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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侠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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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28 06:48: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楔子

宋高宗绍兴三年。

三月早春,一群南归的北雁从寥落天幕中掠过,留下一串串凄厉的长鸣。

万里关河风雨飘摇。

长城之内狼烟四起,羽书飞驰,黄河两岸金鼓震震,战旗翻飞,广阔天地竟无半分春色,只有浓浓的杀伐之气充塞长天。

血红的残阳低低压在广袤的平原上,远处青山被点染出一派诡异的紫气。

千家今有百家存。附近的村落都早已被战火焚灭,遍地残砖碎瓦依旧泛着刺目的红光。风来草偃,才发现这碎瓦上红光并非夕阳返照,而是已饮透了人类的鲜血。

血色,触目惊心,而被血色染透的泥土,却透出浓重的腥甜之气,让人几欲呕吐。

更近的地方,连碎瓦也没有,有的只是遍地尸骸枕籍。生命在这里成为最卑贱的浮草,如同风中飘摇的芦苇,前一株刚刚倒下,后一株就压了上去,在夕阳下无声的FB,无人在意。

这,就是战场。

万里角鼓声悲壮。

任长风咬着牙将缠在肩头的破布撕下,露出里面几乎溃烂的伤口。他痛得咬牙切齿,但仍忍住了没有叫出来。

在他的师弟们面前,他就仿佛是铁人一般,在金军阵营里冲杀十余度,斩了一名千夫长,八名百夫长,悍勇无伦,但现在,躲在自己的寝帐中,疗治这过度严重的伤势,他只想痛就吼出来,苦就哭出来。

但他不能。

因为他率领的这只部队,就只剩下一百三十一人了,这些人若是看出他丝毫的退缩与怯懦之意,他们的士气就必定会瓦解,他们将再也走不出这片丛林。

丛林外是万千的金与伪齐的兵马,他们已被困了三天三夜。

任长风咬着牙,将掺了药的泉水浇在自己的伤口上。药刚沾肉,立时又痛得他呲牙咧嘴,他一拳打在自己的脸上,深深为自己竟然连这点痛都忍不住而羞愧。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掌门——若是有他在该多好,他一定能带着他们冲出去的,就像他曾经带着自己,从数百追击者中冲了出去一样。

这世界上简直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就算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也一样。

但这次所面对的乱军实在太多,能否活着回去,任长风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

忽然布帘掀起,他的师弟荀鹤钻了进来。见到任长风正自己洗涤伤口,荀鹤急忙抢过去,接过了长风手中的药瓢。两人合力,这才将伤口洗涤干净,拿了新布,包扎起来。荀鹤却不走,望着任长风欲言又止。

任长风皱眉道:“你有什么话就说,若没话,就赶紧回去睡觉,养好了力气明天杀敌!”

荀鹤仍然犹豫着,终于,仿佛实在忍不住了,期期艾艾道:“师……师兄,我们能不能将那些人丢下?”

任长风莫名其妙,道:“什么那些人?你说那些金军么?丢下他们,恐怕不容易。”

荀鹤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说,是那些普通的兵丁们,若是只有我们昆仑派的弟子,我们肯定能杀出重围去。”

任长风一怔,他就觉得胸口火烧火燎的,一股怒气忍不住冲了起来:“你说什么?”

荀鹤感受到他的怒意,低头低声道:“反正他们冲不出去,也是死。”

任长风只觉自己的怒气越来越烈,他强忍着这股要迸发的狂怒,竭力沉稳了声音,道:“荀师弟,我们是昆仑派,是名门正教。掌门怎么训导我们的?命可丢,义不可丢!咱们为什么放着清修不为,要投入刘光世的军队,难道是为了封妻荫子么?咱们是为了这天下,是为了这百姓!你这时候撒手一走,跟那些万恶的金人有什么两样?”

荀鹤被他的怒气压得抬不起头来,任长风看着他,这是他最小的师弟,也是入门最晚的师弟,他还不到十七岁呢。任长风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了起来:“荀师弟,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我已有了计较,你随我来
他带着荀鹤,大踏步走进大帐,击鼓将士兵全都召集了来。一百三十一人中,十三人是昆仑弟子,号称长门十三剑,而另外的一百一十八人,则是普通的士兵。在经过包围,突围,冲杀的连环折磨后,这些士兵的身心都已经极度疲惫。烛光摇曳中,任长风的目光掠过他们憔悴的脸,他的心忽然很痛很痛。

这些都是为了残破的家园而战的普通百姓。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神州陆沉,也不知道什么是亡国灭族,他们只是想保住自己那小小的家园,但现在,田园阡陌已成了断壁残垣,他们的父母,妻子,兄弟姐妹,都只能在这无穷无尽的战火中受着炼狱般的煎熬。

任长风目光抬起,掠过烛光照不尽的黑暗,他仿佛看到整个大宋国朝都在这寒夜的风中飘摇着,万千生灵在呻吟。

如果连这百姓、家国都保不住,学武还有什么用?

任长风忽然打开背后的大箱子,里面是血衣,从死亡的金兵与伪齐兵身上扒下来的血衣。

任长风道:“昆仑派的弟子站出来。”

他的十二个师弟闻声站了出来,任长风道:“你们站到我身后。”

十二个师弟们虽然不明白大师兄是什么意思,但仍然默默听从了。

任长风看了荀鹤一眼,道:“你留下来。”

荀鹤答应了一声,任长风对着留下的人道:“你们每人拿一件衣服,换上。”

战士们向来是习惯于听从命令的,各各将自己的战甲解下,换上箱子里的异国兵服,任长风亲自给荀鹤换好了,轻声道:“你领着他们埋伏好,一会我跟你师兄们冲出去,将敌人引开,你们趁着黑暗混乱杂进敌军,就可以脱身了。你要带好他们,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荀鹤脸骤然抬起,大声道:“大师兄,不行!”

任长风厉声道:“我说行就行!”

荀鹤不敢跟他对视,喃喃道:“我……我要跟着你。”

任长风不再理他,转身对十一师弟们道:“我们走!”

荀鹤嘴唇哆嗦着,忽然大声道:“你们……你们这是送死啊!”

包括任长风在内,十二名昆仑弟子都听到了,但没有一人的脚步有半丝迟疑。是的,他们是去送死,但却是为了这一百一十九人能活下来。

是为了光复神州,是为了他们的信念。

铁衣如雪,他们昂然而出。荀鹤的眼泪流了下来,他跪倒捶地大哭。

任长风盯着那迎风飘扬的两只大旗,那是金国与伪齐的帅帐所在,也是重兵囤积的地方。他沉声道:“咱们冲下去,砍了金国的大旗!”

十一弟子都是豪情满腔,大声道:“好!”

任长风厉啸一声,道:“走!”

十二人卷起了十二道狂风,卷起滚滚尘土,向金军冲了过去。

任长风真气运处,就觉得肩头的伤口宛如火烧火燎一般痛,手中的玄铁重剑几乎举不起来,但越是如此,他的战意就越是干霄裂云,厉啸声惊天动地中,十二人已然冲到了营前,任长风重剑威猛无匹地击出,硬木大门立即裂开!

金军立即警觉,战鼓金角声连绵响起,灯火辉映中,万千金军立即行动了起来。任长风大叫道:“今日就是我们报国时!”

身子跃起,重剑幻成一团光影,将身子裹住,劈头盖脸将一名金军撞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跟着冲进了人群中。

这时还管什么招式?真气灌注剑尖,就是一通猛砍。十一师弟紧紧随在他身后,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阵势,迅速向大旗冲去。金军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大军还未集合,就被他们抢到了中军之处。

猛然一阵连环的锐啸响起,一只铜锤猛地落在了任长风的身前。劲风猛恶,任长风前冲之势不由一滞,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知道,金营中的十二铁卫已经到了。

中原有武林,塞外也有习武之人,听说其武功精微奥妙之处,并不亚于中原。这十二铁卫个个力沉招猛,大是劲敌。若是平时遇上,任长风自也不惧,但在此千军万马之中,就成了追命的阎罗。然而任长风既然存了必死之心,自也不惧,重剑翻舞,直抢进十二铁卫中去。

十一师弟紧紧随着他。任长风见金兵全都围了过来,知道计谋已然奏效,只要将他们引开,局势一乱,荀鹤与那些人就有逃走的机会。他大喝一声,一剑硬往铁卫的铜锤上击去。

剑重锤沉,两人都是手臂酸麻,任长风真气恢复极快,又是几声大喝,重剑宛如狂风暴雨般击出,登时十二铁卫出现了个缺口,任长风身子冲出,一声怒喝,重剑脱手,宛如一道凌厉的电光,倏然击中了那杆大旗。

尘埃飞扬,数丈高的大旗轰然倒地。

千军万马立时肃然,谁也没想到,被这十来个人冲进来,竟然将他们象征着军威的大旗砍倒!突然,金军都是一声暴喝,宛如狂涛般冲杀过来。任长风手中没有了兵刃,只好用拳头迎战,刹那间,长空碧血横飞,已中了不知几刀几剑。

他忍痛大吼道:“往外冲!”

但这又谈何容易?昆仑派虽然精擅轻功,但在这千万人马中,又如何施展?十二人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也不过才挪动了几十步。

外面的金军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任长风豪笑道:“今日就算冲不出去,也不算亏本,我们杀!”

师弟们都是大笑应声,他们早就存了必死之心,昆仑派人,向来就是侠义干云,死得其所,死又何妨!

猛地营门中的金人一阵大乱,许多金人竟然自相攻击起来。

任长风心念一动,嗔目狂喊道:“荀鹤!你为什么赶来!”

人影翻滚中,一个穿着金人衣服的身影纵跃而下,正是荀鹤。他将头盔揭掉,惶然道:“他们不走,非要杀过来!”

金军一乱,就有了可乘之机。任长风心下焦躁,急忙率着师弟们向营门杀去。却见他的那些部属们正咬着牙,疯狂地向里冲着。他们都穿着金军伪齐的衣服,黑暗之中,真正的金军反而分辨不清,不由得自相残杀,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倒让他们迅速斩杀冲了进来。

任长风长叹道:“你们这又是何苦!”

外面一圈人疯魔一般挡住金人的进攻,里面的宋兵忽然都提刀而立,向着任长风深深鞠了个躬,然后他们冲出去,将外面的人换进来,这些人也都提刀一躬到底,一名老军惨然道:“我们知道任将军是为了我们好,但我们活下去有什么用?杀光金人,任将军远比我们有用得多。任将军是仁人,只要我们一人还活着,任将军就决不会离开,那么,就让我们用命劝将军一次,走吧,聚集满了力量,再为我们报仇!”

他们突地一声大喝,全都扑了出去。他们不是杀敌,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嵌住敌人的兵器,为任长风争得一线的生机。他们打翻了头盔,露出本来面目,双目全都仇恨之极地盯着金军。对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也都不禁为之一窒!

任长风发出了一声惨啸,昆仑弟子尽皆双目赤红!

这都是他们的兄弟,他们生死与共的兄弟!

荀鹤看着遍地鲜血,心中那一点怯懦、退让也被仇恨的火焰焚成灰烬,他大吼一声,拔剑冲了出去。

任长风忽然出手,一把将他拉住,一字字道:“走,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

两人突然对视,眼中都有泪水涌动。他们最后看了这血肉与生命的雕塑一眼,霍然投入了黑暗。

任长风只觉得胸膛炸裂,他发誓,有生之年,他一定要竭尽全力,赶走金虏!赶走金虏!

但又如何做呢?

他想到了他的掌门,只有他,才能带领着他们光复神州。

任长风带着师弟们脱出重围,连伤都顾不得疗,便赶到了襄阳城,掌门暂居之处。

他一定要找到掌门,因为他绝不愿让那些勇烈的军士白死!

神州真的能光复么?

中原已被战火与热血染的赤红,苗疆却依旧草木繁荣,花海无边,在青山秀水中徐徐铺开万丈锦绣。

锦绣画卷五彩迷离,一颗明珠掩映在青山绿水之中,透出妖异的光芒。

五毒教,神魔洞。

颜无柔轻轻哼着歌谣,走进了神魔洞。

她今天的心情很不错。春色旖旎,山花开了遍野。她的鬓角插着一朵火红的杜鹃,更映衬出她那娇弱秀丽的容颜来。她的逍遥功,也刚好修到了第六层,再修一层,她就可以进入无想境界,成为名副其实的绝顶高手。

何况她还是五毒教的副教主,特别恩准进入神魔洞修习武功,这又是怎样的殊荣?

唯一遗憾的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教主了。

他在哪里?

颜无柔轻轻叹了口气,火红娇艳的杜鹃花再也引不起她的兴致,她息了歌声,缓步进入神魔洞。

没有人知道神魔洞中藏着什么,连颜无柔都不知道。她只知道穿过这片目不见物的黑暗,就会有一间小屋,那里面有她需要的所有东西。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她只知道,凭着这些东西,五毒教必然能发扬光大。

因为她相信教主。

现在,她只在小屋里看到一件东西。

一尊白玉雕成的观音,静立在小屋中心的紫檀木桌上。观音一手张,一手合,双目微闭,似乎在为人间的苦难叹息。

颜无柔的脸色变了。她抓起那尊观音,只见它张开的手上刻着一行字:召集派中高手,到武陵山来。

武陵山!

颜无柔低低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她知道这座山,距离神魔洞并不远。

她马上走出神魔洞,拿出引凤箫,吹奏了起来。

箫声才起,距离神魔洞不远的一座山洞忽然闪起了几点寒星般的目光。

这是一个早就荒废了许久的山洞,里面积满了山兽的粪便,近在肘侧,五毒教数度派人侦察过,那洞又小又窄,一眼能看得到底,实在不能藏身使用,所以五毒教并没在意它。

但现在,这洞中亮起的每一双寒星,都绝不比颜无柔暗多少,而且寒星竟有五双之多。随着颜无柔率领弟子离开总坛,那些寒星也缓缓移出了山洞。

那是五个很老的人,他们全身都裹在黑衣中,几乎垂肩的长眉泄漏了他们的年龄。他们似乎习惯了长久蜷缩在黑暗窄小的山洞中,纵然出现在阳光下,却仍然紧紧缩在一起,仿佛一只篮子就能装下。

为首的老者手中拿着一只狰狞的青铜鬼首,喃喃道:“五毒教为什么偏偏要去武陵山?难道他们竟然知道了咱们的事?”

另外几个老者哑声道:“咱们须得早一步赶过去,莫要让他们抢了先。只要咱们先到,五毒教就算人多势众,也总不能不讲理。”

另一老者冷笑道:“咱们在门主的指引下,已然练成了九子神龙,五毒教讲理就罢,不讲理,咱们就硬打!我们百蛊门忍了这么久,天幸降下这么个英明神武的门主,也该出头了!”

五位老者齐声道:“好!”他们忽然转身,向洞中钻了进去。

五毒教下了山,百蛊门入了洞,苗山便沉寂了下去。良久,良久,远处高耸的山顶上,忽然升起了一丛淡烟,烟雾缭绕中,现出了三个人。

三个浑身白衣,就如同僵尸一样的人。

他们直直地站着,绝不动分毫,盯着百蛊门的洞口,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也仿佛冰住了。良久,左边那人道:“大哥,百蛊门也赶向了武陵山。”

右边那人道:“大哥,百蛊门一定是得知什么讯息,知道咱们宗主要显身武陵山头,所以赶过去图谋不轨。咱们一定要想个办法啊!”

中间那人沉默着,冷冷道:“千巫宗沉寂十年,就是为了百蛊门这个世仇。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要随着宗主发扬光大,可不能中了百蛊门的暗算。咱们必须想个万全的法子才是,武陵山我们必须要去!”

左边人道:“有什么法子?”

中间那人冷笑道:“百蛊千巫妄自尊大,却落得连五毒都斗不过了。这世上奇人异士多的是,我们不妨联合别人,将百蛊门吃得死死的!”

另两人齐声道:“如此甚好!”

又一股淡烟闪过,三人的人影渐渐恍惚起来。只听一人问道:“大哥,你说宗主这次在武陵山上召集我们,到底所为何事?”

艳阳漫天,淡云翻卷,却又仿佛蕴涵了无数的疾风骤雨,等待落下。

五毒教近年十分兴盛,自教主以下,便是副教主颜无柔,朝阳护法许朝旭,夕月护法陆夕裳,四大接引使成微、住翳、坏乘、空明,以及十二散花使。颜无柔带领他们,踏上武陵山山路。

武陵山山色秀丽,山上奇木异兽,生生繁衍,是附近数十寨苗人采药收蛊的胜地。近日春光潋滟,满山翠色散为烟岚,又被雾气凝为实质,随着山风扑面而来,沾上了众人的衣衫,让人心胸为之一阔。

然而,颜无柔纤秀的双眉却皱了起来。

上武陵山只有一条崎岖狭窄的小路,此刻,这条小路口两边赫然立着两只巨大的金蝎,足有三尺长,正趴伏在一方巨大的红毯上。

那红毯正中绣着一个篆字的“蛊”。

颜无柔喃喃道:“百蛊门在这里做什么?”她转头对散花使清月道:“咱们门派聚会,哪里容别人插手?你拿着本教令牌上去,就说本教有事,借武陵山一用,让百蛊门让我们一日。”

清月答应一声,越过两只金蝎,走上山去。不多时,就见她阴沉着脸走了下来:“他们说有急事,决不出让。我跟他们磨破了嘴皮子,他们就是不肯答应。”

颜无柔双眉陡竖,许朝旭低声道:“百蛊门也敢违抗咱们的命令?我们一起杀上去,索性灭了他们好了!”

颜无柔脸上煞气闪露,突然笑了笑,道:“今日教主召集我们,还不知是什么大事,岂可妄动干戈?何况据说百蛊门近日好生兴旺,我们犯不着惹此大敌。不如你亲自上去一次,跟他们说,只要今日他们将武陵山让了我们,我们就帮他们灭了千巫宗如何?”

许朝旭变色道:“千巫宗最近出了几个奇才,我们要吃下他们,说不定会折损人手的!”

颜无柔淡淡道:“那又如何?教主既然选在这里,必然有他的深意,无论如何,今日必定要上武陵山,而且绝不能放别人上!”

许朝旭点了点头,陆夕裳道:“师兄,我陪你上去。”

许朝旭知道她生怕这次再谈不成,免不了一场恶战。他们两人本是同门师兄妹,感情甚笃,不忍让他独自涉险。

两人并肩上山,颜无柔微笑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却觉他们太过担心了。

百蛊门与千巫宗乃是百余年前纵横天下的奇门大派,当年全盛之时,声威甚至在少林武当之上。但两派结仇极深,百年来死斗不休,声势大为衰竭,如今已沦为江湖上的三流门派。以五毒教名列当今江湖七大门派的实力,颜无柔答应百蛊门出手灭了千巫宗,那实在是送了百蛊门天大的人情,料想百蛊门再有急事,也必定会退让的。

哪知她思量未已,山顶上突然腾起了一团淡淡的紫烟,迎着明亮的日光,就见紫烟中隐约升腾着几点金星,迅捷地腾舞着。

颜无柔脸色倏变,道:“大家随我冲上去!”

当下众人运起轻功,倏忽之间就窜上了山顶。就见许朝旭的牧日神鞭与陆夕裳的逐月锄幻出两团紫气,将他们两人围得风雨不透。他们身周,站着五个黑巾蒙面老者,须发皆白,看去仿佛已有一百岁了。

几人身前各自腾舞着一只奇虫,金光闪闪,不时疾窜而起,向许、陆二人恶扑而下。许朝旭与陆夕裳本是江湖上第一等的高手,但面对着这奇虫,竟然束手缚脚,空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毒功,但这些奇虫竟似不畏牧日神鞭与逐月锄上的先天五行毒气,无从施展。

颜无柔身子还未落下,一只奇虫形似蜈蚣宛如金云般飞了过来。颜无柔逍遥功运出,五条紫气从掌心生出,将她手掌护住,一把向那奇虫抓去。才一入手,就觉那奇虫撞来之势强猛之极,不禁微一错愕,倏然就见那奇虫身体两侧足有七寸长的脚爪云团一般浮动,向她的手掌覆下。她第一次见这等奇诡的蛊虫,不敢冒险,一抖手,将奇虫向黑衣老者摔去。

黑衣老者双掌纵横舞动,宛如翩翩蝴蝶一般,将那奇虫接在手中。他看出颜无柔畏惧奇虫,冷笑道:“大名鼎鼎的五毒教,却原来……”

他本想出言奚落,哪知奇虫身上突然涌起了一股烈火般的力量,顷刻之间穿透他的手掌,循着手臂直窜而上!他心中一凛,下半截话就说不出来了!

颜无柔微笑看着他,道:“继续说啊,我们五毒教原来怎样了?”

颜无柔知道这奇虫不畏剧毒,所以就将毒性附在了奇虫身上,黑衣老者一触,逍遥功登时发作。那奇虫乃是天地灵物,逍遥功无用武之地,但黑衣老者却是血肉之躯,又岂能抵挡?眨眼之间,黑衣老者汗如雨下,一脉紫气从手掌直升到了肩头,循着气血运行向心房攻了过去。

颜无柔有心扬威,这一击之际,已用上了第五层的逍遥真气,真气蕴涵后天五毒,烈金攻,巨木守,炽火外扩,柔水内蓄,玄土碎击,黑衣老者连用几种解毒之药,都无法压住这连环纠结的五种剧毒。不多时,一条手臂已完全变成了紫色。

颜无柔微笑不语,周身劲力都在暗暗提聚。她对今日之会期待已久,百蛊门竟然敢一再拒绝她的请求,早就引动了她的杀心。百蛊门若是顽抗,那就索性将他们全都灭了好了。

那百足奇虫似是感知到主人的危险,发出一声长啸,突然一口咬在了黑衣老者紫黑的肩头。颜无柔笑容不减,她对自己的逍遥真气极有信心,就算是击中了石头,也必会石心粉碎,这奇虫虽然灵骏,又能做的了什么?哪知她笑容方灿,奇虫忽然松口,从它咬出的小孔中,竟慢慢流出了紫血。

颜无柔的秀眉再度竖起。她知道自己的逍遥真气一旦入体,五种不同属性的毒气互相纠结盘绕,中者气血被完全控制住,是决不会外泻的。这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的逍遥真气被破了!

这通体金色,奇形恶状的蛊虫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通灵的本领?颜无柔玉白的手掌忽然就蒙上了一层紫气,而在同时,她的双眉几乎聚成了一条陡竖的线,她已动了杀心!
突地,山下远远传来了一声清啸。

那啸声来得好快,起时尚在一里之外,倏忽之间,已如九天雷霆,奋迅落在当场!只听一人大笑道:“各位豪杰驾临武陵,在下深以为幸,但今日本派有要事,就请各位回吧!”

那人仿佛卷着狂风而降,声如雷,人如龙,气势如山!

颜无柔脸上变色,冷笑道:“任长风,你不在刘光世的军中,到这里来充什么主人?”

任长风笑的时候,脸上的伤痕就仿佛一起笑了起来:“军中寂寞,没有美人,有什么好呆的?我还是到这里来跟你做邻居的好!”

他本是豁达之人,虽然惨败心死,但想到就要见到掌门,平生愿望就要有了眉目,心怀大畅。见颜无柔俏生生的脸板着,忍不住嘻笑两句。

颜无柔气得脸色煞白,怒道:“找死!”

任长风笑道:“某家生平最不怕死,只是怕不得好死而已。这副大好头颅在此,谁来杀我?”

颜无柔道:“我来杀你!”

她的手忽然伸了出去。逍遥真气凝结为一线,破空向任长风刺了过去。她痛恨任长风轻薄,这一刺看似轻易,其实已用上了第六层的逍遥真气,五种后天毒气凝结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再不分什么金木水火土。

毒,就是毒。这一招竟已到了反朴归真的绝高境界。

任长风脸色微微变了变,笑道:“你真的要杀我?”

他的手一扬,背后那柄黑沉沉的大剑突然就弹到了他手中,狂风大作,任长风一剑劈空斩了下去!

这一剑才出,登时剑气卷绕着空气,发出一连串嘶啸的震响,这一剑以拙破巧,强悍之极,颜无柔心神不由一分,急忙躲闪,重剑轰然斩在了地上。

颜无柔就觉身子一阵不稳,脚下的大地似乎被这一剑震碎,振荡出一阵土浪,一直挥到无穷远处。不只是她,连那五名黑衣老者也一齐变色,尽皆震惊在任长风的这一剑之下。

任长风慢慢收剑,依旧负在背后:“这一剑旨在扬威,所以就不往你身上斩了。你们快些下山,我不为难你们。否则昆仑重剑,不是你们所能抵挡的。百蛊门、五毒教向来多行不义,我一定会替天行道的。”

颜无柔盯着他,任长风笑容不变,颜无柔的目光若是利剑,那他的笑容就是巨石。有什么剑能够刺穿巨石?

颜无柔霍然回头,冷冷道:“你们听见没有?不如我们联手,先赶走他再说!”

五名黑衣老者齐齐沉默,突地齐齐道:“同意!”

颜无柔脸上又露出了柔媚的笑容:“那就对不起了,只不知昆仑重剑能不能斩得了这么多人?”

她挥了挥手,朝阳、夕月,接引、散花,一齐踏上一步,与那五名黑衣老者将任长风围住。颜无柔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因为她知道任长风已经插翅难逃了!

任长风狂笑道:“五毒教副教主,哪知道竟如此愚蠢!”

颜无柔脸色更沉,她只想看到一件东西,那就是任长风的人头!逍遥真气霍然冲出,凌空冲卷成一个五彩的凤凰形状,向任长风疾舞而去。这一招已是第七层逍遥真气的运用,颜无柔痛恨任长风,勉强运用,脸孔霎时苍白。

她一出手,五名黑衣老者立即人影闪动,向任长风逼了过来。他们新得秘法,练成了九子神龙中的五子,心狂气傲,虽然震惊于任长风的重剑之威,但自忖无败,也存着立威之心,一出手就是最凌厉的五龙合击!

哪知他们人影才动,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五阎王,咱们已经练成了鬼仙子啦!”

这声音才出,五名黑衣老者齐齐大惊,身子立即顿住!

碧树丛中,日影之内,隐隐可以见到三个淡淡的身影。他们都是一身白衣,连那张脸都是惨白色的,虽然烈日当头,但众人都是心头一寒。这三人的面皮就如僵死已久,说话的时候绝不动分毫,唯有一头极长的白发,直向后披飘开,就如怨死的厉鬼一般。

见黑衣老者不动,三名白衣人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我们真是天生的对头,你们修成了九子神龙,我们就练成了鬼仙子!可惜九子神龙要九人同施,你们五只阎罗,顶多能发挥其一半的威力!”

黑衣老者冷冷道:“鬼仙子也要五鬼齐飞,你们三只吊死鬼,能做得了什么?”

双方都是狂怒,恶狠狠地盯着对手,目中几乎喷出火来。但八个人却都绝不敢先动分毫。五只奇虫盘舞在黑衣人身前,白衣人大袖飘飘,覆盖而下,袖中鼓囊囊的,也不知藏着何物。

任长风重剑斜出,攻向颜无柔,道:“牧日神鞭蕴先天毒火,逐月锄藏先天毒水,接引主攻,散花主守,五毒教纵横天下,强人高手的确很多。但我们昆仑派就少了么?”

他陡然一声长啸,只听轰然一声,武陵山上竟然响起了几十道啸声!颜无柔惊愕之下,招式等缓。只见人影错乱,十几名昆仑弟子突然显身,将五毒教众包围在中间!

任长风笑道:“怎样?各位都下山去吧!”

长门十三剑一齐出剑,抵住颜无柔。整齐划一,就如一人所使一般。颜无柔就算有通天的武功,但同时面对着这么多重剑,也是惶然无计。任长风转头对三名白衣人道:“今日多仗三鬼仙之力,来日定当图报。就算倾昆仑之力,帮你们灭了百蛊门又如何?咱们还有要事,三位先下山吧。”

鬼仙不动,淡淡道:“任先生曾说我们若帮你击败百蛊门与五毒教,当答应我们一件事。”

任长风傲然道:“那是自然。某家向来说一不二,三位只管放心好了!”

鬼仙淡淡道:“我们只想求任先生一件事,那就是请任先生下山!”

任长风脸色陡变,目光宛如利剑刺在鬼仙脸上,渐渐冰冷:“三位果然是要某家出手了?”

三鬼仙冷然不答,只是脸色更白了一分。

任长风脸色变幻,道:“若是别时,某家一定会让,但掌门有令,说有要事让我们在此等候,却是不能相让的!”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铁剑来,正是昆仑派的铁剑令。

三鬼仙脸色更白:“我们的理由跟任先生一样,我们的宗主也让我们在此等候来着!”他们手上所托的,却是一个奇怪的银符。

五阎罗怪叫道:“你们这三个混蛋什么都跟我们作对,我们门主也要我们在此等候!”

阎罗怪手一翻,亮出了一枚青铜鬼头印来。

众人都是默然,看来没有一派肯相让了。

颜无柔心头雪亮,四派弟子分被掌门召集到此,显然是此地要发生什么大事,要不就是有什么异宝出现,可不能让教主失望!

她俏脸上闪过一阵决然之色,道:“你们不要争了,统统都下山,这武陵山我是要定了!”

她右手急速探出,五道紫气连环飙出,分别弹向三鬼仙、五阎罗、任长风。她那娇柔的身子跟着纵起,厉喝道:“今日要与我争者,有死而已!”

任长风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顾不得怜香惜玉了!”

重剑飙风掣电击出。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金芒闪烁,五阎罗、三鬼仙也驱动各自的金色奇虫,向颜无柔攻至。而这漫天的光芒中,夹着几似暗影,宛如烈日之下的光芒,一齐涌向颜无柔。既然每个人都觊觎此山,那就杀得一个是一个!

颜无柔顿觉万钧巨力一齐涌来,几乎将她护身的逍遥真气碾碎。但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是的,她终于可以为他将这条命拼掉。

她的双手宛如凤凰飞舞一般交舞着,要将逍遥真气最美丽的一招用生命奉献出来。

然后,她死而无憾。

突地一声清叱落下:“住手!”

一道银色的人影疾插而下,向任长风的重剑上抓了下来。

任长风剑重四十八斤,这般全力挥动,无疑千斤。但却被此人一把抓住,重剑登时滞住。任长风双手剧震,重剑脱手,被那人抓在手中。跟着光芒如水银般泻出,就见玄铁重剑在那人手中竟挥洒自如,有如无物。剑光卷地,将五阎罗之金芒、三鬼仙之暗影一起逼开。

只听蓬的一声响,颜无柔灌满逍遥真气的一掌,击在了那人背上。

一阵异香蓬然散开,来人身子微微摇晃,转过身来。

来人全身笼罩在一层银光之中,广袖垂地,在山风中徐徐飘举,宛如神仙。奇长的衣袖上又结着十数根银色的缨络,同时在碧色的山岚中飞舞盘旋,光晕流转,仿佛深秋的月光织成一般。

而更为引人瞩目的是,他的肩头伏着一只紫色的小兽。

小兽全身披着深紫色的毛皮,更无一根杂毛,身子虽只有幼猫大小,但一蓬巨大的尾巴徐徐垂下,足有三尺。远远看去,全身宛如一匹紫色的锦缎,搭来人肩头,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这便是传说中产自蓬莱仙岛的上古异兽,檀香兽。

这种神兽体具异香,每两百年才能繁育一次后代。幼兽前一个百年内几乎终日伏在母兽身上沉睡,此时也是香气最为浓郁之时。百年后,幼兽紫色毛皮变为金色,开始成长,长成后足有狮虎大小,为百兽之长,啸傲山林,人类绝难接近,更不要说驯化了。

然而,这种檀香兽极为恋母,若等小兽出生之时,将母兽引开,等它睁开双眼,小兽便会将第一眼看到之人当作母亲,言听计从,追随终生。传说中,晋时仙人赤松子曾如此收服一只檀香兽,豢养数百年,最后与之共登仙境。

如今檀香兽已濒临绝迹,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寻到蛛丝马迹已是万幸,更不要说驯养。何况母兽生产之时凶猛异常,绝非人力可控,得到一只尚未睁眼的小兽又谈何容易?

众人正在为传说中的神兽现世而惊讶,神兽主人却已经抬起头来。

他的神态极为闲雅,银色的长发披垂下来,与那袭银衣融为一体,几乎遮住了大半面目。透过散垂的乱发,可以看到他目中深邃的神光。

那神光中有着莫名的怅然,却又温煦沉静,就宛如夜空寒星所凝,传影照神,深不可测。仿佛包罗万物,又仿佛只凝注着眼前之人。

颜无柔心神大震,忍不住叫道:“教主!”

她心一宽,教主来了,天塌下来,都没关系了!

教主温煦地对她笑了笑,只听场中轰然一阵喊:

“门主!”

“宗主!”

“掌门!”

五阎罗、三鬼仙、昆仑弟子喊完之后,都是齐齐一愕,他们呼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颜无柔一惊之后,迅速恢复。无论教主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她都不会怎么惊讶的。她只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直到用尽所有的逍遥真气。

任长风的惊讶显然比别人更多,因为昆仑是正派,是堂堂正正的名门大派。昆仑的掌门,怎么会是百蛊门、千巫宗、五毒教这些邪派之长?

他怔怔地盯着掌门,这个叫做宸随云的人,这个他本要跟着光复神州的人。

颜无柔急急问道:“教主,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宸随云身子晃了晃,咳出一口鲜血,微笑道:“无柔,你的逍遥真气又强了些。”

颜无柔笑了,她带着泪,笑着看着教主。

宸随云抚着手指,指上是深深的一道剑痕,对任长风道:“两年前我可以空手夺你的剑,现在却已不行了。”

任长风面容一阵痛苦的扭曲,低声道:“掌门,你真的也是这些门派之主?”

宸随云点了点头。

任长风叹道:“我本要你解我心头最大的疑惑,但正邪不两立,我……”

他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我知道叛出师门要自废武功,但我宁愿自废武功,也不愿跟这些宵小共立!”

三鬼仙阴恻恻道:“若要我们跟阎罗在一起,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活!”

五阎罗冷笑道:“说来说去都是你们占便宜了?要不要现在就比试一场?”

场中气氛陡地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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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28 06:48:42 | 显示全部楼层
宸随云轻抚着肩上的檀香兽,叹息道:“我接任了四派之长,实在是有不得已的际遇,诸位以后就知道了。我今日叫大家来,是想要同大家干一件大事。有正邪之分或是私人怨念的,我决不勉强。”

任长风抱拳道:“我欠你的恩情比天还大,今日逼于正邪之分,实是不得已。异日有用到我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告辞了!”

他转身,大步向山下行去。鬼仙道:“百蛊、千巫百年恩怨,一时也说不清。有你们的地方,没有咱们三兄弟。”三人都是一稽首,昂然下山。

宸随云眉头皱了皱,身形突然飘出,挡住了四人。四人一齐住步,任长风脸色变幻,大声道:“我立誓助你,又再叛你,你要杀我,我也没有话说,动手吧!”

宸随云看着他,淡淡道:“我知道你一直想驱除金虏,还我河山,我问你,是驱除金虏重要,还是正邪之见重要?”

任长风决然道:“那自然是驱除金虏重要!”

宸随云微笑道:“那你就留下来。”

任长风心中一动:“你是说你联合这么多人,是想杀除金贼么?”

宸随云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保护一个人。”

任长风大笑道:“什么人,值得这么多人保护?他又能做得了什么?”他的确可以这么说,因为他在铁马金戈中厮混的太久,深知个人力量的渺小,就算江湖第一人,也绝不可能左右得了战局。

宸随云凝视着他:“有了这个人,金虏一定会被驱除!”

他的目光深深注进任长风的双目中,任长风忽然就相信了。

他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他只是彻头彻尾地相信了这个人,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能够让宸随云这么信任的人,必定不是人间凡物!

他再不迟疑,走到了宸随云身后,他仿佛看到了神州光复的景象,露出了一丝微笑。

三鬼仙互望了一眼,道:“咱们兄弟并不想叛变宗主,可与五阎罗实在是切齿之仇,绝不愿共事,咱们兄弟的命已经许给宗主了,也不要宗主动手。”

说着,三人齐齐向左手的袖子揭去。

五阎罗忽然冷笑道:“就知道三鬼仙没种!”

三鬼仙一齐住手,怒喝道:“你们说什么?”

五阎罗一齐大笑,有的嘻嘻,有的哈哈,有的嘿嘿,响成一片。

三鬼仙脸上一阵黑气闪过,就要动手。五阎罗突然一齐住口,冷然道:“咱们五兄弟的命许给了门主,就是门主的了!可不像那些没种的人似的,说话就如放屁一样!你们滚吧,五阎罗耻与你们这些下三滥为仇!”

三鬼仙登时被激得怒发冲冠,惨声道:“好!五阎罗你们有种!咱们兄弟就留下,看看你们这群阎罗们有什么招!”

五阎罗嘿嘿一笑,一齐翻眼向天,不再说话。

宸随云看着他们,忽然叹了口气。

颜无柔轻声道:“教主为何叹息?”

宸随云道:“我在叹息你们就知道为了恩仇而争斗,你们可知道神州正在陆沉,民生正在涂炭,万里山河正在化为一片赤红?”

颜无柔甜甜地道:“我们本来不关心这些的,但教主既然觉得这些很重要,那从此五毒教的弟子们,就以民生为第一要务。只是不知道正教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抢了他们的饭碗。”

宸随云一笑,他昂头道:“正邪之间的差别,也由来已久了,长风就看不起你们。也许……也许见了那个人,你们会放下这些偏执。”

——这人究竟是谁,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本领?

望着宸随云那深邃的目光,每个人都忍不住兴起疑问。

颜无柔尤其疑惑,她知道教主的武功有多强,见识有多高,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教主如此推崇一个人。

她极度强烈地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夕阳如血,归巢的暮鸟从五色晚霞中穿过,又渐渐隐没在夜色中去了,武陵山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宸随云独自站在山顶,望着这霞光笼罩下的连绵山河。

山风带上了春寒,从他身边掠过。他全身银色的缨络在暮霭中临风飘举,宛如幻开了一道云霞。他整个人也宛如山中修行的隐士,沐浴在天地大美之下,随时会乘云御龙,出尘而去。

然而,他却忽然有些疲倦,慢慢闭上了眼睛。

阳光,在他清俊绝尘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所求的,能得到么?

一个萧萧的老者走到他背后三丈处,立住,望着他。

老者叹了口气,道:“你说服了杨门后人,现在又争取到了百蛊、千巫、五毒、昆仑,但你可知道天命不可违?”

宸随云没有睁眼,他感受到夕阳仅存的温暖包围着他,将他一尘不染的银衫染得血红,他微笑道:“天命?师父,你知道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天命。”

檀香兽蜷起硕大的尾巴,裹住他的肩头。皮毛上脉脉流动的紫色光华将他的脸色映得阴晴不定。

夕阳在老者的脸上刻出了道道皱纹,让他的苍老无所遁形:“但逝去的已经去了,你再争又有何用?”

宸随云抚上檀香兽尾的手忽然一顿,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已凝结。

老者凝视着他,目光中透出些许怜悯。

宸随云缓缓放松,突然一笑道:“师父,听说你又教了个徒弟,怎么,你对我不满意么?难道我还不够优秀?”夕阳最后的余光洒下,让四周的空气变得温暖起来,一如他温煦的笑容。

老者摇了摇头,转身向山下行去:“为师老了,唯一的愿望,就是不愿传到我身上的,从我而绝。”

他的背影在这煌煌夕阳下显得有些萧索,宸随云看着他,忽然像是看到了自己。

也许,自己应该去见见这个师弟,说不定就会明白师父的想法了。

那或者,也就是五年来,师父第一次来见自己的用意吧。
发表于 2006-6-28 06:49: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乱世仙踪
“吱呀”一声,武当后山茅屋的门被推了开,一位相貌清奇的道者缓步走了出来。他迎着满空朝阳,深深吸了口气,身形舒展,做了一套吐纳功夫。他似是对自己的功夫进展极为满意,脸上带着一丝笑容,走到了屋前的岩石上,向下眺望。

岩下不远处是一片阔地,上面生了几株大树,云盖葱郁,却不能名。树下一匹遍体通红的马驹,正追着一位少年厮打。那少年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腾空跃起,手中宝剑剑光霍霍,劈头盖脸地向赤驹罩了下来。

赤驹一声悲嘶,不由自主地后退三步,那少年脚尖在古树上一点,身子翔空转折,又是一道剑气向赤驹劈来。赤驹这次却学乖了,急忙一个虎跳,躲了开去。哪知眼前却失去了少年的踪影。

赤驹心知不妙,急忙回头,却见少年指尖光芒骤发,纷呈三道剑气,疾电一般向剑尖上冲了过去。他这一招威力极大,真气回环冲激,宛如三条奋鬣怒发的蛟龙,卷天裂地而下。那赤驹情知不敌,仰空嘶叫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趴在了地上。

一场激斗,它身上汗珠点点滴落,如同胭脂赤血,滴在身下的草地上,将绿草染得朱碧纷呈。

少年笑道:“红儿,你打不过我了吧?”

赤驹红儿仰头啸了一声,少年道:“怎么,你说你还有功夫没有施展出来?你可知道我这招太乙三清剑乃是我们武当不传之秘,我在师父倾心教授下,也才领悟了第一层。若不是我留手,这一招施展出来,你不筋断骨折才怪!”

那道者遥遥望见这一幕,微笑颔首,似是夸赞少年的剑法,他向下招了招手,道:“剑儿,上来吧。”

少年立即停止追打,仰首道:“师父。”

红儿也勉强站起身来,鼻息长喷,对少年恢恢叫着。少年腾身而上,赤驹红影腾空,刹那间攀岩直上,窜到了道者的身前。

少年下马行礼,道:“师父。”

道者道:“师父见你武功又有精进,你能赢得过红儿了么?”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喜容,道:“徒儿这三年来,第一次赢过红儿了。”

道者笑道:“那我们今日之赌约,就赌你赢不过红儿如何?”

少年大喜,道:“看来师父要输给我一次了。”

道者微笑道:“为师能教出好徒弟,就很安慰了,输一次又何妨?来吧!”

两人一马来到了阔地上。道者道:“这几年来虽然你没胜过一次,但徒儿你不会觉得师父不公正吧?”

少年摇首道:“是弟子努力不够,师父公平的很。”

道者道:“这样为师就放心了。若是你赢过红儿,算为师输。好了,开始!”

少年一声清啸,挽了个剑花,长剑隐隐透出一丝光芒,剑气瞬间成型,向红儿冲了过去。道者忙道:“慢着!”

少年停手,疑惑道:“师父不是说开始了么?”

道者笑道:“开始是开始,但这一场不是比剑,乃是赛跑!你们两个谁能先绕山一圈,就算谁胜了!”

红儿一声欢嘶,抢先一步奔了出去。它乃是天生灵物,这等奔徙疾跑正是所长。少年才呆了一呆,红儿就飞奔出了几十丈。

道者冷冷道:“再不比赛,就视为自动弃权,一旦弃权,就判整盘比赛为输!”

少年没法,只好飞起身形,向前追赶。红儿早就奔得只有一个小小的影子了,却又那里是他能够追上的?眼看满山绿树,瞬间就要将红儿的影子也都淹没。少年忽然灵机一动,清啸一声,身子宛如轻烟一般腾了起来,脚尖在古树上连点了几点,已然攀上了那古树的梢头。他借着身子腾在空中之际,内息运转,清气在胸口盘旋一转,一口浊气喷出,那梢头顿时被他踏得直沉了下去。少年内息稍收,树梢猛然回弹,他又是冲天而起,几纵几落之下,红儿的影子已然清晰可见!

红儿似乎也被激发了好胜之心,一声欢嘶,身子恍如骋云御电一般,四足几乎腾空而起,这一发力,又将少年远远抛在了后面。少年勉力追赶,一人一马过不了半个时辰,就绕着山环了一圈。少年虽然接着树梢弹力,大为轻省,但内息也几乎耗尽,一奔回来,累得几乎虚脱。红儿却早就等在岩上,见他回来,骄傲地嘶啸一声,似乎在宣布他的败绩。

少年不服道:“这不公平!我是人,哪里能够跑得过马?”

道者微笑道:“只要你起步了,就证明你认同了这场比赛。一切理由在赛前是理由,但在赛后,特别是在输掉的赛后,就只会是借口而不是理由!”

少年心有不甘地望着得意洋洋的赤驹,明知师父是强词夺理,却也想不出反驳的法子。

道者得意地跨上赤驹,笑道:“徒儿,又是你输了,所以今天还是要你做饭!记住,今天一定要有酒!”大笑声中,一人一马窜入了武当山的浓碧深处。

只剩下少年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还要面临着漫长而凄惨的做饭任务。

这是绍兴四年,茫茫世界中唯一的一片净土,却也不能免于苦难。

烈阳正中,饭菜摆在了桌上。

当然有酒,猴儿酒。深山中的猴子多嗜酒,山中无有人家,他们就积攒果实,任其自行发酵成酒。猴儿灵捷,所采之果多为罕见珍异,而汲泉既深且洁,所以酿造之术虽然朴素,但酒香却极醇,入口芳香。少年连翻了三个山头,方才偷满了一罐。道者跟红儿都喜欢这猴儿酒,常遣少年往取,这些猴儿也学乖了,酒藏得越来越偏,所守之猴也越来越多。少年身上的布衣,也就越来越破。

饭菜很简单,只是山中的果蔬芝菇。武当乃是道家,虽然不如佛家那么戒律清严,但也讲究清心寡欲,仁心广德,是以山居绝不杀生,所食都是山野芹蔬。少年替师父倒了一碗酒,自己盛了一碗饭,道:“师父吃饭。”道者举碗才欲饮,却又叹了口气,对少年道:“你入武当山已五年,现在武功大成,该是下山历练,将武当派发扬广大的时候了。咱们武当乃是天下第一大派,你可不能坠了本派的威名。”

少年道:“师父常说武当乃是天下第一大派,怎么徒儿走遍整个武当山,只见到师父跟徒儿两人呢?”

道者叹了口气,道:“武当的确乃是天下第一大派,咱们武功别出一格,威力极大,乃是别派望尘莫及的。尤其是北宋年间,本派最为壮大,门下弟子几乎占了学武之人的一半,而且人人身怀绝学,将少林、峨嵋、丐帮、唐门、五毒、压得黯淡无光。但就是因为本派太过于盛气凌人,终于激怒了另外六大派。六派连手,围攻武当,一场大战,武当几乎全派覆没,就剩下你我两人啦!”

道者越说神色越是萧索,举碗喝了一杯酒,道:“所以你就是本派大弟子,我今日就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你下山历练,却不要丢了我们武当第一大派的脸。”

少年忙道:“不行,师父,我年轻识短,哪里能担当掌门的重任?”

道者摆了摆手,道:“没事的,反正武当就咱们两人,我没意见,就是全派没有意见。再说掌门不就是要照顾门下么?你只要好好替我跟红儿做饭,把房子打扫好,就是个好掌门了!徒儿,你好好干吧,师父很看好你!”

红儿欢嘶一声,表示同意。

道者道:“吃完这顿饭,你就下山吧。江湖险恶,金军横扫中原,你可要小心了。”

少年想到五年聚首,一旦离别,禁不住眼眶红了,哽咽道:“师父,你也要保重!”

道者道:“没事,我跟着你下山,吃的好穿的好,没什么好保重的。”

少年呆了呆,道:“师父也下山?”

道者道:“自然了!要不你跟红儿都走了,为师穿什么?吃什么?为师好不容易将你教养大,你下山去竟不带着师父?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两人背着简单的包裹,回头看着他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小茅屋。道者轻叹道:“剑儿,不要再看了,红儿喝多了,撒酒风,这座茅屋很快就会被拆干净的。走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茅屋中传来一阵兴奋的嘶啸声,嗵的一声响,正中的柱子断成两截,一袭红影飙射而出,跟着又没入了这冲天的烟尘中。少年眼中露出了一丝惋惜之色,他转身,迎着朝阳走了出去。

此后所去,便是江湖。

少年复姓独孤,单名一个剑字,自幼被师父归隐子收养,在山中一住十余年。五年前正式拜入武当门下,学习武当剑法。除了偶尔跟山下猎户交换些盐茶,几乎足不下山,这时忽然让他下山历练,可真不知道何去何从。他站在武当山下,不禁有些茫然,他习惯地问道:“师父,我们该去哪里呢?”

归隐子悠然道:“你这话不应该问我。”

独孤剑不明白师父什么意思,困惑地看着他。

归隐子仰头看天,高深莫测地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号称全知全觉,那就是峨嵋山的大觉上人。你有什么事应该问他,而不是问我。”

独孤剑更是困惑:“我可到哪里找他去?”

归隐子笑了:“我们这就找大觉上人去。他是我的故友,我这些年未履江湖,也有些不知世事了,师父有几件困惑,正好找他推算一下。就是不知道他的先天神算是否还那么准。”

独孤剑点了点头,拿出地图来,顺着武当到峨嵋画了条线,道:“师父,去峨嵋好远啊。”

归隐子没有看地图,摇头道:“我们习武之人,还怕这点路程?师父一把老骨头了,都没说远!”

的确不远,因为大觉上人并不住在峨嵋山上,而就住在武当前山。

归隐子指点道:“再过了这座树林,就是大觉上人的住处了。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两大禁地?”

独孤剑摇头道:“不知道。”

归隐子道:“第一禁地,就是咱们武当派所居的武当后山,这些年你可在后山上见过别人没有?没见过吧?那就是因为师父威名震武林,无论武功高的还是低的,见了师父都奔走逃窜。久而久之,师父归隐的武当后山,也就成为武林中第一禁地了。这第二禁地呢,就是大觉上人所住的武当前山了。大觉上人的先天神术善知前生后世,因缘轮回,上体天命,下恤民生,最忌打搅,是以其所居周围,绝无人烟。江湖中人知道他的禁忌,也就不敢造次。所以也就成了江湖上第二大禁地了。说起来大觉上人的禁地,乃是江湖人让着他,师父的禁地,乃是江湖人怕咱们,同是禁地,高下可是有分别的。”

归隐子滔滔不绝地说着,独孤剑闻所未闻,也就唯唯诺诺地听着。

师徒二人谈谈说说,走进了这片密林。碧气森森中,阳光忽然暗了下来。那林中尽皆生满了桃树,时当残春,桃花满地,红泥依稀,枝头却是森碧一片。只见桃花深处,立着一座小小的石碑,上面写着几个篆字:“无忧林。”

归隐子道:“看到什么是禁地了么?你看这山路上长满了青苔,至少三年内再无人踏足其中。禁地,这就是震慑之力啊!”

独孤剑不明白为什么没人来就是震慑之力,他胡乱地点了点头,突然叫道:“师父你看,有人!”

归隐子老脸红了红,叫道:“在哪里?”

独孤剑手指处,就见两个人垂头跪在不远的路边,面朝着泥土。

归隐子皱眉道:“这两人不知道要求大觉上人什么事,却不敢上山,只好跪在这里,等大觉上人召唤。这就是震慑之力啊!”

两人缓缓走近,独孤剑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向两人看去,却不由大惊失色。

那两人相对跪坐,头颅低垂,散开的长发一直披到地上,衣间发际落满了嫣红的桃花,山间的碧色围绕在两人周围,将这画面衬托地无比宁静闲适——仿佛传说中深山对弈的高士。

然而,那股淡淡的血腥却将这宁静与闲适瞬间化为阴森鬼气——两人长发披散的头顶赫然破开了一个血洞,鲜血并未凝结,还在汩汩流淌,形成一道游丝般的细流,直流到他们跪着的土地上,散开一道暗红的弧圆。

两人是一男一女,虽早已死去多时,却依旧面目如生,两株碧色的植物,分别从两人头顶的血洞蔓延而出,在他们的身体上徐徐攀爬着,勾勒出一道道诡异的图腾,袅娜枝结,从颈部至肩头,再至胸背腹部,最后沿着蜷曲跪地的双腿,深深扎入泥土。

那股极细的血流也顺着藤蔓一直延入土中,猩红的鲜血与翠碧的藤蔓交织出一团触目惊心的纹路,仿佛是炼狱中浴血怒放的妖莲,得到了罪恶的滋润,就要在两具僵硬的身躯上,绽放出绚丽的花朵来。

鲜血仿佛两股无穷无尽的溪流,渐渐融合在一起,与那无边的绿树相合,衬得天地一片肃杀苍凉。

独孤剑紧紧皱起眉,归隐子也禁不住喃喃道:“是谁杀了这两人,为什么还将他们弄成这个样子?”

独孤剑忽道:“师父,这里有字!”

那是用鲜血写成的字,紧紧围绕着两人跪着的身体,左边男子边写的是:“谓诸愚夫于缘生法不知唯行”,右边女子边写的是:“由引业力,识相续流,如火焰行,往彼彼趣,凭附中有,驰赴所生,结生有身。”归隐子顺着字的方向看去,就见两人的手紧紧攥在胸前,左边男子的大拇指指向右边女子,而右边女子的拇指却指向了山顶。他们手中紧攥的,是一枚七星透骨针。

七星透骨针是一种暗器,称绝天下的唐门暗器。

归隐子皱眉道:“是谁在这里杀了唐门的人?”

他细细思量,想不起大觉上人曾经得罪过什么人。大觉上人参天道已久,不要说得罪别人,一生见过的人都寥寥可数,有怎会有什么对头?若说此人是嫁祸于他,却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周章。归隐子想来想去,想不出缘由来,道:“我们上去再说吧。”

两人顺着山路,向山顶走去。独孤剑忍不住回头望着,山风吹过,两人披垂的长发扬起,显出那容色如生的面孔来,而那两张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容,宁静而祥和,仿佛濒死那一刻面对的不是无尽的痛苦与恐惧,而是自由与解脱。

这笑容在桃林那幽幽的绿中,显得分外诡异。

他的心禁不住一颤,快步跟上了师父。

归隐子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骇异之事。

独孤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一声惊呼。

不远的路边上,又现出两具跪倒的尸体,依旧一男一女,依旧面目如生,依旧头顶正中破开一个血洞,猩红的血与翠碧的藤蔓从他们的身躯攀援而下,在身上与地下交织出繁复而诡秘的纹路。

归隐子愕了愕,终于拔步向前,细细查看。

一模一样的死状,与前两人不同的是,他们身边写的字是:

“于此趣中,有名色生。”

“如是名色渐至成熟时,具眼等根,说为六处。”

两人双手仍然握在胸前,手中握的是两只青竹,男子的手仍然指着女子,女子的手指向山顶。

归隐子面色沉重,缓缓道:“这些血字是《俱舍论》的经文。”

独孤剑道:“这两位死者,握着的似乎是丐帮的打狗棒。”

归隐子慢慢点头,道:“我们上去吧。”

独孤剑有些犹豫,道:“上面会不会还有尸体?”

归隐子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发表于 2006-6-28 06:49: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十二因缘
一定会有尸体的,而且跟前面四具一模一样,只是他们的手在胸前结出火焰的形状,而他们身边的血字变成了:“次与境合便有识生,三和故有顺乐等触。”

“依此便生乐等之受。”

藤蔓依旧浓翠欲滴,宛如遍地桃树的花瓣陨落之后,并没有被春风春泥收起,而是浸透了淋漓的鲜血,堆砌在两人的身上。仿佛一阵风吹过,他们就会如敦煌飞天一般,漫舞而起。

归隐子的眉头皱得更紧:“明教的弟子?”

他喃喃道:“这人为什么要杀不同派的弟子呢?”

他皱眉思索,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道:“我们快上前!”

他拉着独孤剑,快步前去。走了八十一步,又是一对跪着的男女,手中抓着一对令牌,身边的字变成了“从此三受,引受三爱。”“从欣受爱,起欲等取。”再走八十一步,是另一对尸体,他们身边各自卧着一只死鹰,血流盘卷,化成一行文字:“由取为缘,积集种种招后有业,说名为有。”

归隐子的脚步终于住下,他的脸色极其郑重:“逍遥派、翠烟派,难道真有人要行此罪大恶极之事?”

独孤剑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归隐子看了他一眼,道:“徒儿,这些人身边写的经文,乃是《俱舍论》中所载,讲的是佛所说的十二因缘: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老死。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处,六处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若是有人参透因果,跳出这十二因缘,便可顿悟而成大道,超出轮回,是为涅槃。”

独孤剑皱眉道:“涅槃是修行啊,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归隐子道:“大觉上人曾跟我说过,他避世清修,虽然清净,却也没有机会经历世事,历尽这十二因缘。若是有人替他遍历十二因缘,再将修为奉献给他,他便可以超出凡尘,白日飞生。当时我笑话他修行修傻了,哪有修行可以替代之理?但现在看来,不是大觉上人自己作恶,就是有人相信了他的话,用这等残忍的手法,将十二因缘奉献给大觉。”

独孤剑怒道:“师父,我们岂能坐视?咱们冲上去,阻止他们吧!”

归隐子点了点头,他的面色仍然凝重:“大觉乃我多年知交,不会行如此之事的。若是别人……若是别人……”

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忧虑,望了望山下的路,似乎想起了什么。独孤剑没有注意到这些,大踏步越过尸体,向山顶走去。

归隐子犹豫着,终于舍不得爱徒孤身履险,跟了上去。

归隐子记得大觉上人住处本是个青色的茅屋,但现在,他却看不到茅屋了。

眼前一片浓雾徐徐铺开,带着血红的颜色,将山顶整个笼罩了起来。桃林的碧气与红雾相接,交映出鲜艳的光晕来。仿佛是一只嗜血的巨兽,静静地蹲伏在山顶,连风都吹不散。

两人才到雾边,便闻到了一股腥咸的气息。

——鲜血才流出身体的气息。

独孤剑呛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待冲进去,突然,雾中传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红雾立即又浓了一些。

只听一个淡淡的声音在雾中响起:“大觉,十二因缘已聚齐十一,你的占算,可有结果?”

缓缓地,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行此伤天害理之事,就不怕天诛么?”

那淡淡的声音道:“天诛?我连天命都不信,还说什么天诛?大觉,若十二因缘不能令你顿悟,那我就再为你找三十七道品、五十三参……”

他悠悠道:“纵然杀尽世人,我亦要得我所求。”

雾中一片难耐的沉默,突然,苍老的声音道:“冤孽!冤孽!好,我就答应你,为你占算!”

淡淡声音道:“大觉上人果然是仁人仁心,我这就杀了这位峨嵋的弟子,为你成就十二因缘之力吧。”

那苍老的声音突然尖锐:“不!等等!”

砰然一声闷响,似是兵刃刺入了身体。

淡淡的声音骤然急了起来:“大觉,你为什么要自杀!”

红雾突然疾旋,天地苍茫,渐渐黯淡,苍老声音缓缓道:“这是死占。用我的命,来换取一次洞穿因果的目光……这是最后一次,你也不必再杀人了……”

他的声音低沉,缓缓如山顶上那亘古不灭的风,吹过了苍茫大地:“汝所求者,吾已看到;汝之迷惘,吾已知悉……”

他的声音渐趋闷沉,那血红之雾仿佛受到了无形的驱赶,随着这声音缓缓散开。

归隐子紧紧拉住了独孤剑的手,不让他动弹。那血雾靠近了他们身边,仿佛有灵识一般,绕了开来,循着枝叶沁入了桃林,那桃林立即枯萎,循着山路沁入了那些跪着的尸体。

砰的一声轻响,将氤氲的山岚震得微微动荡,那些尸体忽然苍老,溃散,只剩下一摊灰败的白骨。

血雾宛如盛放的孽世之花,瞬间变得夺目之极。而两行鲜血,却从血雾中缓缓流出,仿佛沿着一种神秘的轨迹,徐徐流下山谷。

苍老的声音郁闷如雷,猛地炸响:“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淡淡的声音也有些焦灼:“是什么?”

血雾再度散开,如漫天的桃花,在武当山顶旋转、飞舞着,将那小小茅屋紧紧裹住。

茅屋前面,坐着一个枯瘦的老者,他全身沾满大片殷红的血迹,仍然有无数的鲜血从他胸口狂涌而出,而在这血流的尽头,是一颗急速跳动着的心脏!那老者左手伸出,猛力握住自己的心脏,猩红的鲜血不住奔涌,他脸上的痛苦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枯瘦的手指猛然指出,一字字仿佛都击打在这苍茫天地间,发出金石般的裂响:

“没有人能更改天命的轨迹,你所保护的国家,必然灭亡;你所保护的人,必将死去!”

红雾仿佛被他的声音震撼,化为丝丝缕缕,向四处飘散。

独孤剑这才看清,老者的对面,站着一个萧萧的人影,那人银色的长发和衣衫随风飘舞,一只紫色的小兽伏在他肩头,似乎受了这血腥的刺激,不安地轻啸着。

宸随云。

宸随云的脸色慢慢沉下:“这就是你占算的结果?”他冰冷的目光凝驻在大觉上人脸上,似乎要将这张苍老的脸洞穿。

沉沉的寒意宛如潮水一般在山顶蔓延开去,连远处的独孤剑也不禁心神为之一怔。

然而,宸随云的目光渐渐由凌厉转为讥诮,他仰望苍天,徐徐张开双手,银色的广袖临风飞扬,宛如打开了一双巨大的羽翼,要将一切掩盖在他的庇护之下:“杨门、昆仑、百蛊、千巫、五毒尽皆为我所用,大五行封魔阵即将重现于世,又有谁能够杀得了我保护的人?”

大觉上人胸前鲜血奔涌,喘息道:“大五行封魔阵是最强的防御之阵,传说本是上古炎帝为保护爱女所设,从没有人能踏入其中。然而,想必你也听你师父提过,这个阵法并非完全不可破解。”

宸随云的脸色一变。显然,他也清楚这个阵法的弱点。

大觉上人看着他,缓缓叹息道:“天意难违,你又何必执着。”

宸随云轻抚着肩上的檀香兽,依旧仰望天空,并不回答。

良久,他淡淡笑道:“你的占算结束了?”

心血干涸,大觉上人的气息渐渐微弱:“是……”

宸随云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那你就死吧。”他紫色皮毛下的手突然一抬,一道紫光破空而出,直直插入大觉上人的头顶。

噗的一声轻响,嫣红的鲜血轻轻从苍老的白发间流出。

大觉上人脸上的痛苦突然消失,渐渐浮起了一片解脱的笑意,他勉强抬了抬手指,微弱的声音从喉间传出:“天意难违……不过她,会给你一次得到所求的机会……”

他指向宸随云脚下。

宸随云脚下的土地已被鲜血染红,血泊中,左边跪着一具死尸,而右边,是一个惊恐的女子。

紫光透顶而下,大觉上人的身子就此僵住,但他的手指却仿佛命运轮回的指针,直直地指向女子。

宸随云缓缓转身,向着那女子。

他忽然笑了:“没有成就的十二因缘,果然不能令你真正看穿轮回。我所求者,岂能由她所得?”

他长长的衣袖拂动,宛如在桃色的血雾中划开了一弯月光,转而向迷雾深处走去。女子受他的挟制已久,几乎死去,愤怒之极,一旦脱他掌握,怒道:“站住!”

她仓促中找不到兵器,使劲抓起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向那人扔了过去。那人身形看似缓慢,却迅捷之极,玉佩呛然落在地上,他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玉佩碎裂的声音传到他耳中,他的心却没来由地一颤。

仿佛是铭心刻骨已千年的人,就在身前走过,此后便永远陌路。

宸随云在云中站立,有些怅然。

但他向来一步跨出,便绝不会回头,这次也一样不会。

浓云遮住了他的身形,银色的缨络在风中舞出出尘的姿态,他宛如末世的神衹,就要消失在这苍凉的世界。

独孤剑突然跨上一步,也厉声道:“站住!”

归隐子大惊,一把没拉住他,独孤剑连人带剑刺进了那团浓云中。

独孤剑握剑的手都因用力而苍白,他心中燃烧着一团炽烈的怒意,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认识这个女子,但满地的尸骨,满空的血腥,让他极度地愤怒。

不应该这样做的!何况还要三十七道品、五十三参!

人命,绝不该这么低贱!那怒火烧灼着他的心,将刺痛火辣辣地传到他的手上,化作猛烈的内息,灌注入剑身。一点烈芒隐隐从剑尖上闪现,急速地抽动,带起他的身形,转瞬刺到了那人身后!

宸随云并没有回头,一团紫影闪烁,独孤剑忽然就觉剑锋一沉,一股大力抽来,长剑竟欲脱手而飞!他大吃一惊,急忙用力回夺,那股大力倏然转夺为抽,独孤剑再也无法抵御,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只觉气息跃动,许久不得平息。

正在此刻,眼前突地闪起两点朗星,迅捷无匹地向他扑了过来。独孤剑忙提剑招架,却哪里还来得及?裂痛就在面门上腾起!

宸随云柔声道:“紫儿。”

朗星抖熄,独孤剑惊魂始定,就见那只奇异的小兽全身毛发森竖,直立在那人肩头。它硕长的尾巴诡秘地在空中抽动着,宛如天孙裁下的一段紫云,闪烁着妖异光泽。

难道方才挡住他一剑的,就是这个小东西?

在宸随云安抚下,檀香兽长毛缓缓平复,温驯地趴在他肩头,双目闭上,再也不看独孤剑一眼。

山风呼啸,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香气。

传说檀香兽的汗极香,比龙涎还要香上十倍。

就在漫天香风中,那人的身形没云不见。

独孤剑欲再追出,却只觉香气馥郁,全身劲气如同消失了般,一时提聚不起。他废然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地上是一片破碎的宝光。

美玉碎裂,碎成了千万片,落在结满青苔的石阶上,宛如一颗被风霜摧残的心。

独孤剑想捡起玉片,然而良玉已经粉碎,再也凑不成原来的样子。

少女怔怔的望着一地彩光,眼中流露出痛惜与懊恼。

玉佩上的缨络已经退色,看来已随身携带多年了。她情急之中,以之御敌,事后定是后悔不已。独孤剑不忍看她的神情,于是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解下,交到女子的手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女笑了笑,仿佛忘了满地的尸体,声若游丝的道:“谢谢你,我叫伍清薇,峨嵋派的伍清薇,你是谁?”

独孤剑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道:“我叫独孤剑……”

他刚要往下说,伍清薇却忽然倒了下去。

她笑,但这两日的遭遇却已令她的心崩溃,此时一旦放松,就再也支持不住。独孤剑急忙抱住她,望着师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归隐子目送宸随云离去,沉默良久,道:“先下山吧!”

他们纵起了一把火,将大觉上人连同那些尸骨一齐焚化,然后下山。师徒二人都一脸沉重,谁也不说话。伍清薇在昏睡中仍然紧紧皱着眉头,仿佛还无法忘记那些经受的痛苦。

这踏入江湖的第一日,便注定了不平静
发表于 2006-6-28 06:50: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如意长生(1)
独孤剑烧了一大锅清水,喂伍清薇喝了几口,伍清薇慢慢醒了过来。

这是武当山边上的一座小山,虽然没有武当那么雄峻,却也景致嫣然,在四月的微风中,宛如慵懒的少女。

伍清薇似乎暂时忘了自己刚刚死里逃生,轻声赞道:“好美!”她转头看着独孤剑:“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独孤剑一怔,她晕倒之前,自己明明已经报过姓名,或许是她惊吓过度,又已经忘了,只得哦了一声,老老实实道:“我叫独孤剑,武当派的独孤剑。”

伍清薇秀眉忽然竖起,讶然道:“你……你是武当派的?”

独孤剑点了点头,伍清薇突然拔剑而起,恨声喝道:“魔教妖人,姑娘今日定要杀你为武林除害、为同门报仇!”

独孤剑猝不及防,这道剑光直落在他的肩头。

所幸独孤剑武当五年中时时刻刻都在习武,受到攻击,体内真气自然而然起了反应,将那道剑光滑开。饶是如此,也划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眼见剑光霍霍,伍清薇身随剑转,又是一道剑光射了过来。

独孤剑想要解释,剑光已然将他罩住。他实在不想打这种不明不白的仗,当下剑身剑合一,纵出了一丈余远。他收剑道:“慢……慢些!”

伍清薇冷笑道:“你这魔教的恶徒,今日撞在我手上,教你有去无回!”

独孤剑更惊,什么时候自己成为魔教的恶徒了?他这一怔之际,伍清薇娇靥闪过一阵凌厉之色,身子猝然飞了起来。

她的一身紫衣散乱在空中,就如一只飞舞的紫凤,只是动作实在太快,独孤剑竟然只看到了一团紫影,连她的身形都看不太清楚!紫影中陡然一亮,伍清薇一剑向独孤剑刺了下来。

这一剑好快!独孤剑几乎是本能地提剑一架,将她格开。紫影如飞,伍清薇绝不管这一剑是否刺中,已然滑到了独孤剑的身后,又是闪电般一剑刺下!

她的身材轻灵,一旦施展开这种上等轻功,简直如神似魅,只见一团紫影围住了独孤剑,不时紫光闪现,向独孤剑刺来。这等快剑连环刺下,独孤剑不由得手忙脚乱。所幸伍清薇剑势较轻,独孤剑虽连中了几剑,在他内息运转下,伤势倒不是很重。再打了些时,他干脆不管伍清薇的剑能否击中自己,全心全意运转武当剑法,只攻不守。伍清薇虽能刺中他三剑,但他也能反击伍清薇一剑。

这样伍清薇便不敢逼得太近,紫影闪烁,奔走刺击的范围立时扩大了一倍。独孤剑的剑势却缩了缩,牢牢守住了自己全身要害,徐图反击。

剑光绽放中,伍清薇突然将收剑,怒指独孤剑道:“你这魔教恶徒,这般无赖打法,岂是英雄好汉所为?”

独孤剑无言。他一身的剑术,可惜伍清薇的轻功太高,剑法太快,压制得他一点都施展不出来。这一战不但伍清薇郁闷,他也是憋屈之极,委屈道:“姑娘剑术如此迅捷,我除了守,还能怎样?”

伍清薇道:“呸!魔教恶徒,惯会强词夺理。”

独孤剑满心疑问:“请问姑娘,你明明知道我是独孤剑,也就知道我是武当弟子,怎么会叫我魔教呢?”

伍清薇哼了一声,道:“武当还不是魔教?刚才献十二因缘给大觉上人的妖人,用的就是武当武功!若不是看你们刚才救了我,我一定要将你们当作那人的同伙,杀了又杀!”

独孤剑大惊:“刚才那人用的武当武功?”他愕然转向归隐子道:“师父,武当不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么?”

归隐子面色有些沉重,只摇了摇头,却不答话。

独孤剑不知所措,只得怔怔地望着师父。

几年来,他从未见师父皱眉过,看来此事绝非寻常。那带着檀香兽的白衣男子行事果断残忍,武功深不可测,想来必是大有来头,若真是武当传人,师父又何必一直瞒着自己?刚才师父一直躲起来不与此人照面,难道是因为怕被他认出?独孤剑左思右想,却也理不出丝毫头绪来。

伍清薇看他思索的样子,微哂道:“你们武当早已声名狼藉,成为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要说刚才那魔头不是武当中人,倒是出了奇了。”

独孤剑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武当历来是名门正派,万万不会和魔教扯上关系。”

伍清薇道:“你难道没听你师父师祖说过?你们当初仗着剑术高强,到处广收弟子,一派中人,竟然比另外六大门派还要多!你们人多势众,到处耀武扬威,哪里出了什么恶徒,江湖中人还没得到点风声,你们就几百上千人赶了过去,一顿连老巢都给端了。恶徒们的窖藏珍宝,自然也被你们当成战利品,收为囊中之物。最惨的是当时赫赫有名,号称世外高人的北绿林盟主与枪神赢天,他们都自小服食天才地宝,练就了一身通天彻地的功夫,这个世上再无对手。北绿林盟主居北,枪神赢天居南,名声垂几十年不败,搜集了无数的珍宝,无人赶撄其锋芒。但你们武当派一出就是几十位高手,围着狂轰乱炸,北绿林盟主与枪神赢天武功再高,能经得住这么多高手围攻?好在他们两人的修为实在太高,你们虽能败他,却不能杀他。只是将他们两人的居所洗劫了一次又一次。到后来,北绿林盟主与枪神赢天最后的一点家底都给你们武当派刮走了,最后随身带的,就只有黑犬灵血跟烧酒了!你们笑话他们,说是只有流氓跟无赖才带这种东西,整整笑话了一个月!可怜北绿林盟主跟枪神赢天羞得再也不敢在江湖上露面,听说一起隐居大雪山,穷得连皮袄都没有一件。你说,你们够不够恶,够不够魔?”

独孤剑越听越觉得惭愧,道:“果然有些可恶。”

伍清薇道:“这还不是最可恶的!你们武当搜山寻海,把所有能打的都打过之后,就扬言四海清平,全都是你们的功劳,没恶人打了,就开始四处寻人比试武功。到后来你们武当派人越来越多,别派每个高手门口都排了好长的队,等着挑战他们。江湖上苦不堪言,你说你们是不是魔教?”

独孤剑想到那么被轮流围攻的高手们,心下更是惭愧,却又有些不信:“武当当年虽说弟子众多,但又怎么能独战其他几大门派?只怕是以讹传讹,夸大其实吧?”

伍清薇愤恨道:“还能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你们无赖!北绿林盟主你们前前后后杀了一百多次,所得宝贝之多,简直冠绝天下。十大长老、十八护法、三十六灵修退隐之后,随便一个中级武当弟子,身上就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珍宝,什么刀枪不入的天蚕宝甲,削铁如泥的玄铁重剑,你们要多少就有多少。本派能用的秘笈、武器你们搜刮,别派的秘笈、武器你们照样搜刮。打得别人没有还手之力也还罢了,你们竟然还要混同天下,说什么唐门,就变成武当派唐门分舵,峨嵋,就变成武当派峨嵋分舵,不是很好?你们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绝不容许别人反对,甚至归隐的十大长老、十八护法、三十六灵修都一齐出来,商量将唐门暗器、少林禅功、五毒教蛊术合二为一的法门。说是合二为一,还不是以你们武当剑法为主,别派功法为副?别派弟子简直是咬牙切齿。最后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誓死一战。于是就发生了六大派会战武当的惨烈一战。要不是最好的宝甲宝剑全都在你们中级弟子的身上,长老护法们仓促之间来不及换上,六大派还真不一定会赢呢!”

说着,她踏上一步,晶亮的眼睛盯住独孤剑,大声道:“你还不承认武当是魔教?”

独孤剑简直惭愧得无地自容,对着这双如春水如寒冰的瞳仁,竟然无法仰视。

他讷讷地回头对归隐子道:“师父,怎么从未见你提起过?”

归隐子也改了刚才的忧郁之色,微笑道:“你跟随师父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师父是个谦逊的人,这等辉煌事迹,师父岂能自吹自擂?”

独孤剑跟伍清薇都快晕了过去。

归隐子长须飘飘,衣袂临风,望之就如神仙一般,听到别人说起武当往事,简直眉飞色舞,绝非故意气伍清薇的。

伍清薇一扬剑,就想劈下。但见归隐子浑不在意,背上长剑古拙,显然是名品。他既然是独孤剑的师父,修为想必更是高绝,伍清微一犹豫,这一剑就未能劈下去。恨恨道:“你们还在江湖上扬言,说武当派掌门归隐子新教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徒弟独孤剑,即将下山向各大门派讨回公道,将我们杀个落花流水。我若不是得了消息,想下山教训教训你这狂徒,又怎会被那人抓住,险些丢了性命?你们……你们……”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独孤剑大叫道:“哪有此事!”

归隐子悠然道:“这些话是为师说的。”

独孤剑急道:“师父!你怎能这样说呢!”

归隐子笑了声,满不在乎地道:“师父想你刚入江湖,没人知道你,还怎么闯荡?所以就故意放出狠话,目的就是为你闯出名头啊!你看,这不已经生效了么!”

独孤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发表于 2006-6-28 06:5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如意长生(2)
伍清薇又使劲瞪了独孤剑一眼,转身就走。

独孤剑急忙道:“慢……慢些!”

伍清薇眉峰一扬,道:“做什么?你还想打么?”

独孤剑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道:“在下实是不知上代师祖们竟然一意孤行到这种程度,在下手中有些峨嵋派用得着的东西,就送与姑娘,聊补其万一。”

伍清薇打开包裹,就见里面放着一本残破泛黄的书决。伍清薇撇嘴道:“这么旧的东西你都好意思送人?”她随手翻了翻书,突然全身都定住了。

她嘴唇抖动着,仿佛想绽开个笑容,但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看上去倒是像哭多一些。独孤剑莫名其妙,急忙晃了晃她的身子,问道:“你怎么了?”

伍清薇下意识地,带着哭音道:“如意……如意……”

独孤剑更是莫名其妙,道:“什么如意?”

伍清薇一口气终于转了过来:“《如意秘籍》!这是《如意秘籍》!我得到《如意秘籍》了!我真的得到了!”她纵身而起,紫色衣裳在空中散开,宛如映日紫霞,光辉夺目。独孤剑也不由为她感染了,怔怔的看着她。

伍清薇兴奋地抓着那本书,不住叫道:“谢谢!真是多谢你了!”

独孤剑叹道:“如果你肯要,那就好了。我只盼你不要认为我是魔教妖人就好。”

伍清薇点头道:“你不是魔教妖人,你是好人!你还有没有什么峨嵋派的好东西,都给我吧!”

独孤剑疑道:“你要这么多做什么?你不是说过了么,武当派当时搜刮天下宝贝,大大不好么?”

伍清薇断然道:“不!武当派搜刮当然不好,我要把你们统统打败,让宝贝全都归我。”

独孤剑无言。他拿出一枚发簪,道:“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这个,它上面刻着‘长生’‘廿一速神’几个莫名其妙字,我一个男子留着也没用,就给你吧。”

伍清薇一眼看到这个簪子,立即晕了过去。

她醒过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簪子抢了过去;第二件事,就是一把握住独孤剑的手,连声道:“你不是妖人,是好人!你要到哪里去?我跟着你!”

独孤剑有心想要问她这个簪子是做什么用的,但被她连声问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连连点头。伍清薇喜不自胜,一面摸着《如意秘籍》,一面抚着新插在发际的宝簪,简直别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与其说是伍清薇要跟着他们,不如说是他们跟着伍清薇,因为伍清薇要修习《如意秘笈》,所以他们哪里都不许去,要给她护法,让她可以专心修炼。所以整整一天,他们都呆在武当山脚下,看着伍清薇掌分阴阳,气吞天地,修习着这本不知道是高明还是平庸的《如意秘笈》。守了半天,连个野兔都没见一只。

太阳的余晖渐渐消隐,只剩余满天红霞,在长空中渲染出无边的丽彩奇辉。伍清薇伸了伸腰,从心无旁骛的修习中解脱出来,只见归隐子与独孤剑一左一右,怔怔看着她。伍清薇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饭呢?饿死我了。”

归隐子笑道:“你没醒过来,我们怎么会吃饭。”

伍清薇一笑,道:“算你们有良心。好了,可以吃了,上饭吧!”

归隐子动都不动,道:“饭还没做。我们有个习惯,要打赌决定谁来做饭。本来是我们师徒二人赌,但现在多了你,自然要等你醒过来,才能决定了。”

伍清薇白了他们一眼,哼道:“赌就赌,赌什么?”

归隐子微笑道:“那自然是赌姑娘擅长的。我们就赌轻功如何?”

伍清薇精神一振,道:“怎么比?”

归隐子道:“很简单,围着这山跑一圈,最晚到的人算输。不限手段,不限方法。”

伍清薇笑道:“好啊!你们输定了!”她长吟道:“玉山高与阆风齐,玉水清流不贮泥。”气息顿运,纳山风于足底,倏忽之间,身子宛如紫燕飞了出去。

眼角似乎瞥过归隐子拿起一张黄符晃了晃,叫道:“红儿!”一匹赤红马驹踏风裂电自山上冲下,归隐子纵身而上,一鞭驰出,刹那间就越过了她!伍清薇心下惊骇,忽然就见树梢一人影如飞般踏绿纵跳,赫然竟是独孤剑!她急忙加快脚步,哪知这山看起来不大,但地形错综复杂,小路越走越小,到后来已没有了路。再奔了些时,她赫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她迷路了!

山外面看去还是山,风雾凄迷,古树森莽,伍清薇越看越是心惊,哪里还敢上前?她知道峨嵋轻功自成一家,一旦修习成功,几乎独步天下,无人能及。哪里想到归隐子竟然有马,而自己居然迷路?越想越是委屈,就待哭了出来。突地一道人影飞纵而下,独孤剑笑道:“怎么不比试了?”

伍清薇顿足道:“都是你们选的怪地方,我怎么知道路?”

独孤剑挽起她的手,笑道:“好啦,快回去吧。”

独孤剑居武当多年,自然对这里的地势极为熟悉。两人携手,不一会就走出丛莽,来到了山下。归隐子早就等在那里了。红儿扬鬣喷息,似乎在得意自己又赢得了一场比赛。一见到它,伍清薇的所有不快与懊恼都不见了,凤目瞬间睁大:“你……你怎么会有……”

独孤剑搂住红儿的脖子,红儿亲热地跟他挨挤着,不时伸出舌头舔着他手。独孤剑笑道:“它叫红儿,是我们养的马。”

伍清薇几乎跳了起来:“什么马?它是火麒麟!上古的火麒麟!天哪,你们竟然骑着火麒麟跟我比赛轻功?你们……你们太没有人性了。”

独孤剑摸着红儿的长鬣,讶道:“火麒麟?它不是赤骥么?师父,你不说它是马么?”

归隐子冷哼道:“什么马?你自上山始就将我千辛万苦喂大的火麒麟叫成马,师父为了不打击你幼小的心灵,只好也叫它是马。你可知师父指麒麟为马的这颗心有多痛么?你就不想想,若是匹马,师父为什么天天要你跟它练剑,直到你打得过它了才准你下山?”

独孤剑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红儿,问道:“红儿,你真的是麒麟么?”

红儿高高仰起头,骄傲地嘶叫了一声,似是回答。

独孤剑喃喃道:“我本见你额生角,足有鳞,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归隐子道:“就算不病也被你们饿病了,输了还不做饭?”

伍清薇冷哼道:“你们生火!我打野兔去。”正要挥剑,却被独孤剑一把抓住,他仿佛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野兔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杀他们?野菌山蔬也很好吃的。”

伍清薇撇了撇嘴,道:“你让我吃草?”

独孤剑摇头道:“不是草,你吃吃就知道了。”

他领着她,向树林里走去,一面走,一面指点道:“这是野人菇,肥美多汁,烧汤吃最好。这是美芹,稍微炒一下,甘脆之极。这是朱果……”两人谈谈说说,已经采了好大一捆的食料,走了回来。那一锅水已然煮得滚了。独孤剑取出行囊中的面来,将朱果去皮碾碎了,跟面和在一起,捏成一个一个窝头。混合了几种山菇,放入汤中,一面观察着汤色,一面下入了盐。跟着,拿竹篦将朱果窝头蒸在了上面。待汤熟几滚之后,盛出窝头,将汤倒出,就着那锅将切好的山芹一炒,热腾腾地就出锅了。

伍清薇也跟着端盘送碗,笑道:“可以吃饭啦!”

归隐子跟红儿早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临时支起的桌边,等着开饭。这时叹道:“不知道是你输了呢,还是他输了?”

独孤剑也怔了,自己明明难得地赢了一次,为什么还要做饭?

伍清薇拉他坐下,柔声道:“何必算得这么清楚?大不了下次算我输好了!”

归隐子摇着头,看来他已经算定,就算伍清薇再输十次,也一定是独孤剑帮着她做了。

弱肉强食,这也是江湖。
发表于 2006-6-28 06:50: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五行封魔
武当山,云封雾锁。

这是武当后山上一处幽静的山谷,四周岩壁陡峭,大片的藤萝上开满山花,将碧绿的山石点染成一幅绯红俪白的图卷,南面一道飞瀑倾泄而下,卷起万千晶莹的水雾,坠入谷底那深不见底的幽潭中去。

宸随云站在瀑布之颠,俯瞰整个山谷。

十丈长的银河从他足下飞落,也不能让他的身形有丝毫动摇。山风扬起他银色的长发和满身缨络,氤氲银光几乎要与身后的日色融为一体。水花飞溅,却没有一滴能沾上他的身体。

下方的山谷中,五队人围绕这湾幽潭,扇形排开。

五毒副教主颜无柔;千巫宗三鬼仙;百蛊门五阎罗;昆仑任长风;天波杨府后裔杨再兴分别按照五行方位,站在幽潭周围。他们手中并没有拿武器,而是握着五根不同颜色的丝线,丝线被水雾沾湿,透出一种鲜艳的彩光。

这丝线看去也并非特别坚韧,但这五队人都神色凝重,仿佛将手中的丝线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

丝线的另一头延伸向湖心,悬空系着一个傀儡。

傀儡为竹纸扎成,比常人还要高大些,穿着一身鲜亮的战盔,从服色来看,应该是大宋从二品武将。

傀儡静静的悬在半空中,漠然的望着周围,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不远处,飞瀑乱泻,那竹纸扎成的傀儡身周却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五色光韵,所有水气都不能加诸其上。

光晕沿着丝线,向岸上的五人手中延伸而去。

五队人身周也发出同样颜色的光影。站在前排的五人个个摒气凝神,将丝线牵至眉心处,似乎在用自己的神识,操控那淡淡的光影。

细细的丝线在风中轻轻颤动,竟似乎有千斤之重,让这些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不得不全力以赴,才能操控,透过夺目的阳光,甚至能看到每个人额角上,都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山谷中的每一丝空气都已凝结,唯有水声宛如终古不断,潺潺流淌。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气息轻轻一颤。

一只蓝色的蝴蝶似乎受了五彩光晕的迷惑,竟离了开满鲜花的藤萝,向那傀儡身上飞去。

蝶翼翩翩,宛如一片飞花,一粒尘埃,用最轻的姿态,向傀儡战盔上的那丛红缨落下。

蓝色的蝶翼,就要停憩在如血的红缨顶端,却是如此之轻,连一丝微风也不会惊动。

整个山谷的日光突然一暗。

一声砰然巨响,就宛如最沉静的湖水中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巨大的涟漪一瞬之间已滔天而起,将一切掩盖。

风、水、云、气,都在这一刻化为无坚不摧的利刃,向那只彩蝶袭来,瞬息之间,那彩蝶美丽的身体就在这奔涌的狂潮中被生生裂为尘埃,又被清风卷走,被水雾掩埋,再不留下些许痕迹。

而那竹纸扎成的傀儡,却丝毫未损,依旧在半空中静静的沉浮着,似乎早已看惯这一切。

潭边的众人脸上都露出喜色,抬头向潭顶的宸随云看去。

颜无柔首先忍不住心中的喜悦,道:“教主。”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她有理由高兴,大五行封魔阵在他们这几日的演练下,已经发挥出极大的威力。连一滴水雾,一片落花,一只彩蝶也不能加诸其上。

--那教主所要保护的人,也应该安全了吧。

能为教主分忧解难,本是她最大的心愿。

宸随云俯瞰湖中,脸上渐渐透出一丝微笑,似乎对属下们这些天来的进益表示嘉许。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纸制傀儡,正是以宸随云要带他们去见那人为原形而造。只有当他们能将保护此人的阵法演练得无懈可击后,宸随云才会带他们下山。他们在武当的这处山谷中,已经整整呆了三天三夜,总算在宸随云的指导下,将这大五行封魔阵演练成熟。此刻,久违的疲惫才涌上心头,他们都想放下手中的丝线,好好歇歇了。

就在此刻,山谷中的空气陡然一窒。

漫天银光如天河倒悬,随着那飞泻的水流一起,向潭中袭来。

那道银光并不是很耀眼,却宛如亘古不化的寒冰,瞬间就已透过诸人的身体,直刺神髓,就要将众人每一滴血液凝结,无路可退,无法可想!

颜无柔大惊之下,猝然抬头,却发现,袭向阵法核心的,竟是宸随云本人!

颜无柔心中的震惊与恐惧瞬时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分争强好胜之心--教主要亲自试验这法阵的力量,她决不能让教主失望。

她素手一挥,那条赤色的丝线瞬间又已绷紧。

其余四组人几乎也同时出手。五色光晕瞬间从众人手中流出,将傀儡整个包裹起来。

这是上古炎帝为了保护爱女所创的法阵,精妙无比,需要五种属性的武功配合,才能发动。而这五个门派的高手,正是宸随云精心选定的,能将法阵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这几日来,在宸随云的指点下,法阵已与诸人心意相和,到了随心而发的地步,刚才虽是仓促发动,但只转眼间,就已运转如常,水泄不通。

五色光晕,在傀儡身上氤氲流转,仿佛诸天神佛为之打造的完美战甲,无懈可击。

宸随云身化银龙,向阵法中心的傀儡击下,满空水花飞落,五道彩光陡然一盛,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向那条矫空的银龙罩去。宸随云身形竟凌空一折,向湖中横掠而出,那张大网顿时扑了个空,而宸随云长袖微举,就见他肩头的檀香兽轻轻甩了甩那硕大的尾巴,漫天紫芒如流星经天,竟避开了五色巨网的笼罩,向潭心傀儡刺下。

五色巨网欲要撤回,却已然不及,就听砰的一声轻响,那张五色巨网竟如春冰向火,瞬间融化得无影无踪。就在漫天紫芒就要透入傀儡身体的一瞬,那已消失的巨网仿佛从傀儡体内迸发而出,瞬间蓬散开去,将傀儡团团笼罩。

噗噗之声连绵不绝,每一根紫芒都刺在了五色巨网之上,然而那锐利无匹的紫芒竟宛如沾上了极其灼热之物,竟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随即从头到尾,寸寸化为灰烬,散落湖波之中。

宸随云望着动荡湖波,微笑收手。众人心中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

颜无柔禁不住笑道:“教主这次该放心了吧,天下就算有再高的高手,只怕也及不上教主的八成,连教主都无法突破这五行封魔之阵,看来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取不走那人的性命了。”

宸随云笑容仍在,但目光却沉了下去:“无柔,你将我交给你们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颜无柔还想争辩什么,就见宸随云轻轻抚了抚檀香兽,道:“现在呢?”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再次凌波而起,又是一片紫芒发出,招式并未有丝毫改变,只是那紫影中,竟夹杂了一抹诡异的红光!颜无柔本能的将丝线紧紧握住,那一片令人窒息的寒意中,她所能做的,就是按照教主的指点,将五形封魔阵运转到最高强度!

紫影中,那红光渐渐变强,最后无所不包,将眼前一切染成一片血海。

颜无柔忍不住闭上了双眼,然而那红光却仿佛能直透人心一般,深深刺入骨髓,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怖。

一种来自血髓深处的恐怖,仿佛诸天神魔,都将在这道红光中,降临凡尘。

颜无柔握住丝线的手竟忍不住颤抖起来,突然一阵极其强悍的力量狂扫而至,她还没来得及抵抗,手中的丝线竟砰然断裂,她的身子如被重击,远远的飞了出去。

她似乎是晕眩了片刻,才清醒过来。她试着将内息运转全身,发现自己并未受伤,然而刚才那种恐惧依旧附骨难去--那是一种仿佛眼睁睁看着自己鲜血流干、经脉俱碎的恐惧。

那道红光只应来自炼狱,决不应重现人间。

“你怎么了,伤得重不重?”她霍然抬头,眼前却是任长风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孔。他手中的丝线也已崩断,看来刚才每个人的经历都和她一样--只是难得他还笑得出来。

颜无柔厌恶的推开他,向宸随云望去。

宸随云静静的站在幽潭中,并不说话。碧绿的水气在他身边环绕,他身上长长的缨络也停止了飞舞,垂落在水面上。

他手中捧着一堆沾满油彩的碎片。碎片已破碎得不成样子,只有那半片红缨,让人勉强看出,这正是那傀儡的头颅。

颜无柔的心沉了下去。

大五行封魔阵,最终还是失败了,虽然是败在教主手中,但宸随云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旁边三鬼仙、五阎罗已跪了下去:“属下结阵不力,请教主降罚。”

颜无柔正要随着跪下,宸随云轻轻一挥袖,大家就不由自主地又站了起来。

只见他淡淡道:“你们不必自责,此阵失利与你们无关,而是阵法本身就有致命的缺陷。”

颜无柔一怔,传说中的上古法阵,竟然也有致命缺陷么?

宸随云注视着手中的碎片,嘴角浮起一缕讥诮的笑意:“传说中,炎帝的爱女最终还是死去了,就意味着此阵并非没有破法。我的师父曾告诉我,此阵的破法就是另一种极为残忍的法术--血魔搜魂术。”

众人都是一惊:“血魔搜魂术?”

宸随云道:“修练过这种法术的人,能在瞬间激发出强于平时数倍的力量,既可以顷刻击杀一位绝顶高手,也可以破坏本来完美无缺的法阵。只是这种法术一旦修炼,就要噬血为生,不仅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血魔,还要时时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而这种法术一旦全力运用,会面临极大的危险,轻则武功全失,重则当场丧命。就算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普天之下,也只有极少数人能修成此法。据我所知,当今世上,习过此法的人,只有九个。”

颜无柔疑然道:“那教主的意思是?”

宸随云望着她,微笑道:“我的意思,就是让你们留在此处,继续演练此阵,而我,则要下山去找这些血魔搜魂术的修习者。或者,杀掉他们以绝后患;或者,证明他们就算使用此法,也还远远不到破坏五行封魔阵的程度。”

颜无柔秀眉皱起,透出一丝担忧:“人海茫茫,教主到哪里去找?”

宸随云脸色沉下,眸中浮起一丝寒意:“不必,我能准确的感知他们每一个人的方位。”

颜无柔不解地道:“这,这怎么可能?”

宸随云望着湖波,微哂道:“因为,每个血魔搜魂术的修习者,都会彼此感应。”

颜无柔怔了怔:“难道,难道……”却不敢再说下去。

宸随云淡然道:“不错,我也是此术修习者之一。自从我知道此术是五行封魔阵唯一的破法后,花了整整两年,才从藏边寻找到血魔搜魂术的最后一脉分支,学会此法。”他的目光在颜无柔脸上扫过,颜无柔顿时低下了头。

宸随云脸上的阴霾渐渐消散,重新凝聚起一片微笑。这一笑,整个山谷中的寒气顿时一扫而光,阳光仿佛又重新灿烂起来:“你不必担心,我修习此法用的是的特殊的法门,只要将功力控制在五成以下,就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且……”他深深看了颜无柔一眼,微笑道:“也不须日日饮用鲜血。”

颜无柔不知为什么,脸上红了红,只得将话题引开:“那教主要找的人,现在正在何方呢?”

宸随云将目光移向悠悠青天,道:“他在灵宝山。”随着这句话,他手中的碎片轻轻化作尘埃,在碧色的水气中渐渐飘散,再也不见一丝痕迹。

武当山脚下。

伍清薇正托着腮,望着碧蓝的天空。

今后要到哪里去,伍清薇也不知道。她刚下峨嵋山,无聊没事做才来挑战独孤剑的。她本以为独孤剑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除之后一举成名,也就不用在江湖上辛苦闯荡了。

归隐子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但伍清薇却觉得这是唯一正确的,因为像她这样的天才,本就应该一出道就万众欢迎才是。听到归隐子跟独孤剑也没地方去,伍清薇眼睛亮了:“我们去打擂台好不好?”

归隐子与独孤剑面面相觑,伍清薇眼睛却更是明亮:“听说各门各派的高手们都会来的,我们将他们一个个全都击败,声名自然远播。你说好不好?”

归隐子不屑一顾,伍清薇转头,又兴奋又乞怜地看着独孤剑。

独孤剑搔了搔头:“我的武功还不行啊,虽然炙阳剑诀已经颇有体会了,但没有师父教,我始终领悟不了太乙三清剑的精髓。”

伍清薇疑道:“他不是你的师父么?”

两人一齐望向归隐子,归隐子一怔,怒冲冲地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都这么老了,还要我教?想学武功,自己领悟去!”话音未落,突然背上一痛,不由怪叫着跳了起来。

伍清薇冷笑道:“先刺你一剑,看你这师父还误人子弟么。”

归隐子忍住痛,正要辩解,就见伍清薇盯着他,不知怎的,归隐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这小妮子似乎在转什么坏心眼!伍清薇伸出白生生的手,道:“拿来!”

归隐子道:“拿来什么?”

伍清薇也不跟他废话,忽然出手,探进了归隐子的衣囊中,抢了一张黄符出来。伍清薇笑道:“这是不是召妖符?你们是不是就是用它召来红儿的?只要有上古火麒麟之助,还有谁能打得过我们?”

她笑嘻嘻、得意洋洋地道:“这张符以后就归我了!我先试试看!”

她学着归隐子先前的手势,迎风将黄符抖了抖。归隐子与独孤剑同时大吃一惊,疾叫道:“不可!”伍清薇却哪里管他们?一连串手势下来,召妖符上突然发出了一道明亮的黄光。

归隐子与独孤剑一声不发,突然转头奔了出去。伍清薇怒道:“你们什么意思?”

突然,虚空中响起了一声巨吼,伍清薇转头一看,就见一只巨大的,黑色的头颅从山顶直伸下来,冷森森地看着她。那头颅满脸都是腐肉,眼眶、额头上都露出森森白骨,看上去狰狞可怖之极。伍清薇吓得一声尖叫,也拔腿就跑。

风声飒然,独孤剑一把抢过召妖符,包上一块石头,用力扔了出去。那头颅追着召妖符奔去。

三人一直狂奔了三里多路,方才住步。伍清薇的心几乎都吓了出来,一个劲地道:“好可怕!好可怕!”

归隐子厉声道:“你怎如此妄为?红儿虽然服我们召唤,但只有在它饿了之时,先召唤我们,我们才能召唤它。现在它刚吃饱,正在山上睡觉,别说召妖符,就是天师号令它也一概不遵。你那召妖符上的香气被其它上古异物闻到,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还指望它打架呢,我看还不如陪上自己一条命!”

伍清薇情知自己错了,歉声道:“我知道是我错了么,大不了……大不了下次我来做饭就是了。”

归隐子的怒气倒也消退得快,笑道:“你做饭?还是算了吧。我晚上还不想闹肚子。”

伍清薇叫道:“我做饭很好吃的!我……我会做窝头!”

归隐子大笑了起来:“红儿也会做窝头!”

伍清薇羞怒交加,狠狠一剑向归隐子刺了过去。归隐子一声大叫,急忙躲开。

只听一人冷笑道:“魔教就是魔教,连自己的人也杀!”

伍清薇急忙住步,就见前面小路上,一人背负着一柄禅杖,背面夕阳站立着,大有苍茫之姿。他身上衣着甚少,只披着一袭大氅,也有些破烂陈旧。他那魁梧的身材几乎将小路塞满,目光锐利如电,盯着独孤剑。

“你就是独孤剑?”
发表于 2006-6-28 06:51: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宝杖降龙
独孤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当下点了点头。

那人目光猛地一浓,陡然一声大喝霹雳般响起,三人都是脸色剧变,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那大喝宛如巨锤猛鼓,轰然怒击着三人心头。那人双臂一举,宛如天王托塔一般,那柄巨大的禅杖已然宛如泰山压顶般砸了下来。

杖未至,风声猛恶,刮脸生痛。此人竟然一出手就是辣手!独孤剑大吃一惊,一剑上撩,向那人杖上迎去。两者风声才接,独孤剑就觉内息一沉,浊气升至胸口,竟然就无法再吐出。那人杖影如山,铺天盖地而来。“喀”的一声响,独孤剑的长剑断为两截!

独孤剑一声清啸,左手突然探出,两指点在了断剑剑脊之上。断剑立时破风嘶啸,向那人冲了过去。那人招数丝毫不变,劲风充溢,将断剑荡开,猛地踏上一步,猛恶的杖风仍然向独孤剑当头压下。

独孤剑身形一变,再变,那禅杖却如影附形般,紧追着他不放。独孤剑一上来就失了先手,被这等强猛杖风罩住,想要反击,却又如何能及。那人功力却是越聚越强,打定主意要将独孤剑一招毙在杖下!

伍清薇看得心头大急,猛力摇晃着归隐子,道:“你快想些办法!”

归隐子被他摇晃得头昏脑涨,皱眉道:“要想以弱胜强,哪有那么容易?除非是他有千剑万剑,才能破得了这等疯魔杖法!”

听到“千剑万剑”四个字,独孤剑心中灵机忽如电光石火般动了动。他手中的另半截剑突然撩上,一触之间,已然裂成了万千碎片。独孤剑真气一鼓,那些碎片尽皆被他的内息激动,化作万千流荧急电,向那人冲了过去。

那人冷冷一笑,道:“这些小东西能做得了什么?”

独孤剑也笑道:“能做的就是这个!”

那人如山杖影将碎剑流芒罩住,瞬间粉碎。但散乱光影中,一枚碎剑却急速冲出,钉在了那人虎口上。那人一声大叫,禅杖猛地脱手,喀嚓一声响,将边上一株合抱粗的大树砸为两截。

独孤剑微笑道:“你输了!”

那人满脸不置信,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输!”

独孤剑道:“那就继续打好了!”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小截断剑,剑诀一引,武当剑法蓄势待发,向那人冲了过去。

那人急忙招手道:“慢些,待我取回兵刃再说!”

伍清薇撇嘴道:“方才又不说慢些!”

那人笑道:“这本是我的战术,不能说是偷袭!”

他一面说,一面抢过禅杖,一声大喝,身子猝然转过,一杖击下!他这大喝毫无朕兆,杖影出手迅捷无比,但却忽然不见了独孤剑的影子。那人微微一愕,猛地背后传来一道炽烈的火气,就仿佛七月流火一般,瞬间没入了他的身躯。他满身热血就如沸腾了一般,双目被急血一冲,刹那间只觉天地明亮无比,却又猝然昏暗,他那伟岸的身躯轰然倒地,竟然就此晕了过去。

独孤剑翩然从树梢上跃了下来,歉然道:“看来出手太重了,他没这么不经打吧,居然只挨了我一下炙阳剑气就晕过去了。”

归隐子笑道:“废话,本派剑术何等神妙,又岂是他能够承受的?你过去看看,不要将他打死了!”

独孤剑也正有此担心,伍清薇道:“慢着!”

她远远伸脚,将那人的禅杖踢在一边,然后拿着藏到了草丛中,这才放心道:“你可以去看了!”

独孤剑修过一些粗浅的医道,试了试他的脉搏,但见洪亮旺相,不似内伤,放了一半的心。猛然之间,那人双目睁开,一把将独孤剑推开,身子跃起,就是一声大喝,跟着便是一声痛哼。

却原来是那人习惯成自然,大喝之后就是拔禅杖、挥杖,但禅杖已经不见了,那人空着一双拳头挥下,用力过猛,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胸口。独孤剑跟归隐子还忍得住,伍清薇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人怒道:“杖呢?我的杖呢?”

伍清薇笑道:“你猜猜?猜出来就给你!”

那人道:“恶徒,竟然抢我的宝杖,我少林降龙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伍清薇眼睛睁大:“降龙?你就是少林第一少年高手降龙?”

那人傲然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伍清薇上下打量着他,突然伸手,用力在他的头发上一扯。降龙一声怪吼,一丛乱发被伍清薇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降龙怒道:“你做什么!”

伍清薇疑道:“你既然是少林寺的,为什么不是和尚?”

降龙怒道:“为什么少林寺的就都是和尚?他是武当的,为什么不是道士?”

伍清薇撇了撇嘴,道:“武当是魔教,你也是魔教么?”

降龙一窒,伍清薇笑道:“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们不是魔教,是好人。”

降龙冷笑道:“你这魔女的保证也信得过?听说你这次下山是因为将掌门师太的玉莲花给打碎了,是不是啊?”

伍清薇脸色一红,道:“我只不过舞了一下,我哪知道玉莲花一碰就碎?那怎么怪得了我?”

降龙不去理她,转头对独孤剑道:“你们是好人?”

独孤剑眉头皱了皱,叹道:“听你们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人,武当派是不是魔教。不过我以后绝不找你们比武,不抢你们的东西就是了。”

降龙仔细盯着他,点头道:“我佛慈悲,万物皆有佛性,我便相信了你。那你快些将少林的金浮屠还了我,我好回去向方丈覆命。”

独孤剑道:“什么金浮屠?”

降龙道:“你几日前夜闯少林寺,将盛放上代方丈舍利的金浮屠抢走,还留名挑衅,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独孤剑大叫道:“哪有此事!”

降龙道:“怎会没有此事?你一个刚出道的小辈,难道还有人假冒你的名声不成?你以为你是我降龙?”

独孤剑呆住了,他实想不到踏入江湖还不到半日,竟然就受了这么天大的冤枉!他哭丧着脸对归隐子道:“师父……”

归隐子淡淡道:“不是我们做的就不是我们做的,怕他做什么?反正他又打不过你!”

伍清薇笑道:“打得过也是死!你这下忙了,降龙回去,估计十八罗汉会来找你,罗汉完了,就是护法,护法完了,就是三大高僧,我就跟着你,便会有数不尽的热闹可以看了!”

降龙大喝道:“都住口!”他盯住独孤剑:“真的不是你?”

独孤剑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了!我要你的金浮屠做什么?”

降龙道:“好!那你随我望少林寺一趟,跟主持解释清楚了,自然就没事了。”

独孤剑还未答应,伍清薇大喜道:“你……你是说,你要跟我们一路?”

降龙道:“那是自然,不但一路,而且要保护你们的安全。”

伍清薇笑吟吟道:“可是你方才输了。”

降龙不服道:“那是我大意了。否则我这疯魔杖法无坚不摧,岂能让一枚小铁片就破了?”

伍清薇笑道:“不管怎样,反正是你输了。你可知道,我们这边有个规矩,输了要做饭的!”

降龙脸上突然没了表情:“做饭?”

他接着大笑起来道:“做饭又有何难?”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一头撞在了一株大树上。刷拉拉一阵响,大树枯枝落了一地。伍清薇赞道:“好个少林铁头功!”

降龙左手成抓,身随之转,宛如一条青龙般围着树干疾上,那树干背阴处生的木耳尽皆被他抓在手中。伍清薇赞道:“好个少林龙爪手!”

降龙深深吸了口气,右手并指成刀,突然一刀向地上枯枝劈了过去。连接几刀,那枯枝突然燃了起来。伍清薇拍手道:“好个少林燃木刀法!”

降龙抓起那只大锅,身子突然跃起,在那小溪上连点几点,铁锅中已然装满了水,降龙抓着满盛清水的大锅,行若无事的跃了过来,他那魁梧的身子竟然轻灵无比。伍清薇由衷赞道:“好个少林登萍渡水功!”

降龙将锅架在火上,木耳放到锅里,伍清薇吸了一口气,道:“有木耳汤喝了。”

突然一声大喝传来,跟着哐啷一声响,两人吃了一惊,就见铁锅碎成几瓣,汤流了满地。降龙满脸尴尬站在锅前,挠头道:“抱歉、抱歉,习惯、习惯!”

“你说我怎么就输给你了呢?”

降龙围着独孤剑转了一圈,极为困惑地看着他。

伍清薇叹道:“这是你第三十一次说起了。”

“可是没有道理啊。我的佛门狮子吼专破外道邪功,应该对魔教最为有效才是。何况疯魔杖法乃是以身入魔,由魔成佛,更具有降魔神通,怎么会失手呢?”

他诚恳地对独孤剑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独孤剑道:“我是听了师父的指点,才想出用碎剑施展武当剑法,以虚击实的法门的。任何招数都有破绽,你挡得了一千片,第一千零一片时就会失手的。”

降龙转头对着归隐子道:“你又是怎么想出这个破法来的呢?”

伍清薇撇了撇嘴,道:“我看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破法,完全是信口胡说,瞎猫碰了个死耗子。”

归隐子老脸一红,他背负双手,淡淡道:“我乃世外高人,岂是你这小姑娘所能忖度的?”

他三绺长须飘然,仙风道骨,气度萧疏,降龙不由得不信,紧问道:“那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归隐子高深莫测地一笑,道:“降龙,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降龙摇了摇头,等着他回答。

归隐子昂起头,看着天边的浮云:“那就是你太好强,太想降魔,所以你已入了魔障。什么时候你能解脱,你就不会再为魔所困了。”

这句话如轰雷闪电般击中降龙,他一瞬之间宛如呆了一般,喃喃道:“我已入魔?”

归隐子点了点头,道:“精进亦是执着,你尽力不着相,却已着相。”

降龙不由得如菩提灌顶,额头上涔涔汗下,神色更是敬畏:“却不知该当如何才能不执着?”

伍清薇笑道:“他都是唬你的,你却当真了。叫我说啊,你打不过独孤剑,根本就不是什么降魔入魔的错。”

降龙欣喜道:“那是为什么?”

伍清薇道:“你将他当成了魔头,所以用狮子吼,用疯魔杖法,这对邪魔外道或许极为有效,但问题是,他不是魔头啊。”她从草丛里将禅杖拿出来,塞到降龙的手中:“这禅杖可真是重。你也不管什么招,一路抡个风雨不透打过去,保证他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快打!快打!”

降龙拿着禅杖,喃喃道:“不用狮子吼,不用疯魔杖法?”

伍清薇笑道:“对,一定不能用这两种武功,记住,他不是魔教的!”

降龙闭目沉思,忽然将禅杖扔到了地上:“不用这两种武功我还怎么打?我就只精通这两种武功!”

伍清薇道:“你的龙抓手呢?铁头功呢?”

降龙恨恨道:“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用这种小巧功夫?打仗就是先大喝一声,慑敌肝胆,然后一杖击过去,取敌性命!光明磊落,沉雄威猛,才是男子汉的打法!”

他说到得意处,哈哈大笑,真有气吞天地之势。

伍清薇狠狠给了他一剑,道:“打输了还讲什么男子汉气概!”

降龙笑道:“打仗可以输,气不能输!”他悠然道:“何况我已经约了我的几位好友来,等他们一到,小小一个独孤剑算得了什么?”

伍清薇撇嘴道:“借别人之力,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降龙浑不在意:“反正这些人都败于我手,他们打赢了独孤剑,就算我打赢了……至少也算是平手吧?等我练好了金刚不坏神功,咱们再来较量。”

突然之间,林中发出了一声尖啸,就见一人倏然飞纵而来。他的身法快到极点,竟似比伍清薇还要快些!降龙笑道:“青城山的江天一剑来了,他向来以快剑为名,独孤剑,你可千万不要跟他比快啊!”

大笑声中,那人窜到了面前,降龙刚要说什么,那人忽然软软倒下,紫红的鲜血从七窍流出,竟就此死于非命!
发表于 2006-6-28 06: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一笑飞红
降龙大惊,扶住他道:“江天!谁伤的你?”

风声猛恶,又是几道人影飞了过来,啪啪跌倒在降龙的面前。降龙认得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练功,每一人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他约来捉拿独孤剑的好友。

但现在,他们都死了,每个人都是七窍流血,落地时身子就已冰冷。

降龙怒喝道:“是谁!快些给我出来!”

“嗒”,一蓬金影怒袭而来。降龙一声怒喝,禅杖疾挥,金影立即粉碎,化成万千粉末飘散满空。

降龙脸上神色立即变了,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看来你不想要金浮屠啊,我将它还给你,你竟打成粉碎。”

那人发出一阵细细的笑声,似乎很得意自己的安排,缓缓从花树丛中走了出来。

她生得并不丑,甚至可以说是俊俏,穿了一身男人衣冠,也不知是什么衣料,火红浓艳之极。冠冕正中所镶嵌的宝玉也又温又润,与她如玉的面色交相映衬。只是她的双目实在太冷,降龙忽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这女子就仿佛是一条毒蛇,只要被她盯上了,迟早必会被咬一口!

但降龙年少气盛,又畏惧过谁?他喝道:“是你杀了江天他们?”

那女子又换了一种笑意,顿时显得娇俏了好多,她美目圆睁,一脸无辜的样子,指向独孤剑,怯怯的道:“不是我,是他。”

独孤剑怒道:“怎会是我?”

女子脸急速转过来,目光仿佛钩子一般,使劲钩住独孤剑:“你就是独孤剑?”瞬息之中,她脸上的笑容数度变化,每一次都与先前判若两人,然而这变化却又自然之极,仿佛她生来就具备数种面貌一般。

独孤剑跨上一步,跟降龙站在一起,将伍清薇挡住,道:“我就是独孤剑!”

女子又笑了,她这一笑,媚眼如丝,那蚀骨的阴冷顿时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妩媚。她的声音很轻柔,仿佛连一株小草都不舍得践踏:“你知道么,我千辛万苦盗了少林寺的金浮屠,青城山的秘影幻剑,峨嵋山的毓灵衣,全都是为了你啊。”

她的口中忽然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身子倏然化成了一道淡芒,就随着这串笑声飞了出去。笑声有多快,她的去势就有多快!

独孤剑大吃一惊,顾不得思量,长剑陡然出鞘,一剑刺了出去!

他的佩剑在与降龙一战中折碎,这把剑用的是归隐子的宝剑,乃是武当山镇山之宝,秋水剑。剑势才动,就见一抹光芒宛如秋水乍兴,从剑柄内力灌注处倏忽而发,雪电般滋到了剑锋之上,跟着疾洒而出,将方圆一丈余地全都笼罩在了剑芒之中。猛地就觉脸上一痛,那女子化成的淡影倏然而退,一退就是两丈!

她的双目眯得更紧,但却又一股凌厉的冰影从目中透出,紧紧锁在独孤剑的身上。她的手缓缓抬起,指尖蕴着一滴血珠,送到了嘴边。

那女子伸出舌头,舔食着那枚血珠,脸上绽出了一个欢愉的笑容,声音更是轻柔妙美:“果然,老头子说的没错,你很难杀。”

独孤剑只觉脸颊微痛,长剑微偏,从剑锋上映出左脸上一道细细的伤痕。如不是他手快,适才只怕就已重伤在此人手下!独孤剑暗暗警惕,就听降龙怒道:“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那女子长长的衣袖垂下,淡淡道:“他们的武功都没有练好,还自称什么青城少年第一高手,崆峒第一少年高手,就是该死。”

降龙目眦欲裂,陡然一声霹雳般的怒吼破空响起,登时宛如万雷轰震,狠狠劈向那人。那女子猝不及防,被这有如实质一般的喝声当头劈中,心神不禁一乱,恍惚之间,那柄降魔伏虎的禅杖铺天盖地般砸了下来!降龙含愤出手,这一招再没有留任何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一招一往直前,有去无回,慷慨惨烈,气势如同山岳,将那人完全盖住。那女子脸色顿时急变,她的身子忽然扭曲起来,宛如彩虹一般,凭空一折,从绝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降龙的一杖,降龙又是一声大喝,猛步跨出,又是一杖当头劈下。他的打法很简单,大喝乱敌心神,当头一棒,取敌性命。那女子有了前车之辙,知道了降龙的战术,却就是没有办法。降龙所修习的狮子吼乃是佛门最正宗的降魔功法,与她所修恰恰相克,而降龙的满腔悲愤正与疯魔杖法本意相合,威力增了不止一倍,此女武功比降龙高,却也高不了一倍,此消彼长之下,登时尽处劣势。转眼之间杖影如山,将她完全包围住!

归隐子脸色越来越郑重,喃喃道:“不对头,很不对头。”

猛地就听杖影之中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那女子诡异一扭,整个身子就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几乎是贴着地飞出,一把抓住了伍清薇的足踝。伍清薇一声尖叫,提剑欲刺,却觉一道寒冰一般的内力透了进来,刹那间身子冷颤,几乎连呼吸都冻住了。降龙杖影追至,那女子身子一缩,躲在伍清薇的身后,降龙大喝之中,硬生生地将禅杖停住,却听格的一声轻响,他的手腕因用力过猛而脱臼。

独孤剑长剑斜指,叫道:“我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放开她,我跟你打!”

降龙一面忍痛为自己正骨,一面怒喝道:“这般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豪杰?”

那女子毫不为所动,柔声道:“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谁,才这么说。”

降龙道:“我管你是谁?”

那女子淡淡道:“我的名字好像是叫做飞红笑,因为别人一飞红,我就笑了。”

降龙嘲笑道:“飞红笑?这个名字可真是难听啊!……慢着!”他忽然再也笑不出来了,冷声道:“你说你是飞红笑?杀手飞红笑?”

那女子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更柔。降龙仿佛不能相信,追问道:“是域北杀手飞红笑?”

飞红笑笑道:“就是我!”

降龙大吼道:“不许笑!”

飞红笑不去理他,对独孤剑道:“他不准我笑,是因为我有个习惯,一笑就要杀人。你猜猜我要杀谁?”她的手在伍清薇的脖子上比来比去,仿佛刻刀在璞玉上寻找着下刀之处。

她的眸中冷光似乎也透出种嘲讽的笑意:“你说我是先杀了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呢,还是杀这个自高自大的大和尚?抑或,我直接杀了你?”

降龙与独孤剑齐声道:“先来杀我!”

飞红笑得意地道:“你们都不要抢!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将她抛给你们,然后我立即出手,你们猜猜看,我先杀谁?”

她说做就做,一抬手,将伍清薇掷向前去,她的身子极为柔软纤细,紧紧跟随在伍清薇身后,就宛如一抹红影,一闪而前,双手霍然分开,同时向降龙与独孤剑击去。

降龙一声大喝,禅杖护在身前,和身向飞红笑撞去。独孤剑一把拉住伍清薇,将她拉向自己的身后,然后才是一剑递出。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先救下伍清薇,然后再图伤敌。

但独孤剑才一接触到伍清薇,就立即感觉到不妙,一股寒气从她身上直窜入自己的掌心,他大吃一惊,急忙运转内息,急速向这股寒气冲去。但就在他运功解寒的瞬间,飞红笑手指闪电般穿过他的剑影,一把抓住了他执剑之手。登时寒冰般的内力狂涌而入,独孤剑再精妙的剑法都无法施展出来,飞红笑的笑容灿烂之极,轻轻一推,独孤剑仰天跌倒。但降龙也就在此时撞了过来!

飞红笑虽然设计出奇兵将独孤剑制住,但这瞬息之间吐出如此强猛的寒冰内息,自身损耗也极为剧烈。而降龙举手投足无不是佛门正宗伏魔心法,正好克制着她,没奈何,飞红笑只好全力后退。

她一退,降龙的杖法登时施展开来,幻起漫天杖影,直袭而出。飞红笑一退、再退,直退入身后的树丛里,但降龙紧紧锁住了她,她退到哪里,降魔禅杖就跟到哪里!

飞红笑眉头一皱,突然笑喝道:“接住你的朋友!”碎叶乱木中,两道人影向他冲了下来。降龙硬生生地将禅杖停下,一道红影突然抢入了他的怀中,降龙只觉神门穴一麻,就此动弹不得了。

飞红笑轻柔的身子坐在他的禅杖上,降龙穴道被封,一动不动。

飞红笑柔声道:“再凶啊?看看你们还能将我怎样?”

她伸出手去,在降龙的脸上轻轻划了一下,登时一道血痕流出,飞红笑收回手指,将沾着的血点在自己的眉心上,似乎是补那退色的梅妆。

她娇笑道:“你们这几个刚出道的雏儿可真难杀,你说我是先送哪个上路好呢?”

降龙不能动弹,但仍怒目而向。

飞红笑轻声道:“那你就好好看着,我是怎样杀他们两个吧!”

她拔出了一把匕首,那匕首是白玉雕成的,晶莹通透,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飞红笑道:“你听说过么?上古有一种猛虎,长着极长极利的牙齿,但它们极其珍惜自己的利齿,绝不用其捕猎,只在打倒对手之后,才用它一剑封喉。我恰恰也有这个习惯。”

她缓缓踱着步,向伍清薇走去。

突然,背后响起一声长嘶,同时双蹄带风,向她踏了下来。飞红笑脸色变了变,但她的嘴角随即挑起了一丝冷笑。一匹马,能做得了什么?她腰一拧,柔到极处的身子立即转了过来,一掌带着寒风击了出去。她这耀雪寒辉掌别出一格,连独孤剑、降龙都抵挡不住,何况一匹马?飞红笑只担心马倒下时会压着自己的脚而已。

但她一掌击在马身上,周身立即剧震!击中之处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蓬烈火,一潭岩浆。她那阴寒的真气不但不能奏功,还被那刚猛炙烈的火气透掌而入,瞬间就受了内伤!

飞红笑大惊,只听御马之人大喝道:“今日定要取你性命!”一掌击下。

飞红笑哪里敢挡?仗着神鬼莫测的轻功身法,一掠就是几丈,瞬间就没入了山木中,哪里还敢看来人是谁!

归隐子得意地从红儿背上跳下来,笑道:“怎么样?遇到真正的对手,还是要我老将出马才行。”

他得意地拍了拍红儿,道:“她以为仗着寒冰掌力就可以横行天下,但红儿是火麒麟啊,什么时候火麒麟会怕冰了?”他越说越是高兴,忍不住得意大笑,却听不到一个人响应。他低头看了看,独孤剑、降龙、伍清薇三人都是浑身打颤,显然寒气已然攻入内腑,哪有心绪听他说什么?

归隐子急忙道:“你们三人赶紧手牵手,将内息度入到另一个人的体内!剑儿,你度给降龙,降龙度给清薇,清薇度给剑儿,快!”

三人虽不明白是何用意,但料想归隐子见多识广,想必是有道理的,于是按他吩咐去做。说也奇怪,等三人内息运行一周天,三股真气交杂在一起之后,丹田中都升起一股热力,仿佛旭日一般照射着那股寒冰之气,身上也不再寒冷了。再运功些时,寒气越来越低,渐渐在三人内息催逼下,消融褪去。

归隐子吐出一口长气,道:“幸亏你们遇到我,知道破解的方法。这耀雪寒辉掌霸道之极,一时三刻就将人冰住,再也无法化解。除非有高手导引像火麒麟这样天生灵物的先天真火,才能够解救。”

独孤剑不解问道:“为什么我们三人内息互转,就能化解寒冰之力呢?”

归隐子笑道:“江湖传言,武当、少林、峨嵋三派武功本出同源,如果有人能将三派武功合而为一,就能修成至高境界九阳神功。武当剑法中的炙阳剑气,少林禅功中的燃木刀法、峨嵋心法中的佛光普照,都是此神功的运用。你们三人虽然修为未达至高境界,但恰恰是三派弟子,内息通合之后,也具有部分九阳神功的神通,天下无敌虽然说不上,但压制冰寒,还是绰绰有余的。”

降龙一言不发,走到归隐子面前坐下。

归隐子怔了怔,道:“你做什么?”

降龙道:“等着你将我们体内的寒气完全解掉啊。反正这里有红儿这匹上古火麒麟,又有你这样不可多遇的大高手。”

独孤剑跟伍清薇都觉得有道理,跟着凑了上来。归隐子看看降龙,再看看独孤剑,发怒道:“你们这些不肖的家伙!不知道自食其力,竟然压榨我这样的老人家!我这种成名已久的高手,怎会轻易出手?你们不知道我的名字么?归隐子,我早就归隐啦!”

他怒冲冲地拉着红儿走了。

伍清薇问道:“你师父怎么啦?为什么这么生气?”

独孤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每次我求师父施展武功,师父都会生气。”

降龙偷偷道:“不会是你师父不会武功吧?”

独孤剑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我曾亲眼看到师父一剑将飞蝇劈成两半,飞蝇的尸体还沾在剑身上呢!”

降龙点了点头,他坐下来,闭目运动少林禅功,将那股寒气压下。但他的心情却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因为他的身边,就是他兄弟的尸体,而他竟然无法为他们报仇。这使他有些烦躁,精神无法集中,连运几次内息,都无法将那股寒气彻底逼出体外。独孤剑与伍清薇显然也都有同样的困扰,三人一齐废然长叹,起身道:“我们该怎么办?”

降龙咬牙道:“我一定要追上这妖女,为我的几个兄弟报仇!”

独孤剑道:“我也要问问她,为什么嫁祸于我。”

伍清薇望着远方连绵的群山,若有所思道:“你们有没有听飞红笑提起,她是奉老头子之命来杀我们的,飞红笑武功如此之高,这个‘老头子’能役使得了她,必然是个厉害人物,而我们几个初出江湖的小辈,有什么值得这样的高手出手呢?”

独孤剑点了点头,道:“不仅飞红笑,还有那带着檀香兽的人,只怕都不是等闲之辈,突然都盯上了我们,倒真是一件怪事。”

伍清薇点了点头:“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或者,我们所遭遇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大阴谋中的一部分,以后只怕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独孤剑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些事并不简单,或许真能从飞红笑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伍清薇笑道:“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只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追上这妖女?”

降龙与独孤剑都是一呆,那妖女轻功诡异之极,同伍清薇比较起来,迅捷虽不能过,但更为诡秘难测。三人救治身上冰毒费了一番功夫,却到哪里去找她去?

突然,就听归隐子遥遥道:“你们快些跟上,我知道那妖女在哪里!”

三人一听,急忙纵身而前。就见归隐子手中捧了个小小的金壶,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东西,不时发出吱吱的尖叫声。

归隐子笑道:“我趁飞红笑不注意,将子母觅踪蛊的子蛊弹到了她背上。这蛊虫极为细小,目所难查,一旦附体,则钻入衣服深处,再也难寻。母蛊失去子蛊后,不断呼唤寻找。而子母双蛊无论相隔多远,都声息相闻,要想知道飞红笑去了哪里,只需问这只母蛊就知道了。”

他轻轻点了点金壶,那母蛊吱吱叫了几声,撞向金壶的东南方。归隐子马鞭遥指,道:“就是那个方向,我们追下去吧!”

三人运起轻功,同归隐子一起向东南方追去。一路山川叠显,渐渐出了武当山。

独孤剑住步回望,但见武当隐在明日彩云中,望之如同仙山楼阁,他心中忽然有些怅然。降龙自幼在山下修积外功,没有他这么多愁善感,不断催促快走。独孤剑叹了口气,他知道,那种无忧无虑,只是一个人练剑的时光,将再也没有了
发表于 2006-6-28 06:52: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灵宝魔影
再走了两日,到了襄阳近处的灵宝山。归隐子忽然道:“母蛊叫声弱了下去,可见飞红笑就在附近。”

降龙面容一肃,缓缓运转内力,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独孤剑与伍清薇也不敢大意,各自将宝剑抽了出来。灵宝山并不太高,山灵水清,看去极为隽秀。虽没有武当山那么庄严巍峨,但却如小家碧玉,婷婷动人。

归隐子道:“且让我问问觅踪母蛊,看飞红笑到底在哪里。”

他轻轻敲着金壶,那母蛊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啸声,将金壶撞得砰砰作响。归隐子皱眉道:“蛊老兄,你是不是疯了?”

那母蛊啸声越来越尖锐,归隐子的眉头也就越皱越紧。

突然,就听一个柔媚的声音道:“你们是在找这个东西么?”

四个猛然回头,就见飞红笑临风站在一块巨石上,纤纤玉指上捻着一个小小的金色虫子。

归隐子叫道:“你……你不可能发现的!”

飞红笑淡淡道:“我本绝不会发现,但你不知道,我是有洁癖的。这两日我老是觉得身上有股异味,本以为是跟你们几个邋遢货交手后染上的霉味,但走了这么远,味道不但不弱,反而越来越浓,就不由我不怀疑了。我仔仔细细检查了两个时辰,才发现了这只小虫子。”

归隐子长长吐出一口气,道:“连这么小的虫子身上的味道,你都能闻出来,你这洁癖可真是厉害啊!”

飞红笑轻轻笑着,突然用力一捏,那子蛊倏然就被耀雪寒辉内息冻成寒冰,跟着被她捏成了粉末。那金壶中的母蛊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声,高高跃起,撞在了壶盖上,跟着就没了气息。

归隐子惨叫道:“我的子母觅踪蛊啊!那可是我花了二十两金子买来的!”

飞红笑的笑容渐渐凌厉:“我不知道你们追来做什么,是专程让我来杀你们的么?”

降龙怒喝道:“我要为我的兄弟报仇!”

飞红笑纤纤玉指点向独孤剑:“你要是报仇,就应该找他才是。”

降龙怒道:“明明是你杀的人,为什么要找他?”

飞红笑轻轻叹息着,她看着降龙,眼中有一些怜悯:“冤有头债有主,你总该知道我是杀手,杀手只会在一种情况下杀人的!”

降龙脸色变了变,他大笑道:“你想说他是你的雇主?你想离间我们?我怎会信你?”他虽是这样说,但他的心已动摇,因为他对独孤剑了解并不多,而武当的种种恶名,却是口耳相传已久了。

飞红笑柔声道:“你若是不相信,那也由你。”

降龙一字一字道:“我只看到我的兄弟们是死在你的手上,无论如何,我都要先杀你!”他大喝一声,禅杖嗡然大响中,劈头盖脸向飞红笑击了过去。

独孤剑愤然道:“姑娘一再嫁祸于我,是何居心?”

飞红笑娇笑道:“我们的生意,以后再谈,我先打发了这个鲁莽和尚再说!”

她突然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同时,她的身影宛如云朵般飘了出去。只是这朵云却是飞云,快到不可思议的飞云!

云倏忽就窜到了降龙的面前,降龙吐气开声,一声霹雳般的大喝,禅杖威猛无比地击了下来。

飞红笑轻声道:“这个法子已经行不通啦!”

她的身子倏的窜了起来,竟然凭借轻功在禅杖上点了点,凭空而起!银铃般的笑声却宛如追魂锁命一般,响个不停。降龙禅杖被她踏中,顿时一股劲气传了过来,将禅杖直压下去。这股劲力施展得巧妙无比,顺着降龙禅杖来势,让他完全无法抵挡。降龙一声大喝,禅杖借势击在地上,循着那股反弹之力,身子也是一跃而起,一杖向飞红笑追袭而去。

飞红笑银铃笑声突地一歇,清叱道:“小姑娘,到你了!”

身子猛地盘旋而下,向伍清薇怒冲而去。伍清薇一惊,就见飞红笑刹那间一双纤手已然递到了伍清薇面前!降龙禅杖才击到空中,伍清薇已然遇险。他生恐伍清薇再度中了飞红笑的暗算,情急之下,双手舍了禅杖,双掌夹风,向飞红笑追击而来。

耳边突然闪过一串娇笑。飞红笑身子柔到极处地转折过来,啪的一声轻响,双掌与降龙对在了一起。顿时耀雪寒辉掌那凌厉的寒冰之气从掌心直透而入,牵动降龙前番未愈的伤势,刹那之间将降龙几乎冻了个透!

娇笑索命,飞红笑双掌中生出一股吸力,黏着降龙,向独孤剑两人撞了过来!

独孤剑大惊,只见降龙耳边白茫茫的,竟然结了一层冰珠。他心念电转,突地大叫道:“快!将内息贯到降龙体内!”

伍清薇猛地领悟,跟独孤剑同时出掌,按在了降龙的背心上。峨嵋、武当两股内息冲进降龙经脉中,登时与他本身的内息化而为一,栩栩然生出一股阳和之力,按照大周天、小周天盘旋起来。他们的内功本出同源,有相同处,也有不同处。此时调和归一,求同存异,登时便汇聚一处,将降龙的金刚伏魔禅功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飞红笑脸上立即闪过一道血红,被九阳真气、狮子吼两下交逼,心神燥跃无比。降龙狮子吼一声更比一声霸猛,同时真气宛如海风狂潮,汹涌而至。飞红笑脸上血红越来越浓,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降龙与她离得实在太近,这口鲜血喷得他满脸都是。他生怕飞红笑趁机逃掉,全然不理,只是全神贯注,打定主意要将飞红笑立毙掌底,为他的兄弟们报仇!

猝然一道寒光闪过,向他的面门猛劈了过来。降龙仓促抽手一挡,那道寒光猛然炸开,降龙一声惨叫,身上也不知着了多少下,剧痛无比。他也不知道这寒光是什么,哪里还敢恋战?急忙松手后退,却见鲜血点点而下,也不知是飞红笑一口所喷,还是自己的伤口所流。

飞红笑喘息数度,她脸上的血红褪去,变得惨白无比,却依旧娇笑道:“想不到你这鲁莽和尚,竟让我舍去了一柄碧玉剑。”

叮叮数声响,几片玉屑从降龙面上伤口处掉落。飞红笑道:“不要害怕,这是玉剑,没有毒的。”

降龙恨恨道:“饶你伎俩再多,却又如何逃脱?告诉你,你的寒冰掌力已经没用啦!”说着,一掌向飞红笑击去。

飞红笑淡淡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是你们可敢与我的帮手一战?”

她悠悠道:“我修炼的是寒冰掌,他修习的是烈火功。不知道你们的九阳劲气遇到了他的火掌,又会怎样呢?”

她轻轻一笑,身子纵起,就在漫天的风中轻轻一折,已穿林而入。

降龙大叫道:“你跑到哪里去?”大步追了下去。

独孤剑等人生恐他出事,急忙也追了下去。远远只见飞红笑身子几折,轻烟般没入了山腰的一个古洞中去了。

古洞窈暗,降龙身子窜起,向洞中掠去。

独孤剑一把拉住他,道:“不可冲动!”

降龙怒道:“这妖女受了我们三人合力之伤,正是诛杀她的好时机,怎能不追?”

独孤剑道:“这洞中有她的帮手。若是冒冒失失闯进去,很容易中了她的暗算。敌在暗,我在明,需要长久计量才是。”

伍清薇笑道:“你看这山如此大,只怕此洞并没有别的出口。我们守在这里,不管妖女还是同伙,只要一露头,我们就一拥而上,打她个措手不及!”她顿了顿,恨恨道:“叫她每次都先伤我!”

独孤剑点头道:“伍师妹所言极是。师父,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对付得了烈火掌?”

归隐子沉思片刻,摇头道:“方法是有,但是需要的东西一件都没有。”

独孤剑道:“如此我们就更不能妄动了。虽然破不了烈火掌,但我想我们三人内息既然能够相合,三人联手,也是威力倍增,远胜于各自出手。降龙大哥内力较高一些,就在前面,我居中接应,伍师妹在最后,将内力传给我们。”

降龙道:“你师父呢?”

独孤剑尚未答,归隐子道:“我骑着红儿看风景。”

伍清薇一剑又要刺过去,独孤剑忙止住她,道:“师父是世外高人,不会为这种小角色出手的,我们还是筹划自己的吧。我们两人将内力汇到你体内,无论是谁出来,你都是一杖击下,千万不可迟疑犹豫,先伤了他们一人,我们才有胜机。降龙大哥知道了么?”

降龙点了点头,豪笑道:“就交给我了!”他用力紧了紧禅杖,笑道:“无论什么乌龟出来,我都一杖打他个缩头!”

三人商定好了策略,就开始实施。伍清薇在后,将峨嵋内息如同涓涓细水,注入了独孤剑体内。独孤剑清灵绵密的武当真气裹住了这股内息,再传送给降龙,与他本身刚猛霸道的内炁合混。清、柔、刚三种不同的真气,却恰好互相补充,混成不分彼此的一股强大内力,在降龙的导引之下,缓缓凝聚到了双手之间。他魁梧的身材傲岸挺立,禅杖高举,就宛如怒目金刚一般,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口。

一时群响皆寂,似乎连天地都在等着这惊雷闪电般的一击。

猝然,山洞中暗影一闪,一人急速窜了出来!

降龙目光一炽,惊天动地一声大喝。那人倏然抬头,被降龙这一吼震得身形一散,那击山山塌、击海海裂的一杖,向着他当头压下!这一杖混合了三人全部功力,蓄势已久,岂是寻常能挡?威力大到极处,速度快到极处,反而无声无息,只幻出一团暗影,倏忽就击到了那人头顶!

那人目光连接变幻,倏地一掌击出。这一掌出手,他的身子忽然就变得高大起来,似乎整座灵宝山都化身为他,随着这一掌站了起来。

这一掌,不是以他一人来迎战,而是以山之力,以天地之力!

降龙目光忽然变得炽烈无比,他能读出此人掌意,那正是至刚至猛,至威至烈的最高境界。修到这种境界,万邪不能侵,天上天下,唯此一掌而已!他的争强好胜之心被强烈地勾了起来,当下再无保留,将这十几年性命交修的真气,全都灌到了禅杖上!

独孤剑伍清薇就觉一股极强的吸力从降龙体内传来,情知他要拼命,也都是竭力将自己的功力灌输进去。这一杖,几乎凝聚了三人全部生命的精华,注定无人能挡,无人能架!

那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的手掌忽然动了动,散成了几十重掌影,降龙再也分不清楚他这一掌要击向何处。忽地掌影合一,那人一把抓住了禅杖!三人凝聚的力量顿时如山崩海啸般冲了开来,那人虎口震开,他知道自己绝无法抵挡这股大力,急忙松手后退,降龙喝声宛如霹雳,禅杖闪电般追袭而至。那人掌影飘忽,一面疾退,一面在杖头上快捷无伦地连击了十几掌。降龙禅杖去势一慢再慢,他突然一声大喝,禅杖轰然掷了出去。

劲风压体,那人情知再也无法使巧躲闪,深深吸了口气,双掌缓缓推了出去。众人都恍惚有种错觉,灵宝山似乎随着他双掌之势,前挪了半步。降龙的禅杖与他掌缘一碰,立即顿住,就宛如凝结了一般,再也不动分毫。

那人突然身子一阵摇晃,一口鲜血吐出,苦笑道:“好杖法、好武功!”

他的身后红影忽然闪了闪,飞红笑双掌悄无声息地印在了那人后背上。那人剧斗后涨红的脸色倏然就变得一片煞白,回手一掌拍出。他中了飞红笑的暗算,体内寒冰真气如割如裂,出掌比平常慢了许多,飞红笑身形如电,就将他这一掌躲开,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龙八,我这个杀局怎么样?”

那被她称为龙八之人身子又晃了几晃,沉声道:“好个杀局!想不到我八少爷纵横江湖未尝一败,今日竟折在你这个女娃子手中。”

飞红笑娇笑道:“那是你八少爷客气了。我找了这几个人来,就是赌定你见到他们名门大派的武功,一定会手下留情的。”她的笑容妩媚无比:“只是你一旦留情,那自己就非死不可了!”

龙八默然,似乎在黯然自己上了这番恶当,忽然笑道:“好!好杀局!只是这杀局难道真的就杀得了八少爷么?”

他的身子倏然一长,双目蕴怒,宛如闪电一般燎向降龙。登时宛如千军万马一齐冲了过来,刀戈闪亮,杀气铺天盖地!

这一步看去极为拙朴,但又灵活无比,降龙仓促击出的一杖,独孤剑冷电般飙出的一剑,都被龙八闪了开来。他的手掌伸出,一把就抓住了伍清薇的长剑。他的手仿佛不畏刀剑一般,轻轻一拧,伍清薇就觉手上剧震,长剑脱手而出。龙八双掌弹下,伍清薇就觉身子一阵酸麻,几处穴道全被他点住了。

龙八冷冷道:“名门正派既然自甘堕落,那我就代你们的掌门清理门户。”一掌向伍清薇头顶劈下。独孤剑与降龙大吃一惊,齐声道:“不可!”两人齐齐抢了过来。

龙八冷笑道:“想不到你们还重情重义!”突然一拳向降龙禅杖击了过来。

降龙大喜,怕的是他不招架,去杀伍清薇,只要他肯招架,大不了拼命就是了!哪知龙八左掌已然抓住了他的杖头,用力一压。降龙内力全部灌到了杖头上,正在用力击下,被他这出其不意地一压,杖势登时偏了,一声大响,正击在独孤剑的秋水剑上。剑影散乱,立时被这一杖击溃。降龙怒发冲冠,大吼道:“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就来干干脆脆拼一场!”

龙八突然一声大吼:“好!”他这声大吼,竟然比降龙还要响亮,一掌向降龙击了过来。

独孤剑急道:“降龙,不要跟他拼力,守住!”

降龙怒道:“守什么守!看我砸他个稀巴烂!”

龙八的眼睛忽然盯在独孤剑身上,叹道:“你竟很有这等眼光,可惜走错了路!”他突然合身扑上,双掌全力使出,向着独孤剑扑下。

独孤剑见他来势猛恶,情知不可硬敌,长剑在身前连刺三下,剑光雪电般抖动,将身子护住。他知道龙八中了飞红笑的暗算,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只要能守住片时,就是胜了。

龙八叹道:“良材美质,可惜、可惜!”

独孤剑有心解释,可是龙八双掌宛如山风呼啸,逼得他喘不上气来,又如何解释?飞红笑笑吟吟地负手看着,似乎是在等双方拼个两败俱伤,又似乎是在寻更好的偷袭机会。无论是那种情况,都对独孤剑等人大大不利。

龙八数掌不得手,心下焦躁,突然住手。

独孤剑剑意立即变化,反守为攻,就在这变化的瞬间,龙八右手突然探出,一把将他的长剑抓住,跟着左手一掌向他的胸膛按了过去。

飞红笑脸色一变,长啸道:“不可杀他!”

她双掌满蓄耀雪寒辉真气,玉白一片,向着龙八击了过来。

龙八冷冷道:“那就杀你!”掌力猛地一吐,独孤剑破空飞出,正跟飞红笑撞在一起,向悬崖下落去!

降龙大叫来救,却哪里来得及?独孤剑与飞红笑在灵宝山轻云中闪了一闪,就再也看不见了。降龙目眦欲裂,禅杖舞动,向龙八扑了过去。这一次他不再是比拼,而是拼命!

龙八体内寒冰真气搅动,难受之极,但两名劲敌已去,又有一人被点住穴道,只剩了一人,他还怕什么?料想不出十掌,就可让这失去理性的莽夫躺下。他掌势摆开,目光一寒。

突然,一人淡淡道:“龙八,你竟敢伤我的弟子?”

灵宝山上,突然多了十几个灰衣人。

龙八脸色一变,顾不得伤降龙,身子突然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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