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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2 22:4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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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花夜宴
在我很小的时候,有怪人之称的祖父就去世了。因为生前研究民俗学的关系,在别人看来祖父总有许多奇怪的规矩:比如让我和小我一个月的堂弟在七岁以前做一样的打扮,留长发,穿几乎不会有人穿的唐装;比如只允许我和堂弟以他取的乳名彼此称呼——我的是“火翼”,堂弟的叫作“冰鳍”。 5 V! e, E6 M8 o( ?- `2 V9 s# L W
说起来是有点怪……
/ m: Z% o0 {% s- g' d9 ~9 L 我家世居古城香川,从未离开过旧城区的老宅。从小包围着我的就是那片冰冻在时间之中的白墙青瓦,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守护着一样,城市的喧嚣进不了曲曲折折的深巷。神秘的风俗和家常琐事早已融为一体,成为人们的生存方式,对于那些不可思议的事物,我不知道大家是习以为常还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就在这一片不起眼的奇迹国土里,我和冰鳍度过了整个童年。 7 P `* x5 V( S2 L) ?# B7 p
有些事,至今我们也弄不明白究竟真的发生过,还是根本就是个幻觉……
9 b. ?' n6 e; J 我记得一个岁末的午后,临近年关家里似乎很忙的样子,没有人发现跟冰鳍抢年糕失败的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哭得伤心。
$ {0 J- [: u( ~9 e2 x3 z4 k “这是大的一位吧?叫火翼是不是?哭的怪可怜的!”我听见有人温柔的低语着。泪水使眼中的世界微微有些曲扭——我看见墙角盛开着的红色单瓣山茶花树下,站立着一位中年妇人。
5 R1 [) L' q, x2 n0 I0 E 她是客人吗?不然绝对进不了大门,也不会知道我名字的。可她是何时进来的呢?是谁的客人呢?哪一类客人呢?如果是现在的我一定能分辨清楚吧。可是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因为这位妇人看起来是那么文雅亲切,她白色长衣的衣角织着一枝优美的绯紫色花朵。 ) Z: b3 |$ N3 V8 @; j$ W7 Q
“去我家吃酒吗?什么也好,让你吃到饱哦!”她并不走近,只是轻柔的询问着,“去吗?如果你去的话,我家的小姑娘也会很高兴的。”
# b. l" b& ]1 o" J8 u. ^9 E 祖父曾告诉我,对于有些陌生者要装作视而不见。万一他们能发出声音,就一定要回答:“不要问我,你去问我家大人。”我也就这样说了。
4 M- G; ?6 c# X, A) t0 A6 h/ \0 F “这样啊……”白色长衣的妇人笑了起来,“讷言先生你看,就等您一句话啦!”
7 D' J# d7 X1 m& x) n) L 讷言是祖父的名字。 $ j/ t8 T1 N( V
原来祖父在家啊……我抬起头,看见祖父站在我背后檐廊的阴影下,戴着那付古旧的老花镜。冬日午后慵懒的阳光像金色的纱幕一样挂在他面前。不知怎么的,我忽然觉得好像等了祖父很久似的,忍不住又大声哭了起来。 . J+ N4 ^5 Y' _9 r6 o+ _
“这样哭个不停的小家伙你也不介意吗?那就没办法了,就带火翼去你家吧。”祖父客气的接受了妇人的邀请,“我们准备一下,晚上开席之前一定到!”
2 f0 M& Z; O0 {0 s “真是件大喜事啊,我得快点回去告诉大家!讷言先生,夜路会有些难走,我家在旧城七巷,门前有棵很大的槿树的就是,请别走错了啊!”那位气质高雅的妇人行了个礼,转身慢慢的走出了庭院。
2 D6 G! E. C5 ` 织着绯紫花朵的白色长衣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我听见祖父无可奈何的声音:“看来还是不行,你依然不太会和他们相处啊……”他摸了摸我的头,“叫我怎么能放心呢,火翼……” * {8 R$ r' l/ Q/ k
记得刚刚还是中午,可是天很快就黑了,冬天的白昼真的很短。按照祖父的吩咐,我穿上了那身六岁生日时准备的石榴红对襟棉袄。在东北角的院门口等他。
0 \' F: {" d" J8 I* [ 不一会儿祖父就和妈妈一起来了,因为是去参加宴会的关系,妈妈穿上了那件孔雀翎花纹的新旗袍,那个时候穿旗袍的人非常少,这可是很时髦的。
2 |' {" d; ~& i' r; K( m “人家说就请我和爷爷‘两位’啊,妈妈可以去吗?”我问祖父。 , ]% |9 [9 c4 u7 H; _
“没问题没问题,多个人就多份热闹嘛!”祖父大笑着,妈妈在一边微笑,并没与答话。
+ M* n8 D: _) u8 D2 U “那冰鳍呢?”我说着,忽然想起他抢走我那份汤年糕的事,“还是不要带他了,那个坏家伙!” ( d3 U0 ?% [. I( m$ t
“是啊……这桌酒宴还是火翼去比较好……”透过老花镜的镜片,祖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 s$ `: T8 S. p
夜路真是很难走,旧城错综复杂如蛛网一般的小巷走多了就会有在原地打转的错觉,虽然平时对于我来说它们就像自家的庭院那么熟悉,可是今天,就好像不同的光线使人的容颜产生微妙的变化一样,小巷,变成了某种陌生的东西。 1 |+ L+ _9 A7 w( P5 U: \
应该不算太晚的,可是路上只有祖父、妈妈和我三个人,初升的月亮把淡青的光芒洒在印着车辙的石板路上,太窄的道路使太高的白墙显得有些变形,像被无形的手朝着夜空的方向拉伸似的。被祖父领着不断朝前走,我的脚有些麻木,此刻视野里的砖墙和雕花门扉看起来就像不断被抽掉的蓝灰色屏风。 # x# H+ n" ?) F0 D' [
到底走了多久了呢?我家住观花巷,离旧城七巷并不是很远啊…… 2 o/ N4 M2 k% m. H9 p
“爷爷,我们迷路了吗?”我拉住祖父的衣袖。祖父从上方看着我,笑而不答。 : k2 x8 n5 D6 K7 d
“会赶不上酒宴吗?”我有些不安的询问着。
. {& {5 Y8 V. s+ Q2 |1 [4 z 无可奈何的苦笑浮现在脸上,祖父的眼神则藏在老花镜片后面:“我还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呢,如果火翼想去的话,那就只好去了……”
. c. u* z# S7 k3 |/ N/ B “原来您在这里啊!”温柔的声音从黑暗的彼方响起,“我们等了好久呢,迷路了吗……” 8 d3 L- W1 d$ E: p) C
织着绯紫色花枝的白色长衣像一个水泡,从浓稠的黑暗里慢慢浮现出来,是白天那位优雅的妇人。
4 H4 ^7 y3 I) Q* A' M# j1 B- D “可不是,完全摸不着路!”祖父不好意思的大笑着,“你的家可真难找啊!”
0 N& |* N4 N5 t 妇人掩口笑了起来:“哪儿的话!不就在眼前吗?我带你们去。”她伸手来拉我的手,我有些害怕,抬头看了祖父一眼,祖父并没有让我拒绝的意思,我也只好把手伸了出去。 + e4 \# F4 C$ F5 O, O
那位妇人搀着我,还好她的手并不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只是随着她跨过了两滩积水,转过了一个拐角,一株巨大的槿树就呈现在我们面前。对于一向生得很纤细的槿花而言,这棵树实在太大了,两人合抱的枝干上点缀着苍绿的苔痕,而优雅的伸向夜空的枝头上则盛开着绯紫色的繁花,那位妇人衣角织着的花朵与它们一模一样。绉纱般的花瓣不时飘落下来——后来我知道了槿花有另一个名字:一瞬之花。
' w C3 l6 }! W 这么明显的标志,为什么我们刚刚就没有看见呢…… 7 c* Z: t3 l! H, e8 P
红色的灯笼从槿树下的黑暗中浮现出来,幼小的我不认识灯笼上写的字,只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灯笼下虚掩的黑漆大门上。温暖的金色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伴随着微弱的笑语。 3 f# \- y& B/ u0 j5 u
“快点进来吧,大家都等急啦!”那位妇人走在前面,一下子推开了门。
( x+ g9 E9 W9 L. T5 Q% h 沉沦般的欢乐气氛瞬间奔涌了出来,就像盛夏正午的热风。那种众人发自内心的的欢喜呈现一种灿烂的金黄色调,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和外公被众人簇拥着,走进了黑漆大门内的庭院。 . t& G7 }/ B- F: Z8 B8 M- C
庭院里挤了好多人,多到人的面孔看起来都不太清晰的地步。 + f3 l! I+ R, k: r; t2 @$ B
“讷言先生,等了你们好久啦,差一点就错过吉时了!”人群中有人高喊。
0 `- Q, d# _( b: K' Y “三年前讷言先生帮我们赶走了百足一家,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啊!”又一个声音传来。 % \$ L- ]# X1 `+ }0 J" C3 C! r
“我都说不要谢了。”外公有些为难得笑着,“我也不是特意为了府上才对百足一家……” % q# [) e5 T8 ^
“那儿的话嘛,每年讷言先生都这么推辞,今年说什么也要报答你!”白色长衣的妇人客气的打断了祖父的话,微笑着将视线转向我,“再说,孩子们都六岁了,也长大啦……” 2 q D, z/ ?' `. j8 M1 ~9 q5 Q
“没错没错!那个就是火翼少爷吧,你看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讷言先生家的!” w3 z8 V/ d: W+ t: W5 p- b: y
“真是威风凛凛呢!” 7 Z% S) a. C, V6 a% o9 b) I
“果然和小姑娘很般配!”
( K0 u) q% F/ X9 z* E 又一轮热烈的议论开始了,这次话题的中心是我。不过他们的话让我非常不解,从来没有人用“少爷”这么古老的称呼叫我,也从来没有人夸赞我“威风凛凛”————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啊! 8 T% V7 r4 ?+ N( T
“讷言先生,你把谁带来啦!”欢声笑语里,那位衣角描绘着绯紫色花朵的妇人忽然发出了锐利的惊叫,与她平日优雅的举止有些不太相称。
- @ {3 U) q8 R# a @% ? 骚动瞬间在挤满了人的庭院内扩散开来,发酵成混乱的前奏。 $ a D: o3 ?; c8 V2 O4 `" C9 a
“精神全放在先生和小少爷身上啦,完全没注意到她!”妇人指着妈妈质问着,“这是谁!”离她最近得我突然之间感到无法言喻的寒冷。
% i3 Y! C# n# o H' _ “她不就是火翼的妈妈吗!”祖父陪着笑脸,“孩子大喜的日子,妈妈不来不太好吧……”
3 [+ c2 m7 v2 a; T! W' ^ “这样啊……”妇人的语气缓和了,放心的议论声也在庭院里扩散开来。似乎这里的人们都认为妈妈出现在这里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却又不自觉的避开她身边的位置。 5 f0 Q; s/ w' w0 l# `
“这可有些麻烦啦,讷言先生。”这次轮到妇人陪笑脸了,“令媳的衣服,实在太扎眼了……” * t* U+ v' L) ?. r
妈妈的那件孔雀翎花纹的新旗袍很好看啊,我不觉得有什么扎眼的。祖父客随主人便:“那就让她在大门口等着吧。”
$ Q% q9 u( r' V" K 真是不公平,这么冷的天居然让妈妈一个人在门口等!我立刻讨厌起这户人家来。
/ i7 L f4 ?0 y0 y" U2 P# P! e* G “时候不早了,让我家小姑娘和火翼少爷见见面吧!”妇人提醒着,人们立刻欢笑着让出了一条小路,我看见一位少女从小路的尽头,灯光昏暗的堂屋内走了出来。 ' V1 Q6 t+ O. _0 m5 s1 e
这家的小姑娘真的和我一样是六岁吗?看起来完全象个大人啊!她穿着织了繁复的绯紫色花朵的白色锦缎旗袍,也许是很美的吧,可是年幼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那时我发现不只是她,不只是那位优雅的妇人,这个庭院里不论男女,所有的人都穿着各色的锦缎衣服,每件衣服的图案千姿百态,但素材无一例外的都是这种绯紫色花朵————槿花。这里的人是如此的偏爱槿花! ) g0 d! h( ?+ }6 N; r
“小姑娘很喜欢火翼少爷呢!”穿槿花衣服的人们起着哄。那位说起来和我很般配的美少女似乎很满意我的眼睛,把它们当成了整装的镜子,在她靠近的时候,我看见她眉间一片如槿花花瓣一般精致而艳丽的绯红胎记。
8 |' F+ h, W* J* G; S: F8 R4 J “她是你的新娘子!”那位妇人指着槿花胎记得少女对我说。
7 X6 C2 y. R# A- ? “新娘子?是可以吃的东西吗?”走了半天,还被一群人围着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我实在是又饿又累,此刻食物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 I1 u$ W t! V. n. f" b
“这可怎么说啊……反正娶新娘子的时候是要吃一顿的……”祖父被我问得有些为难似的,躲在镜片后皱着眉头笑着,好像在想什么。 9 b9 u4 y, C' a
而那位妇人似乎有些遗憾似的:“看着火翼少爷和我们小姑娘站在一起就想到冰鳍姑娘,我家没有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真是可惜啊……”
$ O+ D/ {! ?2 ^( }' j 我立刻想起了年糕被抢走的事:“才不要理冰鳍呢!总是跟我抢东西!” 8 {- x) t5 L# m5 P! V
“是吗!”祖父忽然笑的有些古怪,“你的新娘子可别让他给抢走了啊!”
- }7 D8 }* _/ @& }: p# j5 \ “那可不行!我一定会把新娘子藏得好好的!”我的话让庭院里的人们快活的哄笑着,开起了善意的玩笑。祖父则透过镜片注视着我,用一种奇妙的表情:“藏在那里最后还不是都被冰鳍找到!” 0 e, Z( i) o. L, }
一点也不错,虽然和我一样都是寻找失物的高手,可是冰鳍的准确率更高,因为除了拥有和我一样的眼睛之外,冰鳍还有一双可以倾听来自黑暗中无形之物声音的耳朵啊! 9 k+ y. i' Q4 l4 C, L. D8 J
“你准备怎么办呢?平时你都是怎么对付冰鳍的?”祖父的话里有一种劝诱……
6 |5 f! K: o, H/ z “我当然有办法!吃到肚子里最保险啦!”我得意洋洋的大声说。 Q# r1 g6 [& e8 l& s
不安的低语瞬间滑过整个庭院,又渐渐被沉默所吞噬。我没有发现身边的人们挪动着,让到了远处。槿花衣纹的妇人呆呆的看着我,战战兢兢:“到底是讷言先生家的……不是开玩笑吧?你真的要吃吗?” - x8 S6 W `. K) S! W
“不是你说的吗?”因为疲劳和饥饿,以及小孩子的任性。我的脾气也坏了起来,“你说来你家什么也可以吃,让我到饱的!”
* t# j. e" z: A& V6 G3 G6 t3 u6 x 如同弓弦紧绷一般的短暂沉默之后,忽然谁的大喊爆发出来:“不得了!他说什么都要吃啊!” : o' v0 @1 F" B4 D) d" ?1 m; P- W
“快逃啊……”张惶呼喊的语尾像被吞吃了一样蓦然的消失在夜色里。我听见奇怪的声音,像无数昆虫翅翼在扑闪一样的声音。
$ f/ {, H6 {) J- X F$ J5 i 如同离弦之箭般,不可收拾的光流缭乱的掠过我的眼前,像除夕夜的烟火。 ( j5 n% ~8 G: y$ h1 K
祖父拉着我的手,镇定的向门口移动。似乎有许多不成形的东西在晃动逃逸,像轻柔但却纷乱的羽毛一样不断扑打到我脸上。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 o, f' z0 n. L1 c4 \
“对不起啊,讷言先生,可能不能把小姑娘嫁到你家去啦!”我听见那位妇人乞求的声音。
! b( \- L) k2 a% a; X3 { “真失礼,我家可是很期待呢!”一向宽容的祖父忽然不依不饶起来,“我们可再也不来啦!”
7 ?% k- t7 f& V% A( w* o7 O 忽然之间,混乱的声音和羽翼的触感消失了——我知道我们已经跨出了大门。 3 g |/ B: b+ ], r5 M. R& }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漆黑的夜路。我学着大人那样叹了口气:“结果还是什么也没吃到……” + i1 B" H, Q1 e/ p! c. P% T
祖父微笑了起来,托了托眼镜:“想不到火翼也很厉害嘛!”
0 e6 M& S R& F6 u “什么啊?”我不解的抬头看祖父。 ; [) H* I+ N: _4 _+ r, ~
“这家人也没有什么恶意,可就是纠缠不休的。”祖父叹了口气,“我让你和冰鳍不要透露真实的身份也是为了防这样的人家,万一让冰鳍和这种人定了亲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啦!” / ~' w0 q. T, W6 k3 x! P6 f/ m6 f
“这是怎么回是啊,爷爷?” 1 _% L, v H& v A; H5 F _
“我本来是想让火翼你和她家的姑娘定亲的。你和女孩子的婚约当然是无效的,日后就用这个来搪塞这家人,”祖父松了口气似的大笑起来,“这招可有点险呢,万一那个女人发起狂来……” ) m! [" t8 X$ }( k
“会吃掉我吗?”我有点害怕,大喊起来,“爷爷就是比较偏心冰鳍嘛!” . ~8 }% m9 j) J3 \& l! Y
“火翼这样看爷爷啊?爷爷好伤心……”祖父装出要哭的样子,随即又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嘛!而且火翼把他们吓跑啦!相当能干呢!他们可以为你要把他们都吃掉呢!” 1 _' R2 N3 U# g/ F) H
“啊?我吃他们……”
1 [. J ]) |' `- U8 h; G/ {0 J “看来我是多虑了……你也许比我想的更善于和它们相处呢。”祖父抬头看向幽深的黑夜,“而且我也不可能永远保护你们……”
4 W C& J8 i8 S1 ^ “那可不行,爷爷不在的话,那家人再找来怎么办?” / I Y, v- ]" L- ?; Y" c
祖父笑得眼镜都要掉下来了:“不会了不会了,就是防这个,我在门口留下她们害怕的东西啦!”
/ e( u8 b6 B& i' H" Q; H& D: Q 当时我没有去思索祖父的话,因为我忽然发现妈妈并没有跟上来。我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祖父推着滑到鼻梁上眼镜:“别担心,一回去准能见到妈妈!她和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啊……”
: g+ U( G7 N) @7 j9 l& p5 |5 e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祖父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 m2 Z. H# }0 o, M& e; a+ P: s o9 ~ 东北角的家门口,我看见冰鳍坐在台阶上,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一看见我他就站了起来,拍了拍牡丹纹紫棉袍上的灰尘:“爷爷!”他叫我身后的祖父,声音有些委屈:“爷爷果然比较喜欢火翼呢,都只带她出去……” ( ?! S# z: g a0 @* [" ^
祖父一手摸着我的头,一手摸着冰鳍的头:“这回你可要好好谢谢火翼啊,冰鳍……” + e- L" p. F3 c
冰鳍拉着我的衣角,我知道这是他道歉的表示:“火翼一定很害怕吧,下次换我保护你。”
* F- F8 O( a* c8 E) G 我们并没有抬头去看,但都知道得很清楚——祖父笑了,笑得很安心。 ! S2 x: b+ a. l
妈妈呼唤我们的声音忽然从大门内传来,我们回头望时,妈妈已经换了家常的衣服,正穿过天井向我们走来。她果然先到家了!
' U' [5 ]$ x; ?# h- M1 Y6 W: o 转过屋檐的阴影,西斜的阳光正穿过院墙上的花窗,照在妈妈脸上……
8 t/ c f. B1 O9 a 怎么会有阳光呢?现在不是深夜吗,刚刚举行了槿花宴的黑夜啊——我回过头想向祖父询问。冬风卷着枯叶,掠过门前的青石板街面,疾驶向未知得远处————那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7 ^! F% x8 S$ O* h3 p6 {
掌心中似乎有什么,硬硬的。我低下头,发现祖父的老花镜正静静的躺在我手里…… 5 W9 ]/ c4 P. O2 z& G
多年之后我向家人问起槿花之家的事,可所有人都说我们并没有住在旧城七巷的熟人。虽然那里是有棵槿树,但树下绝对不会有挂红灯笼黑漆大门的,因为那一带都是高大的院墙。 $ p; ?. i7 \) ]0 ? E4 `
连妈妈也不记得那一场夜宴了。我提醒她那夜她穿着孔雀翎毛花纹的新旗袍,可妈妈立刻生气了,说那件旗袍冬天做好,夏天准备拿出来穿时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7 S( ]; S7 S0 `( Y P0 Q: L, K1 V
婶婶和祖母也笑我说那段回忆漏洞百出——冬天哪来的槿花呢?
( `1 p4 N. f# Z9 B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我穿着六岁生日的小棉袄跟祖父去参加宴会,可是祖父在我四岁那年就已经过世了!
0 y4 w; P/ r& G: L 准是做了个梦,妈妈下了结论,小孩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差别。
7 M& D" ~7 M/ C" g' _7 ` 听到大人这么自信的话,我和冰鳍看了对方一眼,偷笑了起来——我们知道的,旧城七巷的槿树那里是住了不少的人家,他们就靠这槿树为生。这株巨树是它们的居所、食物、甚至陵寝。 5 ^$ @1 c/ C& p: m' m( \. j
妈妈的那件孔雀翎毛旗袍是找不回来了。因为正是它以妈妈的形象跟着我们去赴那场槿花夜宴,它还在那家人的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今天。
. E9 x: m; u/ _) s7 i0 e 不信可以看槿树根部的苔痕,苍绿的苔钱结成了一个又一个孔雀翎眼的形状。就像在树上围了一匹华丽的锦缎。 6 p T& g7 o- }, V+ w ?3 S
因为有它在的关系,那个温柔文雅得妇人和她眉间有槿花胎记的女儿再也没来找过我们。她们是不敢出门的了,不奇怪,孔雀本来就是她们最怕的东西嘛。 $ t1 B) R* f0 J& s* s* {, s0 M
偶尔我和冰鳍路过这棵槿树的时候,会看见两条美丽的白蛇攀在高高的枝头乘凉,其中那条额上有绯紫色槿花斑纹的那条每次看见我都躲进树洞里去,然后探出头来偷偷看我,好像很害羞,又好像有点怕我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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