给他的隔空封人穴位的指法。至于刀、剑、鞭、棍等兵器,他一样也不会。因为子宁感到,墨明智有了一身的怪异真气和灵巧的身法,兵器在他的手里,是一件多余之物,用了反而累赘,因此没有传授给他用兵器的方法。
“那你会用什么兵器?”
“我——,我用一根棍子跟你打好不好?”
“随便。”
墨明智四处打量了一下,便在山崖下折了一条树枝,说:“我就用这条树枝吧。”
常怀玉一把宝剑,锋利得可以断金削玉,而小怪居然随便弄一条树枝与自己交锋,这简直太不将自己看在眼里了!当今武林,谁也不敢这般的狂妄。他瞪大了眼睛问:“你就用这条树枝与我过招?”
“是呀?我要是不用兵器,你是会生气的,这样,你不会生气了吧?”
谁知这么一来,常怀玉火气更大了。只见他气得银须抖动,厉声道:“小怪,你这是自己找死,别怪我剑下无情了!”
墨明智吓了一跳:“老、老前辈,你别生气呀!你要是嫌我用树枝不好,我不用也行。”
这又是一句无比刻薄的嘲讽,不但常怀玉怒极,连群雄也听得变色,暗想:看来小怪想今日不死也难了,就算常掌门手下留情,其他人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常怀玉蓦然一下清醒过来,暗想:莫非这小怪在故意激怒我,使我失去了常态?因为凡是高手交锋,最忌是为对方激怒,不能冷静应敌。看来这小怪不但行为说话怪异,用心也极阴险。他顿时冷静下来,心平气静地说:“小怪,你喜欢用什么就用什么好了。”
“那你不生气了?”
常怀玉说:“你想我生气,恐怕不容易。出招吧,别说废话了!”
“老前辈,那我出招啦!”
墨明智也只知道宝剑锋利,自已手中的树枝会一下叫宝剑削断的,便暗运真气到树枝上。墨明智这时的真气,已可摘叶飞花伤人,就算一张薄纸,在真气的灌输下,也将变成一把利刃,可断金裂石,何况是一条树枝?墨明智一个轻纵,树枝快如流星,夹带一股劲力,直点常怀玉上中下三大穴位。常怀玉见墨明智这一招出手,不由“咦”了一声,这不是过去武夷派的三十六路天罡打穴剑的招式?这小怪怎么会使这一路剑法的?常怀玉怎么也想不到,这路剑法是一代奇侠慕容子宁传授给墨明智的,不过在传授时,子宁是以指代剑,教墨明智如何隔空用指点人穴位,而不伤人性命。现在墨明智只是用树枝代指,其招式套路自然是子宁所用的天罡打穴剑招。
常怀玉对自己本门派的剑法(武夷剑原是武当派的一支,详情见拙作《武林传奇》),要化解真是轻而易举。他一出剑,顿时化解了墨明智的招式,同时剑光一闪,剑尖便直逼墨明智胸前的檀中穴。这是太极两仪剑法中的一个平常招式,目的是试试墨明智会不会化解。要是会化解,那么墨明智便是本门派的子弟了。不是直接,也起码与本门派的武功有渊源。可是墨明智根本不会化解这一招,见剑尖逼来,急以一个灵猴百变身法侧身闪开,剑锋几乎是贴着墨明智胸前擦过。常怀玉又奇异了,暗想:难道这小怪刚才的一招,只是与天罡打穴剑法相似?使的并不是本门派的武功?常怀玉顿时剑锋一抖,化成了一道光圈,霎时剑气森森,将墨明智罩在一片剑光之中。但墨明智的灵猴百变身法,已达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境地。他身如幻影,腰扭身侧,避过了常怀玉不可比拟的快速剑招,竟然从剑光中脱身出来。
常怀玉又是感到愕异。小怪的身法太怪异了,这显然不但不是本门派的武功,也不是中原武功的套路。而令他更感到吃惊的,是小怪身法使出时,竟隐隐发出一股劲风,把自己的剑锋震偏,因而削不到小怪。
墨明智跃出剑光之后,身体凌空,举起树枝向常怀玉头顶拍来。这却不是天罡打穴剑法,而是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招式。因为墨明智不懂得使用兵器,他怕常怀玉说他瞧不起人,才拿一条树枝在手,所以一时使的是打穴剑法,一时使的是分花拂柳掌法,一时使的又是折梅手法,完全不依兵器使用的常规。墨明智这么胡打乱缠,在武林群雄的眼睛看来,却形成了人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种怪异武功,比有招式可寻的武功更显得可怕。没有招式,就令对手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防守和进招。幸而常怀玉是当今武林的第一剑手,太极两仪剑法又是上乘剑法,在常怀玉使来,更是刚柔兼并,借力打力,每一招式,攻守有度,招式从不使老,因而能应付墨明智这种胡闹的打法。
常怀玉虽然能从容地应付墨明智,但墨明智每一动作的抖出,不论掌法、手法、指法和闪避,都夹带着一股强风暗劲,不但能震偏了自己的剑锋,更化去了自己不少的内劲。尤其是自己的宝剑与墨明智手中的树枝相碰时,居然削不断树枝,反而震得自己手臂隐隐发麻、常怀玉越交锋越感到心头凛然:这小怪的内力,简直奇厚得令人难以想象。在交锋百多回合后,宝剑与树枝突然相碰,墨明智手中的树枝飞了出去,人却似流星电闪般近到常怀玉的身前,一招折梅手法,便将常怀玉手中的宝剑夺了去,令常怀玉惊骇异常。刚为墨明智不但夺去了他的宝剑,同时也扣住了他手腕的命脉,只要墨明智内劲一发,自己必死无疑。也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墨明智不但松开了他手腕命脉,宝剑也递回到了他的手中。常怀玉本能地将剑一挥,寒光一闪,嘶的一声,墨明智身上的衣服给剑刃划开了,幸而这时墨明智浑身真气流动,形成了一道护体神功网,同时也闪避得快,才没给划伤了皮肉。松手、交回剑,划开墨明智衣服,这只是刹那间发生的一连串动作,除了常怀玉心中清楚,谁也看不出来。而群雄所知道的,却是常怀玉战胜了小怪,因为常怀玉先震飞了小怪手中的树枝(其实是墨明智为了方便施展折梅手法,而有意抛开的),后又伤了小怪,逼得小怪纵跳开去。他们眼前所看到的小怪,却是一脸愕然不解的神色,宛如木鸡般地站在那里不动。群雄顿时面露喜色,有的竟欢呼起来。
可是常怀玉面上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目光奇异地打量着墨明智,暗想:江湖上人传小怪行为怪异,心狠手辣,可不像呵!他刚才的行为,不但手下留情,饶了自己一命,而且还给了自己面子。他一声长叹:“小怪,你胜了!”他回身对鲁长啸和上灵道长说,“鲁帮主,上灵道兄,我自问无颜再与小怪交锋,就此告辞了。”
鲁长啸和上灵道长还在惊愕中,常怀玉已带了武当派弟子,悄然离去。
其他群雄看了莫明其妙,常掌门不是明明胜了么?怎么自认败北的?难道小怪以一种叫人看不见的手法伤了常掌门,令常掌门不能再交锋?要是连常掌门也败在小怪手下,看来当今武林,没有任何人是小怪对手了。除非一代奇侠慕容夫妇和少林寺掌门人方慧禅师亲自前来,才可与小怪对敌。
武当掌门人一走,群雄更是相视愕然,谁也不敢出来与小怪挑战。墨明智看看四周众人,问:“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
上灵道长望望玉泉大师,又看看鲁长啸说:“大师、帮主,看来我们只有联手,才能对付小怪了。”
玉泉大师点点头:“只好这样了!”
点苍掌门人万里雪也拔出了利剑,说:“老夫也加入。”
墨明智见他出来,愕异:“你——?”
万里雪凛然地说:“小怪,就算你曾救了小儿一命,那也是个人的私事,除掉你,却是武林公事。何况老夫还有一名弟子死在你的掌下,老夫不能因私而忘公。杀了你后,要是你真的曾救了小儿,老夫便自断一臂,永绝江湖,以报你救小儿之德。”
上灵道长叹赞道:“万里大侠果然不愧为武林中的一条龙,一派宗师的典范,贫道先在这里谢过了。”
“道长何必这样说,令老夫受之有愧。”
方智禅师一摆伏魔杖:“贫僧也参加了。”跟着是终南山的疯道人也站了出来说:“让疯道也凑凑热闹吧。”
顿时,武林中的六位一等—上乘高手,形成了对墨明智的包围圈。六位高手,其中有四位是一派的掌门人,比三年前围攻九幽老怪的阵容还强大。当年方圆禅师等五大高手联手围攻九幽老怪,杀得老怪浑身带伤,不敌而逃。现在方圆禅师没来,却换上了方智禅师,武功虽略逊—筹,可是点苍派的掌门人万里大侠比起当年的司马剑,武功却高出一倍,何况还有终南山的疯道人参加进来。而疯道人的武功,只会在司马剑之上。其他群雄,自问武功还不及陶十四娘,不愿站出来献丑。否则弄得不好,反而会妨碍六大高手,便一致在旁静观。
墨明智看了看六大高手问:“你们要一起来打我?”
玉泉大师说:“小怪,你武功太过怪异刁钻了,我们自问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只好联手齐上了。”
疯道人说:“小怪,你认命吧!谁叫你与中原武林为敌?”
“我没有与中原武林为敌呵!”
鲁长啸怒喝道:“小怪!你还想骗人上当么?你识趣的,最好自断,省得大家动手。”
方智禅师不忍说:“小怪,要是你能自废武功,贫僧可以向众人求情,留下你一条命。”
墨明智说:“不放我走,留下我一条命又有什么用?我可不愿像只猴子让人关起来。”
上灵首先一剑挥出,跟着鲁长啸的打狗棍也逼近过来,转眼之间,剑光、棍影、掌劲漫天,六大高手一出手,就是凌厉的杀招,对小怪绝不留情,他们感到小怪的武功太可怕了,江湖上只要小怪在,那武林将永无宁日。
六大高手联手围攻,满以为一举而置小怪于死地,当年老怪,还不是在五大高手围攻下而身负重伤?可是他们错了。老怪的灵猴百变身法,只练到七成,而墨明智却达到炉火纯青的最高境界,施展起来,简直成了一团无形的飓风;而他的一身真气,老怪更是无法可比。在这两方面,墨明智的武功不知高出了老怪多少倍。何况他还得到了慕容子宁的亲自传授和指点,真气运用自如,举手投足,皆可成劲厉无比的招式。墨明智也知道不尽力一战,怎么也走不脱的。他在六大高手剑光、棍影中左穿右插.东腾西跃,将武林中少见的灵猴百变身法施展得淋漓尽致,转跟之间,疯道人在墨明智掌劲之下逼得气血逆翻,软瘫在地。接着上灵、鲁长啸双双给墨明智拍飞,玉泉大师手中的拂尘和万里大侠手中的剑又叫墨明智用折梅手法夺了去,只剩下一个方智禅师。不多久,墨明智又将方智禅师的伏魔杖抢走了。墨明智将他们的兵器全丢进了深不可测的山谷中去,略带气喘地问:“这下,你们可以让我走了吧?”
这时,他耳中又听到那位高人用密音入耳之功跟他说:“小怪,这时不走,你还等何时?”
墨明智一声长啸,山野森林震动,群鸟惊飞,群雄听得耳中轰轰如雷鸣。这一声长啸,与佛门的狮子吼功相去不远。在群雄惊骇中,墨明智已身似飞魂,越过众人头顶,转眼之间,人便消失在茫茫的森林里,
墨明智一举而先后击败了中原五大掌门人、少林寺高僧和终南山疯道人,真是名动江湖,惊震武林,名声不胫而走,成为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一个人物。本来墨明智是个默默无闻的深山少年,从来也不想出名,要不是武林人士追杀他,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少年。可是断魂坡这一战,他出名声,一时间竟然超过了五十年前的一代奇侠和小魔女。
至于他行为怪异,江湖上越传越玄,几乎成了一个叫人不可理解的怪人。而心狠手辣,出手无情之言,却没有人说了,因为有不少知名人物亲眼看见,九幽小怪在断魂坡上没杀死—个人,而且还是在被众人所逼之下出手的,更不是一个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从而对以往人们所传说的看法有所怀疑了。有些人更猜想他是个可敬可爱的小怪杰哩。
墨明智进入莽莽森林,凭自己听觉的敏锐,很快在一个山峰上找到了玉罗刹和时不遇。这个山峰与断魂坡相离三里之遥,中间隔若有两条深渊险谷,没有极俊的轻功,不能越过这两条险谷。在这个山峰上,不论藏在任何一株大树上,都可以将断魂坡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首先是玉罗刹笑着迎了上来说:“小兄弟,真看不出你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我是白白为你担心了。”
时不遇也含笑地走过来:“墨兄弟,你没受什么伤吧?”
墨明智摇摇头,顺口问:“你们呢?”
玉罗刹笑道:“你在刀光剑影中都没受伤,我们受什么伤的?”
“那,那蒙面人不是点倒了你们吗?”
“兄弟,他是好心,怕我们分了你的心,令你不能全心全意应敌,又怕我们伤在他们的刀剑下,所以用这个方法将我们带到了这里。”
“哦!?”墨明智一下想起自己要赶去救玉罗刹和时不遇时,有人用密音入耳之功同自己说话,说玉罗刹没事,叫自己小心应故之事。墨明智当时还以为是某个武功极好的人将玉罗刹他们从蒙面人手中救了下来的。现在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急问:“那么,用密音入耳之功跟我说话的就是他?”
“是呀!”
墨明智又看看前后左右,问:“他呢?走了?”
“走了!在你动身来时,他便走了。”
墨明智一怔,失望地说:“他怎么走的?不让我见见他?”
玉罗刹一笑,“他有事先走了。兄弟,你知不知道那蒙面人是谁?”
“是谁!?”
“兄弟,他就是五十多年前名动武林的一代奇侠一枝梅!”
墨明智有点茫然,也有点惊讶,问:“是吗?”他却完全没有武林中人那种听到一代奇侠之名的惊喜、神往、仰慕之色。
玉罗刹见他这种神情,心里感到奇怪:怎么他听了奇侠一枝梅的英名而毫不惊喜仰慕的?就连一身傲气的时不遇,一旦知道蒙面人就是一代奇侠时,也顿时改容,满脸的恭敬神态。她以为墨明智累昏了头脑,便关切地问:“兄弟,你怎么啦?”
墨明智愕然:“姐姐,我没什么呵!”
“你不想见见奇侠一枝梅么?”
“想呀!他不是有事走了么?”
玉罗刹又好气又好笑,心想,看来我这个兄弟生性如此,对武林中的名人,并不怎么仰慕。说:“兄弟,现在我们怎么办?”
墨明智听了更是莫明其妙,他当然更不理解玉罗刹这时的心情,说:“怎么办?姐姐,我们也走吧!”
玉罗刹摇摇头:“兄弟,你看天色已不早了,再说,几大门派和各处的武林高手,虽然败在你的手下而散去,我们在途中难免不会碰上他们的。一碰上他们,恐怕又生麻烦。不如我们就在这林子中过一夜,明天再走。”
一身傲气的时不遇也点点头说:“我们在林子中过一夜也好,以免又碰上他们生事。”一天一夜来,时不遇所碰上的人和事,已把他的傲气挫去了不少。先是碰上了少林寺方智禅师,几乎伤在方智的伏魔杖下;后又碰上奇侠一枝梅,—出手就将自己点倒了!最后又目睹墨明智力战群雄,武功之高,令人无法想象。这下子他才知道天外有天,人中有人,自己的武功,并不怎么了不起,傲气便收敛不少。何况奇侠临走时,语气深长地叫他千万别妄杀无辜,就是要报仇,也只能找为首之人,不然,仇未报到,反而引起众怒,招来杀身大祸。故此他才意识到尽量少与其他人接触为好。
墨明智见他们都愿在林中过夜,便说:“好!我去捕些野兽回来。”
玉罗刹说:“兄弟,我们既然不想招惹麻烦,你去捕捉野兽,—生起火来又该惹事了。我们还是吃些干粮算了!”
“姐姐,就算不烤野兽吃,不生火,要是一些吃人的猛兽来怎么办?”
墨明智一向习惯在山野里过夜时,都燃起一堆火,—来御寒,二来防野兽的袭击。
玉罗刹说:“野兽来怕什么,我们可以到树上去睡呀。”
“姐姐,你不知道,山豹、野熊,还有蟒蛇,都会爬树的,在树上并不安全。”
“兄弟,以我们三人的武功,难道还怕了这些野兽?”
墨明智完全不知道自己身怀绝世功力,只知道在夜里生火御寒防兽,听玉罗刹这么一说,他一想也是,笑道:“姐姐,既然这样说,我们就吃些干粮算了。今夜里,你们到树上去睡,我一个人坐在树下守着。”
玉罗刹说:“兄弟,我们一块都到树上吧,用不了你一个人在树下守着,免得大家都不放心。”
这时,天色早已黑下来了,他们选了一棵极大的古树,一齐跃上树去。墨明智为防意外,又找了一些野藤,在密枝上捆扎成一个网状,这样,就是一个人睡着了,翻身也不会掉下去。玉罗刹笑道:“兄弟,你在山野中生活,很内行呵!”
墨明智笑了笑:“姐姐,我可是一个猎人的子弟,懂得如何在山野森林中生活。姐姐,你可以完全放心在这里睡,掉不下去的。我和时阿哥在那一边睡。”墨明智用野藤一共在树上扎了三个网。
玉罗刹一笑:“兄弟,那我不客气啦!”玉罗刹在山野中奔走了一天,又与人交过锋,的确也累了,所以很快在网中睡着了。
墨明智盘坐在树丫中调息运气,而时不遇养了一会神后,便透过浓密的树叶,凝视满天星斗,独自沉思,他朝玉罗刹睡的地方望了一眼,微微叹息一下。墨明智问:“阿哥,睡不着么?”
时不遇苦笑了一下:“我巳养了一会神了!兄弟,你睡吧,我给你们守夜。”
墨明智又问:“阿哥,你有心事?”
时不遇又是一声微叹:“没什么的。”
墨明智听他口气,知道他不想说,又问:“阿哥,你怎么与那大和尚打起来的?”
“是他们先招惹我的。”
“他们怎么招惹了你?”
“他们一见我,便问我是不是小怪。”
“阿哥,你怎么说呢?”
“我说:‘何必问。’”
“噢!阿哥!你告诉他们不是小怪不就没事了么?”
“小兄弟,我平生最恼的是这般无礼的人。”
“这样,你们就打起来了?”
“不错,是那两个峨嵋派的人先动手,我只好出剑教训他们。跟着他们便放出了信号,那个什么和尚一赶来,一听说我是小怪,问也不问,便出手了。兄弟,我想不到你和玉姑娘会赶来。也幸而你们赶来,我才避免伤在那少林和尚的杖下。不过,即便我受了重伤,那和尚恐怕亦会先我一步去见阎王的。”
墨明智问:“你要放你那歹毒的暗器?”
“不错,不但那大和尚升天,恐怕四周的人,也受连累,不是缺腿,就是断臂,不死也身负重伤。”
墨明智骇然:“那是什么暗器?”
武林人士对人家的独门暗器或绝招,一般最忌去迫问和打听,墨明智不懂得这一点,竟然直言相问。时不遇犹豫了一下说:“化尸散。不过,不在万不得已时,我是不会施放的。”
墨明智连忙摇手说:“阿哥,你还是别施放的好。”
是夜无话,临天光时,墨明智蓦然听到一阵震动山林的虎啸,跟着又是一声惨厉的吼声,令人听得毛骨悚然,显然这是人在绝望忿怒时发出的吼声。墨明智一怔,接着身形跃起,直朝虎啸人吼的地方飞奔而去,这时,—弯冷冷残月,早升中天,将山野森林照得一片银色。墨明智在月光下望去,只见一块空地上,三头斑斓大虎,正凶猛地袭击两个一身长毛、全身不着衣裤的怪人。其中一个怪人,手中抱着一全不满周岁的小毛人,显然他已受了虎伤,仍力搏一头大虎。而另一个长毛怪人,与两头猛虎作生死搏斗,他手中的一条大木棍,使得呼呼的响,逼得两头大虎不敢近身。但最危险的,是那个手中抱着小毛人的怪人,眼见他快要伤在虎口下,墨明智人似流星奔去,顺手一掌朝猛虎拍去,一头成两百斤重的猛虎,一下给墨明智拍飞了,虎头粉碎,摔到远远的地方,将这个手中抱着小毛人的怪人从虎口救了出来。与此同时,另一个怪人的大木棍击在一头猛虎的背脊上,一下将这头猛虎打翻在地,跌落山崖,剩下的一头猛虎见势不妙,吓得掉头而逃。
手拿木棍的怪人望了望墨明智一眼,咧咧牙,似笑似怒,一手抱起受伤的怪人,另一手挟着小毛人,飞奔而去,转眼便不见踪影。
墨明智感到莫明其妙,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听见身后一阵风起,一看,是玉罗刹和时不遇赶来了。时不遇问:“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可是那两个怪人……”
时不遇说:“兄弟,那两个不是人。”
墨明智一怔:“不是人!?他们是一一”
“山魈”。
“山魈!?“墨明智更是怔住了。他听老一辈的猎人说过,山魈是山野中一种神秘而可怕的怪物,来往无踪无影,专会与人过不去,要是有人惹上了它们,便会闹得你一家不得安宁,有时煮好的饭菜会不翼而飞,有时洗干净的锅里,会出现一堆大粪,想不到自己救的,却是这么个专爱恶作剧的山魈。
玉罗刹也惊奇了:“山魈!?时兄,你以前见过他们?”
时不遇摇摇头:“我没见过,现在才是第一次,我也是听人说的。听说大巴山上神农架中有一种野人,山地人呼之为山魈。他们力大无穷,可力敌狮虎,登山越岭如飞,极少有人能见到他们。想不到在这里叫我们见到了。”
墨明智问:“他们害不害人的?”
“不害人的,他们反而极怕人,一见人就远远逃离。”
“不是说他们喜欢整人害人,弄得一家人不得安宁么?”
“墨兄弟,那足传说,靠不住的。要是他们真的那般神秘可怕,老虎怎会伤害得了他们?”
“噢!那么我没有救错他们了。”
玉罗刹问:“时兄,神农架上这种野人多不多?”
“我也不知道,看来是不多的,要不,就会有人经常发现他们了。”时不遇说时,看了那躺在远处的死老虎一眼,说,“墨兄弟,这头老虎怎么处理?我们要不要烤虎肉吃?”
墨明智问:“我们生火不怕人注意么?”
“看来那些名门正派的人早已离开了。”
玉罗刹一笑:“不错,恐怕他们早已走了,现在天色已亮,生火也不会叫人注意。”
墨明智大喜:“好!我去弄些干柴来。”当墨明智从森林中弄来两大捆干柴枯枝时,时不遇已从死老虎身上割下一块块虎肉,生好火,三人便烤起肉来。不久,虎肉飘香,令人食欲大振。墨明智尝过虎肉,不感到什么新奇,而玉罗刹与时不遇却是第一次尝到虎肉滋味,大为赞赏,认为虎肉虽然同牛肉差不多,却比牛肉香多了。正吃得高兴,不知何时,他们身后竟然出现了一位面无人色、神情木然的老者,这老者除了一双深目冷冷发光外,简直就是一具僵尸。三人不禁骇然。玉罗刹一下跳了起来,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不声不响走来的?”
僵尸般的老者不答,望着虎肉,面无丧情地问:“虎肉好吃吧?”
墨明智说:“好吃呀!老人家,你要不要吃一些?我们虎肉有的是。”
老者仍然毫无表情地说:“它当然好吃!谁不知道老虎肉好吃的?”
玉罗刹侧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你们知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虎?”
墨明智奇怪了:“老虎就是老虎嘛,还有什么虎的?”
玉罗刹说:“它总不会是神虎吧?”
老者冷冰冰地说:“神虎!?就是神虎也比不上它。”
玉罗刹恢复了以往的神态,笑问:“是吗?那么它是仙虎宝虎了!”
“小女娃,你先别笑,等会恐怕你有泪也哭不出来。”
时不遇早已看出来人不对,一直在警惕着,这时问:“你到底想来这里干什么?”
玉罗刹却笑了起来:“老人家,你别吓我,我很久没哭,过了,我正想哭一回哩!”说时,宝剑早巳出鞘。
老者睨视了她一眼:“小女娃,老夫劝你还是别动刀剑的好,不然,真的有泪哭不出来了。”
墨明智连忙说:“玉姐姐,你千万别乱动呵!”又对老者说,“老人家,你说吧,我们有什么不对的,向你赔礼好不好?”
“赔礼!你们打死了老夫养的看山虎,说一句赔礼就行了吗?”
墨明智一怔:“这老虎是你养的?”
“哼!要不老夫吃饱了没事干,跑来这里看你们吃老虎肉?小家伙,你说说看,说赔礼行不行?”
“是不行呵!老人家,我们赔你一些银子好不好?”
“再多的银子也没用。”
“老人家,那你想要我们怎样?”
老者看看墨明智,又看看玉罗刹和时不遇,叹了一声说:“老夫本想杀了你们,给我的看山虎偿命。不过,我看你们三个人的武功不错,杀了可惜,这样吧,你们三人披上虎皮,扮成老虎,给老夫看山守林好了。但是,一定要像老虎用四脚走路,不能站起来。”
“我们不但给你看山,还要像老虎一样用四脚爬行?”
“这不好吗?这顶好呵!总比给老夫杀死好多了!”
墨明智觉得这个僵尸般的老者横蛮得无人性,就算是扮老虎给你看山,也不能整天四脚爬爬呵!他正想说时,玉罗刹开口了:“老人家,那我们该多谢你给我们的活命之恩啦!”
“不错,不错,老夫不杀你们,你们是应该多谢老夫才是。”
时不遇早已忍耐不住,一剑刺出,同时说:“好吧,我现在就多谢你!”这剑出得突然,他打算先挑了老者手腕的经脉,令其不能动弹,然后再慢慢教训这个老者。
时不遇出剑极快,但僵尸般的老者闪避得更妙。他看去身形不动,人却像轻烟般地向后飘去丈多远,嘴里说:“你这小子竟然敢用剑刺我,看来老夫只好杀了你,为我的看山虎偿命了!”他刚站稳,时不遇却如影随形跃了过去,又是一剑刺出。老者身形一闪,已飘到了时不遇的身后。时不遇反应极好,剑刃如一道弧光,随身形转动横削而来,简直不容人避开。时不遇已感到老者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身形怪异,轻功自成一格,便抖展出这一绝招,出剑再也不留情,想—剑将老者削倒。
老者似乎不慌不忙,好像早已算定时不遇会出这一招的,一边说:“小子,看来你剑术不错,可惜还不到火候。”他身形原地不动,只是一弯腰,又轻轻巧巧避开了,时不遇的剑尖仅仅从他身上擦腹而过。
时不遇见自己连出三招,都没刺中老者,而且老者还没出手,只是闪避而已,心中悚然,感到老者的武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于是又一连发出三剑。老者在剑光中从容地闪避着他的剑,冷冷地说:“小子,够啦!”长袖一挥,一股极大的劲力,不但将时不遇手中的剑拂飞,人也给老者拂倒在地。玉罗刹和墨明智大惊,一齐扑了过去。玉罗刹剑尖直点老者的云门穴,而墨明智的分花拂柳掌已拍到老者的胸前了。老者人似轻烟,向后飘了开去,闪过了玉罗刹的剑光和墨明智的掌劲。老者这轻松自如的—闪身,仿佛是自自然然的动作,却是武林中最上乘的轻功——凌空飞渡。
玉罗刹看得骇然,人也不觉愣住了,墨明智急忙扶起时不遇,问:“阿哥,你伤在哪里了?”
时不遇说:“墨兄弟,我没受伤,只是叫这僵尸拂中了我的伏兔穴。”
“阿哥,你别动,我给解穴位。”
墨明智自从在奇侠那里学到了十字要诀后,已懂得如何封人穴位和解人穴位。他真气浑厚,只轻轻一拍,便解了时不遇的伏兔穴。不但时不遇惊讶,就是老者也不由“咦”了一声,说:“你这小家伙居然能解开老夫封的穴位,不简单呵!”
本来武林中,各派有各派的点穴手法,尤其是上乘高手,点人穴位,没有本门派武功,是不可能解开的。这僵尸老者武功非凡,更有自己的独门点穴手法,墨明智只轻轻一拍便解开了,怎不叫他惊奇?
这时,玉罗刹早巳身剑合一,抖展出追魂芙蓉剑法,逼近老者。这套剑法,既有过去名震武林黑蝙蝠追魂掌法的威力和奥妙,也有岭南风女侠迅速凌厉的杀着。玉罗刹与江湖仙子白衣女交锋时,就凭这套剑法,交锋百招,最后险胜了白衣女。虽然是交锋百招,因为白衣女是武林中成名的侠义人士,所以仍出剑留情。可是面对这恶魔般的僵尸老者,便也像时不遇一样,出剑毫不留情了。奇怪的是,玉罗刹这套称绝武林的剑法,老者好像对它很熟悉,从从容容应付,一边说:“小女娃,你的剑法也不错,但顶多比那小子好一点。算了,老夫没心情跟你玩,你还是收剑吧!”说完,倏然出手,顿时剑光剑气消失。玉罗刹的利剑,夹在老者两指中,仿佛如铁铸一般,玉罗刹怎么也拔不出来,急得满脸通红。
老者桀桀怪笑:“小女娃,这下你怎么不笑了?那你哭呀,老夫顶喜欢听小女娃哭的,说不定你,—哭,我就放手了。”
玉罗刹又急又怒,剑虽然被夹住,但左手却朝老者拍去,这是昆仑派的追魂掌法。老者两指—抖,一股劲力从剑身传到了玉罗刹手中,震得玉罗刹不但松了剑,人也震飞了。
墨明智见玉罗刹给震飞了,人—急,似一道闪电飞出,接住了掉下来的玉罗刹,问:“玉姐姐,你怎样了?”
玉罗刹身体给墨明智抱着,略略运气调息,回过—口气来,说:“兄弟,我没事,你放我下来,这怪老头可不好对付。”
墨明智放下玉罗刹。僵尸老者丢下了玉罗刹的剑,问:“小家伙,你们愿意死,还是愿意扮老虎?”
墨明智摇摇头:“我两样都不愿意。”
“小家伙,看来你是想与老夫交手了,要是你也败了怎么办?”
“我可以跑呀!” 老者愕然,因为江湖上从来没有人会这么说的,就是有这样的念头,也不会说出来,令对手事先防备。老者跟着笑起来:“小家伙,你能跑得了吗?”
“跑不了也要跑,好过给你当老虎四脚爬爬的。”墨明智转身对玉罗刹和时不遇说,“玉姐姐,时阿哥,你们先走,我打不过他,会跑得掉的。”
玉罗刹说:“兄弟,你用心对敌吧!我们怎会先走的?”
墨明智急了:“玉姐姐,我求求你,你和时阿哥先走,不然,会分了我的心,不能全心全意跟他打架。”
玉罗刹俊目一转,说:“兄弟,我们先看看你与这怪老头交手,你要是真的不行,我们再跑怎样?”
时不遇想说自己怎么也不会走,顶多联手齐上,对付这老怪物。可是玉罗刹急向他打了个眼色,说:“时兄,要是墨兄弟真的打不过,我们就先走好不好?不然,就会分了墨兄弟的心了。”说时,又一连向时不遇狡黠地眨眼睛示意。
时不遇明白了玉罗刹之意,点点头:“好吧,真的不行,我们只好先跑了。”
墨明智说:“玉姐姐,时阿哥,你们记得一定先跑呵!”
僵尸老者面目一直毫无表情,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直到墨明智转身对他说:“老人家,我要和你打架了!”
这哪里是武林人士的口吻,简直是小孩子在说话,老者忍住笑问:“小家伙,你打不过我要跑?”
“是呀!打不过当然跑啦!不跑,那不叫你杀了?”
老者笑起来:“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在老夫手下跑得掉的。”
“你跑得很快么?”
“小家伙,你要不要试试?老夫先让你跑,然后才追你。”
“真的!?你追不上我怎么办?”
“追不上你,老夫只好让你跑掉了。要是你给老夫追上了又怎么办?扮老虎给我看守山林?”
墨明智不禁犹豫了,暗想:这怪老人真的追得上我么?给他追上,要扮老虎给他看山?最后他摇摇头:“不!”
“那你情愿给老夫杀死?”
“不!我跟你再打过。”
“哈!说来说去,你还是要与老夫交手。好,好,小家伙,你出手吧,老夫也知道你昨天在断魂坡一举而击败了中原武林的五大掌门人,看看你能不能赢得了老夫。”
墨明智惊异了:“昨天我和他们打架你看见了?”
老者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说:“小家伙,出手吧!不过,你们别打算逃跑,要跑是怎么也跑不掉的。除非你将老夫打败,才能离开这里。要不,只有扮老虎给老夫守山林。”
玉罗刹和时不遇一听怪老头这么说,不禁相视一眼,感到怪老头既然知道墨明智一举而胜五大掌门人,仍然敢与墨明智交手,那么说,这怪老头武功起码在五大掌门人以上。奇怪的是,这么一个武功极高的怪老头,怎么在江湖上不见传闻的?而这时,墨明智早与怪老头交锋了。他们只看见两团人影,如电闪般的互相腾上翻下,骤合骤分,宛如两只灵猴,在这林中空地上相扑。看了好一会,玉罗刹更惊疑了,怪老头身形的动作与墨明智竟然是—模一样,似乎同出一个师门。只是墨明智掌法较杂,既有九幽老怪的参天六合掌法,也有深奥莫测的分花拂柳掌法,而怪老头的掌法,竟然是纯粹的参天六合掌,其中也含有天山派的绵掌功。玉罗刹越看越生疑:莫非这怪老头是九幽老怪的师弟?可是没听说九幽老怪有位同门人呵。只听说九幽老怪在一个不知名的岩洞中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笈,独自练成了骇世武功。要是这怪老头是九幽老怪的同门师弟,那么似与墨明智交手这么多回合,也应该看出墨明智的武功套路了,不问一声,也应起疑心呵!怎么他还与墨明智交锋?玉罗刹脑海里跟着又闪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传说九幽老怪专与中原武林人士为敌,残杀了不少的武林高手和各大门派的弟子。莫非所有的事不是九幽老怪做的,而是这怪老头干了,嫁祸给九幽老怪?要是这样,这怪老头就是个险恶异常的魔头了!他才真正是武林中的公敌。
不单是玉罗刹惊疑,连墨明智也惊疑了。怎么他也会灵猴百变身法和刘爷爷的六合掌法的?而且他使出的六合掌法,比刘爷爷的掌法还多?转眼之间,他们已交锋在百招以上,仍分不出高低来。
论真气,怪老头浑身真气固然浑厚,却怎么也比不上墨明智的—身怪异真气,就是灵猴百变的身法,扭式也不及墨明智那么灵巧多变,但在六合掌法上,怪老头不单招式层出无穷,而且也比墨明智熟练多了。两个人可以说是互有长短,各有千秋。但墨明智胜在真气奇厚,而怪老头胜在临敌经验丰富,要是长久拼下去,墨明智准胜无疑。可是,交手双方若要取胜,往往在临敌时的应变和机智,而不是单凭功夫的。在这方面,墨明智又不及怪老头了。何况墨明智有所分心,既惊疑怪老头怎么会刘爷爷的武功,又惦记着玉罗刹和时不遇,在交手近两百招时,怪老头突然使出了昆仑派追魂掌法最凌厉无比的一招:“大小鬼拍门”。这一招不单将墨明智拍飞了,同时也惊震了玉罗刹,她蓦然想到一个人来……
墨明智在空中落下时,虽然能站稳脚跟,却感到血气翻滚,便急忙运气调息,将心头翻滚的血气平息了下去。怪老头虽然拍飞了墨明智,但双臂却给墨明智奇厚真气的反弹力震得麻木了,几乎不能动弹。同时气喘不已,似乎体力耗尽了。时不遇提剑奔过去,玉罗刹急叫:“时兄,你千万不能乱来。”她已朝怪老头问:“你到底是谁?”
怪老头喘过一口气,声音一下变了,变得亲切和善起来,跟他僵尸般的面孔极不相称,他轻轻说:“芙蓉女,你快去看看那浑小子,有没有受到内伤了?”
玉罗刹一跺脚:“你呢?没事吧?”
“我没事,恐怕要调息一会才行。”怪老头说完,便盘腿坐下,闭目运气调息。
玉罗刹埋怨地说:“你老人家怎么给我们开这么大的玩笑呵?”便跑过去看墨明智。弄得时不遇莫明其妙,不知是怎么回事。
墨明智在玉罗刹奔来时,早已平息了翻滚的血气,他恢复了过来,说:“玉姐姐,我们快走吧,我恐怕打不过他了。”墨明智因急于运气调息,没听到玉罗刹与怪老头的对话。
玉罗刹好笑地问:“兄弟,你没受伤?”
“我,我没受伤呀!玉姐姐,我们快招呼时阿哥跑吧!要不,等老头恢复过来,我们恐怕走不了啦!”
玉罗刹暗想,他真气的浑厚真是叫人难以想象,受了追魂掌中这么凌厉的一招,居然没受半点的伤,一下就恢复过来。却故意反问:“兄弟,我们趁这怪老头运气调息时,下手杀掉他不更好吗?”
墨明智连忙摇头说:“不,不!这老头虽然可恶,但我们也有不对,杀了他养的老虎。他也不像上灵道长,一心要杀我们,只不过想我们为他看山罢了!我们杀他不是太过份了么?”
玉罗刹听了,不由暗暗叹赞:墨兄弟的心地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既不想乘人之危,又以德报怨。别说他不滥杀无辜,连对他下过手的人,也不愿伤害,试问当今所谓的侠义人士,又有谁能及得?要是他存报复之心,昨天断魂坡,恐怕那一批中原武林群雄,就有不少人在他掌下断魂了。玉罗刹说:“兄弟,你知不知道这怪老头是谁?”
墨明智有点愕异:“他是谁?”
“他就是我们要去巫山拜访的一代怪医要命郎中。”
墨明智更是一怔:“是他!?玉姐姐,这下我们可糟了!我们打死了他的看山老虎……”
“兄弟,你别傻乎乎的。我知道,他根本没有养过什么看山虎的,就是要养,不在巫山,怎么会跑来巴山的?”
“那,那,那他怎么又这样说?”
“我也不知道,看来他想试你的武功。”
“噢!武功有什么好试呵!”
玉罗刹一笑,心想:怪不得时兄说他不像武林中人,他根本不懂武林中人的心思和一些与常人不同的行为。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一旦得知武林中出现一位武功奇高的新人,又有哪一个不想好奇地试一下?玉罗刹不想点明,只好说:“兄弟,别多说了!怪医刚才与你交手,恐怕给你的内力震伤了,你快去看看能不能帮助他恢复过来。”
“姐姐,你怎不早说呵!”
玉罗刹笑道:“你不是要我们跑么?”
“噢!我怎么知道他是怪医呵!”墨明智说时,已跑到了怪医要命郎中面前。只见要命郎中仍盘腿闭目调息,于是墨明智也坐下来,将手掌按在他的灵台穴位上,暗运真气,徐徐输入怪医体内。怪医得到墨明智这一股怪异的真气,顿时双臂再也不麻木了,而且更是精神倍添,胜过自己运气调息,说:“小兄弟,你将掌松开吧,老夫已没事了!”
墨明智移开手掌,怪医一跃而起,说:“小兄弟,你不但武功俊,内力也俊极了!奇侠前辈说你内功举世少有,初时老夫怎么也不相信,现在可彻底相信了!”
玉罗刹惊讶:“你见到奇侠慕容老前辈了?”
“我要是不见到他,怎知你们在这个山峰上?又怎知这小兄弟在断魂坡上一举而击败了几大掌门人?”
玉罗刹叫起来:“嗨!你老人家也真是,既然知道了我们,还跟我们开这么个玩笑,你也不怕将我们吓坏了?”
怪医哈哈笑起来:“你这个小女娃,胆大异常,恐怕这世上谁也吓不了你。”
玉罗刹也笑道:“老人家,你还不将你面上僵尸般的面具拿开,仍想吓我们么?”
“对,对!老夫是应该取下了。”怪医说时,便将自己面上戴着的一张制作得极为精细,又薄如蝉翼的苍白无人色的面具取下来。墨明智一看,更是惊异不已,在他眼前出现的,并不是苍老的老者,而是一个面色红润,双目有神,神采飘逸的中年秀士,看来顶多只有三十多岁,怎么玉姐姐称为老人家的?他可并不老呵!
一直在旁不出声而冷目旁观的时不遇,也惊奇了。他初时有些纳闷,心想:玉罗刹既然对这位巫山奇医这般的熟悉,要去巫山拜谢,怎么见了面不认识的?难道是只闻其名而没见过其人?等到奇医取下面具时才明白。但他又为奇医的一副极为俊气的面容惊讶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奇医现在已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不知是内心的修炼还是药物的作用,使这位—代奇医也像奇侠一枝梅一样,青春永驻。他与玉罗刹的师父是同一辈的人,所以玉罗刹称他为老人家。其实他的年龄已超过五十岁,称他老人家也不为过。
玉罗刹问:“您老不在巫山,怎么跑来巴山的?”
“我来巴山,主要是来采药。至于我到这里,却是特意找你兄弟的。”
“你是来找墨兄弟的?要试试他的武功?”
“试试武功还是其次,主要——噢!老夫肚子饿了,还是先吃些虎肉再说吧。”
墨明智说:“我给你烤好不好?”
“小兄弟,那我多谢你了。哎哟,这样一头大虎就给你们拍死了,实在可惜。”
玉罗刹说:“这头大虎总不会是你老人家饲养的吧?”
怪医摇摇头:“我也真想饲养一头老虎,可惜总养不熟。”
“你不是养了一头豹子么?可惜什么的?”
“芙蓉女,以我目光看来,老虎一身都是宝,尤其是虎血,更是制药的好材料。老虎给你们拍死,虎血白白流失,不可惜么?”
玉罗刹“哎”了一声:“我还以为这头大虎是你饲养的家虎哩!”
这时已是朝霞满天,山峰层林尽染。而在一道道山谷、深涧之中,却仍是云涛雾浪。墨明智他们边吃虎肉,边听老人指点着这奇山秀色,山林不时响起他们欢乐的笑声。玉罗刹向怪医问:“老人家,你还未说涛楚,你来这里寻墨兄弟,主要是什么事?”
“哦!老夫听说小兄弟体内有一种奇功异能,想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墨明智愕然:“我,我没有什么奇功异能呵!”
玉罗刹说:“你老人家是说墨兄弟体内与众不同的真气吧?”
“不,不,真气是一回事,奇功异能又是一回事,它们完全不同。”
“那墨兄弟有什么奇功异能的?”
“怎么没有?要是没有,为什么他在梅林庄服下了冷热两种不同性质的毒酒而不给毒倒?就是昨天在断魂坡上,连令人害怕的四川陶门之毒,也在他身上不起作用,这不奇怪么?”
玉罗刹一怔,问墨明智:“你昨天中了陶十四娘之毒?”
墨明智说:“是,她在我掌心上插了一支小小的银针,说我中了她家的奇毒了。初时我还吓了一跳,可是以后,我却没有中毒呵,我想,她是在吓我的,不是真的有毒。”
“哎!傻兄弟,你别糊涂了,江湖上谁不知四川陶门之毒的厉害。有的会立刻发作,有的隔一两天才发,有的隔一两年才发。你快让怪医他老人家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了毒了?”
“真的!?”墨明智慌了,“我不知道呵!”
时不遇也担心极了:“墨兄弟,你快请怪医前辈看看吧,四川陶门之毒是不可轻视的。”
怪医说:“你们放心,凭老夫这双眼睛,看不出小兄弟有中毒的迹象。不过,四川陶门之毒,往往一时叫人察觉不出来。小兄弟,为了慎重,你伸出手来,让老夫看看你的经脉,就知道你有没有中毒了。”
墨明智伸出手来,让怪医把脉。怪医默默地诊了一会,眼露奇异惊讶的目光,玉罗刹担心地问:“怎么样?墨兄弟体内有没有毒?”
半晌,怪医摇摇头:“小兄弟体内没有半点中毒的症状。”
玉罗刹说:“真的!?”
“嗨!你难道还不相信老夫么?”
“哎!我怎敢不相信你老人家的?你老人家是过去一代圣医三不医徐神仙的高徒哪!”
原来这怪医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传奇》中的主人公小蛟儿。小蛟儿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经历,可以说与墨明智相似。墨明智因为是九幽老怪的传人,莫明其妙地成为武林的公敌。而小蛟儿却是出身不好,受尽了武林人士的歧视和冷漠。虽然他人品极好,也不愿教给他武功,防他为父母报仇。正因为这样,他才跟徐神仙学医。最后又偶遇奇缘,得到了武林怪人天圣老人的垂青,天圣老人不但把自己一身功力,以破顶之法贯输在他体内,更将中原武林人土视为邪派的武功秘笈传给了他。他经过千辛万苦,成了邪派高手而出现武林,就更为武林人士所不容了。可是他的出现,却像天边一颗极为灿烂的流星,一闪而过,曾经一度,他暗暗协助武林人士,一举而扫除了欲统治天下武林的“神风教”后,取得武林人士对他的谅解和敬重。然而某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侠义人士,太令他失望了,也太冷了他的心。从此,他便悄然退出武林,隐居在巫山十二峰上的云深处,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一代女侠柳小琴和奇侠夫妇知道他的隐居地。
他人虽退出武林,却并没有退出江湖。他以自己的医术救济世人,不时以各种不同的面目在江湖上行医。由于他深得徐神仙的真传,医术惊人,又往往医好人后便悄然离开,人们既不知其姓氏,也不知其所居,特别是伤重病危的孝子和正义之士,在其他大夫无法医治时,他却会突然出现,为你治好病后,又突然而去,既不收诊金,又不留姓名,成为江湖上行踪莫测的神秘怪医(详情请看拙作《江湖传奇》),他只自称“要命郎中”……
再说怪医听玉罗刹这么说,不以为忤,只笑了笑说:“圣医高徒不敢当,不过老夫自信不会诊断错误。”他转对墨明智说,“小兄弟,恐怕你是老夫所遇到的,当今武林中第三个具有这种百毒难侵的奇异功能的人了。前两个人,是奇伙慕容老夫妇。奇侠,可以说是独得天赐,练成—种震今烁古的神功,不但能抗百毒,而且内劲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长用不竭;慕容老夫人白氏女侠,却又是偶遇奇缘,在无意中服下了千载难逢的万毒之王黑珠壁虎,因而身似菩提树,百毒不侵,而小兄弟你呢,依老夫诊断,却是两者兼而有之,既服过了千年异果,也练成了举世罕见的神功。而这种神功更是怪异非常。”
墨明智茫然地说:“我没有服过什么千年异果呵!”
“小兄弟,你再好好想想,你没吃过一种芬芳扑鼻,味带甘涩的根块么?”
墨明智想了一下,突然说:“是了!我吃过了一条野生的山薯,那是异果么?”
“小兄弟,你是将沉香当烂柴了!那是—株千年的人形何首乌,是武林人士梦寐难求的无价珍宝。—般何首乌,常服可延年益寿,返老还童。而千年人形何首乌,其功力可想而知了,对于练内功的人来说,便可增添—甲子的功力。”
玉罗刹问:“墨兄弟,你真的吃过了?”
“是呵!可惜我不知道它这么宝贵,要不我留下来,让大家都吃一点。”
时不遇一笑:“幸而兄弟没有留下来,要是留下来,让武林人士知道,为争夺此宝,便会掀起一场凶杀,兄弟你恐怕更麻烦了。”
怪医说:“不惜,正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起码黑道上的人物,便会千方百计谋杀你而夺此宝。”
玉罗刹又问怪医:“老人家,你说墨兄弟的神功非常怪异,它怎么怪异法?”
“老夫说出来,恐怕你们想也不会想到。”
“呵!?真的?”
“不错,它怪异,不在于小兄弟体内的真气几乎和奇侠一样,内力源源不绝,永用不尽,能克百毒,而在于它不只能克毒,而且能将毒化解成为自己的功力。所以他每中一次毒,不啻给他多增添了一份功力。
玉罗刹和时不遇听得惊讶异常,睁大了眼睛问:“真的有这样的怪事?”
“是呵!要不,老夫怎能说小兄弟的神功怪异非常?”
玉罗刹对墨明智说:“兄弟,这下你放心了,再也不用防别人毒器和下毒害你了。你中毒越多,功力也越强。”
墨明智也睁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种奇功异能。怪不得当日在梅林庄中毒而不死,反而觉得精神倍添了。
怪医摇摇头说:“话不能这样说,往往物极必反。有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一旦小兄弟吸收的巨毒太多了,功力达到了极点,体内真气膨张得爆炸开来,就会将小兄弟身躯化成灰烬。”
墨明智一怔:“那,那我该怎么办?”
“小兄弟,依你现在的功力,足可以与奇侠相媲美,恐怕当今武林人士,不施诡计,是无人能敌得过你,你也用不着去贪多这一份功力。最好还是运气将毒排出体外,别去化解它。”
“老人家,我半点也不想增添什么功力的。”
“那好呵!小兄弟,也是你我有缘,老夫将我所独有的运气排毒心诀传授给你,你依法而练,便可将毒排出来。”
墨明智大喜,连忙向怪医拜谢道:“老人家,我多谢你啦!”
玉罗刹一听怪医要传给墨明智运气排毒心诀,便对时不遇说:“时兄,走,我们到林子里说话去,别妨碍墨兄弟的练功。”
时不遇更懂得武林小的这一规矩,凡是人家传授独门心诀或武功时,最忌别人在旁偷窥,就是别人不介意,自己也应避开去。何况一般武林高手,也不屑丢偷看偷学别人的武功。所以时不遇听玉罗刹这么—说,早已领会其意,说:“玉姑娘,那我们到林子里吧。”
怪医一笑说:“你们用不着避开,因为你们两人所练的内功与老夫不同,就是学了这心诀也没用,半点也用不上。”
玉罗刹奇异问:“那墨兄弟所练的内功,与你老人家相同么?”
怪医点点头:“不错,老夫心里也是奇怪,小兄弟所练的内功,与老夫所练的同出—辙,只不过程序不同而已。”
玉罗刹说:“对了!你老人家不说,我也心里纳闷哩!刚才我见你们交手,似乎身法掌法,同出一个师门,你们所学的武功,莫不是一派的?”
怪医说:“就是不同—派,恐怕也有渊源,所以老夫说与小兄弟有缘,就指这一点。”
玉罗刹知道墨明智的武功,主要得自九幽老怪,又问:“老人家,你是不是有位师叔或师兄是姓刘的?”
因为九幽老怪刘常卿年纪比怪医大得多,既然武功相同,极可能是同一门派的。所以这样相问。
怪医摇摇头:“我从来没听说我有什么师叔的,我所知道,与我师父同门学艺的,早已不在人世,更没有一个是姓刘的。就是师父的门下弟子,除了老夫,再没别人。”
“那就奇怪了!怎么武功那么相同的?”
“可以肯定说,刘前辈的武功,必然出自老夫师尊星宿海一派武功,不然,不会这么相同,至于刘前辈怎么得到,老夫就不清楚了!”
不但怪医说不清楚,恐怕九幽老怪在生,也会说不清楚。星宿海的唯一传人,便是天圣老人,而天圣老人所收的门下弟子也不多,大多数不成器,只学到天圣老人的一成功夫,只有怪医小蛟儿,才全部得到天圣老人的武学真传和功力。而刘常卿在一个秘密岩洞所获得的武功秘笈、却是天圣老人所留下的残缺不全的武功。但刘常卿武学广博,在研究这本残缺的武功秘笈时,根据自己以往所学的,将它融化了过来。这本秘笈虽然残缺不全,但内功和百变身法却基本上是完整的,所以刘常卿所苦练的武功,是属于星宿海一派的武功招式,只不过刘常卿将中原的一些上乘武功融化在其中,取名为参天六合神功和灵猴百变身法。可以说,刘常卿既是星宿海的门下弟子,又不是真正的门下弟子,所以在武功招式上便大同小异了。
玉罗刹只知道怪医的医术来源,而不知道怪医的武功来源,—听说星宿海三个字,惊讶地闷:“你老人家所学的是星宿海的武功?”
“怎么,你奇怪了?”
“哎!听人说,那可是叫人害怕的邪派武功呵!”
“哦!?你也存在中原武林人士这种偏见?然而令师却没这种偏见的呵!”
玉罗刹慌忙笑道:“你老人家别生气,我不过听人这么说罢了!”
“小女娃,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就算是邪派,老夫也不在乎。其实,武功—途,根本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武功,不外三个目的:健身、自卫、制敌。不论什么武功,都是这样,毫无例外。中原武林人士往往有这种门派偏见,认为自己所学的武功最正统,凡是不依据自己认为常规所学的,而另辟蹊径的,都是旁门歪道,甚至赶尽杀绝,不容别人存在。往往武林中的恩恩怨怨和仇杀,大多数是这种门派偏见的恶果。其实要分的是人,而不是所学的武功。一个心术不正的奸险小人,哪怕他学的武功再正统,身入名门正派,他也是邪派人物。”
玉罗刹说:“好啦!我都懂了。老人家,你还有什么没完没了要说的没有?”
怪医笑骂道:“小女娃,你武功不邪,可身上却有点邪气。”
“是吗?我不知道呵!”
玉罗刹笑笑,招呼时不遇到林子中去了。怪医便传授墨明智运气排毒口诀。等到墨明智记熟后,便叫他试依口诀运气,说:“好了,今后你就是在对敌时中了毒,也可以一边对敌,一边用这方法排毒。”
“这行吗?”
“小兄弟,你放心,星宿海一派的武功怪就怪在这里,不但练法上另走奇径,就是运用上也不依常规,令武林人士无法理解。所以只好称为邪派功夫。好了,小兄弟,老夫要走了,希望我们今后有缘再见。”
“老人家,你不等玉姐姐回来?她本来要去巫山见你的,看来她或许有什么话要对你老人家说。”
“老夫耽搁得太久了,我也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巫山见我。”怪医说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很精美的小瓷瓶,交给墨明智说,“你将这件东西交给她便行了,她一定要见我,叫她去巫山吧!”怪医说完,身形轻纵,人便在巴山的云海雾浪中消失。墨明智怔怔地站着,凝视着怪医的消失处。突然,玉罗刹在他身后说:“咦!墨兄弟,你一个人在这里?怪医他老人家呢?”
“玉姐姐,他走了。”
“嗨!他怎么走了!我还有事求他哩!”
“玉姐姐,他老人家已知道你向他要的东西,他已给了我,叫我交给你。”墨明智将小瓷瓶交给玉罗刹。又说:“他说,你一定要见他,去巫山好了!”
玉罗刹顿时大喜:“这个怪老头,就是那么精怪的。”
墨明智好奇地问:“玉姐姐,这个小瓶儿是件宝贝吧?它顶好看的。”
玉罗刹笑起来:“好看,好看!兄弟,你知不知道它装的是什么?”
“是什么?”
“它装的是举世少有的良药,名为‘接筋驳骨追魂丹’,对医治内外伤异常神效,怪医曾用它救了不少重伤残废之人。我曾向他要,他一时没有,说以后给我。我这次去巫山找他,一方面向他要这种丹,另一方面,我师父有件重要事情要我告诉他的。”
“姐姐,你怎么不及时告诉他的?”
“谁知道他这么快就走了!”
“姐姐,那我们去巫山吧!”
“好!我们走吧。”
墨明智望了望,问:“时阿哥呢?”
“他走啦!”
“走了!?不和我们在一起?”
“兄弟,你总不能叫他跟我们回盘家班吧?人嘛,既有相聚日,也有分离时呵!”
“姐姐,我看时阿哥人顶好的,总想和他多在一起。”
“兄弟,我是有件事请他为我们办。”
墨明智奇问:“我们有什么事求他办的?”
“你难道还不知道梅林庄的那个什么陈庄主没有死么?我是请他去岭南查查,想办法将他找出来。”
墨明智更不明白了:“找他干什么?姐姐,你不会叫时阿哥杀了他吧?”
“杀了他给你出一口气不好么?”
“不,不,姐姐,你千万别叫时阿哥去杀他,他虽然可恶,但他的家都毁了,又远远跑开,我们又何必再杀他?我,我去追时阿哥回来。”
玉罗刹一手拉着,笑道:“兄弟,我是故意逗你的,我怎么会叫他去杀陈庄主的?”
“那姐姐叫他去岭南干什么?”
“去暗暗保护他呀!别叫陈庄主给人杀害了。”
“去保护他!?”墨明智更如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尾,愣愣地望着玉罗刹。
玉罗刹说:“兄弟,你真是对江湖上的事半点也不懂,更不会想到人心的险恶和复杂。你想想,上灵这贼道既然在武林中放出谣言,说你残杀了陈庄主一家,又火烧了梅林庄,我又在断魂坡揭穿了他这一谎言。为了在武林中立足和取信于人,不怕他先杀了陈庄主一家灭口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神女峰上
上回说到,墨明智听说上灵或会把陈庄主杀害,有点不信,说:“这,这……陈庄主可是他的侄儿呵,他会这样干吗?” “兄弟,我们还是提防些好。上灵贼道既然残杀了游侠刘老前辈一家人,还要将祸转嫁给巴山二枭,这种人什么坏事干不出来?”墨明智听得心惊胆战,想不到江湖上的斗争竟是这般的残忍和复杂。这么说,上灵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半晌,他说:“姐姐,既然这样,我们去岭南不好吗?何必又麻烦时阿哥的?”
“兄弟,你不能去。”
“哦,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呀,断魂坡一战,你已是名震武林的小魔头,成为人人注目的人物了。别说你去岭南的佛山,只要你一在岭南露面,陈庄主就会知道,你又怎能找到他的?说不定反而更加促上灵杀陈庄主一家灭口,倒不如时不遇去好。一来江湖上的事他比你知道得多,二来武林中认识他的人也不多。何况他与上灵有天大的血海深仇。他去,不单为了你,也为了他自己。”
“姐姐,你不担心时阿哥报仇心切,会杀了陈庄主么?”
玉罗刹摇摇头:“不会,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杀了陈庄主,反而帮了上灵的大忙,只有将陈庄主留下来,揭穿上灵的谎言,便能令上灵无法在武林中立足,令他身败名裂。好了,兄弟,我们快赶去巫山见怪医吧。”
于是,他们取路下峰,直朝巫山奔去。巫山十二峰,真是峰峰险峻,远远望去,白云缭绕。云雾迷山径。当他们快到怪医隐居的山峰时,墨明智蓦然听到有人在森林中痛苦的呼喊声,不由一怔说:“姐姐,有人出事了,正喊着救命哪。”
“哦?!你听到了?”
“是呵,就在那边的树林中,我们去看看,说不定他碰上什么凶猛的野兽或恶人了。”
玉罗刹皱皱眉:“奇怪,怎么巫山中有人叫救命的?这里可是人迹罕到的地方。”
“姐姐,我们快去吧,要不,赶不及了。”墨明智说完,已朝树林中奔去。玉罗刹也只好跟随而去。
果然在一处山崖下的树林中,一个青衣汉子滚地大呼,叫声近乎惨号。墨明智首先奔到他身边,望望四周,既没有什么野兽,更没有人,而这个青衣汉子却满地乱滚,衣裤有几处被荆刺划破了,忙问:“大叔,你怎么啦?”
这青衣汉子年近四十,睁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墨明智,略现惊讶,忍着痛苦,声带嘶哑地说:“小,小,小哥,我,我,我中了奇毒,求求,求怪医、医,医治。”
玉罗刹也赶到了,问墨明智:“兄弟,他出了什么事?”
“姐姐,他中了奇毒,求怪医他老人家医治的。”
玉罗刹打量了这汉子一眼,看出这汉子两边太阳穴凸起,显然是位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不是一般的山夫樵子,问:“你中了谁的奇毒?怎么知道来这里求怪医医治的?”
青衣汉子挣扎着坐起来,满头大汗,强运内力压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中了四川陶门之毒,只,只,只有怪医他,他,他才能医、医、医治。我,我,我求你,你,你们快,快,快带我,我,我去,去,去见怪医,我,我,我只有,有,有三天活,活,活命了!”
墨明智说:“姐姐,我们快带他去见怪医吧,他只有三天的活命了。”
玉罗刹不答,一双俊目却盯着青衣汉子,问:“你怎么不去找怪医的?却在这里一—”
青衣汉子说:“我不知道怪医住在哪里,只知道他在巫山;二来我刚才毒性发作,一时控制不了,所以……”
墨明智不明白玉罗刹为什么逼着盘问,只觉得人家既然中了毒,应赶快带他去见怪医才是。便说:“姐姐,我们带他去吧。”
玉罗刹说:“兄弟,别急,他死不了,还有三天哩!”又朝青衣汉子问,“四川陶门,可是侠义中的人物,你怎么与他们结怨的?”
“姑娘,一言难尽,我,我……”
也正在这时,墨明智听到身后一阵轻风扬起,回身一看,是怪医,不由大喜,叫道:“老人家,你来得太好了,这位大叔身中奇毒,求你老人家医治。”
青衣汉子一听来人是怪医,眼睛顿时射出一道光亮,同时又疑惑地问:“你,你,你是怪医么?”
怪医点点头:“不错,老夫正是怪医,你中的什么奇毒?”
“我,我!”青衣汉子一等到怪医走近,身形骤然跃起,双掌如电闪般地拍出,一下将怪医拍飞了。
这突然而起的变化,弄得墨明智莫明其妙,愕然地问:“你,你,你怎么打人的?”
青衣汉子一声冷笑:“打他?!老子还要杀了他才解恨。”
玉罗刹利剑出鞘,一边朝青衣汉子刺出,一边朝墨明智说:“兄弟,你快去看看怪医他老人家怎样了。”
墨明智急忙奔去,见怪医盘坐在地上运气调息疗伤,问:“老人家,你怎样了?伤得重不重?”
怪医摇摇头:“不妨,我一时大意,为宵小所乘,你快去帮助你玉姐姐,来人可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恐怕她胜不了的。”
墨明智回头一看,果然见那青衣汉子一双殷红肉掌纷翻,逼得玉罗刹处于下风。墨明智虽然心地善良,也不由生怒了:青衣汉子太没人性,别人好心为他看病,他竟然伤人的。便纵身跃过去说:“姐姐,你去看看怪医他老人家,我跟他说说。”
玉罗刹跃出圈子说:“兄弟,千万别叫他跑了!”
墨明智感到为难了。他虽然身怀绝技,仍对自己没有信心。怪医说这青衣汉子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连玉姐姐都胜不了,我能打得过他吗?我打不过他,还能叫他不跑的?的确,墨明智以往与人交手,都是在情急之下出手,一旦正正式式地要与人相打,却反而害怕了。只好说:“姐姐,我想他不会跑的吧?”
玉罗刹听了墨明智这般的回答,哭笑不得,跺着脚说:“小兄弟,不管怎样,你不能让他跑了。跑了,我找你要人。”说时,自己急着去看怪医了。
青衣汉子见玉罗刹的剑术不过如此,又见墨明智是这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是武功比玉罗刹高,恐怕也高不了多少,根本就不将墨明智放在眼里,盯着墨明智问:“你要与我交手?”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要与你打,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要伤害怪医他老人家的?怪医他与你有仇吗?”
青衣汉子感到好笑,说:“他当然与我有仇,否则我也不会来了,你以为老子吃饱饭没事干?”
“他与你有什么仇?他害了你父母吗?”
“哼!比杀害我父母之仇更大。”
墨明智茫然了。世上还有比父母之仇更大的么?侧头问:“那他害了你什么人?”
“你想知道?”
“是呵!你说清楚了,我可以让你走。”
青衣汉子大笑起来:“你放我走?老子可不想走。本来老子这次来,只杀怪医一人,现在,老子可想连你都杀了!”
“你怎么连我也想杀了?我跟你没仇呵!”
“浑小子,谁叫你多管闲事的。”青衣汉子说时,“呼”地一掌拍来。
墨明智急忙闪身跃开,问:“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的?我们好心赶来看你,你怎么连我也杀了?”
“我只懂得杀人,不懂什么道理不道理。老子杀人,就是道理。浑小子,你认命吧。”青衣汉子跟着又是一掌拍来,掌风猛烈得直可碎裂金石,而且掌风和带着一股难闻的腥气。
玉罗刹在那边担心地叫道:“小兄弟,小心,他双掌有毒,别大意了。”
墨明智一个灵猴百变招式闪开掌风,感到这青衣汉子简直如同山里的恶狼。对付恶狼,只有打,无法讲道理的。所以,他在闪开后,接着又是一个灵猴动作,骤然逼近青衣汉子,一掌拍出。这青衣汉子不愧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临敌经验丰富,反应奇速,向后一跃,一下飘去了丈把远的地方,才闪开了墨明智这怪异的一掌,同时还带惊讶地问:“浑小子,你这是什么掌法?”
“分花拂柳掌。”
“什么?!分花拂柳掌?”青衣汉子怵然。
墨明智再也不答话,身形一晃,宛如幻影飞魂,又逼近到青衣汉子跟前,双掌拍出,速如惊雷。青衣汉子连忙倒地滚开,这时,他才感到墨明智的武功怪异可怕,不知比玉罗刹高出了多少倍,怪不得玉罗刹叫他千万别让自己跑了。
青衣汉子刚刚纵身跃起,墨明智却已赶到,不容他有出手的机会,一招折梅手法,一下就扣住了他手腕上的命脉,跟着另一只手出指如风,以过去武夷派天罡打穴剑的招式,快速无以伦比,—下就封住了他身上的三处要穴。其实墨明智扣住了他的命脉,已令这青衣汉子酥软得不能动弹了。但墨明智恐怕打狼不死,反为狼害,所以又加上了打穴剑手法,切切实实地认为他不能再动了,然后将他抓起来,掷在怪医面前。墨明智出手几招,就将他制服了,不但玉罗刹惊讶,连怪医也惊讶了,觉得就是自己出手,恐怕十多招之后,才能制服这青衣汉子,而墨明智前后出手才不过四招,就将这汉子活擒了过来,这才是英雄出自少年,看来当今武林,少有人是墨明智的对手了。
青衣汉子更是感到莫明其妙,自认为除了自己的师父,恐怕武林中没有什么人能赢得了自己的,想不到却叫一个浑小子活捉了。他怔了半晌才问:“你,你,你这浑小子会邪术?”
玉罗刹见墨明智将这青衣汉子活擒了回来,除了惊讶外,更是格外高兴,暗想:我这糊涂不懂事的小兄弟,果然听自己的话,没让他跑了!现在她听青衣汉子这么一问,笑道:“他是当今武林中有名的九幽小怪,怎么不会邪术?要不,怎么能一举而击败了当今武林几大门派的掌门人?”
青衣汉子更是骇然:“他,他,他就是九幽小怪?”
“是呀!这么一个鼎鼎有名的小怪,你不认识?只怪你瞎了眼了!”
墨明智说:“玉姐姐,你别再说了,问问他为什么要害怪医他老人家吧。”
玉罗刹点点头:“对,我真的差点忘了。”她问青衣汉子,“说!什么人叫你来害怪医的?”
这时,怪医已调子呼吸,平静地说:“不必再问他了,老夫己知道是什么人叫他来的了。”
玉罗刹问:“你知道了你既然早知道,那你怎么不提防他的?”
怪医说:“我是从他的武功上看出来的。”
“哦?!那他是什么人?”
“看来,他是过去神风教副教主端木一尊打发他来暗算我的。”
玉罗刹大吃一惊:“什么了端木一尊?这个老魔头还没有死么?”
“没有死,是我当年一时手软,没有杀了他,把他放走了,才有今天。当年他曾答应过我,今后远走海外,隐居山林,不再为害武林,所以……”
玉罗刹说:“你老人家也真是,这么一个阴险的魔头,怎么就相信了他,放了他走的?他杀害的人还少吗?”
怪医苦笑一下:“谁叫他曾救过我死去的母亲?一来我看在母亲的情份上;二来也相信了他的诺言。想不到二十多年后,他竟然又重现江湖……”
玉罗刹说:“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巫山见你的?”
“难道是为了端木一尊?”
玉罗刹摇摇头:“我不知道这老魔头还活在世上,但师父打发我来,是要我来告诉你老人家一声,神风教的余孽,又悄悄在江湖上出现了,要我叫你小心。想不到端木一尊这老魔头没有死,我还以为是其他人哩!”
“那么说,你师父也不知道端木一尊没死?”
“是呵!要不,我怎会吃惊的?”
“多谢你师父的关心了。”
“你老人家别客气了,我们还是问清楚端木一尊在哪里才是。”玉罗刹转身问青衣汉子,“说!端木一尊在哪里?”
青衣汉子“哼”一声,掉头不答。
玉罗刹扬了扬眉:“你不说?好,我看看你说不说。”说时,一剑就在青衣汉子的面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你再不说,你面上就会添上第二道剑痕了!”
墨明智吓了一跳,忙说:“玉姐姐,你别划伤他,叫他好好地说吧。”
“兄弟,他不说我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这样啦!”
墨明智急了,对青衣汉子说:“你,你快说吧,不然,我姐姐真会再划伤你的。”
青衣汉子一声冷笑:“别来这一套,要老子说出来,梦想。”
玉罗刹说:“那么,你是想当大花脸了!”跟着又是一剑,在青衣汉子面上划下了第二道剑痕。
墨明智情急,一手夺下了玉罗刹手中之剑,说:“姐姐,他不说就算了。”
怪医也说:“芙蓉女,算了,放他走吧,看来怎么问也问不出来的。”
“放他?你老人家不怕他们再来暗算你么?不行,我不信他不说出来。”
墨明智害怕玉罗刹再出手,伸手便去拍开青衣汉子被封的穴位,谁知一拍之下,青衣汉子却倒在地下,再也不起来。墨明智说:“你,你怎么还不快走?快走呵!”
玉罗刹一看,有点意外:“咦!他怎么死了?”
墨明智一怔:“他死了?!”
“是呵!他死了!兄弟,是不是你怕我折磨他,出手将他拍死了?”
墨明智急忙说:“不,不是,我是解他的穴位,叫他跑呵!”
怪医叹了一声:“芙蓉女,他是中毒死的,不关你小兄弟的事。”
玉罗刹和墨明智都愕异了:“他中毒死了?他怎么会中毒的?难道他真的中了陶家之毒?”
“不!这是他自己将毒药藏在牙齿之中,为了不暴露神风教的秘密,咬烂牙齿而中毒死亡的。想不到过去神风教的教规仍留了下来。”
墨明智说:“他可以不死呵!”
“不,他的出现,已暴露了神风教仍存在的秘密,他不能将我们杀死灭口,就只有自杀一条路。不然,回去之后,更身受酷刑。”
“什么酷刑?”
“剥皮抽筋,或者抛入万蛇之中。”
玉罗刹问:“神风教这么残忍?”
“不这样,端木一尊又怎能威慑手下,令手下人归服于他?”
墨明智说:“这些人怎么这般傻,不会跑开么?”
“跑?!他们又能跑去哪里?在他们出来时,早已服下神风教的毒药了,得不到端木一尊的解药,三个月后,毒发作时,比身受酷刑更惨。”
玉罗刹问:“你老人家也不能化解这种毒药么?”
怪医摇摇头:“老夫可以化解其他毒药,唯独神风教的这种毒药,老夫不能化解,只能延缓其毒性发作。”
墨明智问:“他们不服这毒药不行么?”
怪医一笑:“在端木一尊的淫威下,他们怎敢不服下去的?而且这种毒药虽然有毒,服下后却能增长功力。神风教的人明知有毒,但贪恋武功,也愿意服下,何况到了时候,端木—尊还给他们解药哩!毒性化解了,功力却留存,他们怎不愿意?”
玉罗刹说:“看来这老魔重出江湖,武林必乱,我今后碰上了,非杀了他不可。”
怪医连忙说:“芙蓉女,你千万别乱来,凭你现在的武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是小兄弟,武功虽俊,但经验不足,恐怕也制服不了他。所以你们今后碰上了,应避开他才是。能制服他的人,恐怕除了奇侠夫妇和少林寺掌门外,就是老夫也一时制服不了。”
墨明智担心了:“老人家,他现在与你为敌,他要寻来,你不危险吗?”
怪医笑道:“小兄弟,这你放心,老夫虽然制服不了他,但他要胜老夫却也不易。”
“那你要小心呵!别叫他暗算了。”
玉罗刹笑道:“小兄弟,怪医他老人家在这点上,比你有经验。”
怪医一笑:“好了,我们将他埋葬好走吧。”
他们草草埋葬了青衣汉子,径直朝巫山深处走去。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而上,只见山路云封,芳草漫径,绝壁悬岩,处处皆是,险峻异常。他们仿佛在云中行走似的。最后他们来到了神女峰半山的一棵参天古木之下。墨明智打量四周一眼,只见一边是绝壁,一边却是云封雾漫的深谷,而前面奇岩怪石林立,根本无路可走。墨明智感到奇异:这里可没有人家呵!难道怪医是住在大树上么?墨明智正想着,谁知刚绕过古树,怪医拨开乱草灌木,便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洞口旁直立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十二个字:“洞内深幽,危险万分,劝君莫入。”怪医说:“我们进洞吧。”墨明智一怔,难道怪医住在这危险万分的岩洞里?出出进进的,那不危险?
玉罗刹对他说:“兄弟,你知不知道这洞叫什么洞?”
“叫什么洞?”
“迷宫洞,不熟悉的人闯了进去,怎么也转不出来。因为洞里的道路错综复杂,右转左转,就不知洞口在什么地方了。”
“那不会做记号吗?”
“做记号也没有用。兄弟,你进去后就知道了。”
墨明智跟随怪医、玉罗刹入洞,果然是左弯右转,登上盘下的,而且每个转弯处,都有三、四条通道,不知往哪条通道走才对。最后来到一处洞里,怪医说:“到啦!”墨明智更茫然了:怎么,到了?自己也曾和刘爷爷住过九幽峰上的岩洞,可是洞里什么都有,而这里,除了四壁岩石,什么都没有,怎么生活的?他正在奇异时,听到一阵轧轧的响声,跟着一缕光线慢慢透了出来,亮得墨明智几乎连眼也睁不开。他揉揉眼睛再一看,原来这岩洞深处,装有一道暗门,推开暗门,又是另一个洞口。走出洞口一看,墨明智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天地了!眼前阳光明丽,松柏青翠,溪水潺潺。靠近另一处山崖下的竹林中,屋宇连片。这里真是世外桃源,处处是奇花异果。神女峰,神女峰,原来神女峰的深处,竟然有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地方,怪不得一般人找不到怪医所住的地方了。就是知道,谁又能闯过迷宫洞,来到这里呢?显然,这是高山深处的一块平地,四周尽是成千尺的绝壁峭岩,哪怕有绝佳的上乘轻功,也不可能从山峰上的绝壁中攀爬下来,要来这里,只有穿过迷宫洞才行。
墨明智随着怪医走过松林,蓦然一声虎啸豹吼,一条斑豹从松林中窜了出来。墨明智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墨明智更愕然了,豹背上骑着—位身穿白衣白裙,明媚天真的小姑娘,年龄跟小玉差不多,晶莹的眼睛,小小的嘴唇,圆圆的面孔,仿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一般。正惊讶时,骑豹的少女银铃似的声音欢叫起来:“爸爸,你回来啦!”说着,从豹背上一纵而起,又仿佛似只小天鹅飞来,扑进了怪医的怀抱里。
怪医哈哈大笑:“茵茵,你怎么骑着豹子出来玩的?不怕将客人吓坏了?这是玉姐姐,你还不快叫?”
茵茵叫了声“玉姐姐”,一双晶莹会说话的大眼睛瞅着墨明智,好像说,这个人我可没见过,怎么叫呀!
玉罗刹说:“他是我的兄弟,叫墨明智,你叫他明哥哥好了。”
“明哥哥,你好!”
墨明智慌忙说:“小妹妹,你也好。”
“你怎么没名字的?玉姐姐没给你取个名字吗?”
怪医笑道:“茵茵,别胡说,你明哥哥姓墨,战国时期墨子的墨,明是聪明的明,智是智慧之智,不是没名字。”
茵茵笑起来:“这个名字真怪,我还以为他没名字哩!”
墨明智心想:我爷爷也真是,什么名字不好取,偏偏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弄得人人以为我没名字,说出来后,还得费一番唇舌向人解释清楚才行。
茵茵又向墨明智问:“你叫我做小妹妹,我很小吗?”
墨明智心里愣了一下:你怎么不小?难道你很大吗?唔!看来这个骑豹子的姑娘不喜欢人说她小罢,便连忙说:“对不起,我应该叫你为大妹妹才对。”
茵茵不高兴了:“我很大么?”
墨明智又怔住了,暗想:叫小妹妹不行,叫大妹妹也不行,我总不能叫你为姐姐吧?他搔搔头问:“那,那我怎么叫你好呢?”
“我叫你为明哥哥,你怎么不叫我为茵茵妹妹的?什么大呵小的,多不好听。”
“是,是,茵茵妹妹,我错了!”
茵茵笑了:“明哥哥,你性子可好呵!比我虎哥哥好多了!他动不动就说我是什么小毛丫头的,我对这个‘小’字讨厌死了!而且他又不和我玩,我只好骑着豹子跑出来玩了。明哥哥,你来了可好了,和我一块玩吧,在我家住下来吧!”
怪医大概是晚年得这一爱女,对她十分痛爱,在她与墨明智说话时,一直微笑不语,现在他笑着说:“茵茵,你明哥哥现在是江湖上出名的一个人物,随你玉姐姐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怎能住下来陪你玩的?”
“唔!爸爸,那我也随玉姐姐,明哥哥到江湖上行侠仗义去。”
“别胡说了!你年纪这么小,懂得什么行侠仗义呵!”
“爸爸,我怎么小了?我今年快满十岁啦!我听妈说,爸爸像我这般年纪,早已在江湖上走动啦!”
“噢!那不同,你爸爸那是被迫的。”
“我不管,我要随玉姐姐和明哥哥到江湖上去。”茵茵转身朝玉罗刹问,“玉姐姐,你带我去好不好?”
玉罗刹笑道:“妹妹能随着我,当然好呵,不过妹妹应先练好武功,才好在江湖上走动。”
“明哥哥他武功很好吗?”
“好,好极了,比我好多了!”
茵茵睁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姐姐并不骗你。等你武功练好了,我就带你出去。”
“那要等多久呵?”
“起码也要像明哥哥这般年纪才行。不然,你现在出去,会给人骗了将你卖了的。”
“哼!谁敢骗我,我杀了他。”
“就怕妹妹给人骗了还不知道。”
茵茵嘟起嘴说:“说来说去,你还是说我小,什么也不懂,你跟我虎哥哥一个样。”
怪医说:“茵茵,好啦!快回去告诉你妈一声,说有客人来了,叫她准备些好吃的,招待你玉姐姐和明哥哥。”
“好吧!”
茵茵纵上豹背,说:“豹儿,回家去,我们不玩了。”
这头斑豹驯服得像匹马似的,一个低吼,纵身而去。
墨明智看得既惊讶又羡慕。他第一次看见这么一个敢骑豹子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他童心未泯,也真想骑骑豹子玩玩。茵茵一走,怪医对他说:“你不会怪老夫太过娇纵了小女吧?”
“不,不!茵茵妹妹可有趣好玩了,她这么大胆敢骑豹子?不怕豹子伤害她么?”
“哦!这头豹子是老夫从小捉回来的,一直由茵茵饲养,他们之间亲密极了,它不但不会伤害茵茵,要是有人伤害茵茵,它还会纵身护卫茵茵哩!”
说着说着,他们穿出了松林,跨过横在溪水上的一座石桥,来到了竹林中的茅屋门前。只见一位中午美妇人,带着茵茵和虎儿,早巳在含笑迎接他们了。
这位美妇,正是江湖上的无影剑女侠甘凤凤,是甘氏三煞中甘骐和小菊所生的女儿,也是怪医在生死患难中结下的侠侣。他们在奇侠一枝梅和小魔女的相助下,扑灭了为害江湖的神风教之后,双双来到这巫山深处隐居下来,极少再去插手武林中恩怨仇杀之事。
甘凤凤虽然是四十多岁的妇人,由于有怪医的药物和自己的内功修练,仍保持着娇美的面容,目光流盼,神采照人。墨明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暗想:茵茵这么好看,原来她母亲这么美。就是玲玲郡主,也没有她这般好看。
玉罗刹早已奔了过去,叫道:“凤姨,想不到我又来看你吧?”
甘凤凤笑容可掬地说:“是想不到呵!令师身体可好吧?”
“她吃得、睡得、跑得,身体可好了!凤姨,你可越来越年轻好看呵!”
甘凤凤笑起来:“你这丫头,怎么拿我来取笑的?几十岁的人了,还好看吗?”说着,她那一双神采照人的眼睛瞟了墨明智一眼。玉罗刹正想介绍,甘凤凤笑道:“玉丫头,你不用介绍,我没看错,这位小兄弟就是近来名动武林的九幽小怪墨明智吧?”
玉罗刹奇异了:“凤姨,你怎么知道了?是怪医他老人家告诉你吧?”
“他呀!出去就没有回来过,跟你们一块回来,怎会告诉我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九幽小怪了?”
甘凤凤一笑:“我虽然极少在江湖走动,也知道江湖上的—些事,何况还是一举而战胜几大门派掌门人的九幽小怪,我怎能不知道?”
茵茵和她哥哥虎儿一直在旁听着,一听说墨明智是九幽小怪,都睁大了眼睛,茵茵嚷起来:“妈妈,他就是慕容爷爷所说的那个九幽小怪么?”
玉罗刹一听,才知道奇侠一枝梅来过这里了,怪不得凤姨知道。甘凤凤说:“是呀,他正是你慕容爷爷所说的九幽小怪。”
茵茵埋怨玉罗刹了:“玉姐姐,你怎么不先告诉我的?好,我可要叫妈妈不给你好东西吃,以后有什么新奇事也不告诉你。”
甘凤凤笑喝道:“茵茵,你怎能这般对玉姐姐说的?玉姐姐怎能一开口说人家是小怪?要是人家一开口说你是小山妖,你恼不恼?”
玉罗刹笑道:“噢!原来妹妹还有小山妖这么个好听名字呀!我可不知道呵!”
茵茵跺着脚嚷起来:“妈,人家没这么叫我,却叫我小仙女的。”
“你不时骑着豹儿跑下峰去玩,吓坏了樵夫猎户,人家不说你是小山妖是什么?哪有仙女骑在豹子背上去吓人的?”
“妈,我不跟你说了,是小仙女嘛!”
大家一听,都好笑起来。
墨明智心里说,茵茵生得这么可爱,小仙女这名字也符合,小山妖这名字的确不好听,但是骑着豹子去吓人也不好呵!正想着,玉罗刹朝他说:“兄弟,你还不快拜见凤姨的?”
墨明智慌忙向甘凤凤一揖说:“晚辈墨明智拜见凤姨。”
甘凤凤笑道:“小兄弟,不必多礼了!难得你这般年纪,心地既好,又身怀绝技,怪不得奇侠慕容前辈这么垂青于你。今后武林,靠小兄弟你扬威除害啦!”
“不,不!凤姨,我什么也不懂,还是靠你们才行。” 甘凤凤见墨明智完全不是武林中人说话的口吻,笑了,心想:怪不得奇侠说他宛如深山中的一块璞玉,不谙江湖,真得好好在江湖上磨练才行,便说:“小兄弟,你客气了,我们都老了,不行哪!”
“凤姨,你可不老呵!我看比玉姐姐大不了多少岁,比玉姐姐还好看。”
墨明智这番天真直率的话,弄得怪医和玉罗刹都笑起来,就是甘凤凤,也感到顶顺耳的。她拉了墨明智的手笑道:“小兄弟,你很会说话呵!来,我们进去再谈谈。”
墨明智进到屋里,只见屋里清洁异常,布置得大方美观悦目,正面台上花瓶中插着清香扑鼻的花枝,两旁花几上摆上了盆景。坐下后,怪医问:“凤妹,你备下了什么好吃的招待小兄弟?”
“放心,我不会待慢了你的贵客。”
“凤妹,那坛百草露花酒该启封了吧!”
“百草露花酒?你是不是糊涂了?”
怪医愕然:“我怎么糊涂了?”
“你前天打发人来取走了百草露花酒,说什么去医治神龙怪丐的,你忘记了?”
怪医睁大了眼睛:“神龙怪丐?没有这回事呵!”
“没有?!来人可说是你叫她来的。”
“凤妹,看来你叫人骗了!我根本没有打发人来。”
“骗了?要是她没带着你特有信物,我会给她吗?再说,是医治神龙怪丐,神龙怪丐对我们有恩,我怎能不给?”
茵茵这时说:“妈,我看我们真的给人骗了,我早已疑心她来得古怪,叫妈多问问她。”
“她有你爸爸的信物,我怎能不信?”
虎儿在旁说:“小丫头,事后诸葛亮又有什么用。”
茵茵恼了:“好过你,急急忙忙就将那坛酒捧给她,还催她快走呢。”
“救人如救火,不急吗?”
甘凤凤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怪医问:“凤妹,来人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一脸焦急之情,说神龙怪丐一时练功走火,没百草露花酒去急救,会残废。”
怪医沉吟着:“这个姑娘是什么人呢?”
甘凤凤说:“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顶会说话的。”
怪医猛然一拍桌:“是了,一定是她了!”
众人急问:“是谁?!”
“神算子的女儿。听说,她的骗术比她父亲还高明哩!凤妹,怪不得你叫她骗了!”
“神算子?”甘凤凤睁大了眼睛,“莫不是人所说的武林骗子?”
“凤妹,除了他,还有谁胆敢来这里骗我们东西的?”
茵茵急道:“爸爸,你知道了,快去追他要回来吧。”
怪医摇摇头:“没用,说不定这坛洒早已进了他家人的肚子里了。何况他一家人如神龙怪丐—样,在江湖上出没无常,我们又去哪里找他?” 茵茵问:“爸爸,我们叫他骗了,就这样算了吗?”
“不算又怎么样?我们又不能剖开他的肚子,将酒要回来。”
“不行,爸爸,我以后见了他,非杀了这骗子不可。”
怪医正色说:“茵茵,你可别胡闹,神算子一家虽然行骗江湖,却没作什么大恶,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方面,你应该好好向明哥哥学学才是。”
墨明智觉得茵茵人生得这般美,怎么动不动就开口要杀人的?便说:“茵茵妹妹,千万不可乱杀人,就是大恶之人,我们也只能将他捉了,交给官府处理。”
玉罗刹说:“兄弟,你别糊涂了,要是官府真的能为平民百姓伸冤,惩治恶人,世上也没有伍公子这么些人了。”
怪医对墨明智说:“小兄弟,你玉姐姐说得对,过去我也有你这般的想法,不愿习武,更害怕杀人。可是时势逼得自己不出手不行。至于说到将凶徒恶人扭送到官府,由王法来处决,要是朝廷廉正无私,各地官府又能奉公守法,为黎民百姓作主,那就根本不需要什么侠客义士出来代劳了。但人非圣人,不免有耐判断有误,错杀无辜,伤害好人,从而江湖上难免不时引起一连串的恩怨仇杀来。还有那么一些所谓的侠客义士,藉行侠为名。实际是想自己在江湖上扬名立威,恃着自已的一点绝技,任意行事,更造成了武林的动乱。说句不客气的话,某些名门正派之人,他们在江湖上的所谓行侠仗义,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玉罗刹说:“听你老这么说,我不敢再在江湖上走动了。”
“芙蓉女,你也别因噎废食,该做的还是要做,更不能见死不救。老夫只想劝你别多杀人,最好像过去武林八仙中的隐侠诸葛大侠那样,不但不乱杀人,还能将恶人改造成为好人,为武林造福,为江湖干好事。”
墨明智听了不禁点点头,因为隐侠诸葛子君之事,他不但听玉罗刹说过,也听到传授给自己如何运用内力的“阿公”说过。
甘凤凤说:“一个武林骗子,就引起你们这么多话头来,去吃饭吧,别再说了。依我来说,对行凶作恶的人,还是杀了的好。”
吃饭时,玉罗刹问:“凤姨,听说这武林骗子专骗人间的奇珍异宝,怎么却来骗取一坛药酒的?这酒很珍贵吗?”
“怎么不珍贵?这酒不但能舒筋活血,增长一个人的功力,而且还可以医治练功走火入魔的人,使他不致于残废。”
墨明智一听,不由想起了在古井似的岩洞中的扫雪姑姑。姑姑不是练功走火入魔而瘫痪了么?要是喝了这酒,不就医好了么?急问:“它真的能医治走火入魔的人?”
甘凤凤问:“小兄弟,你不相信?”
“不,不!我怎敢不相信的?我想问问,一个人因练功走火而残废了多年,不知能否医得好?”
“要是在—年内,或许还可以医治得好,一年之后,就没办法了。”
墨明智失望了:“这,这就没办法了!”
怪医问:“小兄弟,你是不是有位朋友或亲人因练功走火了?”
“是呵!不过,她已残废多年了!要是她当时知道你老人家有这种酒,该多好。”
玉罗刹问:“谁?!不会是九幽老怪吧?”
“不,不,不是他,他已经死了。”
“那是谁?”
墨明智为难地说:“玉姐姐,我不能说出她来,她曾叮嘱过我,千万不能说出她来,更不可将她住的地方说出去。”
“兄弟,既然这样,你就别说了。”她转头又问甘凤凤,“凤姨,这酒这么好,你们不能再制一坛吗?”
“噢!丫头,听你说得这么容易。为了酝制这坛百草露花酒,我们几乎走遍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收集了近千种名贵的药物,花了十年的时间,才酝制成这么一坛酒。要不是来人说是医治神龙怪丐,我才不会交给她哩!”
正说着,突然空中传来了一道响箭的声音,虎儿说:“有人来求医了!”
甘凤凤奇异了:“什么人来求医的?”
茵茵说:“妈妈,别不是那骗子又来了?”
甘凤凤笑道:“要是那骗子来,那有她的好看了!好,我去看看她去!”说着,便站起身。
玉罗刹一下想到另一件事来,急说:“凤姨,你先别走。”
“哦?!蓉丫头,你有话说?”
“凤姨,我担心来人不是骗子,而是神风教的余孽。”
“什么?!神风教的余孽?”
“是呵!刚才我们还碰上了端木一尊打发来的一位高手,将怪医他老人家伤了。”玉罗刹将事情经过一说,甘凤凤不由柳眉直竖:“好呀!这个老魔,当年我们将他放了,他不但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来暗算我们。这一次,我不将这老魔杀了,解不了恨。”
“凤姨,我担心他们这次来,不是一个,恐怕是一伙人,说不定端木一尊这老魔也亲自来了。”
“他来了更好,省得我们今后去找他。”甘凤凤用凤目瞟了怪医一眼:“蛟哥,我们一块去会会这老魔。”
怪医点点头说:“既然他重出江湖,这事早了结也好,以免他再为害武林。”
玉罗刹说:“我和墨兄弟也跟你们一块去吧!”
甘凤凤一笑:“蓉丫头,这老魔由我夫妇两人联手,足可对付了,你们不用去。”
“凤姨,我担心他们来的是一伙人呵!”
“一伙人怕什么?我叫他们一个都回不了去。”
“凤姨,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手,但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再说,我和墨兄弟也想认识端木一尊这老魔,以后在江湖上碰见了,也好有防备。”
墨明智说:“是呵!最怕我们以后碰上他,还不知道是他哩!”
怪医说:“好吧,那我们都去吧。”
虎儿和茵茵也说:“我们也去。”
甘凤凤喝道:“你们去干什么?给我好好呆在家里。”
茵茵嘟着嘴说:“玉姐姐和明哥哥都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去?”
玉罗刹说:“妹妹,这不是去玩,这是去厮杀,你们去,便分了你们爸爸妈妈的心,不能全心对敌,那是顶危险的。”
“我们躲在一旁看不行吗?”
甘凤凤说:“不行!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
虎儿向茵茵眨眨眼睛:“妹妹,妈妈叫我们别去,我们就呆在家里好了。”
甘凤凤说:“虎儿,你眨什么眼睛?是想等我们走了,你们悄悄地跟来?”
虎儿说:“妈,我不敢。”
“不敢,你以为妈不知道你的鬼心眼?哼!你们敢出去,别怪妈狠心将你们锁上—年半载。听着,哪里也不准去。”
虎儿不敢再出声了。
甘凤凤吩咐一位老家人说:“闵叔,你好好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走了。”
“是!夫人,老奴会好好看住少爷和小姐的。”
怪医夫妇和玉罗刹,墨明智便一块出门,各施展轻功,很快穿过了迷宫洞。快到出口洞时,墨明智突然说:“玉姐姐,峰下树林中有人说话。”
玉罗刹和怪医知道墨明智内力异常深厚,能听出峰下树林有人说话不以为奇,可是甘凤凤惊奇了:“小兄弟,峰下树林离洞口有二里之远,你听到了?别不是就在洞口的附近吧?”
“凤姨,我没听错,他们真的赴在峰下树林里说话,而且不只是一两个人,有七八个人之多哩!”
甘凤凤更惊讶了:“你还听出他们有七八人之多?”
怪医凝神倾听,说:“小兄弟没听错,是有七八个人在峰下树林里。”
玉罗刹问:“他们在说什么?”
墨明智说:“他们是在怒问一个人,说为什么响箭射出这么久,不见怪医出现,问他是不是在响箭上做了手脚。”
“哦?!那被问的人怎么说?”
“这个人没说,他们在威胁他了!”
“怎么威胁?”
“说,要是再过一个时辰,不见怪医来,就杀了他。”
甘凤凤疑问:“这个人是谁呢?”
怪医说:“不是我们的亲人,便是我们的朋友了。不然,神风教的人不会捉了他来威胁我们的。”
甘凤凤凤眼困睁,咬着银牙说:“这群无耻的东西,他们这样做,是自寻死路了!我看看他们怎么威胁我。”
玉罗刹说:“凤姨,说不定他们在树林里还埋伏了其他的人,我们这样出去,不中了他们出奸计?”
墨明智说:“等等,我听到另外—些动静。他们果然在树林里另埋伏了人。”
“蓉丫头,依你说,我们怎么出去?”
“凤姨,依我看,先由墨兄弟和怪医他老人家去见他们,我和你悄悄从另一路到树林中去,出其不意,先救了人再说。”
“蓉丫头,小兄弟仁慈天真,而我那老伴又是一副菩萨似的心肠,他们两个在一起,不怕上了敌人的当么?这样吧,我和小兄弟去会他们,你和我老伴悄悄从另一路进入树林不更好?再说,我老伴和你的轻功,都比我好,悄悄地进入树林,更没人会发现。”
“凤姨,这样就更好了!”
甘凤凤对墨明智说:“小兄弟,我们先出洞吧。”
玉罗刹朝墨明智说:“兄弟,凤姨的安全,我交给兄弟啦,你要好好保护,别大意了。”
“姐姐,我知道。”
“还有,出手时,要快,准、狠,千万别心慈手软,来的人都是些心肠狠毒的人,不同中原上的一些名门正派人物。”
“姐姐,要是他们答应放人,也要杀他们么?”
“嗳!我的兄弟,你还想他们会放人?他们能这样做,就根本不会来了。”
甘凤凤笑道:“小兄弟,我们走吧。”心想:怪不得奇侠慕容前辈说他是浑小子,得好好在江湖上磨练磨练,打掉他的浑气。蓉丫头叮嘱他来保护我,别叫我去保护他就算好了。他们走下山峰来,刚一进入树林,墨明智已感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便轻声对甘凤凤说:“凤姨,有人已守住我们的来路了!”
甘凤凤说:“我知道了,别管他,我们装作不知道,这样,他们就不会立即向我们出手了。”
进入树林后,一位身穿儒服极其有礼貌的老者,轻摇纸扇踱了出来,打量了墨明智一眼,略露惊讶之色,对甘凤凤一揖说:“公孙夫人,没想到老夫前来拜山吧?”
墨明智初时以为神风教的人,一定是面孔凶恶,或者一脸奸险的彪形大汉。可是来人竟然是一位面容慈祥、极其有礼仪的长者,不由愕然了,心想:他不会是神风教的人吧?
甘凤凤眼露惊讶之色:“是你?!”
来人含笑问:“那么说,公孙夫人是认出老夫了?”
“大名鼎鼎的黄大护法,我哪有不认识的了你还没有死去?”
见甘凤凤这么说,墨明智觉得有点不舒服,怎么一见面就这样说的?不怕人家恼么?墨明智怎会想得到,这位神仙般的人物,竟会是过去神风教的护法之一、白衣书生黄文瑞。二十多年前,他便是一位颇有心计、身怀绝技的一等上乘高手了。群雄扫荡神风教时,刚好他不在,因而成为漏网之鱼。此后,便一直在江湖上隐姓埋名。这次突然见到信,不能不使甘凤凤感到惊讶。
黄文瑞听了甘凤凤的话后,不以为意,一笑道:“上天垂怜,不使老夫过早夭折,才能残延到现在,多谢夫人相问了。公孙先生身体可好?怎么不见他来的?却有劳夫人亲自前来?”
“你要见他,是不是你患了什么奇难怪症,请他医治?”甘凤凤明知故问地笑着说。
“夫人说笑了,老夫残体颇为过得去,倒是夫人有位亲人,身患重症,非得公孙先生前来救治不可了。”
“哦?!我有什么亲人身染重疾了?”
黄文瑞往后招招手,顿时从草丛中站起了两位青衣壮汉,抬着—位一脸苍白、眼露痛苦的青年人出来,甘凤凤定目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家驹,是你?!”
这青年正是甘凤凤娘家的亲侄儿甘家驹,不知怎样,竟落到了神风教人的手中。家驹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甘凤凤着急了:“家驹,你怎样了?”
黄文瑞说:“夫人,令侄不知中了什么毒,幸而碰上老夫,老夫不懂如何解毒,只好出手封了他几处穴位,以免毒性攻心,所以抬来见夫人和公孙先生。”
墨明智心想:这长者真是仁慈热心之人,倒是我们误会他了。墨明智哪里听得出黄文瑞的弦外之音,他不外乎是告诉甘凤凤,你侄儿已中了我神风教之毒,又给我独门特异的点穴手法封住了穴位,就算你们抢去了,没我的解药和我亲自解穴,也没有用。
甘凤凤惦记着侄儿的安危,再不愿和黄文瑞多说下去,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要我们怎样才放人?”
“夫人,千万别这样说。想来令侄所中之毒,公孙先生是一代名医,自然会手到毒解。至于穴位吗,只要老夫略一举手,便可解了。”
“那么说,你是说来把我侄儿交给我,而不求什么了?”
“是呵!端木副教主感谢夫人和公孙先生当年相救之恩,怎敢求什么的?不但不敢相求,端木副教主还特意奉上一瓶灵丹,望夫人和公孙先生服下,然后老夫再有言相告。”
“哦?!你有话不如直说好了,何必要我们服下这灵丹的?”
“这是端木副教主的一片苦心,望夫人和公孙先生体察为是。”
“要是我们不服下,你就不说了?”
“老夫不敢不遵守副教主的叮嘱。”
“那么说,我侄儿你们也不放了?”
“老夫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老实说吧,你们到底想我们怎么样?”
“不,不,我们怎敢对夫人和公孙先生有不敬之处?其实,请你们服下灵丹,不但对公孙先生和夫人有好处,更对整个武林都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你怎不说说?”
“要是贤伉俪加入我教,我们愿拥戴公孙先生为教主,在公孙先生统率之下,与天下群雄携手,共擒九幽小怪,为武林除害,扬威江湖,这不是对于贤伉俪和武林有好处吗?”
甘凤凤听了后,不禁看了墨明智一眼,心里感到好笑。墨明智心里却吓了一跳:怎么神风教的人也要捉我了?只见甘凤凤含笑地摇摇头:“多谢你们看重我夫妇俩了!再说拙夫生性淡泊,更不想卷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中,只想以医术济世。这个教主,还是叫端木自己当吧,再不,黄大护法自己来做也行呵!我只想黄大护法解了我侄儿的穴位,将他交给我,便心满意足啦!”
“夫人是不想答应了?”
“恕不能从命,再说九幽小怪,已有几大名门正派出手,也用不了我们多事。”
黄文瑞轻蔑地说:“几大名门正派,恐怕没一个是九幽小怪的对手。要是他们能擒九幽小怪,不会在巴山断魂坡献丑丢面了。没有我们,谁也擒不了小怪。”
“你们与九幽小怪有仇?”
“没仇!”
“有怨?”
“没怨。”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擒九幽小怪的?”
“我们要擒九幽小怪,一来是为武林除害;二来也想与各门派洗尽过去的前嫌,重整武林。”
“看来,神风教似乎与过去宗旨不同,想跻身武林的各门正派了?”
“要不,我们怎么要拥戴公孙先生为教主的?”
“可惜拙夫对这些不感兴趣。”
这时,一位精明的青年从林中走了出来,说:“黄护法,既然公孙夫人不答应,我们也不必强人所难了。不过,若夫人服下我们的灵丹,我们不但解了令侄的穴位,也立刻离开此地。”说时,将一个小小的青瓷瓶丢了过去,不偏不歪,刚刚直立在甘凤凤的跟前。虽然是这么一丢,却露出极为上乘的武功。
“不服下,你们不放人?”
这青年人说:“夫人,恕在下不会说话,要是夫人不愿服下,令侄恐怕难保性命,就是夫人和这小子,恐怕也无法离开这林子。”
甘凤凤扬了扬眉:“你们要出手?”
青年人大笑:“夫人,不瞒你说,眼下树林四周,都伏了我们的暗器高手,而暗器都是淬了巨毒的,可以说是见血时喉,我看夫人还是服下的好。”
墨明智这时才明白了这些人的用意,问:“我们服下了这瓶子里的药,你们便放人,也放我们走?”
“不错。”
墨明智一下拾起瓶子:“那我来服吧。”
顿时,墨明智感到一股劲风扑面,一个轻纵避开了这股劲风。黄文瑞和这青年人一看,不由同时“咦”了一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目无神韵的小子,竟然是位武林高手。墨明智拿着小青瓷瓶,茫然问:“怎么,我不能服这药?”
黄文瑞刚才见墨明智要拾青瓷瓶,一袖拂去,这一袖之力,已浸淫了几十年的功力,满以为一拂之下,准会将墨明智拂飞。没想到叫墨明智轻纵的功夫避开了,不由一怔,暗想:看来甘凤凤所带的这一少年,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这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了,要不,甘凤凤也不会将这少年带来。现在他听墨明智这么一问,正想回答,只听见青年人一声冷笑:“小子,你武功不错,但要服这药,恐怕还不配。”
甘凤凤笑道:“小兄弟,你以为这瓷瓶里的灵丹,是糖豆豆好吃的么?它是花了端木一尊的心血所制出来的,不是武林一等上乘高手,真不配服哩!再说,只要一服下这灵丹,就得一生一世服从端木的命令了,不然,三个月后,没有端木的解药,那种滋味是好受的吗?”
“凤姨,他们就是要你服这种毒药?”
“是呀!这是他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甘凤凤话说得这样轻松自如,而且将黄文瑞等人的来意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半点也不担心黄文瑞等人出手。因为这时怪医早已用密音入耳之功告诉了她,说林中所埋伏的神风教人马,已叫他和玉罗刹悄悄地解决了,不用担心,待看准时机,救出驹儿。所以甘凤凤再不担心什么了,并且也用密音入耳之功回答了怪医,说:“不忙,等我先戏弄这黄老贼,乱其心意,才好下手。”
青年人说:“公孙夫人,你既然知道,我也不多说。在下劝你还是服下的好,不然,身中毒暗器,死得更痛苦。”
甘凤凤朝青年人问:“你说我这小兄弟不配服下这灵丹?”
“他配?!”
“要是我说出他来,你们不后悔?”
“我们有什么后悔的?”
“你们不是说要擒九幽小怪么?你知不知道我小兄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总不会是九幽小怪吧?”
“对了,他正是九幽小怪。”
黄文瑞和青年人一怔:“他真是九幽小怪?”
“你们还不相信哪!要是你们能擒住了他,不用你们相逼,我首先便服下了这瓷瓶里的药。”
青年人说:“好!我先来领教他的武功。”
甘凤凤一声冷笑:“墨兄弟,动手!快、准、狠。”说时,手一扬,只听见“咕咚”两声,守着甘家驹的两条汉子首先中了甘凤凤的无影神剑,倒了下去。
所谓无影剑,就是甘氏三煞家传的成名暗器,在《武林传奇》中,诡异女侠甘伶曾以它而名动江湖。
黄文瑞和青年大没想到甘凤凤说出手就出手,勃然大怒:“这是你自寻死路了!”
而墨明智身形更如惊雷走电,他骤向青年人扑去。青年人急忙出手。但墨明智并不是真正扑向他,在逼近身时,自己身形一晃,绕过了这青年人,而来到了躺在草地上的甘家驹跟前,一出手,就将从林中跃出来想抢走甘家驹的三条汉子一齐拍飞。这种怪异奇特的身法和手法,迅若电闪,是神风教的人所没看过的。黄文瑞和青年人才真大吃一惊了,难道这小子真的是九幽小怪?可是甘凤凤利剑早已出手,已不容他们想下去。
墨明智正想抱起甘家驹,玉罗刹已轻纵而至,说:“兄弟,他有我看护行了,你快去相助凤姨。”
墨明智一看,凤姨和黄文瑞及青年人正杀得难解难分。甘凤凤力战两位高手,虽然不败,但要取胜却也不易。墨明智立即说:“姐姐,你看住他,我去啦!”
他纵身过去说:“凤姨,由我来和他们打好了,你去救家驹哥哥。”
玉罗刹也扬声说:“凤姨,他们有墨兄弟去对付够了,你还是先看看家驹哥才是。”
甘凤凤一想:这九幽小怪在断魂坡一举而击败了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对付这两个人,恐怕也够了。便一笑而跃出圈子,说:“小兄弟,凤姨看你扬威哪!但是,可不能放他们跑了,尤其更不能放这黄老贼走的。”
墨明智有了几次的交手经验,更有了主动上前与人交手的战斗经验,对自己的武功,已有了信心,说:“凤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跑的。”
黄文瑞和青年人见墨明智说到就到,一边出手,还一边说话,而且掌劲逼人,是自己平生罕见的大敌,便再不敢大意,抖出了一身的功力,合战墨明智。青年人使的是九节钢鞭,黄文瑞使的是铁骨扇。只见墨明智身如千变万化的灵猴一般,在鞭风扇劲中翻上腾下,左抓右拍,交手才十个回合,墨明智便将青年人的九节钢鞭夺了过来,同时将他拍飞了。玉罗刹在他摔下来时,挥手一剑,便将他斩了。
墨明智一怔:“姐姐,你怎么将他杀了的?”
“兄弟,你以为他是人吗?”
墨明智一边出手攻击黄文瑞,一边奇怪地问:“姐姐,他怎么不是人的?”
“他呀,外形是人,其实是条凶狠的恶狼,不杀了,留下来害人么?”
黄文瑞已感到形势不妙,连忙喊道:“廖堂主,快命人放暗器,别管老夫了!”他想:就算自己身中毒暗器,还有解药可治,而九幽小怪等人身中毒暗器,那只有听由自己宰割了。
他的呼喊,不是没有回应,回应的是怪医一阵哈哈大笑:“黄大护法,可惜廖堂主他们都不会动了!”
玉罗刹也笑道:“你在林中埋伏的人手,都叫怪医和我放倒了,再叫喊也没用啦!”
黄文瑞一怔:“什么?!都给你们放倒了?”
“不然,他们怎敢不听你的命令?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就擒吧!”
黄文瑞一声长叹,正想自断。墨明智却一招折梅手法,真是出手如风,连点了他三处要穴,令他不能动弹,更无法自行了断。
这一场战斗,真是打得干脆了当,异常漂亮。从出手到黄文瑞就擒,不用一刻时间便结束。本来黄文瑞这次奉命而来,设计甚密,又有人质在手,可以说是稳操胜券,就算怪医夫妇不就范,那也会令怪医夫妇不死也身带重伤。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九幽小怪会在这里出现。
甘凤凤问黄文瑞:“黄护法,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黄文瑞苦笑道:“技不如人,唯死而已。”
怪医道:“我们不想杀你,你又何必想到死方面去?再说,你为人颇有见识,怎么还跟着端木走的?”
黄文瑞垂头不语。
怪医又问:“你是不是受了端木的挟制,服下了他所谓的灵丹?”
“公孙先生,老夫年已古稀,死不足惜,你们还是让我死吧,别叫老夫临死时再受痛苦。”
“黄老,在下虽然不能化解这灵丹的毒性,但可以延长三、四个月,不令毒性发作。要是黄老信得过在下,在下可以在半年之内,将这毒完全化解掉。”
黄文瑞目光一闪:“真的?!”
“在下自问有这个把握。”
“既然这样,老夫又何必寻死?也不再受端木的挟制了!”
怪医朝墨明智说:“小兄弟,你解了黄老的穴位吧!”
玉罗刹问:“他不会跑么?”
“芙蓉女,黄老也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一言九鼎,怎会跑的?”
墨明智立刻解开了黄文瑞的穴位。黄文瑞不由再望望墨明智:“小兄弟,你真是最近名震武林的九幽小怪?”
墨明智点点头:“其实我不叫小怪,叫墨明智。”
“这么说,老夫败在小兄弟的手上,也不算什么丢丑了!”黄文瑞又对甘凤凤说,“夫人,请将令侄带过来,老夫为他解开穴位。不!还是老夫亲自过去才是。”
黄文瑞走过去,双掌连拍三下,顿时解了甘家驹的奇门大穴,同时递了一颗药丸给甘家驹:“甘少侠,请快服下,其毒自然化解。”
甘家驹服下药丸后,不久,面色转为红润,人也一纵而起。甘凤凤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暗想: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是我们不放了黄文瑞,恐怕我侄儿命也不保了。她问:“驹儿,你没事了吧?”
甘家驹说:“姑姑,我没事了。”说时,含怒地望了黄文瑞一眼。
怪医说:“家驹,过去的事,就别再记在心上了,黄老也是身不由已,受人所制的。”
黄文瑞朝甘家驹一揖说:“甘少侠,老夫得罪了!”
甘家驹见黄文瑞解了自己穴位,又向自己赔礼,就是心里再怒也怒不起来,连忙回礼说:“黄前辈言重了,这是晚辈的大意,怪不得前辈。”
怪医点点头:“家驹,这样说就对了。”他又对黄文瑞问,“黄老,你带来的人怎样,他们不全是端木的心腹手下吧?”
黄文瑞看了看已死了的青年人一眼:“除了他,廖堂主他们也是跟老夫一样,受了端木的挟制而来。”
“这样就更好了,不用担心有人走漏了今日的风声。我有一处隐蔽的山谷。是我安置一些身受重伤而又仇家众多的高手在那里养伤的地方,不为武林人士所注意。待我解了廖堂主他们的穴位后,就由黄老你带着他们在那里安心住下来,等我研制出化解灵丹的药物,化解了你们身上之毒后再离开好不好?”
黄文瑞叹道:“怪不得江湖上人言公孙先生仁人仁术,常常以德报怨,是当今的又一个活神仙。老夫从心里佩服了!请受老夫一拜。”
怪医慌忙扶着:“黄老,你千万别这样,我只是尽尽医者之心而已。”
墨明智看了大受感动,悄悄地对玉罗刹说:“姐姐,怪医他老人家真是太好了!”
玉罗刹一笑:“他呀!有时跟你一样的糊涂。”
“这,这怎么是糊涂呵!”
怪医解了廖堂主等人的穴位后,对甘凤凤说:“凤妹,你先和芙蓉女、小兄弟他们回去,我带黄老他们在那隐蔽处住下后,再回来。”
“好吧!”
甘凤凤带着墨明智等人而去。路上,甘凤凤问甘家驹:“驹儿,你怎么为他们捉去的?”
“姑姑,别说了!我奉爹爹之命,一来看看姑姑,二来也告诉姑姑和姑丈一声,神风教有人在暗暗活动了,端木这老魔又重出江湖,叫姑姑和姑丈提防他们一点,没想到……”
甘凤凤说:“你也真是,你跑来叫姑姑提防,怎么自己不提防?”
“我怎么知道那黄老头竟然是过去的白衣书生,神风教的护法?我还以为他是一位饱学的老儒生哩。他为人文质彬彬,谈吐斯文,在一间酒店与我攀谈,不知怎样,他在酒中弄了手脚,等我喝下发觉时,他又突然出手点了我的穴位,便将我弄来巫山了。”
“驹儿,你在江湖上走动也有几年了,怎么这般不小心,轻易相信人,上人当的?”
玉罗刹一笑:“凤姨,你也别说家驹哥了,你不是也上了神算子的当么?一坛名贵难寻的药酒,叫他白白地拿了去?”
“哎!你这丫头,怎么揭我的短来?不怕罪过么?”
玉罗刹突然叫了一声:“不好!”
众人一怔,问:“什么不好了?”
“凤姨,这黄老头既然能骗家驹,他难道不会再骗怪医他老人家么?”
甘凤凤一听,也有点担心了:“他不会这样吧?”
“要是只有黄文瑞一个人,我不怎么担心,可是黄文瑞和那姓廖的,有十多个人,万一他们真的心怀不善,就令人担忧了!”
墨明智着急起来:“姐姐,别多说了,我们快去看看怪医他老人家去。”
甘家驹狠狠地说:“要是这黄老贼胆敢害了我姑丈,我不将他碎尸万段解不了恨。”
他们迅速从迷宫洞转身出来,墨明智突然一怔:“不好!怪医他老人家真的受了他们的骗了!”
甘家驹因不了解墨明智一身奇厚的真气,奇怪地问:“你怎知道了?”
墨明智一边急奔一边说:“我听到了怪医在叹息说,什么好人难做的……快!那姓黄的吼着要杀他了!而且有人痛苦地在惨叫。”
墨明智情急救人,身如流星飞矢,将甘凤凤三人远远抛在身后,第一个赶到了出事的地方,一看,只见怪医身负重伤,依躺在—棵树下,不远处横躺着神风教的两具尸体,奇怪的是黄文瑞却护着怪医,怒目视着廖堂主。墨明智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想先救人要紧,身似飞魂幻影,一下出现在怪医身边,抱了怪医纵身上树而去。他耳边听到廖堂主急切地吼道:“快追!别叫他跑了,姓黄的由我来对付。”
墨明智早已去得不见踪影,他们又怎追得上?墨明智见身后无人追来,放下怪医问:“老人家,你怎样了?”
当怪医给墨明智抱起时,正在运气治疗内伤,不敢出声。这时他换了一口气说:“小兄弟,快!你快去助黄老,今日要不是他相救,我恐怕早死在姓廖的刀下了。”
“那姓黄的是好人?”
“小兄弟,你先别问,快去,黄老恐怕—个人敌不了他们八九个人。”
这时,甘凤凤和玉罗刹已赶到,墨明智说:“你们看着怪医他老人家,我去了!”
墨明智又赶到出事地方,一看,黄文瑞已被廖堂主逼到了一棵大树下,身中两处刀伤,血染儒服,而廖堂主手下也有两个死在黄文瑞的铁骨扇下。
廖堂主狞笑着:“黄护法,端木副教主早巳疑心你心怀二意,叫我提防你,现在你是乖乖随我回去,还是愿尸横巫山?要是你随我回去,我可以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向端木副教主讲两句好话,或许还有活命的希望。”
黄文瑞说:“廖堂主,你这样死心塌地跟着端木,会有好结果吗?老夫还是劝你收手的好,到时,恐怕尸横巫山的不是老夫,而是你自己。”
“那么说,你是反叛到底了?我劝你还是想过才说的好。你以为怪医真的会制出能化解灵丹的药吗?他要能制出,还不早制了出来?还要等到现在了到时,毒发作起来,你还不是形同身受酷刑?廖某敬你为我教之老,才这么再三劝你。”
“多谢了!古语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老夫三个月后毒发身死,也胜过你这般以怨报德,追随端木这孤魂野鬼,为祸人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