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传奇------原著:戊戟
沙发,占位 第一回 九幽老怪 流云、西风,冷月,荒野、峻岭、高山。
在这荒凉无人烟的白云深处,一间孤零零的茅屋坐落在山崖之下,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孩子,独自一人坐在茅屋前一棵树下。他望着远处的群峰、流云,神色茫然不知所措,面上带着泪痕。茅屋内的一张竹床,却摆放着一具老人的尸体,下体尽是血迹,显然是刚刚逝世不久。小孩想到火葬了自己爷爷后,不知今后何去何从。唯一的一个亲人又已去世,他身边再没有任何亲人了。蓦然间,他听到身后一阵草木的响动,一个浑身是血的白发老人出现在月光下,步履艰难,摇摇晃晃,朝自己走来。小孩大吃一惊,他几疑是自己的爷爷复活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惊恐害怕地问:“你,你……”
这位白发老人双目如冷电,警惕地打量着小孩,也环视四周一眼,略略放下心来,目光收敛,嘶哑地对小孩说:“快,快,快把我藏起来,后,后,后面有人追,追,追,……”老人话没说完,一个踉跄,翻跌在地上,显然他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再无力站起来了。
小孩先是害怕,后是惊讶,最后他又同情这位老人了。虽然他不过十三、四岁,但一直在深山老林中生长,从小跟随爷爷上山打猎砍柴,却练出了不小的劲力。他慌忙奔过去扶起白发老人,关心地问:“老爷爷,你受了伤吗?”
老人近乎发怒了:“快,快把我藏起来,你,你听到吗?”
小孩打量四下一眼,除了自己的茅屋,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将老人藏起来的,便说:“老爷爷,你躲到我家中好不好?”
“你家?”老人看了一下,“不行,那是引人注意的地方,藏不了人。”他指了指屋旁的二个大柴草堆,“将我藏到柴草里面去,快,不然来不及了。”
小孩一下将他背起来,奔到柴草堆,白发老人心里却暗暗惊讶这小孩竟有这么好的体力。但从他奔走的动作看来,却又不像练过武功的孩子。小孩先将他放下,便搬动柴草,抱着他放进柴草中去,然后又用柴草将老人遮盖起来,问:“老老爷爷,这样行了吧?”
“行了!你离开,别叫人注意。”
小孩刚刚离开柴草堆,转到树下,便听到远处有人声:“咦!这老魔跑去哪里了?”跟着又有人吼起来:“快!给我分头追,这老魔受了严重的内伤,又捱了师父两剑,谅他也跑不了多远。”
不久,小孩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只见三条劲装大汉,手中提着白晃晃的刀和剑,朝自己奔来。小孩一怔,这伙人是强盗么?这时,其中一个面色焦黄的汉子已用目光打量着他了。他吩咐其他两个汉子到茅屋附近一带山崖,林子里搜索,自己却朝小孩子走来,喝问:“小家伙,刚才有没有人来过这里?”
小孩摇摇头:“没有。”
“没有!你敢撒谎?老子一刀先劈了你。说!有没有人来过?”
“没有!”小孩又是一句肯定的回答。
焦黄脸突然一个大巴掌掴过去,“啪”的一声,直打得小孩翻倒在地,嘴也出血了。他凶恶地说:“你敢说没有?这地上的血迹是谁留下来的?嗯?”
小孩虽然给打得嘴角流血,面上火辣辣地发痛,但却不失为深山大野中猎人的孩子,性格倔强,不畏强暴。他坐在地上仰着脸怒问:“你怎么打人的?”
“哼!打你算什么,你再不说,老子还可以杀了你。说,这地上的血是谁的?”
“是我爷爷的。”
焦黄脸汉子愕然:“什么!是你爷爷的?”
“是呀,我爷爷今日上山打猎,不幸从山上摔下来,他,他……”
焦黄脸不耐烦听下去,喝问:“现在你爷爷在哪里?”
“在屋子里。”
“什么!?在屋子里?”焦黄脸顿起疑心,要是真的有人在屋子里,我打了这小孩,又大声喝问,他还不出来看?便喝问:“快去叫你爷爷出来。”
“他死了,怎么出来?”
焦黄脸又是感到一阵意外,疑惑地问:“死了!?他怎么死的?”
“从山上摔下来死的,不信,你自己到里面去看好了。?”
这时,在附近一带搜索的两条汉子回来了,对焦黄脸说:“彪大哥,附近一带没有这老魔踪迹。”
小孩这才知道这凶恶的焦黄脸叫什么“彪大哥”的。
彪大哥将刀一指茅屋:“你们到屋子里搜搜?看看有没有。”
两条汉子应声而进了茅屋。他们刚一踏入茅屋,便打亮了火熠子。一看,一位老者直挺挺地躺在竹床上,喝声:“谁!?给我站起来!”可是再一看,却是一具死尸,一时讶然。再四周下搜索,茅屋内几乎不可能有藏身的地方,便转了出来。焦黄脸问:“里面没人?”
“没有,只有一具尸体。”
“不是老魔么?”
“不是,我们看过了。”
焦黄脸扫了小孩一眼,看来这小孩并没有撒谎,手一挥:“走!我们到别处搜去,千万别让这老魔逃掉,不然,将是武林的一个大祸害。”
三条大汉刹时离开了茅屋,沿着山崖下的一道小径而去。小孩见他们走了,一颗心放了下来,打算去搬开柴草,将白发老人背出来。突然间,他耳中响起了一阵似蚊蚋般细微的声音说:“小孩,你千万别搬动柴草,一会儿,又会有人来的。”
小孩十分惊奇,这是谁在我耳边说话的?他四下看看,没有半个人影。他惊骇极了:难道我碰上了鬼么?要不就是神仙?这小孩哪里知道,这是武林中一种最上乘的武功——密音入耳之功,没有极深厚的内力,不可能达到。这声音正是柴草中白发老人从腹内发出来的,以内力相逼,将声音逼了成一道无形的细细音波,透过柴草,穿过空间,一直送到小孩的耳中。这种声音,除了小孩,任何人也听不到,那怕就是有人站在小孩的跟前,也无法听得见。
小孩惊奇地问:“谁跟我说话呀?”
耳中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别出声,也别问,有人来了。”
原来这位白发老人,是一位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虽然身受重伤,内力的浑厚仍是惊人。他在柴草堆里见不到外里情形,但凭内力,可以听到附近四周的响动。他听出十丈开外,有人以极佳的轻功,朝茅屋走来了,来人的武功,又比刚才三条大汉的武功要高得多,因此提醒小孩注意。
果然,小孩听到一阵轻风骤起,转身一看,只见冷冷的月光下,两位持剑的少女,一黑一白,不知几时,已悄然地立在自己的身后。小孩又是惊讶不已,因为他一生从来没有见过武林中的上乘高手,更不懂得什么是轻功。他几疑这一双少女不是山中的精灵,便是天上的神仙了。他害怕地问:“你,你,你们是什么,么,么人?”他感到自己今夜所碰到的事和人太古怪了。先是三条凶恶大汉闯来,打骂了自己,后来又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声音在自己耳朵响着,跟着又突然出现这一双持剑的少女。
白衣少女笑眯眯地说:“小兄弟,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告诉我,刚才有没有人来过这里?”
“有呵!”
“哦!?现在呢?他在哪里?”
“走了!”
“走了!?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他从哪里走了?”
小孩指指前面山崖下的小道:“他们从这里走了,这三个人好凶呵!”
“三个人!?哎!小兄弟,你弄错了,我问的不是他们,是一个老家伙,衣上有血,身体受伤,他有没有跑来这里?”
“你们也是来问那个老爷爷的么?”
黑衣少女扬了扬眉:“什么!?你叫那杀人不眨眼的老妖怪为爷爷?”
白衣少女连忙说:“哎!妹妹,小兄弟怎知道他是杀人魔王?他对老人尊敬嘛,不叫爷爷叫什么的?这又有什么奇怪。”
小孩不由一怔:“他是杀人魔王?”
“是呵!小兄弟,你没听人说过九幽老怪这个人么?”
小孩摇摇头:“那位白发老爷爷叫九幽老怪么?”
“是呀!这老怪为人残忍,只要见人不顺眼,就把他们杀了,不问情理。小兄弟,他有没有来了这里?”
小孩迟疑了,白发老爷爷是个杀人魔王?可不像呵!刚才那三个人才凶恶哩!这时,细细的声音又在耳中响着:“小孩,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的,她们在哄骗你。”小孩一听,不再迟疑了,摇摇头说:“没,没有。”
黑衣少女一瞪眼:“没有!?你怎么知道白发老怪的?”
“我不知道呀!”
白衣少女笑了:“小兄弟,我看你连说谎话也不会说哩!你不知道,怎知道他是白发的?我们也没有告诉过你呀!”
黑衣少女冷冷地说:“小家伙,我看你还是实说出来的好,你将那老怪藏到哪里去了?你以为你救了老怪,他会报答你么?这老怪一生残忍无情,说不定他为了自己的面子,将你杀了灭口,以免江湖人士笑骂他,说—个不懂武功的小孩子救了他哩!”
“是呵!小兄弟,这老怪为人不但残忍无情,也极其自负,你说出来吧。”
“我真的不知道。”
小孩救白发老人,根本不是图望报答,而是出于同情、怜悯。因为爷爷生前曾不断教导他:一个人要看同情心,敬老惜幼,更不能为了自己,而出卖别人的生命。小孩一来不大相信黑衣少女所说的话,自己救了白发老爷爷,他怎么会反而杀自已的?二来感到一说出白发老爷爷来,白发老爷爷就没命了,那怎对得起死去的爷爷?
黑衣少女有点恼火了:“那你怎知道他是白发的?”
“是刚才那三个人说的呀!”
两位少女不由互相望了一眼,小孩这么说,也是有可能的。黑衣少女说:“姐姐,我们别问他了,我到屋里搜搜看。”
“妹妹,慢一点。”
“姐姐,你怎么啦?”
白衣少女想了一下:“我与妹妹一块进去吧。”
“姐姐,你难道不相信我一个人对付得了这受了伤的老怪么?”
“妹妹,话不是这样说。虽然这老怪与少林长老对了一掌,又中了峨嵋掌门人的两剑,受伤极重。但这老怪武功怪异,内力仍未全失,得提防他在暗中猝然出手,不能不小心。”
两位少妇这一段对话,要是这小孩是武林中人,就算不是,只要略知武林中的事情,就会毫不犹疑地将白发老人藏身处说了出来。就是不直说,也会暗示白发老人藏在哪里,因为与少林,峨嵋对抗的人,多半是邪道中的恶魔和黑道上的坏人,可惜这小孩对武林的事,半点也不清楚。他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双少女走进自己的茅屋中去了。
好一会,这双少女转了出来,白衣少女问小孩:“屋里死去的老人是你什么人?”
“是我爷爷。”
“呵!?他怎么死的?”
“从山上摔下来死的。”
白衣少女不由动情了,从身上掏出一些碎银:“小兄弟,我们不知道你的不幸,前来打扰了。这些银子你拿去,好好安葬你爷爷吧。”
小孩大受感动,他险些要流下泪。刚才他的心惶惶然正感到孤独,想不到这位白衣少女却这般关心他,他心里大为感动,便摇摇头:“我不能要你的银子。”
白衣少女感到惊讶、意外:“小兄弟,你为什么不要?是不是怪我们了?”
小孩摇摇头,他本想说自己欺骗了白衣少女,问心有愧,不敢要。但一想不妥,只好说:“不!我自己会安葬我爷爷,不需要银子。要了,我以后没办法还。”
“嗨!小兄弟,谁要你还的,拿去吧。”白衣少女将银子放在小孩手中,对黑衣少女说:“妹妹,我们走吧。”
“姐姐,慢些。你看,还有那柴草堆我们没搜过,那老怪或许趁这小兄弟不注意,躲到里面去了?”
小孩不由大吃—惊,幸而他虽然年纪小,却也伶俐,同时知道一些捕猎物的方法。暗想:要是自己说柴草堆中没藏人,准会引起两位好心少女的疑心,倒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去搬动。便说:“柴草不会藏人的,你们不信,我去搬开给你们看看。”
白衣少女一笑:“小兄弟,不用了!”说时,她骤然飘起,人似飞鸟,出剑如风,连向柴草堆迅速地刺出了三剑,这是华山派连环鬼见愁的三招追魂剑,要是柴草中藏有人,怎么也闪不开这三招出人意外的绝招剑法。
小孩惊恐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整个人呆若木鸡。这样,白发老爷爷还有命吗?那不完了?小孩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笑脸迎人,说话亲切的少女,出手竟是这样的凶狠,在他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这么一个难忘的烙印:以后千万别只看一个人的笑脸和只听他的说话动听,更要看看他的举动和行为,不然,顶容易吃亏的。
白衣少女见连刺三剑,柴草堆纹丝不动,既没有什么响动,更没人叫喊,收剑回鞘对黑衣少女说:“妹妹,这草堆里真的没藏有人,我们走吧。”
黑衣少女点点头,两人身形一闪,骤然如夜鸟惊起,刹时消失在月夜中。
小孩直直呆了半晌才醒过来,便急忙奔过去搬动柴草,看看白发老人怎么样了。只见白发老人盘腿闭目,静坐在柴草中,神情仿如一位入禅的高僧,动也不动,月下看去,仿佛一尊泥塑雕像,不会动。小孩首先慌了,以为这位白发老人像自己的爷爷一样,不声不响地早巳死了,怪不得那少女连刺三剑,没听到叫声哩!一个人死了,别说刺三剑,就是刺三百剑,也不会叫喊的。小孩子想不到一夜之间,一连看见两个死去的老人。他发了一阵子呆,正打算离开。蓦然问,白发老人开口说话了:“小孩,我没有死,你别走。”
小孩吓了一跳,惊讶地问:“老爷爷,你真的没有么?”
“你是不是希望我死了?”
“不,不!老爷爷,我以为你死了哩!”
“我死不了。”
小孩惊奇地问:“老爷爷,刚才那三剑没刺中你么?”
白发老人“哼”的一声,极其轻蔑地说:“凭她那华山派三脚猫似的剑招,又怎能刺中我?我要不是身负重伤,一出手,便可以立刻取了她的性命。不过,她们跑不了,迟早我会取了她们的性命。”
小孩不由一怔:“老爷爷,你要杀了她们么?”
“不错,我要杀了她们,谁叫她们在今夜里冒犯了我。”
“不,不,老爷爷,你千万别杀她们。”
白发老人微怒:“为什么?是不是你得到了她的银两,就叫我不杀她?我要杀一个人,从来不会听人说的。你不见她要杀我么?”
“不,不!我希望你们大家都别杀呀!”
“哼!小孩,一个人心地好,往往得不到好报,你懂不懂?好了!你去倒碗水给我喝吧。”
“是!老爷爷。”
小孩转身往茅屋走去,心里一直奇怪,怎么那少女连刺三剑,都没刺中白发老爷爷的?莫非这老爷爷暗中有神仙保护么?是了,这老爷爷一定是有神仙在保护他,怪不得我耳中听到神仙的声音哩。看来这老爷爷不会像黑衣少女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生性残忍的杀人魔王。一个杀人魔王,神仙会在暗中保护他么?小孩哪里想得到,武林中有一种极少为人知道的怪异武功——灵猴百变身法。这种灵猴百变身法练到最上乘境地时,那怕身入刀山枪林中,也不易为敌人所刺伤。而这位白发老人,正是身怀这门绝技,以灵巧的身法和肌肉一时的骤然收缩,不动声色而巧妙地在柴草堆中闪开了那白衣少女凌厉的三招剑,使少女的每一剑仅仅贴身而过,只刺穿了自己的衣服,伤不了自己的皮肉。可惜的是,白发老人对这门绝技只练到五成左右,要是练到十成,就不会在今夜受到重伤了,而受重伤的恐怕是自己的对手哩。
小孩倒了一碗水递给白发老人,白发老人先不接过,而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两颗不知是什么的丹药,颜色是碧绿碧绿的,香气扑鼻,和水服下,然后对小孩说:“好了,你仍然用柴草将我遮盖起来。”
小孩说:“老爷爷,他们都走了,不用再躲在这里了,我背你出来吧。”
“不用。我要在这里运气调息,医治内伤,你快将我遮盖好,像原来一样。”
“老爷爷,到我屋里去不行吗?”
“小孩,别罗嗦,听我的话做,我会给你好处的。记得,遮好以后,你千万别再来打扰我,到了时辰,我自然会出来。”
“老爷爷,我可不要你给我什么好处。”
“不管你要不要,我都给。我一向说话一句是一句,没人能反抗得了,小孩,快,将我遮盖起来,我要运功了。”
“好吧!”
小孩不懂什么是“运气调息”,更不懂什么是“运功”,但却感到这白发老人不同常人,古里古怪,小孩见他既然这样说,也只好搬动柴草,重新将白发老人遮盖起来。
第二天一早,小孩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觉得阵阵寒气逼人,仿佛有人在自己身边似的。他一下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位白发老人立在自己的床前,神情古怪,面目阴森。小孩初时愕然,继而惊喜一下子跳下床来,仰着脸问:“老爷爷,你身体已经好了吗?”
半晌,白发老人面色才渐渐缓和下来,点点头说:“唔!我是好了。”
这小孩一派天真烂漫,他哪里知道,刚才他的性命,仅在千钧一发之间,白发老人几乎要下手取了他的性命。这位白发老人,正是武林黑,白两道人士闻名而害怕的九幽老怪。正道人土称他为杀人魔王或老魔,而黑道人物呼他为老怪。他却自称为“九幽居士”。那位白衣少女半点也没有说错了他。他为人的确生性残忍,杀人不问情由,只凭自己的一时喜好。他高兴起来时,就是一只小蚂蚁也舍不得踩死,不高兴时,就是一个无辜的婴儿,他也立刻下手取了性命,是当今武林中不可理喻的—个老怪物。偏偏这么一个老怪物,练得一身与众不同的怪异武功,几乎无人能敌。这次要不是他一时疏忽大意,过于轻视对手,就不会弄成重伤,落得如此狼狈。这个老怪,偏偏却碰上了这个天真无邪,心地极好的小孩救了他,不然,他虽然能击毙对方四、五个人,但终究要死于中原几大名门正派人的手中。
这个老怪,内功真是深不可测,只经过—夜的运功调息疗养,便身体完好如初,武功也恢复到原有的七成功力。就是这七成功力,恐怕就连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除非几高手联手围攻,才能使他败北。
本来这个小孩这样冒着危险救了他,他应该感激才是。正像那黑衣少女所说的,他为人极为自负,更不想有人知道是这么一个小孩救了自己,成为别人的笑柄。他悄然地来到小孩的跟前,的确是想杀了这小孩灭口,然后再一把火烧了这茅屋,这样,今次的事,就没人知道了。可是在他刚要下手时,一眼看见小孩那熟睡的面孔和神态,突然触动了他埋藏在内心的往事,同时也想起了自己昨夜里的一句话:要给这孩子好处。自己没有好处给这小孩之前,就动手杀了他,那不食言了么?这老怪为人没有什么别的好处,只有一点:自已说过了的话,绝不反悔,并且言出必行,那怕任何艰难险阻,也要办到。正因为这样,才一时没向小孩下手。
这个无知的小孩,仍浑浑然不知道这老怪的心意,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在一发之间,一睁眼关心的倒是这老怪的身体来,弄得老怪在—时间更不忍出手了。心想:好吧,等我给了这小孩一些好处后,我再杀他不迟。便说:“我是好了!”
小孩仍一团热情地说:“老爷爷,你肚子饿了吧?我煮些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好!你去煮吧。”
九幽老怪看着小孩路进厨房里时,便说:“小孩,你煮好了,就端到外面树下,我在那里等你。”
“好的,老爷爷。”
九幽老怪暗想。这小孩倒有一副好心肠,可是好心肠有什么用?往往好心肠的人就偏偏不得好死。换一句话说,好心肠的人都是一些傻瓜,注定给人害死的。他看了看屋内的死者一眼后,便出去了,坐在树下的一张石凳子上,再进行一次运气调息。
小孩煮熟了一大碗山芋端出来时,只见树下凝结了一团白雾,却不见白发老人,不由愕然:“咦!怎么不见了白发老爷爷的?他走了还是去什么地方玩了?”他正想大喊,蓦然间,那团白雾却发生了变化,渐渐消失,现出了白发老人的身影。最后,这团白雾都叫白发老人吸进鼻子里去了。这时的白发老人,目光如冷电,脸色似小孩般的红润,浑身骨架“咯咯”地响,接着白发老人从口中吐出一道白气,直冲树顶,震得树叶纷纷飘落下来。小孩看得惊异极了:莫非这白发老爷爷就是神仙么?他会吞云吐雾哪!白发的九幽老怪看了小孩一眼,要是别人,看到老怪练参天六合神功,则准死无疑了。可是这惊奇的小孩,迟早都要死的,不急于在这时就杀了他。老怪冷冷地问:“你煮好了吗?”
小孩这才从惊奇中醒过来,“哎”了一声:“煮好了!”他将山芋端到老怪跟前,放到另一张石凳上,问:“老爷爷,你是神仙吧?”
老怪一笑,摇摇头:“我不是神仙,却是一个凶恶的煞星。”
小孩怔了怔:“老爷爷,你是在故意吓唬我吧?”
“你怕不怕?”
小孩摇摇头:“我不怕。因为神仙是不会杀人的。老爷爷,你能不能救活我爷爷?”
九幽老怪不由心头一动,暗想:对了,我要是救活了这孩子的爷爷,不是给了这小孩的好处么?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死他了!便问:“你爷爷是怎么死的?是几时死的?”
“是昨天从山上摔下来死的。”
九幽老怪不再出声,身形突然飘起,闪进茅屋中去。小孩又是惊喜,这老爷爷真的是神仙哪,会平地而飞哩!他哪里知道,这是武林中一种极为上乘的轻功,叫凌空飞渡,是全凭体内一股真气提升的轻功。
一会儿,九幽老怪带恼怒地走了出来,对小孩说:“本来你爷爷可以凭我的熊胆龙凤还魂丹和我的真气救活过来的,现在却救不活了。”
小孩一怔:“为什么!?”
“为什么!?你去问昨夜峨嵋派的那三个人去,他们用掌力将你爷爷的内脏全击碎了,就算我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救活回来。”
原来昨夜先来的三条劲装汉子,是峨嵋派门下的高手,其中两条汉子进屋搜索时,蓦然见竹床上躺着一位老人,以为是九幽老魔,一个大声喝问,一个却以摧心掌朝老人击去,谁知事后才知道是一具尸体,而且并不是老魔……
“那么说,是他们杀了我爷爷?”
“唔,可以说是他们杀了你爷爷。”九幽老怪心里感到恼怒,不能救活这小孩的爷爷,自己就不能杀了这孩子,这孩子不死,自己也不能离开这里。让这孩子活在世上,他将救自己的事向人们一说,那不就人人都知道了?自己今后还有脸面立足于武林中么?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杀了这孩子,不能让他活下去。可是,我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杀他的?
九幽老怪一边吃着山芋,一边暗想。忽然间,他想到一个好办法了:这孩子不是要安葬他爷爷么?好,我就帮助他安葬爷爷,给他建造一座极好的坟墓,不就是给了这孩子的好处?这样,我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就可以杀死这孩子。对,对!这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呵!真是太傻了。他阴冷冷地望着孩子,心想:我要杀这孩子,应该先知道他叫什么才是,便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九幽老怪奇异:“什么!?你没有名字?”
“老爷爷,我不是没有名字,我是没名字呀!”
这一下,又把老怪弄糊涂了,没有名字同没名字不是—样吗?别看这孩子外表生得聪明伶俐,却是一个胡涂虫。这样的人,更应该杀了,留在世上也没有好处。又问:“那么,你爷爷怎么叫你?叫你没名字吗?”
“是呀,叫我没名字。但多数叫我字儿。”
“字儿!?”
九幽老怪感到好笑,可是他突然一眼看见,这小孩的衣角上绣着一个“智”字,再看看茅屋门口挂着一顶竹斗笠,上面写着“墨记”两个大字,心里一下明白了,说:“小孩,原来你是姓‘墨’,叫‘明智’,对不对?”
小孩咧着嘴笑笑:“是呀!”
九幽老怪觉得“墨明智”这名字顶有趣味,可是有趣味又有什么用?迟早这个“墨明智”很快就会在世上消失。他说:“墨明智,你爷爷已经死?要不要安葬?”
“要。”
“好吧,我帮你安葬你爷爷吧。我会给他建造一个极好的大坟墓,好不好?”
“不好!”
九幽老怪不禁愕然:“不好!?为什么不好?”
“因为爷爷叫我用火葬呀!”
九幽老怪暗暗恼恨这死去的老猎人,弄得自己没办法给这孩子以好处。这样,自己就不能杀害这孩子了。但他一想,我要是帮这孩子火葬了他爷爷,不也是一样帮了他么?这不比建造什么大坟墓更省事得多吗?他—下又不恼了,笑起来。
小孩感到这白发老神仙莫名其妙,问:“老爷爷,你笑什么呀?”
“小孩,因为我高兴呵!你爷爷太好了,死后还能为他人着想的。”
小孩也高兴了:“是呀!我爷爷顶好的,时时教我要为别人着想,给进山的外人方便,有事别去麻烦人家。”
“是吗?你爷爷真是一个好人。”九幽老怪几乎从心里笑出来,“小孩,我帮你火葬了你爷爷吧。”
“不用。”
九幽老怪—怔:“什么!?不用?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爷,我说不用,就是说你不用帮我,我会自己火葬我爷爷的。”
九幽老怪瞪大了眼睛,“你一个小孩子,能干得了吗?”
“能呀,我将爷爷背出来,放到柴草堆中,一点火不就行了么?”
“那柴草堆是你准备火葬你爷爷的?”
“是呀,要不我堆上那么一大堆柴草干吗?我就是用它来火葬爷爷的。”
“你一点也不用我帮忙?”
“老爷爷,多谢你啦!这点事我会干。再说,你身子刚刚才好,又是神仙,我怎好麻烦你老爷爷的?爷爷生前叮嘱我千万别去麻烦人家呀,我更不敢麻烦你了,不然,爷爷在地下会不高兴的。”
九幽老怪听了异常恼怒,真恨不得一掌就击毙了跟前这个不愿麻烦别人的小孩。这个小孩傻呼呼的,什么人的话不听,偏偏去斫—个死了的老人的话。他也恨这个死去的老猎人,什么不好教,却教导自己的孙子不去麻烦别人,弄得自己没办法去杀这孩子。杀不了这孩子,自己就不能离开这里了。而自己的武功只恢复到七成的功力,万一中原几大名门正派的掌门人闻风赶来这里,联手对付自己,自已还能逃得了么?就算能逃得了,留下这孩子也对自己不利,看来目前只有先带这孩子离开这里,以后想办法给这孩子一些好处,再下手杀他灭口了。我不信我就杀不了这孩子。他想罢,没好气地对小孩说:“好吧,你快点火葬了你爷爷,我要离开这里了。”
小孩一怔:“老爷爷,你要马上离开这里么?你身体全好了?”
“全好了!”九幽老怪心里骂道:小傻瓜!?我真的全好了,会急于离开这里么?
小孩望望老怪那不大好看的面色,浑然不知道他的心事,以为他身体还痛着,好心地说:“老爷爷,你要是身子还没有完全好,可以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呀!我会捉些兔子、山狸给你补补身子。”
老怪几乎要骂出来:补你这个小傻瓜去。可这孩子确是一片真诚,好心地关心自己,正所谓“拳头难打笑面人”,老怪一时骂不出口来,说:“你别罗罗嗦嗦的,快火葬了你爷爷,我好赶路。”
小孩仍不明白老怪的心,以为这位白发老神仙一片好心,送了自己爷爷的葬后才离开,便说:“老爷爷,你要是有急事,我不敢留你,我去准备一些干粮和风干了的兔肉,给你带在路上吃好吗?”
“不用了,你以为我一个人走吗?”
“老爷爷不是一个人么?”
“我要带你一块走。”
“带我!?”小孩一怔,跟着摇摇头,“老爷爷,谢谢你的好心,我不能跟你走,我要留下守着我的屋子。”
“这么一间破茅屋,丢了算了,你以为我会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么?”
“老爷爷,你放心,别看我年纪小,我快十四岁啦,我会打猎,砍柴,还会捕捉一些活的野物,拿到镇上去卖……”
老怪不想再听小孩说下去,心想:你不走,我能由得你么?他一挥手,打断了小孩的话,说:“小孩,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就快去收拾,我要放火烧这间茅屋了。”老怪本来不必说这一句话,但感到让这小孩带上一点心爱之物,伴着他今后死去也是好的。这样,也算回报了小孩对自己的一片好心。
小孩一怔:“你要放火烧我的房子?”
“这不更好吗?这样,你可以不必背你爷爷出来了,他火葬在自己生前住的地方,不更高兴?”
小孩茫然地问:“那我今后住在什么地方?”
“嗨!小傻瓜,你怕你今后没有地方住么?我会带你到一处更好的地方去。”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老怪身后的树林中飘出来:“嘿嘿,老魔,你哪里也不用去了,这里不更好么?”
老怪和小孩一看,是昨夜那三条劲装大汉。老怪又一次感到自己的疏忽大意,因为自己一心一意对付小孩,竟—时没注意四周的动静。本来以他深厚的内力,完全可以事先察觉到这三位峨嵋派弟子的到来。可是这三位峨嵋派高手也犯了太过低估对手的错误,认为老轻内伤严重,武功已去了大半,自己完全可以挑了这个老魔,从而可以在武林中立世扬名,因而没放出讯号,通知其他同伙赶来。他们三人没想到这老怪经过一夜的运气调息,服下了熊胆龙凤还魂丹,武功已恢复到七成的功力,就算是恢复五成功力,老怪也足可以对付这三个人了。要是来人换上是华山派的那两位少女,恐怕早已发出讯号,老怪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老怪顿时面露杀机,冷冷地问:“是你们来了?”
焦黄脸说:“老魔,你认命吧!想不到你纵横江湖数十年,杀人无数,却要葬身这里。”
小孩惊恐地问:“你们要杀害这位老爷爷吗?他可顶好呵!”
焦黄脸说:“看来你这小杂种也不是好东西,哄骗了我们。”他对两位汉子说,“上!我们联手先挑了老魔,再打发这个小杂种。”顿时三人联手齐上,三件兵器,从不同的角度,齐向老怪劈来。老怪长啸一声,抖出了“灵猴百变身法”,形同鬼魅,竟从三件兵器中闪了出来,骤出一掌,顿时将焦黄脸像败草般地击飞。其他两人见状不妙,想发出讯号时,老怪身形已到,连环两掌,哪里容得他们发出报警讯号,一下就将他们打发掉。
小孩看得目瞪口呆。这位好心的白发老神仙,顷刻之间,就取了三人性命。当他想问时,九幽老怪已将三具尸体全部丢进了茅屋中去,点起了一把火,刹时之间,茅屋熊熊地烧着,哄然一声,茅屋倒塌了,成了一片火海,甚至将柴草堆也烧着了。小孩完全惊怔了,不知道动弹。老怪却一手提起他来,舒展轻功,跃上出崖,转眼之间,便消失在群峰林海之中,远离茅屋几十里。
小孩感到自己仿佛在腾云驾雾,只见山峰、草木,溪水,不断地向后飞逝。他初时感到害怕,要是这神仙一下不小心,自己摔下去不就完了?后来他慢慢地不怕了,只是不知老神仙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他心里舍不得离开自己生长过的地方,更舍不得自已住惯了的茅屋,可是茅屋已给老神仙一把火烧掉了,想住也住不成啦!心想:这个老神仙也真是,你要带我走就带我走好了,何必要烧掉茅屋呢?让给其他一些人住不好?
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什么地方,“老神仙”将他放了下来,他一看,四周山岭重重,荒无人烟。正想间,老怪说:“好了!这里没人会注意了,我们慢慢走吧。”
“老神仙,你要带我去哪里的?”
“别问,总之比你住的地方好。记住,你以后别再老神仙的叫我。”
“那我叫你什么呢?叫你老爷爷好不好?”
老怪心想:我要是有了你这么一个傻头傻脑的孙儿,那才是倒了一辈子的霉,但他叫自己做老爷爷也不错,总好过在人前人后叫自己为老神仙,引起别人的注意。就说:“好吧,你就叫我为老爷爷吧。”
小孩似乎有点高兴了:“那我以后就叫你为老爷爷啦!”的确,小孩在举目无亲之下,又有了一位爷爷,怎能不高兴?何况这位老爷爷还是一个神仙哩!会腾云驾雾的。小孩将老怪施展的轻功,当成腾云驾雾了,他看了老怪一眼,见老怪额头微微有些汗水,想起老神仙有了一把年纪,挟着自己飞了这么久,心里感到有些不安,便说:“老爷爷,你辛苦啦!”
老怪“哼”了一声,暗骂道:你以为我挟着你跑很舒服么?真是废话。
小孩又说:“老爷爷,其实你不用挟着我,我也会走得很快的。”
老怪几乎要骂出来,你会走?真的让你走,我早就给名门正派的人盯上了,还能走么?我就算不死,也会落得一身重伤。好!等我以后给了你一点好处后,再来杀你,省得你在我跟前缠手缠脚,废话连篇的。便说:“好吧,你自己走吧,看你走得有多快,能不能跟上我。”
“我当然能跟上你呀,可是你不能飞。”
“我慢慢走就是。”
老怪说完,便迈开脚步朝着一条山道而去,小孩紧紧在后面跟着。初时,他还能跟在后面,倒也令老怪感到有些惊讶。看来,这小傻瓜的脚力不错,只要加以教导,便是—个学武的人才,可惜他不久就要死了,再好的脚力又怎么样?还不是—样的死?总之一个好心肠的人,就算我不杀他,他迟早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于是老怪便略略加快了脚步,渐渐将小孩抛在后面。小孩虽然是猎户人家的孩子,平日也惯爬山越岭,但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就是一般大人,走久了,也会追不上。何况老怪身负绝技,浑身真气盈体,小孩怎么能追得上他?后来老怪越走越远,小孩急了,喊道:“老爷爷,你等等我呀!”谁知一转过一处山嘴,老怪连影子也不见了!不知走去了哪里。小孩连喊数声,蓦然听到身后—阵风起,小孩回头一看,老怪却站在他的身后。小孩“咦”了一声:“老爷爷,你是躲着我么?我还以为你走远了!”老怪冷冷地问:“你喊什么?”
“老爷爷,我怕追不上你呀。”
“追不上也不用大声叫嚷,你知不知道,前面树林里有人在厮杀?”
“厮杀!?他们在打架么?”
“不错,他们是在打架,打得你死我活的。”
“老爷爷,你本事那么好,怎么不去劝阻他们的?叫他们别打呀!”
老怪听了心里骂道:小傻瓜,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你能劝阻得了的么?万一弄得不好,连你也卷了进去。但转而一想,对了!这个小傻瓜心地这么好,叫他去劝去,叫他让别人杀了,我不省却了一桩心事?对,对,就这么办。老怪顿时面露笑容,说:“对!你快去劝劝他们,叫他们别打了。”
“老爷爷,他们会听我的话吗?”
“会的,会的。你是一个孩子嘛,又出于一片好心,他们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老爷爷,那我去劝他们啦!”
“快去吧,不然,就有一个人会死了。”
小孩—听,连忙向树林里跑去。小孩哪里知道老怪用心险恶,存心叫他去送死?老怪望着小孩的身影嘿嘿冷笑:你这个小傻瓜,这是你自己去找死,可怨不得我。你知不知道你去劝的什么人?一个是黑道上有名的魔星“一条鞭”,一个是行动敏捷而机灵的“闪电刀”,这两个人会听你的劝么?他们不杀了你才怪。但老怪仍然不大放心,又暗暗跟踪而去,看看小孩有没有死。
小孩跑进树林里,果然见两个凶狠的汉子正联手围攻一个使剑的青年人。一个使鞭,一个用刀。他们两个正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一条鞭”和“闪电刀”。而那个受围攻的青年剑手,虽然招式不俗,却无法力敌二人,而且身负一处刀伤,血染衣服。眼看这青年剑手快要死于刀下了。小孩心里一急,忘记了危险,冲过去大声叫喊:“嗨!你们别打了!”
一条鞭和闪电刀蓦然见一个矮小的人影从树林中冲出来喝喊,不由吃了一惊,以为来的是什么武林高手,连忙闪身跃出圈子,这样一来,却救了这青年剑手一命。这两个黑道人物定神一看,感到愕然,跑出来的竟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不由互相望了一眼,一条鞭瞪着眼问:“刚才是你叫喊么?”
“是呀!我怕你们打死人呀!”
一条鞭不禁又上下打量了小孩一眼,心里暗思:难道这小孩身负绝技,敢来打抱不平?要不然就是一个发了疯的小孩子,不知道死活。好,老子不管你身负绝技也好,不知死活的小疯子也好,倒要看看你凭什么本事敢管老子的事。于是便将手中的皮鞭一抖,“啪”的一声,几乎要抽在小孩的身上。他这出手一鞭,只是虚招,目的要看看小孩抖展什么招式,是哪一门派的人。谁知小孩纹丝不动,只是愕大了眼睛望着自己。一条鞭正想再出手时,闪电刀连忙说:“大哥,慢—点。”一面向一条鞭打眼色,示意小孩身后有人,一面向小孩问:“小兄弟,是谁叫你来的?”
“是老爷爷叫我来劝你们的。”
这时,一条鞭看清小孩身后人了,不由大吃一惊:这不是九幽老怪么?这个老怪,不但性格怪异,连武功也怪异,要是单打独斗,当今武林中几乎无人能敌,凭自己与闪电刀之力,怎么也胜不了这老怪,只有自己取死,顿时改容地说:“小兄弟既然是奉了前辈之命,我等两人怎敢不买帐?好,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说时,跟闪电刀打了个眼色,头一摆,示意快走。顷刻之间,这两个黑道人物闪身入树林中去,便不见了踪影。
青年剑手见一个孩子跑出来相救自己,已是愕然,后又见到这两个黑道上的恶魔,一听说是这孩子的老爷爷打发来相劝,居然俯首听从,立刻就走,更是感到惊讶。暗想,这孩子的老爷爷是什么人?难道是威震江湖的奇人?青年剑手因为不认识九幽老怪,只是闻名而不识人。要是他知道是九幽老怪救了自己,恐怕更惊愕不已哩!当他向小孩相谢时,小孩说:“叔叔,你不要谢我,要谢,你应该多谢老爷爷,因为是他叫我赶来劝你们的。”
“小兄弟说的是,请小兄弟带在下去拜见你老爷爷,以表我感谢之情。”
小孩回头一看,不由“咦”了一声:“怎么,老爷爷又不见了?他又去哪里了?”
原来老怪见小孩不但不死,居然还做了一件好事,心里大为懊恼,听见青年剑手要来拜见自己,便躲了起来。青年剑手一看,心想:看来这位武林奇人是不愿见自己了,便说:“小兄弟,既然你老爷爷不愿见在下,在下也不敢勉强,请小兄弟代在下感谢你老爷爷。”
小孩见这青年剑手要走,不由问道:“叔叔,你的伤……”
“小兄弟,多谢了,在下这点伤不妨碍,你放心好了!”青年剑手说完,想一揖而去,但想了一下又问:“小兄弟,你能不能告诉在下你老爷爷尊姓大名?在下今后也好记在心中。”
“你问老爷爷叫什么吗?我也不知道。”
青年剑手一听,不由又愕然,心想,怎么连你老爷爷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但转而一想,这位奇人既然不愿见自己,也就当然不愿这小孩说出来了。只好说:“那么,小兄弟叫什么,能不能相告?”
“我叫墨明智。”
青年剑手一听,又是愕然:“什么?你没名字?”
“是呀,我叫墨明智。”
青年剑手暗想:这位世外高人不想让人知道,当然这小孩也不想别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了。他只好一笑:“小兄弟,既然这样,在下就告辞了!”
小孩见青年剑手走了,只好回身去寻找老怪,正想高喊,老怪突然从树林中闪了出来,说:“别叫了,我在这里。”
小孩说:“老爷爷,你怎么不见那位叔叔的?他要感谢你呢!”
老怪“哼”了一声,暗想:见我!?你这好心的小傻瓜知道什么?他要知道是我,不吓得魂飞魄散才怪,就是他不害怕,我恐怕也会取了他的性命,不能让他活着去泄露了我的行踪。但是这一点,他又不能向小孩说明,只好说:“你干了一件好事了,走吧。”
“老爷爷,这是你干的呀!”
“好,好,是我干的。”老怪对这好心而又天真烂漫的小孩,一时真拿他没办法,恼又不是,骂又不是。他只恨那黑道上的两个恶魔怎么不一刀杀了这胡涂的小傻瓜,弄得自己今后还要想办法去杀这个小傻瓜。老怪没好气地说:“走吧!”
老怪不再想拖延时间了,拉了这小孩就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来到深山老林中的一处高峰之下,老怪便挟起小孩,抖展轻功,从峭壁悬岩中攀上了峰顶,才将小孩放下来。小孩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只见这峰顶树林云漫,芳草迷离,一条清清的山溪水不知从什么地方流来,流过自己跟前,又不知流去什么地方。但山溪两岸怪石嶙峋,洁白可爱。小孩惊讶地问:“老爷爷,这是什么地方?”
老怪问:“这里比你住的地方好不好?”
“好呀!”
“既然好,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不!我要回去。”
“什么!?你要回去?你不怕那伙人会将你杀了?”
小孩不出声了。的确,那三个凶恶的汉子,的确叫人害怕,就是那一脸是笑,说话很甜的白衣少女,也不是好惹的,说不定自己碰上了她们,她们会一下将自己杀了哩。他叹了一声说:“老爷爷,你要是不打死那三个人就好了!”
老怪愕然:“好什么?你不见他们要杀我么?你愿意给他们杀了?”
“老爷爷,你这么有本事,他们是杀不了你的。你要是给他们一点厉害,叫他们不敢来犯你,不更好吗?老爷爷,我要是有你这么大的本事,我是不会打死他们的。”
老怪奇异地盯视这小孩。他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孩,竟会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小孩的话,何尝不是道理,但在老怪听来,就不好受了。他就算饶了峨嵋派那三位高手,武林中名门正道的人也不会饶过他的,这段冤仇,是怎么也化解不了的。老怪想:这小孩心地太好了,好得近乎白痴,不知道世间人心的险恶狡诈。看来我就是不杀这小孩,他一出江湖,迟早也会叫别人杀了的。别人杀,倒不如我来杀的好。可是,我得先给这孩子一点好处才行,不然,我就无法履行自己的诺言了。我给这小孩什么好处呢?给他金银珠宝,打发他下山买田购地,然后再去杀他?对,这个办法也不错,先让他享享福,他会死而无怨,更不会怪我了。老怪想罢便说:“好吧,你不愿住在这里,我送一批金银珠宝给你回去吧。”
“我不要。”
老怪愕然:“你为什么不要?”
“金银珠宝能吃吗?”
“嗨!你这个小傻瓜,有了金银珠宝,你要吃的,还有什么买不到?”
小孩摇摇头:“爷爷曾教过我,只有自己挣来的,才吃得香,吃得甜。”
老怪听了大为丧气:“又是你那该死的爷爷,你爷爷是个老傻瓜,才教出了你这么一个小傻瓜。你傻里傻气的,却破坏了我的如意算盘,弄得我杀不了你。
小孩又说:“老爷爷,我要是拿了你的金银珠宝跑出去,别人见了不奇怪么?要是有人问我金银珠宝打哪儿弄来的,我怎么说?说你给的?别人会相信吗?”
老怪一想,不错,别人问起这孩子来,那小孩救自己的事,不弄得人人都知道了?看来,不但不能给小孩金银珠宝,更不能打发他下山去,让别人看见他。我要杀他,最好在这里杀他好了,这样,谁也不知道。看来,那死去的老猎人傻是傻,却也有好处。不然,这孩子拿了自己的金银珠宝跑了出去,就大大不妙。可是,在这里有什么好处给这孩子?老怪想了半晌,最后想出来一个绝妙的好办法:对了,我传授给这孩子一点武功,他得到了我的武功,不就得到了我的好处么?然后我举手杀他,更名正言顺了。就算武林人士知道,也只是我自己门户的事,别人想干涉也干涉不了。嗨!这么一个好办法,我怎么早没想到的。他笑眯眯地对小孩说:“你既然不要珠宝,我就教会你一点武功好不好?”
“武功!?老爷爷,你是说杀人的本事吧?”
“对,对,就是杀人的本事。你看,我能在顷刻之间,就将那三条大汉杀死了,这本事多好。”
“不好!”
小孩一说出“不好”二字,几乎将老怪气得半死。在当今武林中,要是有人学得了自己的一门绝技,足可傲视群雄,终身受用不尽。黑道上的一些人物,曾以千金求拜自己,想学自己的武功也学不到,而这小孩子居然说不好,这老怪怎能不气?要不是为了给这孩子一点好处,就算这孩子三跪九拜求自己,自已也不愿教哩!教出了这么一个好心的小傻瓜,笑也给人笑死了。老怪勃然大怒:“我的武功怎么不好?你说说看。”
“杀人的武功就是不好。”
“你真是胡说八道,当今武林中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制胜对手的?就算是武林正宗的少林寺,他们的武功,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可取人性命。”
“凡是杀人的武功都不好。”
“小傻瓜,那你要学什么武功?”
“什么武功我也不学。”
老怪瞪大了一双眼睛,像看一个稀奇古怪的动物似的看着小孩。他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一个十足的小傻瓜,幸好自己再没收过弟子,要是收了这个小傻瓜为弟子,那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老怪想:你这个小傻瓜,要是身没半点武功,我看你怎么下得了山。
因为老怪所住的地方,不但异常偏僻,也非常的险峻,三面下临千丈的悬岩峭壁,没有最上乘的一流轻功,是无法攀登上来的。另一面是陡峭的险峰,常人也无法攀上。就算是攀上了也没有用,那是一处绝峰顶,无路可通到别处。老怪就住在这陡峭险峰下的一个山洞里。他给这险峰取名为九幽峰,洞名为九幽洞,自称为九幽居士。他就是在这险峰项上,日与群猴为伍,凭着他的天聪,练出了一身的怪异武功来。
九幽老怪见小孩什么武功也不学,一时拿他没办法,虽然恼怒一时杀不了这孩子,但这孩子到了这里,总算也跑不掉,也不必急于一时要杀他,等到自已再想出一个妙法来,再杀他也不迟。便说:“好,好,我就什么武功也不教你就是。你先在这里住下来,等我完全治好了内伤,恢复功力后,我再打发你回老家吧。”
要是武林人士和江湖客,一听“打发回老家“这句话,就知是什么含意了。可是这小孩半点也不懂,仍以为这白发老怪对自己是一片好,发梦也想不到这老怪的用心险恶,他还带歉意地对老怪说:“老爷爷,我不学武功你别恼,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为我,怕我给人欺负。可是我爷爷教了我一些本事,长大了我不会给人欺负的,你放心好啦!”
老怪瞪大了跟,不明白这小孩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问:“你爷爷教了你什么本事?”
“射箭啦,设陷阱逮野兽啦。要是有人想害我,我就用箭射他,再不然就设陷阱把他捉起来,要他答应以后不再来犯我,我就放了他。”
老怪听了心里感到好笑。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别说是武林中的高手,就算一般略懂武功的三、四流角色也伤害不了,这真是小孩子说的无知话。再说,真的给你捉起来的人,他完全可以假装答应,等你放了他们后,他们不将你打得半死才怪哩!你死了,他们才不再来犯你。老怪也不说破,笑了笑说:“不错,不错,这是个好办法呵!好了,你跟我到树林中走走,看看有没有兔子和小鹿的。”
“老爷爷,你要打猎么?”
“我不打猎,我只去捉一些回来。”
“你没网没工具的,怎么捉呵!”
“别罗嗦了,跟我走吧。”
老怪将小孩带进树林中,小孩一走进树林,顿时惊喜万分,这哪里是什么树林,简直就是一个大果园,几乎什么果子都有,有桃树、李树、枣子树、柑树和柚树,有的结果累累,几乎压断了树枝。还有在那岩石小,更生长着一丛丛的山稔树哩。这时正是八、九月,山稔果殷红得似珍珠、玛瑙,一串串的挂满了一树。小孩大喜地问:“老爷爷,这些果树是你种的吗?”
“有的是我种的,有的却是野生的。”
“老爷爷,我能摘些吃吗?”
“行呵!你要吃什么就吃什么,吃多少就吃多少,尽管吃个够,不用来问我。”
“那我多谢老爷爷啦!”
忽然间,两三只兔子从草丛中跑了出来,老怪一个纵身,迅若电闪,一下就将三只分散跑开的兔子全活捉住。
小孩看得惊讶不已。这老爷爷捉兔子的本事,不但比自己高,也比自己死去的爷爷高。爷爷捕兔子,有时用网,有时用箭,有时只用一根小木棍飞掷兔子,将兔子击昏倒地。可是这老爷什么也不用,只用一双手就将兔子捉到了,
老怪将三只兔子交给小孩提着,又到另一处捉了一只山鸡和一只小鹿回来,对小孩说:“好了,我们回山洞去吧。”
“老爷爷,这些兔子、山鸡我们拿去镇上卖吗?”
“卖!?恐怕谁也买不起我的兔子,就是给我一千两银子也不卖。”
小孩惊讶:“老爷爷,这是仙兔么?”
“别胡说了,我自己要用。”
“老爷爷,你—个人吃得这么多吗?”
“这是我练功时要用的,你懂不懂?”
小孩奇怪了,练功!?练功要兔子、山鸡和小鹿的?这练的什么功呵!这小孩哪里知道,九幽教练怪在练参天六合神功时;第十天必定要饮一次活生生动物的鲜血,这样才能功力大增,行血运气神速。
老怪带着小孩回到山洞,安排小孩睡的地方后说:“这三个月内,我要运功、练功了,你自己睡,自己玩,自己煮饭吃,切莫前来打扰我。”
“老爷爷,你不吃饭吗?”
“不用,你每天打一碗水和摘些鲜果放在我房间门上的小窗口上,我若不用,你就不必换;我若食用了,你就再打些水和摘些鲜果来,知道吗?”
“老爷爷,我记住了。”
“还有,你千万别到悬岩边上乱跑乱攀的,—个不小心摔了下去,就没命了。”
“老爷爷,我不乱攀乱跑就是。”
其实,老怪才巴不得这小孩掉下岩去摔死哩,这样就省去了要给这小孩的好处。他就怕万一摔不死,叫人救了去,那就后患无穷,因为在这三个月内,他一步也不能走出房门。
老怪将那只山鸡交给了小孩:“你自己将这山鸡煮了吃,吃饱了,你要睡也好,去玩也好,我要关门练功了。”老怪将兔子、小鹿放到自己的房间去,“砰”的—声便关上了房门,不再去理会小孩。
小孩在房门前发了一阵呆,拎着山鸡到厨房里煮了吃,吃饱了,然后去摘些鲜果,打了一碗水放在白发老爷爷房门上的小窗口,自己独自跑到树林中去玩了。过去在家中,他也是一个人跑到屋后的山上玩的,摘野果啦,掏鸟窝啦,或者捕捉一些小动物啦,自感其乐无穷。因为在深山老林中,除了自己的爷爷,再没有什么人伴着他玩了。他自小就一个人孤独惯了,没有什么感到不方便。何况这九幽峰顶上,鲜果那么多,任由自己摘食,比自己住的地方更好玩。
小孩在果林里玩了好一会,便摘了满满一兜的山稔果,跑到溪水边一块大石上卧下来吃。大概他太累了,吃着吃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山稔果撒满了一地。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好像感到有一个毛茸茸的手在摸自己的脸,揪自己的鼻子。他一下醒了过来,一看,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正瞧着自己。小孩大吃一惊,吓得一下跳了起来,这是什么怪物的?而那个怪物也吓得跑开了。小孩定神一看,不由惊喜地叫起来:“猴子,猴子,原来是只小猴子。”
那只猴子蹲在不远的一块岩石上,挤眉弄眼地望着小孩,将他撒满一地的山稔全吃了。小孩说:“原来你是个小偷,偷了我的果子吃,好,我来捉你。”小孩说完,便扑了过去。那猴子见他扑来,一溜烟地跑开了。小孩不舍地在后面追。一转眼,猴子跑进了树林中。小孩追到树林中时,已不见了猴子的踪影。
“咦!这小猴子跑到哪里去了?”小孩四下打量着,蓦然间,他戴在头上的斗笠给人摘了去。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只猴子,悄悄地从树上伸下手来,摘去了他的斗笠,戴在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几乎将整个小脑袋都罩住了。小孩看了好笑,叫道:“小偷,快还我的斗笠来!”
猴子却提着他的斗笠跳到了高枝上去。小孩说:“小偷,你以为我就没办法抓到你么?”这小孩也是爬惯了树,几下手脚,便攀上了树。猴子一见,身形灵敏,已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去了。小孩没有这份本事,只有看着猴子干瞪眼,便折下一些枯枝去掷它。猴子照样学样,也折下枯枝掷过来,折不下树枝,猴子将他的斗笠也掷过来了。小孩见了大笑,一手接过斗笠,说:“小偷,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抓住你。”他知道今天是怎么也捉不到猴子了,便转回岩洞,希望在山洞里找出一些绳索,线网之类的东西,设置陷阱,捉猴子。可是山洞里除了一些碗筷、衣服、被单外,半条绳索也没有,不要说绳网了。但山洞内却有一道石梯,可通到上面的一个房间。小孩心想:莫非老爷爷将东西放到上面的房间?于是他登上石梯,推开门走入房内。这房风光亮极了,四壁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籍。正面有一个极大的窗户,窗户安上了铁枝焊成的窗枝,从外面不可能爬进来。原来这是九幽老怪藏书的地方。书架上放的是武林各大门派武功的各种绝招以及九幽老怪所写下的各种破解之法。原来九幽老怪的武学造诣极深,对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武功套路都有研究,甚至他还将一些门派的武功秘本也偷了来,存放在自己的书库中,什么少林寺的金刚指、涅盘佛来掌,什么武当山的太极两仪剑法、崆峒派的千手观音掌、华山派的回雁旋风剑法和紫阳气功、峨嵋派七十二式追魂剑等等,他几乎应有尽有。他唯一遗憾的,就是找不到少林寺的易筋经和九阳真经以及威震武林的西门剑法和终南山的一指阳神功。至于江湖上一些帮派的武功,老怪简直不看在眼下。要是其他武林人士闯入了这个房间,无异闯进了一座烂灿的宝库。只要从书架上偷去了任何一本书,学到了其中的武功,都可以在武林中扬名立世,傲视群雄。本来这么一座重要的书房,老怪应严加防范和锁上才是。可是老怪极其自负,认为谁也来不了这里。老怪内力深厚,别说有人登上山峰,就是到了山峰下,老怪也一下察觉出来。要是他登上九幽峰,那无异是自寻死路。没等他登上来,老怪就出手取了他的性命。因为没有任何一个高手,在攀登悬岩峭壁时,能防得了老怪的怪异招式。就是老怪出去了,只要将山洞门一推上,谁也进不了。因为山洞门一关上,它的外面简直与岩石一模一样,何况这山洞极为隐蔽,就是有人攀上了九幽峰,也发觉不到有这么一个山洞。再说九幽峰三面下临千丈悬岩,没有极上乘的轻功,谁也上不了。所以这座武学宝库,老怪只将门掩上,从来不锁。老怪也料到这孩子会跑进去的。但他了解这孩子根本一个字也不认识,进去了也没有什么作用。所以他放心关起房门练功,任由这孩子到处乱跑,不加防范。就算这孩子识字,也不可能在短短三个月中学到什么武功,亦根本不可能逃下山去。再说这孩子迟早都要死的,就让他痛痛快快地玩三个月吧,也算是给了这孩子一点点的好处。
果然小孩推门跑进来时,对书架上的书一点也不感兴趣,到处寻找有没有绳索和线网之类的东西。最后,他还是失望了。这个房间,除了书,便是纸、笔、墨、砚和一些绢布,什么也没有。小孩打算掩好门出去,到树林里砍些藤条和竹子回来,制成弓箭和织成笼子来捉猴子。谁知道在他刚要出房门时,不小心将书架上的一些书碰跌了下来,他慌忙俯下身去拾起来。其他书他没注意,却看到一本画册。这本画册上画的是一个不穿衣裤的人,浑身上下点满了一点点的小红点。他感到奇怪,书上这个人怎么啦?是出水痘还是生天花啦?每个小红点一边都写有两个字或三个字。小孩感到新奇,他虽然不识字,却喜欢看“公仔”书。他先将其他的书放好,却将这一本画册拿起来,坐在地上一页页地翻开来看。这小孩到底在那画册上看到了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怪异神功 上回说到,那小孩翻开画册来看,原来,这本画册一共有二十二张画,张张都画着一个同样不穿衣裤的人。第一页是长满小红点的人,第二页画的却是一条条不同颜色线条纵横全身的人,这些线条有的从头穿到脚,有的又是从手指穿到心,乱七八糟,像蜘蛛网似的。小孩心想:这个人怎么啦?是生虫还是给人用绳子绑起来?生虫?哪里有这么长的虫子?是绳子吗?怎么画到肉里面去的?有这样捆人法的吗?
小孩翻到第三页时,不穿衣裤的人身上只有一条红线了,红线上又画了不少小黑点。同时在这个人的四周,又画了各种不同姿式的小人形,坐、卧、跪、立、行都有。小黑点旁边也写了字。小孩看不明白,他本想将画册拿去问白发老爷爷,可是白发老爷爷已关门练功,叮嘱自己切莫去打扰。看来只有等三个月后才能问老爷爷了。
小孩怎么也不知道,这是武林中的一本奇书,是九幽老怪独创的一种练气功方法,名为参天六合神功。这二十二张画,第一页是一个人全身的穴位图,第二页便是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的总交织图,其他的便是一个个经脉的走向图了。红线表示阳脉,蓝线便表示阴脉,灰线却表示是任脉,督脉,冲脉和带脉了。
一个人身上总共有十二处经脉:它们是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等六阳经和手太阴肺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络经和足厥阴肝经等六阴经。六阳六阴,合称十二经脉。另外奇经八脉是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和阳维脉。
十二经脉与脏腑有直接的相通,有一定顺序的制约,而奇经八脉不与脏腑相通,也不受十二经脉的制约,而是别道奇行。武林人土练气功的主要目的,就是强身御侮,击敌自卫,而武林中的第一流上乘高手练气功,却不满足这八个字的要求,而是强行运气千方百计要打通任、督两脉,使十二经脉与奇经八脉互相沟通,真气充盈浑身各处穴位,提高功力,杀敌于顷刻之间了。但这种强行运气练功,往往异常危险,稍一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全身瘫痪而终生残废,使数千年的愿望和心血毁于一旦。九幽老怪深知这一危险,所以在每一页的运气行血练功图上,都附有说明练功的方法、时辰和自己独到的心得,一步也行错不得。老怪不但武学渊博,就是各家各派练气功的方法都有研究和体会。当时在中国,练气功可以分为五大派,就是道家、佛家、儒家、医家和武林人家。
佛家练气功,以练心为主,将自己身体置之度外,达到世上本无物的最高境地。而道家练气功,却讲求“身心兼顾”,练功与养性并重。儒家练气功,主要讲“正心、诚意,修身”,要求达到“止、走、静”的作用。医家练气功,却讲求治病和养身益寿了!老怪却将五大流派练气功的特长融合为一体,独辟蹊径,自创一格,甚至练功的顺序也与各大派不同,从而练成了一身怪异的气功,浑身真气盈体,既能治病、益寿,也能养性修身;既能增强功力,更可以杀敌于顷刻之间,真是身轻如烟,行走如飞,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武功达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境界。可惜小孩不识字,竟将这一册无价之宝的武林奇书作为“小人书”来看,感到有趣。一般来说,小孩的模仿性极大,这个“没名字”的小孩自然不能例外。他看了一下,便模仿画中一页人物的姿态坐在地下,根据画中一条蓝线的箭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使这口气沿着蓝线行走下去,可惜他心念太杂,怎么也不能使这口气沿着画中的蓝线走。他感到没有什么趣味,又翻到后面几页观看,几乎画页的画都是同一样,只不过有的是红线,有的是蓝线,有的是灰线和走向不同罢了。小孩不再看了,将画册放到书架上去,又去翻阅其他的书,看看有没有好看的画,但书架上尽是一些有字的书,没有画。最后,他看到书架上面有一幅画卷,便端了凳子站上去取了下来,打开一看,惊喜极了。原来这幅画上尽是一些猴子的动作图,画不多不少,刚刚是一百个猴子各种不同姿态的动作,有爬树的,有跳跃的,有滚动的,有奔跑的。其中有几个动作,是小孩追逐那猴子时所看到过的。画上写有七个篆体字:灵猴百变身法图。小孩不认得,他感到这画上的猴子太有趣了,说:“好呀!等我看熟了你各种动作,就不难捉到你了。”小孩不再去找什么绳索线网,一心一意地看起来,看着看着,又不禁学起来。但这书房不够宽阔,奔跑几下,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供奔跑和跳跃,便索性将画卷卷起来,掩上书房门,跑到外面去练。小孩练了四,五个动作,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跳不已,仰后一倒,便跌在草地上爬不起来。
灵猴百变身法,是九幽老怪又一门的绝学武功,别看画面上只有一百个动作,可是变化起来,深奥无比,可以化成为千千万万个动作,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无法学到。这套灵猴百变身法,练到上乘境界,不但可以闪避任何一流高手凌厉的进攻招式和掌劲,还可以以它化出的动作,直取敌人的性命:挖目,掏心、取胆和扭下对手的脑袋来。以九幽老怪这样深厚的内力,只练到灵猴百变身法的七成,想再进步练下去,已是力不从心了。就像某个学识渊博的物理学家所说的那样,从理论上说,只要有一个支点,他可以将整个地球举起来,但要实践起来,就不容易了。九幽老怪也是这样,他可以想像和创造出灵猴百变身法的各种变化,但要达到,仍有一大截的距离。
小孩不知道这一点,以为有趣,好玩,又一心想捕捉猴子,便依图学起来,幸而他内力不济,一阵头晕目眩翻倒,制止了他继续学下去,不然,再强行学下去,就算不经断脉裂死亡,也会口喷鲜血,造成极为严重的内伤和残废。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苏醒过来,只见夕阳西垂,时近黄昏,西边晚霞似火。他仍感到自己有点心闷想吐,他不知道是自己学灵猴百变的结果,认为自己今日太累了,拾起画卷,走回山洞,看看白发老爷爷的房门。那碗水和水果仍然摆放在那里不动,他知道不用换了,便走回自己房间,仍然感到心闷得很,他晚饭也不想吃了,便倒下床而睡。可是他怎么也睡不下去,心头内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动的,他又只好爬起来,坐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把心头内跳动的东西压下去,同时也想到了画册上的那一条蓝线的走向。事情也有那么的凑巧,他看到的那页,正是手少阴心经,他渐渐感到有一股激流,慢慢由心横行腋窝下,经手臂流到小手指尖上。心头内跳动的东西不跳了。这真是心到、意到。他又缓缓地呼出气来,又感到那股激流,从自己小手指尖又缓缓地流进了自己的心中,便感到身体舒适起来,不再心闷了。他又来回试了几次,几乎一天的劳累全恢复过来,并且感到有些寒意,他不再练下去了。这时外面已是星斗满天,深山里的黑夜来得特别早,他只好打开被子睡觉。他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练了老怪的参天六合神功,增强了自己的抵抗能力,还以为那本画册是本医书哩!心想:好呀!以后我感到心跳,就这么坐着吸气呼气,就不怕了。当然,作为武林人士来说,小孩这样练法,准会将人笑死了,并且练气功,根本不是从手少阴经脉练起,那是胡闹。
小孩第二天爬起来,感到自己特别有精神,他先看了看老爷爷门上洞内的水和水果用了没有,一看仍然没有动。心想:老爷爷怎么啦,不肚饿么,看来老爷爷真的是神仙了,不用吃东西。他将那碗旧水倒掉,另斟了一碗新鲜的水放上去,然后自己动手煮饭吃。一吃完饭,小孩便急于去练那灵猴百变身法。他发誓一定要捉到那只猴子。他练了四、五个动作,又感到头晕目眩心跳了。这一次他不等到自己晕倒,连忙坐下来,练那手少阴经脉。练了半晌,他感到手臂和心渐生寒意,才不练下去,又去练那灵猴百变身法。几个来回,他不明白怎么会有寒意的,初时,他还以为坐久了,便有寒意,可是次次都是这样。他想,练蓝线会生寒意,要是练红线呢?会不会身体发热?他带着探奇的心理,跑到书房去,打开画册,按照画内的一条红线练起来,这一次,他练的却是足阳明胃经脉了。他呼吸了一会,感到一股暖流,竟然从鼻梁中升起来,流下喉咙,沿着喉咙,流到自己的腹部去了,跟着流到大腿、小腿,最后流到足尖,这样循环流动,小孩渐渐感到身体暖和起来,而且慢慢见热,他不由大喜。原来红线是表示练了后会发热的,这下好啦,天冷时,我就专练红线,这样,就不用多穿衣服了。原来老爷爷这本画册,竟是本医书,可惜我不识字,要是我认识字就好了。对,等老爷爷三个月后练功出来,我求他教我识字。
幸而这小孩不识字,要是识字,他看了后,准会吓了一大跳。这样胡闹的练气功,那是自己准备找死了,而且死得异常的痛苦。
不论任何门派的内功,练气功都有一定的程序和方法,先练什么后练什么,半点也不能乱来。要不然,那是拿自己性命来开玩笑。小孩完全不懂这一点。他翻到什么就练什么,不讲程序,更不懂得方法,只是乱打乱撞,任意胡为。九幽老怪自己所独创的参天六合神功,已经是另辟蹊径,打破了各门派练气功的常规。这种方法练气功,的确进展神速,却也非常危险,一下不慎,不但前功尽弃,还会终身残废。由于九幽老怪练功不同一般武林人土,所以为中原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人士视为邪道。可是小孩浑然不知,更打破了老怪六合神功中的常规,并且还将顺序颠倒了。别说是武林人士见了会吓一跳,就是老怪见了,也会变得瞠目结舌,不敢去想像。
可是小孩两个月来,既练灵猴百变身法,又练六合神功,不但没出现什么险象,小孩的身体反而变得轻盈了,行动也敏捷了,面色也红润起来。有一次,小孩竟然以敏捷的行动,灵巧的手法,将那只猴子捉住了,高兴得他又跳又笑,说:“小偷,你看,我不是捉住了你吗?这下你跑不掉了吧?”
的确,小孩两个月来的苦练,捉到了自己要捉的东西,又怎能不高兴?小猴“吱吱”地乱叫,在他手中又挣扎又咬。蓦然,一只大猴子从草中窜了出来,伸手直取小孩的双目。小孩一怔,双手一松,小猴从手中跑掉了。小孩无意中用了灵猴百变身法中的一个动作,闪避了大猴子伸来的毛手。大猴子见一击不中,第二招又来,伸手去抓小孩的脸,敏捷非常,叫人不易闪避。可是小孩又是一个灵猴百变的动作,避开了大猴子。大猴子出手几次,都被小孩用灵猴百变的身法闪开。最后小孩翻出几尺开外,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才将大猴子吓退,带着小猴跑开。小孩透出了一口大气,一颗心放了下来。心想:要不是自己两个月来学了画卷上的猴子的动作,恐怕自己一双眼睛早给这大猴子抓瞎了,就是不抓瞎准也抓伤。这个大猴子好凶,它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我怎么以前没见过它?看来我以后得要提防它才是。
小孩经过了这一次,感到学到了画卷上猴子的动作很有好处,自己不但可以捉到小猴子,还可以闪避大猴子的攻击。暗想:我要是将画卷上猴子的所有动作都学会,那不更好么?
这小孩真是异想天开,要想全学会灵猴百变身法,没有浑厚无比的内力,简直不可能达到。他现在只不过学到灵猴百变的十二、三个动作,要不是他以练六合神功为辅,恐怕只要练到七、八个动作,早巳吐血而亡,他还傻头傻脑的不知道,还想学全哩!
这一夜,小孩在自己房间油灯下打开灵猴百变身法图细心地观看,回忆起今日与大猴子搏斗的情景,感到大猴子的动作,都是在这画上画有的,不由沉思起来。
洞外北风阵阵,寒气透人。这时,已是十一月了,天气寒冷,何况还是住在高峰上。小孩一感到寒冷,便去练那画册上的红线,使自己身体热起来,以抵御寒风的袭击。近一个月来,他多练红线,不去练那蓝线。也就是说,他多练阳刚方面的内功,而不去练那阴柔的内功。这样一来,又使这小孩踏近了异常危险的边缘。就是老怪练六合神功,也是一阴一阳,一刚一柔,相互调节,互为相辅,没有一味练阳刚一面的内功。小孩却不懂,一感到寒冷,便去练阳刚的内功,只有在他感到难受,心闷时,去练蓝线阴柔的内功。但不管怎样,他这么练,却感到目前顶好,也顶实用,起码他练后不怕寒冷。小孩这样练六合神功法,才真正是另辟蹊径,走一条前人从来没有走过的道路。可是三个月后,险象慢慢在他身体内出现了……
他自己仍浑然不觉,只是觉得到了半夜,身体便有点燥热不安,喉干口渴。可是时辰一过,又没有什么了,身体依然如常。要是一位练武的人,必然感到害怕,会停止练下去,或者服用丹药,使阴阳调和。可是这小孩根本不在乎,喉干吗?他爬起喝两口水。睡了一会,感到寒冷,又按画册上的红线人物练起来。
三个月后,老怪闭门练完功出来,准备将自己的灵猴百变身法再练深一层。可是他一下看见小孩的动作轻灵,手脚敏捷,顿起疑心。这老怪却没有看出他身体内隐现的险象,似乎感到小孩学了武功,问:“这三个月,你干了什么?”
“老爷爷,我没有干什么呀!我除了给你添水换水果,便到果树林里玩。哦,对了!老爷爷,我可以捉到那只小猴子了。”
老怪愕然:“什么!?你能捉到猴子了?”
“是呀,但那只大猴子好凶,我要是没有一根棍子,我打不过它。不过,现在我可不怕它了,没有棍子,我一样可以和它对打。只是到了后来,我还得用棍子将它赶跑。”
老怪却不理会小孩的说话,问:“你说你能抓到小猴于,你是怎么抓到的?”
“我用手呀!”
“用手?”
老怪有点吃惊了。初时,老怪还以为这小孩只不过从那死去的老猎人那里,学到了一些捕捉小动物的本领,什么设陷阱啦,安装笼子啦,引诱小猴子掉下去,而把猴子捉到罢了。根本没想到这小孩居然能用手抓到猴子。因为猴子的动作异常敏捷轻灵,尤其在树林中,简直可以说是来往如飞,是动物中的轻功者。别说是一个十多岁大的孩子,就是一般练过武功的大人,不用暗器,简直不可能用一双手抓到猴子。他疑惑地盯视着小孩:“用手!?你不骗我?”
“嗨!老爷爷,我怎么骗你啦?我真的用手捉,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相信。”
“爷爷,要不我现在到果树林里,捉给你看看?”
“好,好!我现在与你到林子里,看看你是怎么捉猴子的。”
小孩心想:原来老爷爷还不相信我能用手捉到猴子哩!好罢,我就捉给你看看。小孩天生好胜,便将老怪带到树林里。没多久,便看见了那只小猴子在树上摘果子吃。小孩说:“老爷爷,我去捉它啦!”说对,小孩一跃,两三下便攀上那棵高大挺直的枣树。老怪见了不禁暗暗点头:这小孩手脚轻灵,行动敏捷,是一个学武的好材料。可是好有什么用?这小孩迟早是一个死人。因为自已要杀死的人,是怎么也跑不了的。当老怪看见小孩与猴子在树上追逐时,小孩有几个漂亮的动作令老怪愕异了,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灵猴百变身法来。这小孩怎么会这种奥妙的动作?难道他是从猴子身上学到的?因为大多数武功的招式,都是从自然界各种动物的动作上受到启发,而加以整理、提炼而得来的,如猴拳、虎拳、鹤拳、鹰爪功、蛇拳、螳螂拳等等,无一不是受到这些动物的启发而创出的一套拳路和掌法。老怪一身怪异的武功,更是受到大自然的影响和启迪,所以他这时绝没想到小孩是偷学了自己的灵猴百变身法。
小猴仗着自己有靠山保护,对小孩爬上树来,它半点也不恐惧,甚至还挤眉弄眼地戏弄小孩。这时,它给小孩追得急了,“吱吱”叫着呼救。刹时间,突然从不远处跃出一只金睛火眼的大猴子,迅敏异常,直取小孩。小孩这时的动作漂亮极了,在树上翻滚纵跃,不但能闪避大猴子的进攻,居然还能出手还击。老怪看得更是惊奇万分。以小孩这样轻捷的身法,到江湖上行走,可以闪避一些武林高手的进招了。至于一些二、三流的武林人士,恐怕没办法能伤害小孩,或许还会吃亏。老怪顿起疑心:莫非这小孩原来就有武功基础?不然,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小孩怎么也练不出这样轻灵、敏捷的动作来。他一声轻喝,那只大猴子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命令似的,再不与小孩厮打了,一纵下树。老怪一挥袖:“你走吧!”
大猴子一闪身,便招呼小猴而去。小孩看得惊讶,问:“老爷爷,这大猴子是你养熟了的吗?”
“不错,它是我的看山猴子。小孩,你下来,我有话问你。”
小孩溜下树来问:“老爷爷,你问我什么?”
“你这身本事不错嘛!怎么学来的?”
“我是从一幅画上学来的。”
“一幅画!?什么画?”
“是一幅有很多很多猴子的画呀!”
老怪完全怔呆了!显然这孩子偷看了自己的绝学武功——灵猴百变身法,怪不得他动作那么轻灵、敏捷,能闪避自已看山猴子的进招。但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这孩子哪来这么深厚的内力?怎么不筋断脉裂和吐血而死?莫非他曾服过千年灵芝和百年人参了有令人难以思疑的真气?可是从他目光来看,却一点也不像有内劲呵!小孩见老怪怔住了,感到奇怪,问:“老爷爷,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原来你是从那幅画上学来的!”
“是呀!老爷爷,我学得好不好?”
“好,好,不错嘛!”老怪这时真恨不得一掌就劈了这小孩。单凭你偷看我的灵猴百变身法图,我杀死你就绰绰有余了!但他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学了十多个动作而不死的,便问:“你学了画上猴子的动作,没感到头晕目眩,心闷难受吗?”
“咦!?老爷爷,你怎么知道了?”
“唔!我当然知道。你怎么熬过来的?”
“老爷爷,我心闷想吐时,我又学了那些不穿衣服人身上的蓝线呀!”
“什么!不穿衣服人身上的蓝线?那不穿衣服的人在哪里?”
“在一本画册上呀!”
“一本画册!?”
“是呵!老爷爷,你不知道?那本画册上每一页都画有一个不穿衣服的人,有的身上有红线,有的身上有蓝线,还有一页,身上全长满了小红点。”
老怪完全明白了,这孩子不但偷学了自己的灵猴百变身法,还偷学了自己的参天六合神功,太大胆妄为了!老怪顿时面色阴沉,目露杀机,想出手取了这小孩的性命。但他一下想起,自己还未实践自己的诺言,要给这小孩—点好处,怎么能杀了这孩子?尽管这孩子偷学了自己的武功,也可以说是给了这孩子的好处。可是,这不是自己给他的,更没有教他。算不得给孩子的好处。我要给孩子什么好处才能杀他呢?对了!这孩子既然喜欢学我两门绝技,我就索性教他,然后再杀他不迟。老怪想到这里,面色缓和下来,目光柔和地问:“孩子,你要学我的武功?”
“不!我不学杀人的武功。”
老怪一怔:“你不学?”
“我不学,我只学那画上的本事。”
老怪几乎要骂起来:那画上的不就是我的武功么?你不学,怎么又偷学了?可是他一下想到这小孩根本不知道那画上的动作就是武功,而且不是一般的武功,是武林中最上乘的武功。自己要是说穿了,这小孩反而不敢学,那自己不是杀不了这小孩么?好,我先不说破,等教会了他后再说好了。便说:“好,好,那我不教你武功了,我教你那画上的本事好不好?”
“好呀!老爷爷,那画册上有好多的字,我不认识,有好多我都看不懂。老爷爷,你先教我认识字好不好?”
“哦!?你一个字也不认识,怎么又学到了画册上的蓝线和红线?”
“老爷爷,那画上不是有箭头指向么?”
“不错,不错,是有箭头。”
老怪更是暗暗感到惊奇,这孩子不但是个学武的好材料,更具有学武的慧根,居然能从箭头上的去向,领会了我的奥妙参天六合神功。要是在二十多年前,老怪碰到了这个孩子,会情不自禁要收这小孩为自己的弟子,使自己的武学有了继承人。可是现在,他再也不愿收任何人为弟子了。二十年前,老怪也曾收过一个天资极佳的青年为弟子,辛辛苦苦将自己一身的绝技传授给了这个弟子,除了参天六合神功外,几乎所有的武功都传给他了。想不到这个弟子不但天资极好,更具有称霸武林的野心,他感到世上除了师父,自己的武功便是最好的了。到了后来,这弟子竟然忘恩负义,一心想杀了老怪,自己称霸武林。便暗中勾结了另一位武林高手,趁老怪一时不防,突然下手,几乎要了老怪的性命。老怪受袭击后,真是又惊又怒。在重伤下,运起参天六合神功,一举而杀了这忘恩负义之徒,将他暴尸于荒野中。当然那位同谋者,也同样得不到好结果。从此以后,老怪再也不愿收弟子了。目前这小孩,虽然有慧根,只要自己加以调教,不难成为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但他还是断了这念头。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这小孩学成武功,在那些名门正派侠义人的引诱下,又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还是免留后患,想办法杀了他的好。于是又问:“你是怎么学的?是一页页跟着学吗?”
当小孩说出自己学蓝线、红线的经过时,老怪几乎惊愕得会说话了!自己的参天六合神功,虽然说是打破了各家各派练内功的常规,但仍然有章可循,不敢过分越轨,更不是乱来。尽管打乱了各经脉练气的顺序,但依然是一阴一阳交替练下去,使水火相调,阴阳相辅,龙虎相济,心念相合,时辰相符,经脉相联,合称“六合”神功,哪有像这小孩这般胡闹的?这样练法,哪叫什么“参天六合神功”了?不成了“逆天无合胡闹功”么?这小孩简直是大胆妄为,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便问:“你这样学下去,到了深夜子时,有没有感到身子燥热,喉干口渴的?”
“有呀!老爷爷,你怎么知道了?我这样学不对吗?”
老怪一听,知道这小孩身上已出现险象了,再练下去,必死无疑,并且会死得异常痛苦。要是这时老怪劝阻,及时纠正,给他服下自己的特制丹药一一熊胆龙风还魂丹,还可以挽救过来。可是老怪不这样做,他要看看小孩这样练下去出现什么情景。死是肯定的了,但怎样死,其中会出现什么不寻常现象,作为自己深一层武功造诣的借鉴。再说,这孩子是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这样,我更没有违背自己诺言,因为我没有出手杀死他。老怪想到这里,嘿嘿地笑起来,心里说:你这个大胆胡为的小孩,以为我的神功是这样好学的吗?但口里说:“你这样学很好嘛!没有什么不对的。”
“老爷爷,那我怎么会发热的?”
“发热!?这也不错嘛,我以前学,也是这样,爬起来喝两口水不是很好么?”
“噢!老爷爷,我还以为我学得不对啦!”
“对!很对。以后我教你先学红线,再学蓝线,这样,你不但能捉到小猴子,连大猴子也可以捉到了!”
小孩欢笑起来:“老爷爷,多谢你啦!”
老怪一怔:“你多谢我什么?”老怪以为这小孩看穿了自己的用意,故意说讥讽的话,瞪着眼看小孩。
“老爷爷,多谢你教我呀!”
老怪看了半晌,见小孩一派天真,才放下心来,说:“你不用多谢我了!是你自己这样学的。”他心想:等学完了红线、蓝线,你的死期已到,就是大罗神仙也挽救不了,就是你要怨我,也说不出来。
老怪用心险恶,一心要看小孩胡乱练功出现的险象和恶果,作为自己的试验品。于是他耐心教小孩如何吐纳和运气,如何坐卧和调息。小孩在三个月中自己所练的六合神功,只不过是兴之所至和需要,只练了一条蓝线和三条红线,而且往往多数在晚上练,白天却去玩耍和追逐小猴。白天,只是在学灵猴百变身法时感到心闷后而练,既无系统,更不讲求时辰,进展极慢。现在老怪的指点下,也不讲求时辰,一味练胆经、大肠经。胃经,小肠经、膀胱经和三焦经,这六条经脉,全是阳脉,又过了六个多月,小孩将这六条阳脉全练到了,弄得小孩心热如焚,满面通红,险象加重了。幸而小孩好玩心仍重,不练时,便到果树林里与猴子玩,一心想将画卷上一百个猴子的动作学完,记在心中,一感到心闷难受,便练那条蓝线,恰好这条蓝线,正是手少阴心经。这样一来,小孩无形中保护了自己的心脉,使险象不至骤然加重。不然,小孩恐怕早已瘫痪在床上不能走动了。另外一点,出乎老怪意料之外的,就是小孩在练阳脉时,刚好是秋冬两个季节。秋冬两季,天地间大气性为阴,练阳气为最好,而小孩刚好练的又是阳脉。老怪教他的虽然时辰不对,但从整个季节来说,却是对了。所以虽然险象加重,仍不至于瘫痪。相反来说,小孩虽然炎热难受,但功力却加深了,手脚的轻盈,动作的敏捷,已超过了那只大猴子。小孩在果树林里,真的可以说是来往如飞,恐怕武林中的一些高手也比不上小孩。他在练灵猴百变身法中,无意中却练成一种意外的轻功,这又是武林练功中的一个怪现象。
老怪看得大为不解,心中暗想:怎么这孩子不见瘫痪的?难道这孩子的体质异于常人?好,我看看他练完阴脉又有什么结果。要是这样都可以练成上乘的内功,我这本参天六合神功画册恐怕要重画过,改叫“逆天无合胡闹功”了。
老怪又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教导小孩如何意守丹田,调息运气练六脉阴经。刚好小孩练六脉阴经时,又值春夏两季。春夏两季,天地间大气性为阳,练阴气又最为适宜,这是老怪怎么也没想到的。由于小孩练内功大前题相符,尽管练功时辰不符,有天地之间的气为辅。虽然险象重生,但不至于瘫痪在床不能动,更没有性命之忧。这时小孩体内两股阴阳真气充溢,互相不能化为一体,互相在小孩体内走动、冲击,弄得小孩异常的难受,一时骤冷,仿佛全身跌入了冰窟似的,一时又骤热,人如坐在烈火之中,连行动也不灵敏了!这是练气功时大凶大恶的险象,小孩浑然不觉这是自己练上乘内功所种下的恶果,以为自已得了一种怪病,害怕起来。当老怪来看他时,他说:“老爷爷,我生病了!不能学啦!”
老怪注视他良久,心中惊异非常,怎么到了这时,这孩子仍没死的?就是不死,也痛苦得满床乱滚,不能说话才是。可是这孩子虽然痛苦,却仍然能说话,不但能说话,还可以走动哩!老怪不明白了,这完全违反了练功中的常规,难道这孩子真的不同常人,还是他小时服下了什么异草灵药,而延长了他的性命?便问:“孩子,你跟你爷爷时,吃过什么草药?”
“没有呀!”
“你一直没有害过病么?”
“我不知道。我懂事时,我一直没病过。”
“哦!?那你吃过什么野物了?”
“野物可多啦!山鸡、兔子、穿山甲、果子狸,甚至老虎肉,我都吃过。”
“有巨毒的蛇肉和蛇胆你吃过没有?”
“毒蛇能吃吗?”
老怪不出声了,看来这小孩根本没吃过什么异草灵药,但他怎么不死的?要是其他人,那怕体质如何的好,这样胡乱练功到如此地步,早已死了。就是内力深厚的上乘高手,这样练法,不死也会残废。好!我再教你练奇经八脉,看你死不死。
小孩仍不知道老怪要存心害死自己,问:“老爷爷,我这病怕不怕?”
老怪说:“孩子,你不用害怕,这是你练功所产生的反应。”
小孩愕然:“我练功!?我练的什么功?是杀人的武功吗?”
老怪发怒了:“什么杀人武功,别胡说八道。”
“老爷爷,要是杀人武功,我不学了。”
“小傻瓜,这是救人的武功,你懂不懂?”
“救人!?”
“不错,武功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就看你学了武功怎么去做。你要杀人也行,你要救人也行。”
“总之,杀人的武功我不学。”
老怪一时没想到这孩子竟是这样的倔强和言行一致。但他不甘心就这么停下来。因为他还想看看这样练功的最后结果会是怎么样。就像当今的科学家,自己的试验没有结果,怎么也不会收手一样。老怪只好哄骗小孩说:“小傻瓜,我教你的,是一种救人的功夫。”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但可以救自己,也可以救别人。”
“老爷爷,是救人的功夫,我学。”
老怪心里骂道:你这小傻瓜,武林中学武的人,哪一个不是为了克敌制胜?不杀人又怎么能救人?你想救人?现在你连自己也救不了,真是大白天说梦话。便说:“好,好,现在你时冷时热,我教你练那画册上的灰线走向,先救救你自己吧。”
“学了灰线,就不会发冷发热吗?”
“当然不会了!”老怪心里骂道:你死了,还会发冷发热吗?只会发臭发烂哩!
“噢!老爷爷,你怎么不早说呐!”
老怪再不理小孩了,便教小孩如何练奇经八脉的口诀和方法。
作为武林人士来说,练奇经八脉,是梦寐所求的事,因为这是武功上乘的最高境界,一旦打通了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连成一气,不但功力大增,更能使任何武功达到出神入化、令人难以思议的境界。武林中能达到这—境界的,简直没有几人。就是老怪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武功,亦只练到任、督两脉,其他的不能练下去了,再练下去,不但力不从心,也异常危险,而老怪这时教小孩练奇经八脉,不啻是一道催命符,催这小孩早日到地府中去。
老怪将方法和口诀讲解清楚后,问小孩记不记得,小孩说:“老爷爷,我记住啦!”
“哦!?你说出来我听听。”
谁知小孩竟然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老怪又是怔了半晌,暗想:这孩子不但悟性高,记性也特别强,真是一个学武的上上人选。老怪似乎有些后悔了。可是这孩子到了这一步,已是无法可救了。就是化去了自己全身的真气,也无法压下小孩体内两股不能相融和的阴阳真气。老怪轻轻叹了一声:“孩子,你好好练吧,要练灰线,最好到外面崖边的大石上坐着练。”
“哦!?老爷爷,为什么要到外面练?”
“到外面,就会取得更好的收效。”
老怪有点不忍看这小孩如何在极端痛苦下死去的情景,更不愿小孩死在自己的山洞中。
小孩不知道老怪这一心情,说:“老爷爷,那我到外面去练啦!”
老怪似乎发了善心,叹一口气,见小孩要走时,便叫道:“孩子,我这里有两颗丹药,你服下去,或许会减轻你练功时的难受。”老怪从怀中掏出了自己花了几十年时间,用七十二种世间难寻的药而炼制的熊胆龙凤还魂丹,叫小孩服下。这两颗丹药,虽然不能挽救小孩的生命,也多少可以减轻小孩临死时的一些痛苦。老怪感到自己没有给这小孩什么好处,只有这两颗丹药,算是给了小孩的一点好处。
小孩服下丹药,走出山洞,选了一处向南临崖的石上坐下,按老怪的教导,盘腿而坐,全身肌肉放松,一双手掌平放在大腿上,微闭双目,进行呼、吸、嘘,纳、吹,呵等谓息,而练奇经八脉了。他先练任、督两脉,仿佛如老僧入定。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孩感到体内又有两股气流,一股从下腹缓缓升起,流向心胸;一股却从背脊下端涌出,流经背脊,直达脑后。骤然间,他一颗心仿佛要蹦跳出,一边身体奇热难受,一边身体却冰冷异常,全身痉挛,口不能说,手不能动。小孩害怕极了,要喊喊不出,要动不能动,全身僵住了,任由奇寒酷热的煎熬,这是练功时大凶大险的来临,痛苦异常。幸而这时,小孩服下的熊胆龙凤还魂丹起了作用。这颗丹内,不但有百年的灵芝和千年人参,更有天山上难寻的雪莲。不但能补气定神,更能保护心脉,真的起了起死回生的作用。在这一点上,老怪的确给了小孩极大好处,救了小孩。不然,小孩恐怕早巳在极端痛苦中死去了。当小孩清醒过来时,全身大汗淋漓,衣服湿透,一看,已是满天星斗,半夜三更了。小孩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脚,似乎感到一阵舒畅,暗想:老爷爷教我的方法真好,看来我的骤寒骤热怪病会好起来的。他还不知自己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呢。
一连半个多月,小孩都是在冷热煎熬下,咬着牙根熬了过来。每一阵的痛苦后,都有一阵短短的舒服,连老怪也看得惊讶,纳闷,不明是什么原因。这二十多天中,小孩几乎将奇经八脉中的任脉、督脉、阴跷、阳跷、阴维、阳维脉都练到了,越练,凶险就越深一步。当他要练冲脉时,大凶大险来临了。他浑身像万支针刺般的痛苦,体内真气激荡异常,似乎每条经脉都要爆裂了。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从石头上摔了下来,滚到悬崖边上,接着便摔下了千丈悬岩……
这二十多天来,老怪一直在暗中注视小孩的练功情形,现在见小孩摔下悬岩,以他的身手,原可以在刹那间将小孩拉住。当他正想出手时,一下又想到这样救了小孩,也救不了小孩的命,只有增加他死前的痛苦,倒不如让小孩摔下千丈悬岩,来一个痛快了结。所以他一下又收了手。当他奔到崖边上观看,只见小孩身体撞在半空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顿时只见小孩口喷鲜血,身体弹起,又斜斜飞向另一处峭壁的一棵大树上,跟着便不见了。看来小孩摔到悬崖下时,恐怕已是浑身粉碎,尸体也找不回来了。
老怪在临崖前伫立了良久,摇摇头,便慢慢踱回山洞。伴随着自己近两年的小孩死了,他感到有点空虚和寂寞起来。小孩在时,他曾千方百计想杀了小孩才放心,现在小孩死了,他又想起小孩的好处来。这孩子曾救过自己,自己闭门练功的三个月中,小孩不时给自己倒水送鲜果,关心自己。他又想起小孩的聪明、听话和天真无邪,又极有慧根,是一个练武的上上人选。这样一个极好的小孩死了,是值得人留恋和惋惜的。这个小孩太好心了,可是好心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会给人害死?自己以前何尝不好心?结果又怎么样呢?不但害了自己,也害死了一家人。
老怪对于别人之死,从来不放在心上,可是对于墨明智这孩子之死,老怪却感到不安了!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事从自已心灵上抹掉。因为这孩子从没有负自已,而是自己负了这孩子。何况这孩子一直将自己当亲爷爷般看待。老怪想了一下,便在墨明智住过的房间安上了一个小小的灵位,在灵前摆了一些鲜果和三杯清茶,以求得自己心灵上的安慰。然后关上洞门,只身下峰去了。本来老怪练好功后,便要下山寻仇,但为了墨明智,已拖了他近两年的时光。现在孩子已坠崖而死,心中再无牵挂,便放心而去。
再说墨明智掉下悬崖时,身体撞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这一撞之力,何止千斤,要是别人,早巳血肉横飞,筋脉尽断。可是偏偏墨明智的身体像一个充满气体的球一样,身体又腾空飞起,只是喷出了一口鲜血,便斜斜落到悬崖上的一棵大树中。事情也刚刚有那么巧,他的衣服给树枝挂住了,才没有一直坠落到千丈的悬崖下面。不然,就算墨明智不死,也会手断腿断,终身残废。奇怪的是,墨明智一口鲜血喷射出来以后,经山风一吹,人反而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体内的奇寒骤热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身顿时舒畅起来。
原来墨明智两年来稀里糊涂所练的参天六合神功,既不按照常规,也打破武林人士练内功的种种规律,自走一条从来没人所走过的练功道路。他只是按自己身体所需要而练。但由于他碰巧在大前题下符合了天地大气的规律,虽然凶险异常,却成效神速,进展极快,体内的两种冷热不同的真气充溢了全身。正是由于他体内充满了真气,以至他撞在岩石上像皮球似的弹飞起来,而不至于血肉横飞,筋碎骨裂。也正是这两种冷热真气不能融合,造成他体内一时奇寒,一时又奇热,受尽了万般痛苦煎熬,浑身似针刺般的难受而昏迷了过去。由于这两股冷热不同的真气在体内不能融汇,各自在墨明智的体内乱窜,几乎要夺去墨明智的生命时,墨明智却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撞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这一撞之力,正是无情力,无异如千斤之力,撞击在墨明智的胸口上,竟然无意中震开了他体内任、督两脉之间的穴位,体内两股冷热真气顿时汇合在一起了!阴阳相会,龙虎相合,水火相融,刹那间化成了一股奇厚无比、与众不同的真气,虽然口喷鲜血,但体内却感到无比的舒畅,精神倍添。因为这一股怪异、奇厚的真气也在一刹那流遍了他体内十二经脉的三百多处穴位。这正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欲练成的神功,墨明智却在种种巧合之下,九死一生之中无意练成了!这时,墨明智想要练任何一种上乘的武功,只要有人稍微指点,便可轻易学成,哪怕就是一般的武功招式,由他使出,也会与众不同,使人感到威力凌厉无比,只不过墨明智这孩子浑然不知道而已。
墨明智见自己挂在上不到天,下不到地的悬崖峭壁中的一棵树上,感到莫明其妙,惊慌极了。他还不知道幸而是这棵树伸出来的树枝,救了他的生命。他在惊慌中不知不觉抖展了灵猴百变身法,一手攀住树枝,稍一用劲,身体便腾空而起,平平稳稳落在另一处粗大的树桠上。墨明智这一漂亮的灵猴动作,使得那么干净、轻盈,仿佛如一片树叶,轻轻落在树桠上,枝不动,叶不摆,连老怪在悬崖上也没发觉。幸而老怪不发觉,以为他早已坠落于千丈悬崖下死了。要是老怪知道墨明智仍活着,同时练成了比自己还浑厚的参天六合神功,恐怕事情又有不同的变化和结果,说不定老怪会跃下悬崖,出手取了他的性命……
墨明智坐在树桠上,一颗心略略定下来,举目四望,只见青峰怪石处,流云如轻纱飘动。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挂在这半天吊的悬崖树枝上,自己不是在一块石上练功么?他对自己摔下悬崖的危险完全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撞在岩石上丸死一生的危险情景。当然,他更不知道自己已练成了与众不同、举世无双的怪异神功了。
墨明智练成这种惊世骇俗的怪异神功,真是险之又险,巧中又巧。别说所有武林人士不敢走这条路,就是老怪,也不敢以身相试。首先,没一个人敢像墨明智这般的胡闹练功。就算敢,恐怕也没人傻到这个地步,将自己从悬崖上摔下来。万一不是撞在岩石上,而是撞在石壁上,那不完了?就算也撞在突起的岩石上,万一震不开任督两脉之间的穴位,更是粉身碎骨、血肉横飞惨死。所以墨明智这一身的怪异神功,既不是参天六合神功,也不是其他任何上乘内功,正像老怪所说的,是逆天无合胡闹功,谁也学不到,谁也没办法练成。这种匪夷所思的练功方法,只要有一处不巧合,便是死路一条。
墨明智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一棵碗口般粗的树扎根在半壁中的岩石里,扎根处是半壁略略僻出的岩石,宽不过一尺,长不到一丈。在它上面长满了野生的藤蔓植物,有的还爬到树上来。从树上往下看,云飘雾绕,隐现尖尖的奇岩怪石,深不见底,往上看,峭壁峥嵘,乱云飞渡,高不可攀,真是险峻异常。在这上下都无路可攀登爬下的半壁中,墨明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害怕自己会从树上摔下去,便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来,站到这宽不到一尺半壁的岩石上,打算试试抓住藤蔓,看可不可以攀上峰顶或爬下岩去。这里虽说险峻,但墨明智从小跟随着爷爷上山打猎,也曾在悬崖峭壁中走过,倒也不怎么感到害怕。
墨明智这时因为打通了任督两脉,精力感到异常的充沛,浑身似乎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力一样,而以往练功所有痛苦的怪现象完全没有了。他仍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挂在半壁中树枝上,难道是老爷爷为医治好我的病,将我挂在这里么?可是我现在已好了呀,老爷爷怎么不来接我回去的?难道老爷爷叫我在这无人打扰的地方练功么?我的病已经好了,还练什么的?墨明智隐隐记得自己在岩前石上练功治病时,有几次猴子想来打扰自己,都叫老爷爷挥袖赶跑了!是了,一定是老爷爷示意叫我在这里练功,要我将病根完全医治好。可是,要是我肚子饿了,在这里吃什么呢?难道老爷爷会送来么?墨明智一想到肚饿,肚子真的饿了。几日来,他几乎是滴水不进,一点东西也没有吃。在练功时,他痛苦异常,根本不想吃,现在他想吃东西了。他开始用目光搜索四周,看看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墨明智从小就跟着爷爷上山打猎,在断粮的时候,懂得如何在荒山树林找东西吃。可是在这悬崖峭壁之中,除了野草、藤蔓和一棵树外,什么野果也没有。就是这棵树,连鸟窝也没有一个。至于野兽、山兔之类,根本不会跑到这峭壁中来。墨明智开始有点失望了,但他一下发现这半壁的藤蔓植物中,有一种藤蔓生长的叶子,似红薯叶又似蕹菜叶,叶面绿色而叶底却带暗红色。他记得爷爷曾经说过,凡是这种藤蔓下的根块,大多数可以吃,就是不能吃,也可以做药材。墨明智暗想:我先挖出来看看,要是能吃不更好?于是他顺着藤蔓寻找。这块半壁突出的岩石,不知经历了几千几万年,上面积了不少的泥沙,也许是野草、落叶在此几经堆积腐化,成了一层黑色的泥层。墨明智很快在靠近石壁处发现这藤蔓的总根,便动手挖起来。墨明智这时体内的怪异真气流荡,别说挖土,就是坚硬的岩石,他一用劲,便可以撞断挖开。几乎是举手投足之间,劲力所到之处,可断金裂石,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初时,他折下一枝树桠挖土,挖了几下,树桠断了,便干脆用双手来挖。他这一用劲,连带石块都给他挖了起来。墨明智仍然不知自已的劲力惊人,只觉得这峭壁上的岩石太脆了,轻轻一掀便掀断,比折树枝还容易。他挖到六七尺深的地方,发现一个粗大的根块生长在岩石的石隙中,便用劲挖开岩石,顿时露出了长如人形似的大根块来,而且异香扑鼻,更引起了墨明智的食欲。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用衣服擦去了泥沙石粉,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转眼之间,吃得一干二净,再也不感到肚饿?他想:野生的山薯顶管用呵!吃这么一个就饱了,要是再有多几个就好了!于是,他又用目光逡巡着,看有没有其他这样的藤蔓,打算再挖出来。谁知过了不久,他感到全身热烘烘的,胸口心血翻涌,似乎要破胸而出。墨明智大惊:难道我身上的怪病又发了?还是这野山薯有毒?墨明智哪里知道,他所吃的,根本不是什么野生山薯,而是举世无双珍宝——千年人形何首乌。
民间传说,何首乌能益寿延年,养颜补血,长久服用,甚至可以白发变黑发,返老还童。听说有这么一个故事。不知在哪一朝代,一个姓何的老年犯人给关进监狱中,举目无亲,没人送饭,而狱中的饭又吃不饱。刚好他所关的狱牢墙边,生长着这种藤蔓植物,他每天都挖来吃,长久吃用,本来是一头的白发也变黑了,所以取名为“何首乌”。
一般何首乌的功力能使白发变黑,这千年人形何首乌的功力可想而知。墨明智偶遇奇缘,服下了这举世无双的无价珍宝,它那无人能想像的功力顿时发挥了,使墨明智体内的怪异真气顿时激荡、奔腾起来,其势不可阻挡,几乎要将墨明智的身躯爆炸开来。墨明智当然感到浑身热烘烘,心血翻滚不已了!可是他不明白这一原因,以为自己怪病又复发了,或者中毒了,慌忙坐下来运气调息,呼吸吐纳。墨明智这一运气,立刻感到自己体内那股热烘烘的激流由丹田流走,使自己手脚和腰间同时震动了一下,刹那间,热烘烘的激流渐渐平和下来,心血再也不翻滚了,而浑身更是感到无比的舒畅,自己身体几乎想腾空而飞。这,正是练内功达到的最佳上乘境地,也正是武林中人想达到而不可能达到的绝顶神功。要是其他人练到这一步,恐怕要喜极而狂了!可是墨明智不知道,反而害怕起来。他极力镇定自己,不使自己身体飞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墨明智感到能控制自己身体不飞了,呼出了一口大气,慢慢站起来,一看,四周黑沉沉的,原来正是黑夜来临。虽然是在黑夜中,墨明智一双目光仍能将四周的物体看得清清楚楚。这时,他更听到远处虎啸猿啼的声音。原来他刚才运气调息当中,竟然打通了另外的奇经六脉。本来他体内的怪异真气已是异常的浑厚,这样一来,更使他体内的怪异真气达到了无以伦比的浑厚,几乎增加了一甲子的功力。这种怪异的神功,是武林人所不敢想像的。这时,他要是抖展灵猴百变身法,那真是如幻影轻烟,如电闪流星,别说是老怪,就是当今任何一流的最佳的上乘高手,也望尘奠及了。正因为他有这样怪异神功,所以耳聪目明,能在黑夜视物,能听到十里之内的各种声音。
墨明智在黑夜中听到虎啸猿啼的声音,又有点害怕了。万一老虎闻到了人昧,跑来了怎么办?自己手上又没有弓箭。但他想想又笑起来。在这半壁的悬崖峭壁,别说老虎,就是猿猴也爬不上来,自己害怕什么?其实墨明智害怕是多余的。以他现在的劲力,别说是老虎,就是再凶猛的野兽,他也可以打发掉。只要轻轻出手,便可将最凶猛的野兽震飞,就是不出手,拨脚而逃,哪怕是飞鹰也追不上他。
墨明智知道野兽到不了这里,便安心坐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到他听到一阵鸟鸣,睁眼—看,已是天色大明,群蜂云遮雾漫。他活动一下手脚,谁知手臂轻挥,撞在那碗口粗的树干上,那棵树竟然折断了,向悬崖掉下去。墨明智大吃一掠,他不知道是自己惊人的劲力所撞断,心想:怎么这棵树轻轻一碰就断了?难道它给虫子蛀空了么?他想到自己昨天挂在树上的情景,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昨天这棵树断了,自己掉下悬崖不就完了?老爷爷怎么将自己挂在这么一棵被虫蛀空的树枝上呵!不行,看来我得想办法离开这里,这里的石头也脆,万一崩塌,我也会掉下去的。墨明智再一次打量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能爬上或攀下的路来。他看见自己左边,又有一块略略突起的岩石,离自己有五尺多高,三尺远,从峰顶上垂下了不少的葛藤。心想,要是我能跳到那块岩石上,攀着葛藤,或者可以爬上峰顶去。可是这么高,这么远,我能跳上去吗?万一跳不上去不就完了?可惜这棵树又断了,要不我爬到树上去,从树上跳过或许跳得上。墨明智心里想着,双腿微曲,想试跳一下,看自己能跳得多高。当他一捉气,足尖一点地,他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竟然跳得高出那块岩石。因为他是直冲而起,不是斜跳,离那块突出的岩石有一丈远的距离,眼看身体就要坠下来。他心一慌,不由自主在半空展开一个灵猴的变法,仿佛如凌空翻了一个筋斗,便轻轻巧巧落在那块岩石上面了。墨明智几乎又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略略定神,呼出一口大气,心想:刚才险哪!我要不是来一个猴子的翻身动作,一定掉下千丈悬崖摔死了!看来老爷爷画的那幅猴子动作图真好,在危险时救了自己一命,今后我一定要好好地学它才是。
墨明智登上这块岩石,发现岩石上血迹斑斑,感到有些愕然。这是什么血?难道是什么野物的血么?要是野兽能来到这处,便说明有路可以通到别处了。他又左右打量一下,除了如刀削般的石壁外,根本没有任何道路可以让野兽落足的。他看着看着。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使这里有血迹。他哪里知道,这些斑斑点点的血迹,是他坠下悬崖时,碰在这块岩石上喷射出来的。
墨明智见左右无路,只有用手试试石壁上的葛藤,看能不能承受得了自己。一试之下,似乎能承受得起。于是,他便小心翼翼沿着葛藤登上去。要是这时他会壁虎爬墙轻功,可以说刹那间,便可以登上峰顶了。可是他除了—身惊世骇俗的内劲外,什么武功也不会,只会不完整的灵猴百变身法而已。
墨明智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攀上了峰顶。一登上峰顶,他高兴了,立刻穿过果树林,来到石洞门前,见洞门紧闭,暗想:难道老爷爷还没有起床么?他搬动机关,洞门缓缓打开,便兴高采烈地奔了进去,高声喊道:“老爷爷,我上来啦,我的病已经好啦!”可是洞内寂然没人应。墨明智奇异了,咦!怎么老爷爷不应我的?难道他一早就出洞了?墨明智到洞内各处转了一下,果然老爷爷出去了。于是他又跑到外面去寻找,几乎整个峰顶都找遍了,仍然见不到老爷爷的踪影。他扬声喊:“老爷爷,你在哪里?我已经上来啦!”由于墨明智体内的怪异真气异常的浑厚,中气十足,他的声音,声传数十里,惊得群鸟乱飞,山峰下的野兽奔走,山中的一些猎人感到愕然,不知这喊声从何处从何处传来。
墨明智喊了一阵,依然不见老爷爷的回应,心想:老爷真的不在了,一定是老爷爷见米缸中的粮食吃完,下山买粮食去了!他回洞中厨房打开米缸一看,果然米已剩下不多了,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有几次,都是老怪一个人下山去买粮食的。有时一天回来,有时隔三、四天才回来,墨明智习以为常了。
墨明智心想:既然老爷爷下山买米去了,我不如先煮好饭菜,等老爷爷回来,便有饭吃不更好?墨明智是一个手脚勤快的孩子,又能多为别人着想,便立刻淘米煮饭,切了老怪平日喜爱吃的腌鹿肉,蒸在饭面上,等侯老怪回来。可是一直等到午时过了,仍然不见老怪回来。墨明智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老爷爷今天不会回来了,又不知隔几天才回来,我还是自己先吃饭罢。”墨明智有点失望,本来他满怀高兴准备跟老怪一块吃饭,告诉老怪自己的怪病已经好了,使老怪高兴。现在只好自已一个人先吃了。他草草地吃完饭,觉得一个人坐在洞内无聊,便跑到果林里玩,一下便看见那一大一小的猴子在树上互相追逐嬉戏,动作灵敏有趣,使墨明智蓦然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来。是呵,我怎么不趁这个时候去学那画上的猴子动作?不胜过在这里走动?墨明智一想罢,便跑回洞中,打开了老怪的书房,去看那“灵猴百变身法图”了。
墨明智在一年多的时间,断断续续练灵猴百变身法,才练了图上的十多个动作。因为这一上乘的武功,没有深厚的内力,不但没法学,就是强练下去,也会筋断脉裂,或者吐血而亡。所以墨明智以前练灵猴百变身法时,一练到四、五个动作,便感到头晕目眩,心闷欲吐。这样,才促使他稀里糊涂地去练老怪的参天六合神功。现在,墨明智浑身的怪异真气盈体,要学灵猴百变身法,几乎如探囊取物。他—下就练了图上的七、八个动作,既不感到头晕眼花,也不觉得心闷欲吐。这样一来,他既感到惊讶,也感到奇异:怎么,我的怪病不复发了?难道彻底好了么?墨明智仍然不知道自己与众不同的怪异神功练成,却认为自已的怪病完全彻底好了,不再有以前那种时热时冷如针刺背的痛苦了,顿时大喜过望。他将新学成的七、八个灵猴百变身法和以前学的灵猴动作,一口气在书房内抖展出来,真是身轻如燕,快如电闪,来往如飞。他抖展之后,心不跳,面不红,体力仍觉游刃有余。这二十多个灵猴动作。是可以在江湖闪避武林一般高手的突然袭击和凌厉的进招了。当然,要闪避武林—流上乘高乎的招式,还不是那么容易。但这二十多个灵猴百变动作,巳足令武林人士大为羡慕和惊讶不已。
第二天,他又学了图上的三十多个动作,使自己的灵猴百变身法骤然增到七十二个。这七十二个动作,巳胜过老怪的武功,不但可以闪避任何—流上乘高手的突然进招,还可以像老怪一样,身如幻影,骤然向对手进招,令对手无法闪避。但墨明智练灵猴百变身法,完全没想到要与人过招,初时只是小孩的心情,觉得有趣好玩而已。后来才觉得这套身法对自己有用,不但可以避开大猴子的进攻,还可以在危险时救自己。
以后的二十八个灵猴百变身法动作,真是—个动作比一个动作难度大,就是九幽老怪,也不敢轻易尝试。因为有的动作,是在半空中翻滚对,突然改变方向,时而向前,时而向后,时而向左,时面向右,变化令人莫测。更有的是身体明明往下坠,在接近地面时,突然又凌空一个筋斗,身形又直冲而起,几乎无从借力,全凭体内一股无形真气激荡地面而托起。这是武林中令人不可思议的身法,是老怪想像中的动作,无人能办得到。可是墨明智以怪异的真气,却办到了,要是叫老怪看见,恐怕也会惊愕不已。但这二十八个高难度的灵猴动作,也足足叫墨明智花了两天的功夫才练成功。
正所谓学无止境,艺海无边。墨明智满以为学完了一百个灵猴百变身法动作,再没有什么动作可学的了。可是当他再观看灵猴百变身法图时,蓦然脑子灵光一闪,感到图上猴子的动作,似乎一个个活起来,其变化千千万万,何只一百个动作?简直是千变万化。墨明智惊讶极了,闭目沉思,越想越觉得奥妙无穷,仿佛图上的猴子一个个在他眼前活动起来,有的从第—个动作一下又跳到第六十六个动作,不像自己墨守成规,—个个动作依次练下去。这些图上的猴子,随意挥洒,不拘一格。墨明智干脆抛弃了画卷,在果林中练起来,不再墨守成规,也不依照次序,随心所欲,随意挥洒,这时要是有人看见墨明智练灵猴百变身法,不但大为惊讶,恐怕也几疑墨明智不是一个人,而是山中的精灵、人间的幻影。他简直身如飞鸿,一纵而逝,令人无法捉摸。别说是武林中任何一流上乘高手无法能伤害他,就是他在千军万马当中,也几乎是来去如飞,如闯无人之境了。墨明智到了这一境地,才真正练到了灵猴万变身法中的精髓,成为武林中的一位奇人。这是老怪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就像墨明智稀里糊涂练他的参天六合神功一样,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但墨明智依然不知道自己已练成了举世无双的神功和奇技,只是感到有趣好玩而巳,更想不到自己成了武林中的一位奇人。就像一个不懂珠宝价值之人,身怀两颗举世无双的钻石,仍不知自己富可敌国,却将它当成了两颗有趣好玩的小石子一样。钻石可以随便给人,但墨明智的神功奇技,却无法给人,就是别人想学也学不到。谁也不敢冒生命危险,去学他那样练参天六合神功,同时也不可能将灵猴百变身法练到他那么高的境界。因为没有他那奇厚无比的怪异神功,只能望洋兴叹,可望而不可及。
墨明智沉迷于灵猴百变身法中,不知不觉巳过了十五六天,见老怪还没有回来,不禁奇异了,怎么老爷爷还不回来的?不会出事吧?墨明智想到这里,又担心起来。他想起第一次见老爷爷的情景:身负重伤,几个人还追杀他,更是放心不下,决定下山去寻找老爷爷了。墨明智便回到自已的房间,打算换过一身衣服。突然,他在房间的一角发现了自己的灵位,不由“咦”了一声:“怎么老爷爷在我的房间安了个神位啦!难道是老爷爷暗中请了什么神来保护我么?怪不得我的怪病这么快好了!”因为墨明智不认识字,何况老怪写的又是篆体字,墨明智更不认得了,将老怪为自己设下的灵位当成了神位。十多天来,墨明智沉迷练灵猴百变身法,一早便起来,直到深夜才摸黑上床而睡,所以没注意到自己房间安上这么一个小小的灵位牌,直到今天才发觉。他心想:老爷爷对我这么好,我更应该去寻找他才对。墨明智换了衣服,关好洞门。抖展灵猴百变身法,从悬崖峭壁中取路直下九幽峰。尽管墨明智从来没有学过什么轻功,由于他服过了千年何首乌,浑身真气盈体,身轻如烟。何况灵猴百变身法的动作中,已含有极为上乘的轻功,所以成千丈的悬崖峭壁,只要有一点稍微突出的地方或石壁中生长出的小树,他都可以栖身。何况他所取的下峰道路,是沿着老怪两年前提他上峰的道路,尽管险峻异常,老怪亦能上下。墨明智这时的功力,不知比老怪高出了多少倍,更是如走平地了。所以成千丈的悬崖峭壁,他转眼之间便攀下了。一到峰下,只见峥嵘怪石处处,芒草没人顶,荆棘遍地丛生。他穿过了这片怪石荆棘芒草地带,没走多久,便是一片遮天闭日的芥莽森林。一般人闯进了这连绵数十里的森林,恐怕无法能走出去。但墨明智的记性特别好,他依稀记得两年前老爷爷带他穿过林子的情景。再说墨明智从小就跟随爷爷上山打猎,懂得如何在森林中不会迷失方向。他首先攀上了一棵高大的树顶上,看准了方向,然后一路上做了各种标记和暗号,就不会迷失方向和认得回路了。其实墨明智连这些标记和暗号也不用做,他只要辨清来去的方向,施展灵猴动作,从树上一线穿过森林,不需片刻,便可以穿过这片森林了。可是这一点他还不懂,他仍采取爷爷教他的办法,用自己的双脚走出这片林子。因为他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在这片林子能碰上老爷爷,或者碰上一些人,也好打听老爷爷的行踪。可是在这片林子内,除了一些兔子和黄猄外,连鬼影也没碰到一个。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这片森林,走到了一处三岔路口。他四下张望,看不到人烟,不禁犹豫起来,不知走哪一条路才好。他凝神倾听了一会,便决定朝左边的一条路走去。因为他凭着自己深厚的怪异内劲,听到左边的一条路上,十里之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想:既然有人说话,便说明左边的路上有人住的了,可以向人打听老爷爷的下落。果然,他走了十多里的小路,一转出小路口,便是—条南北通往的大道,在大道旁的一棵古老大榕树下,有一个布棚子,里面有人卖茶和小食。一些过往行商、小贩和旅客,有的在饮茶,有的在吃肉包子,有的在树下憩息和谈话。墨明智的出现,顿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和惊异。第一,墨明智的一身穿戴显得不伦不类。因为墨明智两年前所穿的衣服早巳破烂,现在穿的却是老怪给他剪短了的衣裤,这些衣裤,质地非常的名贵,一般农家和山里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名贵的衣料。而且这一身衣裤,墨明智穿戴起来,既不像道士,也不像文人,变成了非儒非道的装束,第二,墨明智已是十五六岁了。古时,人一到十六岁,便算是成年人了,所谓十六而冠。墨明智由于服了千年何首乌,面容似像孩童般娇嫩,肌白而红润,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异常的明亮,简直像两颗闪闪发光的黑宝石,眼神更显示出一派的天真,十足还是个孩子,叫人一见便喜爱;第三,人们知道,从这条小路进去,便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带,百里之内,绝无人家,除了樵夫和猎人,便没其他人从这条小路走出来。而墨明智这一身打扮,根本不是樵夫、猎户人家的孩子打扮。人们暗暗惊讶:这是什么人家的孩子?怎么从这条荒无人烟的小路转出来的?爬到榕树上休息的一个小叫化,更是奇异地在打量着他。墨明智不知道别人这么惊讶地注意自己,径自走到卖茶人的面前问:“请问大叔,有没有看见我的老爷爷?”
卖茶人微笑道:“小哥,我这里经常人来人往的,不知谁是你的老爷爷。”
“我老爷爷眉白须白,身穿一件青色的长衫呀。”
卖茶人摇摇头说:“小哥,这样一个老爷爷,我今日里没见过。”
“噢!大叔,我不是说今日,而是问以前你有没有见过呀!”
“以前!?小哥,你几时不见了你的老爷爷的?”
“半个月了。”
卖茶人思索着说:“半个月?半个月来我似乎没见过这么一个老人呵!”
一位行商模样的路人说:“小兄弟,你爷爷恐怕到了亲戚家吧,你有没有去你亲友家问过?”
墨明智一下怔住了,不知怎么说才好。难道老爷爷去买米,真的跑到他亲友家去住了?可是,我从没听老爷爷说过,他在附近有亲友的,我去哪里找寻他呢?又怎知老爷爷的亲友是谁?墨明智摇摇头。行商以为他没有去问过,便说:“小兄弟,你快到你亲友家去问吧,别到处乱跑了。”
墨明智为难起来:“我,我……”
在树上的小叫化“卟哧”一声笑起来:“你,你,你什么呀?”
“我,我不知道老爷爷的亲友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亲友。”
小叫化问:“你爷爷没告诉你吗?”
“没有。”
“你从来就没见过什么亲友上你家玩吗?”
“没有。”
“你爷爷没一个亲戚,朋友的?”
“我不知道。”
墨明智虽然说的是老实话,但众人听了都感到愕异,难道这叫人喜爱的孩子是个白痴?怪不得他穿戴得不伦不类了!
小叫化从树上跳了下来,上下打量墨明智,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没名字。”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越发相信这是个白痴儿了。有人惋惜起来:“这么好看的一个孩子,可惜是个白痴。”有人好心地说:“小兄弟,你快回家吧,别到处乱跑了!”
墨明智说:“我没找到老爷爷,怎么回去呢?”
小叫化存心捉弄墨明智,一指后面说:“没名字,你看,你爷爷不是来了么?”
墨明智急忙回头一看,哪里有人?不由问道:“咦!怎么不见的?”
小叫化抿着嘴笑:“你爷爷躲起来啦,他躲在树林里,你快去找他呀!”
墨明智一想也是,他记得老爷爷叫他去劝人别打架时,也躲了起来的,便急忙拔腿跑进树林里,一边说:“老爷爷,你别躲呀,我是特意跑出来找你的。”
众人一见,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小叫化见墨明智奔跑的动作,心里却惊讶起来,暗说:“别小看这傻瓜,却有两下武功哩!”他想看看墨明智是什么人,也跟着跑进树林里去了。
墨明智在树林里喊道:“老爷爷,你在哪里,别躲呀!”
小叫化躲在树林中掩着嘴说:“小傻瓜,我在这里呀!”
小叫化以为墨明智不会—下就出来,谁知他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微风飘来,墨明智已经站在他身后,将他吓了一跳,暗想:这个小傻瓜的轻功好俊啊!真是闻声而至,快如电闪,行动悄然无声。小叫化哪里知道,墨明智抖展的是灵猴百变身法。但墨明智却奇异了:“咦!怎么是你?我的老爷爷呢?他在哪里?”
小叫化见墨明智露出这一手漂亮的武功,心中升起了敬意,不想捉弄他了,便说:“没名字,我不知道呵!”
“你不是说看见了老爷爷么?”
“嗨!那是我骗你的。”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骗我?”
“没名字,你告诉我,你怎么不见了你爷爷的?我同你一块去找你爷爷好不好?”
“你跟我一块去?”
“是呀!你高兴不高兴?”
“我当然高兴啦!我就怕你爸爸妈妈会找你、骂你。”
“他们才不会来找我,骂我哩!”
“真的!?”
“嗨!你这个人怎么罗罗嗦嗦的,你要不要我与你在一块?”
“要,要!我怎么不要呵!”
“既然这样,我们坐下来谈谈吧。你真的没名字?”
“是呀!我姓墨,叫明智呀。”
小叫化一双晶莹灵活的眼睛不由凝视了墨明智好一阵,他看出墨明智并没有哄骗自己,一脸的真挚神情,暗想:这个人是白痴呢?还是他真的姓墨叫明智?可是看他的武功和刚才反应的敏捷,不大像是一个痴呆的人,莫不是他为人太过老实了?老实得傻乎乎的?好,我要看看他是为人老实呢?还是痴呆的傻瓜。
小叫化年纪只有十三四岁,虽然衣着破烂,满面污秽邋遢,可是眼角眉梢,处处都露出了他的聪明伶俐,而且还生得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由于他的聪明伶俐,所以他小小年纪,就出来闯荡江湖了。小叫化想了一下,问墨明智:“你爷爷几时出来的?”
“他出来有半个月了。”
“他出来时,没告诉你,他去了哪里吗?”
“没有。”
“噢!那你上哪里去找他?”
“我想到镇子上去找他。”
“你怎知道你爷爷去了镇子上的?”
“因为他出来买米呀!”
“嗨!你这傻瓜,既然你爷爷去买米了,怎么去问那卖茶人的?”
“我想知道老爷爷有没有经过呀!”
“那么说,你爷爷肯定没有经过这里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想,那卖茶的大叔也许没注意老爷爷,每天有人来来往往,就是看见过,也恐怕不记得了。”
小叫化一听,不由暗说:看来这个近似傻乎乎的人半点也不傻,更不痴呆,只是为人老实罢了!便说:“我们谈了这么久,你怎么不问问我姓什么叫什么的?”
“对,对,你叫什么名字?”
小叫化本想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但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便说:“我呀,不知道。”
墨明智愕然:“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的?”
“我姓‘不’,叫‘知道’呀!”
墨明智笑起来:“原来你叫不知道,这名字顶有趣的。”
“你的名字不也有趣?”
“对,我们的名字都有趣,我们结拜成兄弟好不好?”
“我是一个向人讨吃的小叫化,你不怕别人笑你吗?”
“噢!别人怎么会笑我们的?再说,你以后跟我在一块,就不用向别人讨吃的了。”
“哦!?你家顶富有?能养得起我?”
“不!我家也穷,但我可以打猎,捉些兔子,山鹰、狐狸到镇上去卖,就不用向别人讨吃了!”
小叫化心想:难道你是一户猎人家的孩子?可是一户猎人家,怎么会穿得这么好的?我才不信。又问:“我们不结为兄弟,你就不理我了是不是?”
“不,不!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有饭同吃,有钱一块用好不好?”
“我们不在一起呢?”
“这!”墨明智真不知怎么回答小叫化这个刁钻古怪的问话,他搔搔头,“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钱给你呀!”
小叫化“噗嗤”一笑:“就算你给我很多很多的钱,我也会用光花光的,到头来,还是要向别人讨吃。”
“这样吧,我教你打猎好不好?以后你学会了,就不用向别人讨吃了!”
“傻哥哥,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我爷爷教我,一个人要诚心诚意地帮助别人呀!”
小叫化似乎感动了,说:“好!我们就结拜为兄弟,以后我们有难同当,有福共享,谁也不准负心。”
“我绝不会负心的。”
于是,他们两人便在林子里对天地结拜誓盟。小叫化说:“没名字的傻哥哥,我们现在到滇子上去寻找你的老爷爷吧!”
“兄弟,你怎么叫我做傻哥哥的?”
小叫化撒娇地说:“我呀,我喜欢叫你做傻哥哥嘛!”
墨明智感到这个新结拜的弟弟有点像女孩子似的,但他为人厚道老实,并不去多想,心想:自己是个哥哥了,就得要好好照顾弟弟,迁就弟弟才是,便说:“好吧,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你不恼吗?”
“兄弟,我怎么会恼你的?”
“好啦!我们走吧,从这里去镇子,有三十多里哩。傻哥哥,你身上带有银两没有?”
“我身上可没有银两。”
“嗨!没有银两,我们到了镇子上,就是不吃饭,买碗茶也得要钱呀!”
“这——兄弟,我现在林子里捉些小野兽到镇上卖好不好?”
“算了,我身上倒有一些碎银两,可以够我们买饭吃的。”
墨明智愕然:“兄弟,你怎么会有银两的?”
小叫化眨眨眼睛说:“是一位好心的老太太,见我可怜,施舍给我的。”
“兄弟,你以后可不能再要别人的银两了。”小叫化心想:你这傻瓜,没有银两,你到镇上喝西北风吗?
墨明智又问:“兄弟,那位好心的老太太住在哪里?”
“你问这干吗?”
“以后我们有了银两,还给她才是,可不能白白要她的。”
小叫化又是奇异,看来我这位傻哥哥,却是一个不贪财的厚道人哩!说:“我是在路上碰上她的,谁知道她住在哪里。”
“兄弟,你也该问问人家才是,以后也好把银两还回给她。”
“傻哥哥,那位老太太顶富有的,随从、仆人、丫环一大群,她才不在乎这点碎银两哩。好了,我们快去找你爷爷吧。”
墨明智见他这样说,也只好跟他到镇上去找老爷爷了。他们来到镇子上,先到米店打听,谁知米店老板说没有这样一位老爷爷来买过米。又向镇子上一些人打听,也说没有看见这样一个老头子。墨明智失望地说:“看来,老爷爷没有来这个镇上买米,不知有没有其他地方有米卖的?”
小叫化说:“我知道离这里东南方三十多里处,也有一个市集是卖米的。”
墨明智说:“我们到那里去问问吧。”
“傻哥哥,你不肚饿吗?你不惨,我可肚饿了!我们上茶馆去吃点东西吧。”
“上茶馆?听我爷爷说,茶馆的东西顶贵的,我们不如买些馒头在路上吃好不好?”
小叫化想了一下,说:“好吧,傻哥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些馒头就来,你千万别走开了。”
“兄弟,我们一块去买不好吗?”
“不行,别人见你这样,会讹诈我们银两的。”小叫化说完,一溜炯地跑开了。没有多久,墨明智便见小叫化捧了一大袋东西回来,一看,纸袋里不但有包子,还有卤牛肉和油鸡的,不由吓了一跳,向:“兄弟,这得要多少银子的?”
“傻哥哥,别问,吃饱了我们好赶路。”
当他们在黄昏赶到这个市集时,圩市早巳散了,米铺也关了门,一条青石板小街显得冷冷清清。他们只好胡乱在一间破庙中和衣而睡。第二天,他们向集上的一些人打听,也同样打听不到老爷爷的下落。墨明智哪里知道,老怪就是出来买米,也不会在九幽峰下一百里内的市镇买的,往往到百里之外去买。因为老怪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住在九幽峰上,所以墨明智当然打听不到老怪的下落了。他们两人一连几天,几乎将附近的一些市镇、村落跑遍了,总没人看见这么一位老人的。要不是小叫化带着墨明智,恐怕墨明智连饭也吃不上。就算墨明智可以捉到一些小野物,也不一定能卖出去,他只能在荒野中用火烤野物吃了。而小叫化身上的碎银两,好像怎么也用不完的。一两天,墨明智还不怎么在意,可是小叫化天天都买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回来,墨明智不由感到奇怪了,问:“兄弟,你身上是不是有很多银子?”
小叫化眨眨眼睛:“不就是那好心的老太太给我的那点碎银吗?怎会多的?要是再找不到你的爷爷,我们明天就没银子了。”
墨明智一时没话说,却奇怪道:“老爷爷去哪里买米呢?怎么找不到的?”
“我看呀,你爷爷根本就不是出来买米,是去拜访什么朋友去了。说不定,他现在已回去了呢。”
墨明智一想也对,便说:“兄弟,那我们回去吧,看看老爷爷回来了没有。”
小叫化也想见见墨明智的爷爷是什么人。他从墨明智断断续续和没有系统的谈话中,感到这位老人太神秘了,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要看看,这位古怪的老人,是人间的活神仙呢,还是一位身负绝技的武林奇人。
三天之后,他们穿过了那片遮天闭日的原始大森林,出现在九幽峰下。老怪所谓的九幽峰,实际上是黔桂边界上九万大山中元宝山的一座孤峰。这—带山高谷深,林木苍翠,处处险峻异常,而这座孤峰,经常是云封雾锁,只有在大好晴天才见到它的真面目。当地土人叫它为接天岭,也有叫它为云雾峰。因为此峰高不可攀,故从来没有人登上过。
小叫化打量了一下问:“傻哥哥,你们住在哪里呀?”
墨明智指指山峰说:“我们就住在峰顶上。”小叫化一看,不由怔住了。这座九幽峰,几乎是在奇石怪岩群中拔地而起,峭壁如刀削斧劈。而在石壁中凌空伸出的岩石,似乎要跌落下来一样,叫人看了头晕目眩。小叫化说:“傻哥哥,这怎么上去呀!”
“兄弟,你放心,我背着你攀上去。”
“这行吗?你不会摔下来么?”
“不会的,你要是害怕,闭上眼睛不看就行了。”
“好吧,傻哥哥,你千万小心哪!”
墨明智背上了不知道小叫化,抖展灵猴百变身法,不消片刻,便登上了峰顶,他放下小叫化说:“兄弟,我们到了!”
小叫化一看,只见眼前林木苍翠,云似轻纱。在薄薄的云纱中,各种鲜艳的水果盈枝欲坠,小叫化几疑自己到了人间的仙境,惊喜地叫起来:“傻哥哥,你住的地方真好呵!”
“兄弟,你要不要吃果子?”
小叫化点点头,墨明智一跃而起,轻灵地从高枝上摘下了四五个柑子给小叫化。小叫化剥开皮,将果肉送入口中,顿时感到满口都是蜜汁,好吃极了,不由大喜。
墨明智问:“兄弟,你还要不要?”
“嗳!傻哥哥,先去看你的爷爷吧,你怕我还吃不完这些果子的?要是你爷爷不赶我,我要在这儿住上一年半载,将这些果子全部吃光。”
“对,先去看看我爷爷回来没有。”
他们走出果子林,来到岩洞口。墨明智见洞门仍然关上,好像自己下山后,没有人动过,暗想:难道老爷爷还没有回来?
小叫化却奇怪墨明智怎么带自己来这石壁前面的。因为洞门和石壁浑然成为一体,不细心看,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一处洞门。他正想动问,墨明智已按动机关,洞门慢慢打开。石门打开后,他俩见到什么人呢?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初闯江湖 上回说到墨明智将洞门打开时,小叫化更是惊讶:“怎么这里就是岩洞口呀?你要不打开,真看不出来哪!”小叫化越发感到这位老人神秘极了!就是连住的岩洞也神秘,难道他真是一位活神仙么?
墨明智走进岩洞,见洞内一切景物,跟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看来老爷爷真的还没有回来过,他高喊了两声,除了洞内的回音外却没人应,他对小叫化说:“老爷爷还没有回来。”
小叫化虽然略感失望,但洞内的景物却将他吸引了,暗想,这真像我霞姑婆所说的神仙府了,便说:“傻哥哥,你爷爷没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他,我想他总会回来的。”
“兄弟,我们不去找他了吗?”
“暧!你爷爷是个神仙,云游四海,我们去哪里找他呵!不如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好了。”
“我担心老爷爷会出事。”
“你爷爷不是神仙吗?怎么会出事的?”
“因为有些恶人要杀老爷爷哩!”
小叫化一听又愕异了。神仙会有恶人要杀的么?别不是我这位傻哥哥又糊涂了,便说:“谁还能杀得了神仙的?”
墨明智一时也语塞了。的确,老爷爷是个腾云驾雾的神仙,谁能杀得了老爷爷的?可是,真有人在追杀老爷爷的呀!于是,他将自己初遇老怪的情形对小叫化说了出来。小叫化一听,便知道这位老人的确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位武林奇人了,并且还有恩怨仇杀哩!看来他多半下山找人寻仇雪恨,不会在短期间回山的。便问:“傻哥哥,什么人跟老爷爷有仇的?”
“我也不知道。”
“傻哥哥,你既然不知道,我们更无法去找他了!要是他再过几天还不回来,我与你—块再去找他好不好?”
墨明智一想,也只好这样,何况自己新结拜的弟弟刚刚来这里,怎么又匆匆忙忙地走呢?便说:“兄弟,我们就在这里住几天吧。”
小叫化见墨明智仍不大放心,便安慰说:“傻哥哥,老爷爷那么有本事,他能在顷刻之间就杀了三人,我想,没有什么人能轻易伤害他的,你放心好了!”
突然间,墨明智双眉微锁,凝神倾听。小叫化愕然,闷:“傻哥哥,你怎么啦?”
“兄弟,别出声,好像有人在左面山峰下打架。”
“哦!?傻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不好,确人受伤了!”
小叫化更是愕然。他见墨明智—副全神侦听的神态,自已也不禁凝神倾听,可是什么也听不到,思疑了:“傻哥哥,你是不是故意在捉弄我?”小叫化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浑身怪异真气奇厚,可以听到附近二十里内一切动物的叫声和走动的响声,以为墨明智是在捉弄自己。
墨明智蓦然间全身一怔,紧张地说:“是老爷爷受伤了,我去看看。”
小叫化忍不住笑起来:“傻哥哥、你别故意装神弄鬼的,左面山峰,离这里可远哩,你听到了?”
“兄弟,我绝不骗你,是真的啊!”墨明智说时,便跑出洞去。
小叫化说:“是吗?我也去。”
“兄弟,你别去,那伙追杀老爷爷的人顶凶恶哩!”
墨明智说完,人已飞跃下峰了。小叫化见了他这一身怪异的武功,人似飞猿,刹那而没,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暗想:这傻瓜是故意捉弄我还是真的听到了?要是故意捉弄我,哼!看他回来怎么对我说,我今后不捉弄他才怪;要是真的,那我这傻哥哥的内力奇厚无比,可以及得我爷爷和奶奶的内力了!
这小叫化不是别人,正是五十年前,惊震武林的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和小魔女白燕燕的亲孙女,真名是慕容小燕。这个慕容小燕,在性格上异常酷似祖母,聪明,顽皮,刁钻,而且比祖母小魔女还大胆。小魔女对自己的儿子并不怎么钟爱,但却异常钟爱这孙女。她要将自己的成名绝技——西门剑法,传授给自己的孙女。但学西门剑法,必须要有相应的内劲和轻功才行,不然,只是一些出人意外的招式,而达不到雄、险、幽、奇、绝的最高境地。所以她逼着子宁教小燕内功,自己亲自教小燕轻功。小燕从四,五岁开始学子宁的内功和小魔女的轻功。小燕虽然聪明伶俐,什么事一学便上手,但她没有子宁和小魔女那样的经历和奇遇,虽然练了九年,但要想达到子宁和小魔女那样绝高的顶峰终不可能。而且一个人的武功,绝不可能单纯在家庭中就能练成,往往要经过一段复杂的社会实践才能练到最高境界,就像现在从大学里培养的大学生,尽管获取了什么学士、硕士和博士头衔,但他不一定就能成名,往往他的工作经验和应变能力不及一个在社会和工作上实践了多年的技工。学武的人也是这样。虽然是这样,自古说良师之下没弱徒。小燕学了九年,以她目前的武功,足可以与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周旋了。她从小就听到父母和家人谈到祖父和祖母的事迹,羡慕和向往不已,希望自己也像祖母一样,到江湖上闯荡。当年小魔女闯荡江湖,是十八九岁,而她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异常,十三四岁,便化妆为一个男孩子,更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叫化,悄悄跑出来闯荡江湖了!她认为扮成一个小叫化,谁也不会注意到自己。谁知出来不到一个月,便碰上了心地洁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墨明智……
再说,墨明智飞跃下峰,循着厮杀的怒吼声寻去,不久,便看见四、五个人围着老怪作生死相拼。老怪早已衣衫不整,似乎身已负伤,但却满面愤懑,身形似飞魂,出手如电,怒道:“老夫誓必与你们玉石俱焚。”而老怪的对手,都是中原各名门正派的掌门或高手,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他们是华山派的掌门人玉泉大师、峨嵋派的掌门人上灵道长、丐帮帮主鲁长啸,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方圆禅师,还有一个是云南点苍派的一等高手司马剑。
老怪满以为自己闭门调息练气三个月,又有一年多日子的练功,自问武功无人能敌。及至墨明智一死,了却了心事,便下山寻仇,想一举而挑了他最仇恨的峨嵋派。谁知中原武林人士对他早有防备。尽管老怪有两年没在江湖露面,也有人传说他身负重伤而死,但武林人士对他的防备仍不敢,放松。所以老怪一踏入四川,便为峨嵋派耳目发现了,立刻飞鸽传书,通知各大门派入川围攻老怪,誓必要除此老怪,以绝武林祸害。
正所谓双手难敌四拳,一人难以敌众。何况这次入川围攻老怪的,都是各大门派的绝顶高手和武林中的精荚。尽管老怪的灵猴百变身法练到了七成境地,身如飞魂幻影,能在刀剑丛中出入自如,伤人在刹那之间,但也招架不了众多高手的联手围攻。因为过去不少的武林高手曾丧生在老怪的参天六合掌下,引起武林公愤。故而各大高手一直从四川追到了九幽峰下,几乎是同仇敌忾,不杀老怪誓不生还。
已经过六、七个日夜的厮杀奔波,到了这时,老怪不但衣衫不整,也精疲力尽了。老怪也知道自己今日必死,将自已舌头咬破,一口怒血喷出,汇集自己最后的真气于双掌中,吼道:“老夫誓必与你们玉石俱焚!”突然双掌向自己咬牙切齿的仇敌上灵道长拍去。
上灵道长想不到老怪突然来这一手,用剑已来不及,只能以掌相接。方圆禅师一怔,他知道老怪这一掌之力,凝集了一身的真气,劲力何止万斤?双方一对掌,老怪固然一蹶不振,但上灵必然立刻吐血而亡。他身形一闪,骤然欺近,举掌拍出。老怪怒极,只好一掌招架方圆禅师拍出的一掌,一掌向。上灵道长拍去,“砰”的一声,罡风骤起,只见三条身影平空飞起。又跃落下来。方圆禅师虽能站稳,但嘴角已流出一丝鲜血,上灵道长却躺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而老怪坐在地上,面如白纸,气如游丝。这时只要有人略略出手,便可取了老怪的性命。可是玉泉大师、鲁长啸和司马剑见上灵道长,方圆禅师双双负伤,不由大吃一惊,慌忙奔过来抢救上灵和方圆,顾不得老怪了。方圆禅师嘴角虽然流血,却说道:“老衲没事,你们快看看道长怎么样了?”
玉泉大师见上灵道长卧倒在地,双目紧闭,不能动弹,知道上灵已为老怪凌厉的掌劲击至重伤,若不及时抢救,上灵尽管不死,也会终身成为废人。于是慌忙上前扶起上灵,双掌前后按着上灵的胸口、背脊上的要穴,暗运华山派独有的紫阳真气,徐徐输入上灵的体内。
司马剑见玉泉大师以本身真气为上灵调息内伤,而方圆闭目运气为自己调息,便提剑奔到老怪跟前,老怪仰天一声凄惨长笑:“好吧,你快杀了我吧!”
司马剑怒道:“老魔,难道你还想活么?我要是不杀了你,不但对不起丧生在你掌下的人,也必成为武林中的罪人。”说时,想将剑一挥。蓦然间,他见眼前人影一闪,跟着又听见有人喊道:“你可不能杀老爷爷呀!”同时不知怎样,自己手中的宝剑竟然叫人夺了去,这只是在瞬息间的事。司马剑感到愕然,定眼一看,自己眼前站立着一个大孩子,仿佛这孩子突然凭空钻出来似的,自己手中之剑,拿在这孩子的手上。司马剑是点苍派一流高手,也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手中之剑,居然叫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孩子夺了去。他大为惊骇,急退两步,问:“你是谁?”
这大孩子正是墨明智。他赶到时,见老爷爷和一个老和尚、一个老道土突然凭空飞起,又一同跌落,不知是怎么回事。后来见有人提剑要杀老爷爷,他才慌了,急忙赶来,不知不觉抖出了灵猴百变身法的动作来,真是快若风驰电掣,出其不意,一下便夺了司马剑手中的剑。这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人将老爷爷杀了。现在他见司马剑问自己,便说:“我叫墨明智。”他见自己手中拿了对方的剑,虽然事出急迫,但总感到抢了人家的东西不好,又说:“叔叔,真对不起,这是你的剑,你拿回去吧,但你可不能杀老爷爷。”
司马剑一下勃然变色,连声冷笑:“好,好,你竟敢这般侮辱我,好,我不用剑,领教你的高招。”
墨明智哪里知道,一位武林高手的兵器叫人夺了去,已是极为丢脸的事情。而天真的墨明智出于好心,不但将宝剑交还给自己,还说了那么一番话,司马剑听起来,更以为是在讥讽自己。哼,将剑交还给自己,那是将自己蔑视到了极点。我司马剑宁愿自刎,也不愿受这样的侮辱!
墨明智见司马剑发怒,莫明其妙,心想:这位叔叔怎么发怒了?我几时侮辱了他的?同时他还听不明白“领教高招”这一句武林中的话,愕然问:“叔叔,什么叫高招呀?我也没有侮辱你呀!叔叔,你是不是怪我抢了你的剑?我已向你赔了不是呀!”
司马剑一听,更认为墨明智是在侮辱戏弄自己,喝声:“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快出手!要不,我要出手了!”
墨明智似乎有些明白了,睁大眼睛问:“叔叔,你要和我打架吗?”
“不错!”
墨明智摇摇头:“叔叔,我哪敢跟你打架呀?我才不跟你打架哩!”
司马剑认为墨明智不但说反话,简直不把自己看在眼下,所以才不屑与自己动手。他不顾自己是位武林界的名人,“呼”的一声一拳打出,希望墨明智招架。
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司马剑会突然出手打自己,根本没有半点防备,胸口便挨了一拳。可是一件出人意外的事又发生了,挨打的没事,打人的却一下给震飞了。摔出三丈远的地方,手腕也震断了!司马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大孩子浑身有股怪异真气护体,竟能凭体内的真气而震飞自己,令自己折断了手骨。
这一情况,不但令方圆禅师、玉泉大师和鲁长啸看见大为惊讶,也令老怪见了大为惊奇,就是墨明智自己,也感到愕然,心想:这位叔叔好凶,打了自己—拳,怎么反而向后飞去的?这是什么功夫?
鲁长啸对玉泉大师说:“大师,看来这个小杂种必然是老魔的门人,也有一身的怪异武功,杀了他,今后就会为祸武林。”
玉泉大师点点头。老怪见了大为着急。尽管他以前千方百计想杀了墨明智,但现在自己已是快要死的人了,何必叫这个傻瓜为自己送命?何况这个傻瓜是为救自己而来的。他喊道:“孩子,你快走吧!他们真的要杀你的。”
“老爷爷,你呢?”
“孩子!你别管我了!快走!”
“不!老爷爷,要走我们一起走。”
老怪几乎要骂起来:你这个糊涂好心的小傻瓜,我要是能走,还不早走了?怪不得好心的人不会有好结果,注定要给人杀死的。要是以前,你这个小傻瓜死十次八次,我才懒得管你哩!你死了更好。但他不忍骂墨明智,叹了一声说:“孩子,你走吧,我已是快死的人了,你何苦白白陪我一块死?”
“老爷爷,你怎么是快死的人呢?老爷爷,你要是不能走,我背你走好不好?”
老怪眼见鲁长啸和玉泉大师就要出手了,又急又怒道:“孩子,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又对鲁长啸、玉泉大师怒喝道:“住手!老夫有话要说。”
玉泉和鲁长啸不由停手问:“老魔,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物,难道连一个无辜的孩子也不愿放过么?”
鲁长啸说:“如果是一个无辜的人,我们当然不会出手。可这孩子是你的弟子,我们就不能放过他了!”
老怪说:“这孩子不是我的弟子,更非我的亲人,我与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鲁长啸嘿嘿冷笑:“老魔这话你只可以欺骗别人,却骗不了我。他武功的路子,完全跟你一模一样。你想要我放了这孩子,除非答应我两个条件。”
“好,你说!”
“第一,让我挑断了这孩子的经脉,废了他一身的武功;第二,你立刻自行了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饶这孩子一死。”
老怪长叹一声:“鲁帮主,第二条根本不成为条件,老夫就是不自尽,也活不了三天。”他转过头对墨明智说,“孩子,他们要挑断你的经脉,让你今后成为废人,你愿不愿意?”
“老爷爷,什么叫废人?”
“孩子,所谓废人,就是浑身全没气力,或者手脚瘫痪,不能自理,一切得仰求他人才能过日子。”
“老爷爷,要是这样,你以后还能不能医好我?”
因为墨明智稀里糊涂练参天六合神功时,早已经瘫痪过一次了。他以为是老怪将自己吊在悬崖半壁的树上而医好过来的,所以才这样动问。
老怪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这个小傻瓜,一个人断了经脉,就是大罗神仙也医不了,我又怎能医好你的?便说:“孩子,别说梦话了,别话我没这份本事,就是有,我死了又怎能医你?”
“老爷爷,你可不能死呀!”
这时,少林寺方圆禅师说:“小施主,只要你肯出家当和尚,拜我为师,你就不会成为废人,只不过废去武功而巳,怎么样?”
方圆禅师在他们对话期间,凭自己深厚的内力,已调息好了。听了墨明智的话,感到这孩子一派天真,像一块刚刚出土的美玉,不由动了侧隐之心,故而出面要救这孩子。
墨明智却问:“老和尚,我要是拜你为师,你们就放了老爷爷吗?”
方圆禅师摇摇头:“小施主,这不可能。”
“那我就不拜你为师了。”
鲁长啸大怒:“那你就跟你老爷爷一块去吧!看招!”鲁长啸说完,发掌向墨明智拍来。丐帮的降龙伏虎十八掌,代代相传,威力极猛,称雄武林。鲁长啸将墨明智当成了武林一派的上乘高手,所以一出手,就使出了丐帮的这一绝技。老怪不由惊叫一声:“孩子,快走!”方圆也说:“小施主……”
他们两人叫声未完,奇异的怪现象又发生了。墨明智不但以灵猴百变身法闪开了鲁长啸的掌劲,同时还出手反击,不但将鲁长啸摔飞了出去,而且还背起老怪,身似飞魂,奔入树林里,一转眼便去得无踪无影。武林中的五大高手看了这一情景,惊骇得目瞪口呆,长久不能出声。他们心中十分明白,这孩子的怪异武功,不在老怪之下,只有在老怪之上。这孩子是老怪的弟子还是他的同门师侄?或者是老怪的亲人?至于老怪说与这孩子只是萍水相逢,他们半点也不相信。
联手围攻老怪的五大一流上乘高手,除了玉泉大师无事,方圆禅师调息已愈,其他三人都先后负了伤。伤得最重的上灵道长,看来没有一年半载的调息疗伤,不能恢复现有功力。其次是点苍派的司马剑,手骨折断,伤得不轻。最轻的是鲁长啸,只感到胸口隐隐阵痛而已。其实墨明智根本没有向他出手反击,只是急于救老怪,用手轻轻将他推开而已,但墨明智奇厚的怪异真气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只是轻轻一推,就将鲁长啸摔飞了出去。也幸而墨明智只是轻轻一推,要是用力,恐怕鲁长啸就是不死,也会令胸前的琵琶骨折断,比上灵道长伤得更惨。五大高手呆了半晌,知道再也无法追踪这个奇异的孩子和老怪,只好沮丧而去。
墨明智见无人追踪,才放下心来。他小心翼翼背着老怪登上了九幽峰顶,小叫化见他背了一个须发皆白、面如白纸的老人回来,并不像自己所想像的神仙人物,感到愕异,问:“傻哥哥,这是你的老爷爷吗?”
墨明智点点头,小叫化又茫然地问:“傻哥哥,你不是在骗我吧?你老爷爷不是神仙吗?怎么还要你背的?” “小兄弟,他给五个凶恶的人打伤了,他们还想杀老爷爷哩!”
小叫化失望了,看来这个傻哥哥的老爷爷并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什么武林奇人,只不过是位武林高手罢了!要是神仙,怎会给人打伤的?
墨明智将老怪背入岩洞,轻轻放在床上,问:“老爷爷,你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服药?我去给你倒碗水来好不好?”
老怪摇摇头,他知道与上灵、方司对掌后,自己的神功已散尽,就是服药也没有作用。同时,他有很多的话需要问墨明智。首先,他十分惊讶墨明智摔下悬崖怎么竟没有死,反而练成了这一身惊世骇俗的奇异神功,难道他摔下崖时,碰上了奇缘?还是一位自己不知道的武林奇人救了他,而传授给他一身奇异的神功呢?刚才他看了小叫化一眼,感到这小叫化的面容和眼神好像很熟悉,似乎是自己以前见过似的,心下更是思疑不已。他问小叫化:“小兄弟,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是你这位傻哥哥带我来这里的呀!”
“哦?!你是在哪里碰上他了?”
“在路上呀。老爷爷,傻哥哥下山去寻找你呢!”
老怪尽管神功散尽,只能活上三天,但目光仍然敏锐,他一下就看出这小叫化不是什么小伙子,而是一个女孩子。而且这女孩子眼角眉梢,处处流露出聪明伶俐的劲儿,并且身怀武功,不是一般常人家的孩子,不由更动疑了。
要是在过去,老怪恐怕早已不问情由,出手取了这小叫化的性命。因为这九幽峰顶上,是绝对不容许外人登上来的。何况这女孩子是武林人家的孩子,说不定她有什么意图,欺骗了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傻瓜来到这里。暗想:这精灵的女孩子是来窥探自己的武功秘笈,还是来跟踪自己的行踪?老怪真想一下取了这女孩子的性命,可是现在,他神功散失,不但不能出手杀人,连行动也不方便了。
老怪注视小叫化好一会,突然冷冷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呀!老爷爷,你不高兴?”
“嘿嘿,你看了我后又怎么样?”
“没什么呀!傻哥哥说你是神仙,我看你不是什么神仙,是一个……”
老怪冷然打断她说:“我是一个杀人魔王!你害不害怕?”
小叫化摇摇头:“我不害怕!”
“哦?!一个杀人魔王你也不害怕?”
“那有什么可怕的?我奶奶还是个杀人的魔女哩!”
“什么?!魔女?”老怪不由惊讶了。
“是呀!爷爷对我说,当年人人叫奶奶为小魔女。”
老怪心头凛然,原来这丫头是五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小魔女的孙女儿!这丫头的面貌、神态十分酷似小魔女,怪不得我感到那么面善,以为在哪里见过似的。老怪顿时改容地说:“那么说,你爷爷是慕容子宁了?”
慕容小燕也感到惊奇:“老爷爷,你认识我爷爷吗?”
老怪激动地说:“认识,认识,你爷爷慕容大侠,江湖上人称奇侠一枝梅,我怎么不认识呵!”
墨明智在旁听了感到茫然。墨明智从小在深山长大,对江湖上的事丝毫不懂,就是名动江湖的小魔女和奇侠一枝梅,也从来没听过。何况五十年前,墨明智还没出世哩!但有一点他是高兴的,就是老爷爷认识自己结义小兄弟的爷爷,不会责备自已了。
老怪转头问墨明智:“孩子!是不是你摔下悬崖时,碰上这位小兄弟的爷爷了?”老怪明知慕容小燕是个丫头,并不说破,并且还认为墨明智摔下悬崖后,一定是奇侠一枝梅恰巧经过这里,从而救了墨明智,只有奇侠一枝梅,才可能将从高空跌下来的人接住,而且也只有奇侠一枝梅一身与众不同的浑厚真气和精湛的医术,才可令垂死之人起死回生。除了一枝梅,谁也救活不了墨明智。所以老怪才这样问。谁知墨明智愕然地说:“我没有碰上他爷爷呀。”
“哦?!”老怪感到意外了,“孩子,那是谁救了你?”
“老爷爷,不是你救了我么?是你将我挂到石壁中间一棵树上呀!这样,我得的怪病才好了响。”
老怪听了,更是感到愕异和惊疑?便详细问墨明智当时的情景。墨明智也说不清楚,甚至连自己昏迷摔下悬崖,撞在岩石上的情形也不记得了。老怪百思不得其解,暗想:看来一定有位不露面的奇人救了这小傻瓜,只是这小傻瓜不知道罢了。说不定这位奇人就是一枝梅,要不然,这个精灵的小丫头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既然一枝梅不愿露面,不想这小傻瓜知道,我又何必去说出来?
过去,老怪曾经千方百计地想杀了墨明智。可是这一次墨明智舍生忘死地救了自己,这种真挚无私的情感,老怪怎么也忘不了,他长叹一声:“孩子,我过去对不起你,但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希望你原谅我。”
墨明智愕然:“老爷爷,你几时对不起我了?你对我很好呵!再说,老爷爷,你怎么会死的?你只不过受了伤,很快会好起来的。”
“孩子,你不知道,我所练的武功,与各派不同,功在人在,功散人亡。我与那上灵贼道和方圆老和尚对掌时,已是拼尽了我的全力,散尽我所有的内力了。”
“不!老爷爷,我要你长命百岁。”
老怪苦笑一下:“孩子,别说糊涂话了,一个人哪有不死的?可惜我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
“老爷爷,你怎么没有亲人的?我不是你的亲人么?”
老怪一丝苦笑,微叹一声:“孩子,你要是我的亲人就太好了!”
“老爷爷,你要怎么样才认我是你的亲人?”
“这——”
慕容小燕在旁似乎明白老怪的心事说:“傻哥哥,你要向老爷爷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才算是老爷爷的亲人。”
“是吗?老爷爷,我现在就给你行礼。”
老怪眼睛一亮:“孩子,你真的要拜我为爷爷,不后悔么?”
“爷爷,我怎么会后悔的?”
“孩子!你要是一旦拜我为爷爷,今后一出江湖,便会有杀身之祸,你不害怕?”
墨明智一派天真,不懂江湖恩怨仇杀种种复杂的关系,他认为老怪这么说,只是想吓唬自己,试试自已有没有诚心,便说:“爷爷,我不害怕。”
“真的不后悔?”
“爷爷,你怎么不相信我哪?”
老怪想将事情说清楚,可是墨明智早巳跪下,行了三跪九叩头的大礼。老怪既喜欢也叹息地说:“孩子,你入我门后,以后招怨莫怪我呀!爷爷可是一个不容于武林人士的杀人魔头呀!恐怕他们也容不得你。”
墨明智没有半点江湖上的经验,不懂得老怪这话的含义,就是懂,作为墨明智的性格来说,更不会怪老爷爷。他说:“爷爷,我心中只有你,我才不管它们容得容不得哩!爷爷,你现在有亲人了,还有我这个结拜的兄弟,也是你的亲人,你千万别再想到死了。安心地养伤,我和我这小兄弟会好好伺候爷爷的。”
慕容小燕也说:“是呵!我们会好好伺奉你老人家的。”
老怪一听墨明智与这精灵的小丫头结为兄弟,既感到惊喜,也感到好笑,心想:你这个小傻瓜,怎么将一个丫头当成小伙子了?真是男女不分,怪不得这丫头称你为傻哥哥了!也怪不得你将这丫头带上了山峰。老怪感到惊喜的,是墨明智与慕容小燕有了这一层关系,今后武林一些名门正派的人就是不容墨明智,但看在慕容一家的份上,也不能不有所顾忌了!看来这傻瓜虽然傻,却有傻福气,就是不知慕容子宁和小魔女今后会怎样评价自己和对待这小傻瓜了!
到了现在,老怪仍然看不出墨明智身怀无人可比的绝技,只感到墨明智内力浑厚和行动敏捷而已,但却不是一流上乘高手的对手。要是他知道,也不用为墨明智担忧了。但他为墨明智天真无邪而又真挚的话所感动,叹了一声说:“孩子,爷爷多谢你们,难得你们有这样一份孝心。”
墨明智说:“爷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呀!怎么多谢我们的?”
老怪只是一声轻叹:“孩子,爷爷自知在世的日子不多了,但有两件事要你们去做。”
“爷爷,你有两件什么事要我们做?”
“第一,我死后,你们不必安葬我,就让我留在这山洞中。并且你们迅速离开这里,离开得越远越好。”
慕容小燕愕异:“这是为什么?”
墨明智同时说:“爷爷,你怎么又想到死了?”
老怪不答,却问:“你们答不答应?”
墨明智说:“爷爷,就算你不幸真的死了,我们也不用离开呀!爷爷,你不愿我们住在这里么?”
“孩子,你知不知道,我一死后,不久这山洞就会塌下来,而且这山峰会爆炸开来,你们不离开,就会葬身在这山峰上。”
这对结义兄弟全怔住了:“真的?”
老怪看了墨明智一眼,叹了一声说:“孩子,要是你愿意学爷爷的武功,守得牢这山峰,不准任何人上来,这山峰就不会爆炸,这山洞也不会塌下来。”
这对结义兄弟更是愕异了,慕容小燕问:“要是我傻哥哥愿意学你老人家的武功呢?”
“同时还要答应我,不准任何人上来,更不能将这山洞告诉任何人。”
慕容小燕说:“傻哥哥,你答应爷爷吧。”
墨明智想了一下说:“爷爷,我答应你,不准任何人上来,也不告诉任何人。”
老怪又问慕容小燕:“孩子,你呢?”
慕容小燕说:“我答应爷爷,就是我爷爷,奶奶,我也不告诉他们,好吗?”
老怪说:“孩子,你一家武学渊博,他们才不屑窥探我的武学哩。我是怕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上来,盗去了我书房中的武功秘笈,就会危害武林和世上无辜的人了!明智,可惜你不认识字,没法学到我的武功,为补救这一点,爷爷只好在这两三天内,教你识字了!”
慕容小燕说:“爷爷,我认识字,我也可以教他的。”
“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们一定要记住,万一真的有一些武林高手上来,你们又无法赶走他们,你们就按我床头这一机关,然后迅速离开,这山峰在一刻后便会爆炸了。”
这对结义兄弟听到这里,才明白山峰为什么会爆炸的原由。墨明智说:“爷爷,我们记住了。爷爷,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嘛!”老怪本想叫墨明智练成武功后,去杀了峨嵋派掌门上灵道长。但是一想墨明智为人心地善良,绝不会去杀人的。同时也想到,倘若墨明智真的杀了上灵这贼道,今后就更难以在武林中立足。何况冤冤相报,何日了结?自己的冤仇,又何必牵涉到下一代?老怪长叹一声,“孩子,你为人心地太善良了!太过善良,不但易上别人的当,弄得不好,更是害人害已,你千万记住。”
墨明智有些茫然。怎么?心地善良不好么?太善良了,怎会害人害己的?他正要动问,慕容小燕却说:“是呀!我奶奶就经常埋怨我爷爷心地太善良了!有好几次几乎丢了性命哩!奶奶说,对恶人发善心,就会害了好人。”
墨明智默默无语,老怪望了他一眼,暗想:要是这小傻瓜有这丫头一半的机灵就好了!看来他一时也不会明白,多说也无益,这事只有等他到江湖上磨练磨练,就会慢慢明白过来。便说:“孩子,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爷爷一死,没有什么遗憾,只恨不能杀了那上灵贼道。”
墨明智一怔:“爷爷,你为什么要杀上灵什么道的?”
慕容小燕也问:“爷爷,上灵是峨嵋派的掌门,你跟他有冤仇么?”
老怪一听,几乎怒发皆张,良久,才慢慢平息下来,长叹一声:“孩子,我与他是什么仇怨,不去说也罢,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慕容小燕扬了扬眉,怎么这爷爷说说又不说的?却要说起故事了?她疑惑地问:“爷爷,仿给我们讲什么故事?”
老怪说:“五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个游侠叫刘常卿。他武功一般,却为人行侠仗义,好打不平……”
慕容小燕突然说:“刘常卿?对了!我记得我爷爷奶奶曾说过这个人的。”
老怪苦笑一下:“多谢你爷爷和奶奶,还记得世上有这么一个刘常卿。”
“爷爷,我爷爷说,刘常卿为人顶够义气的,奶奶也说他为人极好,不同一般武林人士,一身傲骨,不趋炎附势去巴结那些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和有名望的人物,独自在江湖上行侠,所以人称为游侠。可惜后来他全家遭了不幸,以后,就没人知道他的踪迹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老怪问:“你爷爷和奶奶知不知道他遭了什么不幸?”
慕容小燕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爷爷和奶奶没有告诉我。”
“因为他好心地救了一个人,后来这个人不但忘恩负义,竟然恩将仇报,奸污了他的妻子,并且还杀害了他全家十六口,将他所住的大院一把火烧为平地。”
墨明智听了大为愤慨,睁大眼睛问:“爷爷,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是谁?”
“就是峨嵋派目前的掌门人上灵道长!”
慕容小燕讶然:“是他?!”
“初时,刘常卿并不知道是他,以为是黑道上的人干的。后来经过多方面的调查打听,方知是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干的。当时,刘常卿还不敢相信哩!后来,竟让一位小偷证实了上灵这贼道的罪行。”
慕容小燕大为好奇:“爷爷,这个小偷怎么知道是上灵干的?”
“因为这小偷在那一夜爬进院里想偷东西,在暗地里瞧见了上灵逼奸刘常卿年青貌美的妻子。他怕上灵杀人灭口,吓得连忙悄悄地逃走了。”
墨明智问:“爷爷,刘常卿有没有求你老人家为他报仇?”
“孩子,刘常卿一身傲骨,怎会求人的?要报仇,他要自己动手,不愿求助他人。再说,上灵这贼道当时虽然不是峨嵋派掌门,却也是峨嵋派的一位高手,在武林中颇有名气,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是他干的。刘常卿不愿求人相助,自问武功也不敌上灵贼道。他只有将仇恨压在心中,四处投拜名师,苦练武功。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笈,自以为可以斗得过上灵贼道。但他仍不放心,又收了一位天资极佳的青年人为自己的弟子,几乎将自己一生的武功都传授给了这位青年,希望师徒俩联手,杀了上灵贼道,可是……”
慕容小燕急问:“爷爷,可是什么了?他的弟子不愿助他么?”
老怪这时,又是一阵愤怒激动不已,咬着牙说:“可是他收的这位天资极好的弟子,又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这人为了窃取他的内功秘笈,竟然勾结外人,要取刘常卿的性命,刘常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弟子竟会杀害自己,—时没防备,身负重伤,只好仓惶逃走,到—处没人知的深山大野中运气调息,足足养了一年的时间才算恢复过来。”
慕容小燕说:“爷爷,游侠刘常卿怎么这般的不幸,碰上的尽是忘恩负义之人。”
墨明智说:“爷爷,你这般有本事,怎么不帮助刘常卿的?”
“孩子,那时爷爷的武功还没有练成哩!”
慕容小燕又问:“爷爷,现在刘常卿在哪里?不会死了吧?”
半晌,老怪才说:“可以说,过去的游侠刘常卿已经死了!他经历了这两次的惨变,性情大变,不再是过去行侠仗义的游侠,变成了一个性情怪异,喜怒无常的怪人。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对别人的生与死、福与祸,一概漠然视之。伤好后,他一举而杀了那欺师灭祖的弟子,将他暴尸荒野,同时专与一些名门正派的武林人士过不去,对峨嵋派的人,更是出手无情。因此,武林人士称他为杀人魔王。”
墨明智问:“爷爷,他怎么不去杀上灵的?”
“孩子,上灵这贼道不但武功极好,为人更是狡猾,极善伪装。他表面上是一个正人君子,满口侠义,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正因为这样,他不但欺骗了刘常卿,更欺骗了所有的武林人士。何况他还是一大门派的掌门人哩!在武林中甚有地位。本来刘常卿有两次可以将他杀了。但一想,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到真正忍不住要杀他时,又往往叫人救了去。”
墨明智和慕容小燕听了都糊涂起来,问:“爷爷,他怎么不杀上灵的?”
“因为刘常卿想叫武林人士清楚这贼道的真面目,让这贼道身败名裂,无颜立足于武林,这比杀了他更感到快意。只是苦于无证据,同时又无法逼这贼道说山来。”
慕容小燕着急起来:“爷爷,刘常卿怎么这样的傻?这样一个坏人,他怎会自己说出来的?”
墨明智也说:“爷爷,刘常卿怎么不向众人说出上灵的恶行呢?”
老怪苦笑了一下:“孩子,上灵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的掌门,又是所谓侠义的人。而刘常卿已成了一个杀人的魔头,他说了,有人相信吗了何况唯一的一个见证人又是一个小偷,人们更不会相信了。就是这个小偷,以后也给上灵悄悄地干掉了。”
墨明智半晌不能出声,以他纯洁的心灵,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会有这么一个坏人。他异常憎恨上灵,也异常地同情刘常卿,说:“爷爷,你现在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帮助刘常卿的?”
老怪叹了一声:“孩子,你没看见爷爷今日与人拼杀么?”
墨明智愕然:“爷爷,那几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上灵贼道。”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爷爷,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那几个人那么凶恶,要杀爷爷和我的。”
“孩子,爷爷不想你误会了好人,除了上灵贼道外,那几个都是好人,是侠义中的人士,只不过受了上灵的欺骗和利用,稀里糊涂与爷爷作对罢了!”
“爷爷,那你怎么不对他们说出刘常卿的事的?”
老怪又是苦笑了一下:“孩子,你太天真了!他们受了上灵贼道的欺骗,我说了,他们会相信?就是我想说,上灵贼道也不会容我说下去。何况爷爷在他们的心目中,也是—个杀人魔头。别说我,就是你出来帮助我,他们也要杀你哩!”
墨明智一下子不作声了。
慕容小燕年纪虽是十三四岁,但心思极敏,她前前后后听了老怪的话,已隐隐感到眼前这位老人,便是当年的游侠刘常卿了!她扬了扬眉问:“爷爷,你怎知道刘常卿这么清楚的?”
“这——,因为刘常卿是爷爷的朋友嘛!”
慕容小燕叫起来:“爷爷,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就是当年的游侠刘常卿爷爷。”
老怪有些愕然:“哦?你怎么知道了?”
“刘爷爷,你要不是当年的游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说刘爷爷不相信任何人,他怎么相信你了?将一切都告诉你的?还有,刘爷爷称为杀人魔头,你也自称为杀人魔头。武林人士要追杀刘爷爷,而你也说不容于武林人士中,你要不是刘爷爷,谁又是刘爷爷了?”
老怪叹了一声:“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不错,爷爷就是当年人称的游侠刘常卿。”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爷爷,你就是那个游侠么?”
慕容小燕说:“傻哥哥,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爷爷就是当年的游侠呵!”
“爷爷,你怎么不早说呵!”
老怪说:“孩子,我已不是当年人称的游侠了,已成了一个行为怪僻的杀人老魔。”
“爷爷,你怎么会是杀人的老魔?你顶好呵!两年前,你怕我给人杀了,将我带来了这里;在路上,你叫我出面救人,还不愿别人知道;我来了这里病了,你又给我服药,医好了我的怪病,怎么是杀人的老魔了?”
要是在以前,老怪听了他这段话,不是骂墨明智是个糊涂的小傻瓜,便是以为墨明智在说反话讥讽自己,说不定一怒而杀了墨明智。现在的他,只感到一阵内疚,实实在在地感到十分对不起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他想,即使把真相告知,墨明智如此天真无邪,说了他也不会相信。既然这样,何必给这孩子的心灵抹上阴影?看来,我只有用三天的时间,教会他识字,将我的绝学要诀教给他,以补我的过失了。
慕容小燕这时说:“叫老魔有什么的?我奶奶在过去,别人还骂她是女妖哩!我希望我长大了,也像奶奶一样,成为一个专杀坏人的女妖。” 老怪一笑,心想:这个伶俐的小丫头,虽然机灵,但说话也会不自觉地露出自己的本相,便说:“孩子,你怎么说是女妖了?你应该说是小妖才对!”
慕容小燕一下面红起来,心想:难道刘爷爷已看出我了?她不由看了墨明智一眼,见墨明智不起疑心,便放下心来,掩饰地说:“对,我是应该说小妖才是。我是一个男孩子嘛,就是像奶奶一样,也不会是女妖呵!”
墨明智听了感到莫明其妙,心想:我这小兄弟怎么了?怎么喜欢魔呀妖呀的,难道这好听么?他对老怪说:“爷爷,我今后有本事了,将上灵这坏人捉来见你好不好?”
老怪长叹一声:“孩子,恐怕爷爷看不到这一天了!再说,我也不想你为了我,招来武林人士的愤怒,而无法在江湖走动。”
慕容小燕问:“刘爷爷,你不愿我们为你报仇么?就是你老人家不愿意,今后我碰上了这贼道,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孩子,你最好别杀了他。”
慕容小燕愕然:“刘爷爷,你不想他死?”
“我怎么不想他死的?我只想你们一剑杀了他,不但便宜了这贼道,而且也成全了他。我只希望你们能想出办法来,弄得他身败名裂,无颜立足于人世,这比杀了他更好。”
“好!爷爷,我今后与傻哥哥想办法弄得他身败名裂,叫他难容于人世。”
老怪突然心头一动,问:“孩子,你们真打算这样做么?”
“刘爷爷,你不相信我吗?”
“好,好,孩子,你真能这样,爷爷倒是有件事要拜托你们去做。”
“哦?!爷爷有什么事的?”
“就是峨嵋派的原掌门人罗杰人,本来是我的好朋友,不知怎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了。上灵贼道才成为了峨嵋派的掌门。我疑心是上灵这贼道暗暗做了手脚,害死了罗杰人。你们暗地里打探一下,要是他真的做了手脚,将这事揭出来,不但为罗杰人伸冤,这贼道不想身败名裂也不可能了!”
慕容小燕眼睛一亮:“刘爷爷,你怎么疑心是这贼道做了手脚的?”
“要是罗杰人不死,他就做不成掌门人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为了自己,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好,刘爷爷,我和傻哥哥,今后就去暗地里查访这件事。”
“孩子,你们能这样做,爷爷就是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孩子,我们现在到书房去罢,我将我的武学传授给你们。”
墨明智说:“爷爷,你的伤……”
“噢!我这伤医不医都是一样,先办正事要紧,不然,我就没有时间了!”
一连几天,老怪用药物使自己强行活下来。他在这几天内,不但教会墨明智认识武学中一般常用的字,更教会墨明智识别人体上各处的要穴,同时也传授了墨明智参天六合掌法。墨明智学会了这一套掌法,配上灵猴百变身法,更是如虎添翼了。
对慕容小燕,老怪说:“小燕,我知道你慕容一家的武学渊博无比,单是慕容家的内功和西门剑法,练成后便天下无敌。但刘爷爷这一套灵猴百变身法,却希望你学学。它似乎比你家的迎风柳步还胜一筹。它不但可以闪避任何对手的突然进攻,更可以在避闪中进攻对手,不像迎风柳步只是伺机还手而已。”
慕容小燕大喜:“刘爷爷,我多谢你啦!”因为她看到墨明智那怪异的身法,早已羡慕不已了。慕容小燕聪明伶俐,更是一点就明。她在自家“踏雪无痕”轻功的基础上练灵猴百变身法,更是占了优势,在轻灵上,尤胜一筹。
八天之后,老怪终于功散人亡,与世长辞了。他能多活五天,完全靠药力的支撑而已。老怪一死,墨明智悲痛不已,慕容小燕也是泪水盈眶。他们遵照老怪生前的遗嘱,用石棺装好尸体,并将老怪的武学秘笈,并放入石棺中,安置在老怪的房中,然后封闭石门,就是有外人闯进石洞里来,也不会发觉岩洞里有这么一个房间,因为石门与岩石一模一样,不知情的人,根本发觉不出来。
一代游侠,便这样长眠于荒山大野之中岩洞里。他在二十多岁时,以他的热情、豪爽和义气,几乎是交朋满天下。当他身遭惨变后,性情大异,自绝亲友,远避荒山,孑然一身,只有顾影自怜。想不到他临死时,竟得到了两个天真孩子的垂泪,使他并不寂寞地离开人世,而他自创的武学,也有了传人。虽然大仇未报,却也含笑而逝,并无遗憾。
慕容小燕见墨明智终日闷闷不乐,连练掌法也不感兴趣了,便说:“傻哥哥,我们下山走走吧。”
“兄弟,我们下山去哪里呢?”
“傻哥哥,不如我们到峨嵋山去,一来查访上灵贼道的事;二来也不负爷爷对我们的期望,完成他老人家的心事,不好吗?”
墨明智一想也是,老爷爷对自己这么好,应早日为他老人家报仇才是,便说:“好,兄弟,我们到峨嵋山去。”
于是他们打点行装,带上一些银两、金叶子和珠宝,拜别游侠刘常卿的灵位,关闭好山洞大门,便下山了。
小燕这时的灵猴百变身法,尽管不及墨明智,也不及老怪,由于她有家传的轻功,再加上她的聪明机灵,举一而反三,所以进展极为迅速。虽然只练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几乎学会灵猴百变身法三、四十个动作。这三、四十个动作,应付上乘高手的进攻已绰绰有余了,因此,她在攀下九幽峰时,再也不用墨明智背着或携着,自己跟在墨明智的身后,轻灵地便攀了下来。一到峰下,墨明智问小燕:“兄弟,你知不知道去峨嵋山的方向?”
“不知道。”
墨明智一时停住了:“兄弟,你不知道,我们怎么去呵!”
“傻哥哥,你担心什么?不知道,我们不会问人吗?”
这一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把兄弟,说起来,他们完全还是个孩子。小燕只有十四岁,墨明智虽然有十六岁了,几乎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江湖上的经历完全没有,对武林中的事和一些规矩,更是一窍不通。小燕呢,也只是从爷爷和奶奶的口中,知道一些武林中的人和事,但江湖上的经历,几乎和墨明智一样,是一张没染过的白纸。她这次悄悄地从家里跑出来,只不过是小孩子的贪玩、好奇,大胆、任性胡闹而已,全然不知世道的艰难,人心的奸诈险恶和江湖上的风险。
墨明智说:“兄弟,我们去哪里问人?”
“哎!我的傻哥哥,只要我们到了个大地方,还愁没人向的?就怕你问不完哩!”
墨明智一想也是,不由笑道:“对,兄弟,我们到市集上去问人吧。”
小燕摇摇头:“附近的市集都是小地方,恐怕没有人知道蛾嵋山在哪里。要问人,最好去大地方问。”
“什么叫大地方?”
“县城和州府,那才是大地方,在那里,人可多了,三街六巷,什么东西都有卖的。”
墨明智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只是偶然跟随爷爷上市集卖猎物,根本就没有去过任何县城。他睁大眼睛问:“那县城州府在什么地方?”
“哎!你跟着我去好了。”
其实小燕也没有去过什么县城,只不过听大人说过罢了。她从家里跑出来,也只是在一些小市集上转转,没多久,便碰上了墨明智,随后便去了九幽峰……
墨明智见小燕这么说,以为她知道,只好跟着她走。本来从九幽峰去峨嵋山,往西北方向走才对,可是小燕却带着他往东南方向跑,这更是南辕北辙,越走便离峨嵋山越远。幸而他们的轻功极好,翻山越岭,飞涧越谷,加上墨明智懂得在山野中生活,一路没出什么意外。不久,他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融安县城了。
融安县,是广西柳州府届下的一个县,往北可去湖广的通县,往南可去马平,往西吗,便要穿越崇山峻岭,方可达桂林,是广西北部一个交通要道的县城,人口虽然不多,却也颇为热闹。墨明智第一次看到县城,感到事事新鲜。小燕问:“傻哥哥,你肚子饿不饿?你不饿,我可饿了。我们上饭馆吃饭吧。”
一路上,墨明智只是在路边的粥粉摊吃东西,从来也没有上过饭馆。他见饭馆铺面那么大,人出人入的,感到有点害怕,问:“兄弟,他们让我们进去吗?”
在这方面,小燕可比他有经验了,说:“傻哥哥,我们身上有的是银两,他敢不让我们进去吗?”
“兄弟,我们还是到街边买些东西吃好了,别进去。”
“嗨!你怕什么哟!跟着我好了。”
他们刚一踏入饭馆门口,一个店小二迎了出来,上下向他们打量了一下,见他们满身尘土,衣衫不整,以为是两个要饭的小叫化,慌忙伸手拦住说:“你们进来干什么?出去出去!要饭,在门口坐着好了。”
墨明智一听,便慌了,对小燕说:“兄弟,你看,他们不是不让我们进去么?我们走吧,别进去了。”
小燕嗔了他一眼,对店小二问:“你这里不是饭店吗?我们进去吃饭,你怎么叫我们到门口坐的?”
店小二疑惑地打量他们,问:“你们是来吃饭的?”
“是呀!”
“吃饭可是要钱的,你们有银子?”
“你以为我们没银子吃饭么?你看看,这是什么?”小燕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足足有十两重,店小二看得眼也直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想不到这两个衣衫不整的小孩,竟有这么大锭的银子。
小燕又问:“这够不够我们吃饭的?”
店小二堆下笑脸,连忙说:“够了,够了!别说吃饭,就是少爷要办一桌上等酒席也够了!小人该死,竟将两位少爷当成是要饭的了!”
“好吧,你就给我们办一桌上等酒席来。”
店小二又愕然了:“办一桌上等酒席?”
“是呀!钱不够么?”
“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一桌上等酒席,有八菜一汤的,其中有海参、鱼翅、八宝鸭、蒸全鸡、炖原蹄等等,小人担心两位少爷吃不了,就浪费了。”
“你管我们吃不了吃得了的,你给我们办去。”
“是,是,小人多嘴了。”
店小二点头哈腰殷勤地招呼他们上楼近窗的一张桌子坐下,摆好杯碟碗筷,又斟上茶,说:“两位少爷稍坐一会,小人亲自到厨房给少爷打点菜式。”
店小二一走,墨明智对小燕说:“兄弟,这店小二说的也是,这么多菜,我们吃得了吗?我们要两碟菜好不好?”
“你是不是心痛银子了?”
“兄弟,我怎么心痛银子的?我是怕吃不了,真的浪费了!”
“我不管,我就气气他,谁叫他瞧不起我们,以为我们没有银子来吃饭。”
墨明智听了好笑,感到自己这个兄弟又任性起来了,什么不好赌气的?怎么要拿自己的肚子来赌气?吃多了,不怕拉肚子么?墨明智不是看重钱财的人,只要有人求他,他甚至自己不吃,也会让给别人吃;自己不用,也会给别人用。这是他从小跟随爷爷培养出来的良好品质。
小燕蓦然叫起来:“傻哥哥,你快看,那个人怎么这般的霸道,往人身上随便吐痰的?”
墨明智愕然:“谁?!”
“你看呀。”小燕指着窗外的街上。
墨明智往外一看,只见大街上一个衣着华丽的阔少爷正在怒喝着一位卖水果的小贩:“我吐痰你怎么不闪避的?是不是想找死了?”
卖水果的小贩初时不知是这位阔少爷朝他吐痰,正想开口骂。后来看清楚了,不由吓得面如土色,连忙低声下气地说:“是,是,小人该死,挡了四爷的吐痰,望四爷宽恕。”
阔少爷“哼”了一声,再也不去理睬这个小贩,带着四五个随从,朝饭馆走来。
墨明智看得奇异,而小燕却不平地嚷起来:“这个人怎么这般的蛮横霸道,朝人身上吐痰还骂人的?而这个小贩也太窝囊了,让人家往身上吐了痰,反而赔不是,要是我,我不骂他一顿,叫他赔件衣服来才怪。”
这时,邻桌上的一位客人说话了:“小兄弟,你千万别这样,你要是骂他半句,便是自寻死路了。”
“哦?!他骂不得,他是皇帝么?”
“他呀,比皇帝还可怕。”
“真的?!”
“小兄弟,你们大概是外地人,融县的费四爷,你们知不知道?他父亲是布政司的亲信,姑父是柳州府的知府,而他的姐夫,便是这里的县太爷。你们想想,谁敢去得罪他的?得罪了他,不怕连命也丢掉么?”
小燕点点头:“原来这样,怪不得他那么横行霸道了。”
墨明智却说:“那也不该随便往别人身上吐痰呀!”
客人说:“往人身上吐痰,对他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呀,还无缘无故诬良为盗,遏良为娟,随随便便将别人的子女当猪当羊卖给人家为奴为婢哩!”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上个月,有位老人带着—双儿女从外地来这里寻亲,不知怎么得罪了他,他当场命人将老人打死,将那一双儿女,一个卖给人为奴,一个卖到妓院当妓女,所以说他是这里的土皇帝,比京师的皇帝还可怕。小兄弟,要是你们碰上了他,千万避开他,更不能胡言乱语地得罪了他,不然,会招来天大的横祸。”
小燕一笑:“是吗?我真想看看他是不是这般可恶。”
那客人奇异地望着小燕:“小兄弟,你不相信我的话?”
另一位客人在旁一直不出声,现在突然说:“老兄,你别多说了,这太岁爷来这里了,我们快走。”
小燕和墨明智一看,果然见费四爷带着人登上楼来了。饭店的老板亲自带了两个店小二殷勤地陪着他上楼,招呼他到向南临江边一间玉兰厅坐下,亲自为他倒茶斟酒,楼上一些吃饭饮酒的客人顿时鸦雀无声,跟着便纷纷叫店小二结帐,准备离开。
小燕不由得仔细打量这位土皇帝,只见他长相不俗,只是一脸的骄横,而跟随他的那四、五个人,都是一身劲装,身佩刀剑,大模大样地坐下。
费四爷朝老板问:“我要的茅台酒准备好了没有?”
饭店老板连忙赔着笑脸说:“四爷,早准备好了,我已叫人给四爷拿来。”
果然,先前招呼小燕、墨明智的店小二,提着两壶贵州茅台酒上来,也正在这时,一个慌里慌张离座下楼的食客,竟然撞在这个店小二身上,“咣啷”一声,两瓶茅台酒掉在楼板上,全打破了,顿时酒香满楼,店小二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那位食客更是连忙赔不是,立刻掏出银两给店小二说:“小二哥,真对不起,这是我的赔偿,麻烦你再去拿两瓶茅台给四爷,有多的银两,也不用找了。”说完,便想离去。
店小二拿着银两,仍呆若木鸡。费四爷蓦然一声大喝:“慢点走!你打翻了我的茅台酒,以为赔了银子就可以走了吗?”
这位食客不由得面色大变,一时间怔住了。不远处一位好心人提醒他:“你快去向四爷赔不是才对,快去呵!”
这位食客战战兢兢走到费四爷而前作揖说:“小人该死,不小心碰翻了四爷的洒,望四争宽恕,小人愿……”
费四爷突然飞起一脚,将这食客踢翻,瞪眼骂道:“你以为四爷的酒,是银子就可以赔得了的吗?”
这食客虽然给踢了一脚,仍低声下气赔不是,墨明智实在看不下去了,想出声。小燕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低声说:“先别出声,看他怎么样?”
只见凶蛮的费四爷又是狠狠地踢了这食客几脚,说:“老子这茅台酒是特地派人到贵州订的,你这区区几两银子,还不够我的口水钱,要赔,没千把银子,就别出口。”
众人一听,更是面面相觑。这显然是狮子开大口,要这食客倾家荡产了。其中有位客人终不忍不住,上前向费四爷一揖说:“请四爷看在我的薄面上,叫他赔一百两银子吧。”
费四爷用眼角打量这人一下,问:“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向我求情的?”
“四爷,小人的兄长,也是在衙门内办事的。”
饭店老板忙说:“是呵!这位张爷的兄长,是衙门的捕头。”
“哼!什么捕头,只不过是我姐夫手下的一条狗罢了。滚开!没一千两银子,就别想开口。”
这时,小燕笑嘻嘻地走过去说:“费四爷,我来求情怎么样?”
费四爷见是一个满身风尘的小孩子来求情,感到愕然,睁大了眼睛,问:“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求情?”
“我呀!布政司是我的侄儿,我是布政司的小叔爷。”
“什么?!布政司是你的侄儿?”
“是呀!这总够面子了吧?还有,我侄儿手下的一条狗,是柳州知府、走狗手下的十条狗,又是这里的什么县太爷,这够不够份量来求情的?”
众人一听,感到十分惊异,相顾愕然,见这小孩有恃无恐,半信半疑。费四爷瞪大眼睛愕了半晌,最后才冷冷地问:“布政司大人真是你的侄儿?”
“是呀!你不相信么?不信,你可以打发人去问呀!”
“请问贵姓大名。”
小燕一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你感到奇怪么?”
“唔,那么布政司大人姓什么你总知道了吧?”
“什么?你连我侄儿姓什么也不知道?”
费四爷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叫化似的小孩会是布政司大人的小叔爷,他要不是一个疯子,准会是一个小骗子,但一时不敢鲁莽,忍着气再问:“布政司大人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
“什么!你也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小叔爷,不过论资排辈,他算是我的侄儿一辈。你嘛,只不过是我侄儿手下一条狗的狗崽子罢了,居然敢在这里作威作福,还不给我向这人赔不是,赔他一千两作医药费。”
费四爷听了大怒,别说小燕是冒充的,就算是,就是将他杀了,谁个敢出声的?他呼的一拳,直朝小燕头顶击落,想一拳就要了这小叫化的命。小燕这时的灵猴百变身法,应付他绰绰有余。何况费四爷所学的,只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小燕一闪而进,轻出一掌,就将这土皇帝推倒在地了。说:“你这小狗崽子,居然还打我,不怕我将你满门抄斩问罪吗?”
费四爷身边的保镖们一时睁大了眼,费四爷气急地吼道:“你们还不给我把这小杂种乱刀劈死了!”
五位劲装汉子顿时拔出兵器,墨明智大惊,害怕自己的小兄弟死于刀剑下,人似闪电跃了过来,将最先上的一条汉子推出一丈多远,摔在一张桌子上,痛得不能爬起来。墨明智伸手拉着小燕的手说:“兄弟,我们快走。”
小燕摔开墨明智的手说:“我们为什么要走的了我还要吃饭哩!”说时,她身似流星,以家传的天罡打穴剑手法,刹时间便将费四爷和他的保镖们全点倒了。众人更是惊愕不已,才知道这两个小孩不是一般的人物。
小燕瞧了瞧众人一眼说:“你们别害怕,你们要是害怕的,可以先走,但不能说出去,不然让县太爷知道了,我一走了事,倒是会苦了你们,到时可别怨我。”
众人连忙说:“我们不说出去就是。”一些胆小害怕的人,一说完便走了,大胆的留下来,想看看小燕怎么处理这恶霸。
小燕问那个仍然呆若木鸡的店小二:“喂!小二哥,我的饭菜你弄好了没有?”
店小二半晌才说:“弄,弄,弄好了。”
“既然弄好了,快端上来,我吃饱了,才慢慢审问这狗崽子,问他凭什么胡乱打人骂人和卖人的。”
“是,是,小,小,小人便,便,便去给少爷端上来。”
“慢着,我问你,还有没有茅台酒?”
“有,有,只,只……”
“只什么呀?”
“只,只,只是费、费、费四爷寄、寄放在,在,在这里的。”
“那你给我拿两瓶来,我想尝尝这值千把两银子的茅台酒是什么味道。”
“这——”
“你不敢吗?别害怕,是我叫你的,快去拿来。”
“是!”店小二应声,连忙下楼去了。
墨明智问:“兄弟,你想干什么?”
“傻哥哥,你先别问,等我们吃饱了,我叫这狗崽子有好看的。”
“兄弟,你不会打死他吧?”
“这就看狗崽子听不听我的话了。”
“兄弟,你教训他以后别为非作歹就行了,千万不可杀了他。”
“唤!傻哥哥,你怎么这般罗嗦的?”小燕又对店老板说,“店老板,你别担心,一切事有我,不会连累你的。你像平日一样,做你的生意去,不过,你可不能让别人再上楼来,不然,这里的事传了出去,招惹了麻烦,你也脱不了灾祸。”
一直在发怔的店老板这时才说:“是,是,不过费四爷……”
“你要为他说情吗?你放心,一切有我哩,决不会为难你的。”
“是,是。”
店老板也带着两个店小二下楼而去,真的不准任何人再上楼去。
小燕恨恨地朝费四爷脸上吐了一口唾液,说:“狗崽子,你那么喜欢朝别人身上吐痰,现在我也叫你尝尝。”
费四爷给封了穴位,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让小燕这一口唾液从眉心流到嘴巴。可以说,他自从出娘胎以来,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面部的表情既惊恐也愤怒。而楼上的人们见了,暗暗感到快意,心想: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个威风不可一世的小霸王,也有了今天。但不敢出声,担心今后这个小霸王会迁怒到自己身上来。
墨明智忙说:“兄弟,别这样。”
“为什么?”小燕扬起了眉问。
“兄弟,他向人吐痰不好,我们也不能向他身上吐呀!”
“噢!你知道什么,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朝人身上吐痰的。”
店小二端着菜上来了,真的还提了两瓶茅台酒,小燕说:“傻哥哥,我们吃饭吧。”
“兄弟,你打算怎样处理他们?”
“吃饱饭再说。傻哥哥,你喝不喝酒?这是价值千两的茅台酒呵!”
“兄弟,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也喝一杯,这么贵重的酒不尝一下不可惜么?来,喝一点点。”
小燕打开茅台酒,给墨明智倒上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端着呷了一口,感到香是香了,却顶辣喉的,不禁皱了皱眉,吐了出来,问墨明智:“这酒好不好喝?”
墨明智几乎还未喝过什么酒,分不出好坏来,说:“我不知道好不好。”
小燕更是从来没饮过酒,便骂起来:“什么好酒,值一千两。就是倒赌我一千两送给我,我也不要。为了这么两瓶酒,也去打人踢人的?”她拿起这两瓶酒,走到费四爷跟前,说:“狗崽子,你说好酒,我就全给你喝了吧!”她将这两瓶茅台,全洒在这个土皇帝的身上。人们见费四爷一副狼狈相,都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出来,费四爷气得几乎要昏了过去。
小燕吃饱了,过去拍开了土皇帝的哑穴,让他能说话却不能动,问:“狗崽子,你凭什么横行霸道的?说呀!”
费四爷双目喷火,骂道:“小杂种,等会我四爷不将你碎尸万段,便不叫四爷?”
“嗨!你还嘴硬哪!”小燕运用暗劲,狠狠刮了费四爷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费四爷一边脸顿时肿起来,嘴角也流出了血,问:“说呀!”
费四爷想不到小燕人小,劲力却这么厉害,他知道今天碰上了克星,想求饶吗?他又下不了面子,只有不出声。
小燕歪着头问:“说呀!你怎么不说话了?说!上个月,被你打死的那位老人的一双儿女,将他们卖去哪里了?你不说么?”小燕又是一个耳光刮过去,费四爷另一边面孔又红肿起来,他长相不俗的面孔,变成了一个猪头。
小燕问:“快说!你将他们卖去哪里了?不然,我用刀子将你身上的一块肉割下来。你信不信?”小燕说时,真的从一个保镖身上取下了一把刀,在费四爷眼前晃了一下。费四爷吓得大叫起来:“请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可是你还没说出他们卖去的地方,我怎么相信你?”
“一个卖去了龙家,一个卖到妓院去了。”
“你卖得了多少银子?”
“一共七百两。”
“好!你去将他们赎出来。”
这时有人叹息地说:“少爷,不用去赎了。”
小燕一时愕然问:“为什么不用赎了?”
那人摇摇头:“因为他们都已死了!”
小燕一怔:“什么?!他们都死了?怎么死的?”
那人又叹息一声:“少爷,那个姑娘,未卖到妓院之前,已经给他糟塌了,一到妓院,又悲又恨,更不愿接客,一头撞到柱子上死了;而那个男孩,听说半夜三更从龙家翻墙逃出来,一下不慎,跌下山崖而死了。”
墨明智听了心头大震:“那么说,这一家三口,全死了?”
“是呵!少爷,给他害死的,又何止这一家三口?没有十条,也起码有九条人命。至于给他打伤的更不知多少。”
小燕听得大怒,一连在土皇帝的面上划了两刀,骂道:“你这该死的恶霸,本来我只想狠狠地教训你一顿便放了你,现在看来,再也放不得你了!”
店小二一惊,忙说:“少爷,你千万不能在这里杀了他,不然,小店不但受牵连,而在场的人,恐怕也要吃官司了!”
墨明智也说:“小兄弟,我们可不能害了别人。”
小燕想了一下说:“既然这样,我只好将他带到布政司,叫布政司发落他好了!店小二,你去给我弄个大麻袋来。”
店小二茫然:“少爷,你要麻袋干什么?”
“因为我要带他去见布政司,又怕他在半路上逃跑了,只好用麻袋将他装起来,他就没法跑拉!”
这时,又有人担心地说:“少爷,自古官官相护,他父亲在布政司衙门办事,恐怕日后会放了他回来。”
“你们放心,这贼子绝不会活着回来。”
费四爷一见不妙,想大呼救命,小燕一出手又点了他的哑门穴位。店小二飞快地将一个装米的大麻袋拿了来。小燕提起土皇帝,将他装进麻袋里,结结实实扎好,对那五个保镖打手们说:“你们听着,本来我想将你们一个个地杀了,念你们只是受人指使,所以放了你们。要是你们今后再为非作歹,让我知道了,别怪我来取你们的脑袋。好啦,你们先在这里躺下,一时三刻,被封的穴位自解,你们也可以行动了。”小燕说完,又对墨明智说,“傻哥哥,你背上这个土皇帝,我们走吧。”
墨明智一时不明,问:“兄弟,你……”
“快走吧,要是让这里的县太爷知道了,派人来救这土皇帝,我们就会多伤人命了!你想不想多伤人命的?有什么话,我们出了城再说。”
“好吧!”
墨明智背起麻袋,简直如背无物似的。一到城外,他们抖展轻功,直往灵岩山而去,墨明智问:“兄弟,我们去布政司衙门么?”
“我才没时间去什么布政司衙门的。”
墨明智愕然:“那我们带他去哪里?”
“就在这里将他埋了呀!”
墨明智一怔:“这——”
“傻哥哥,你是不是想放了他?你想想,要是放了他,他一回到融县,又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他的手中,那无异是我们害了他们。”
“兄弟,我们不如将他们交给官府办吧。”
“哎!我的傻哥哥,你怎么不想想,他父亲是布政司衙门的官吏,他姑父是柳州知府,交给官府,谁敢得罪这土皇帝?要不,他敢这么有恃无恐打人杀人的?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官府要办,恐怕早将他办了,能让他活到现在么?”
“兄弟,人命关天,我们这样杀了他,不大好的吧?”
小燕本想说杀一个恶人,却可以救多少无辜的好人。但转而一想,我就是说了,他也不会出手取了这个土皇帝的性命,怪不得刘爷爷说他心肠好得像个小傻瓜。小燕想了一下说:“你放他出来吧,等我好好地劝他,看他答不答应今后能改过做个好人,要是他能发誓今后不再害人,我们便放了他好不好?”
墨明智大喜:“兄弟这样做就太好了!”
“我呀!虽然恨这贼子,却也顶害怕杀人的,甚至还怕看见死了的人哩!”
墨明智解了麻袋口,将土皇帝提出来,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咦!他怎么死了?”
小燕几乎在偷偷地发笑,因为她不想多花唇舌去说服这个傻乎乎的哥哥,便故意跟墨明智说放土皇帝出来,一边暗暗出手,将一支无影梅花针射入了土皇帝顶上的百会穴,这个为恶多端的费四爷又怎能不死?墨明智虽然内力极为奇厚,耳目异常灵敏,但他一来没想到小燕会暗暗出手;二来他不知道什么叫暗器。何况无影梅花针这般细小,发出时无声无息,他更没去注意了。
小燕也故意地吓了一跳,眨眨眼睛问:“真的?傻哥哥,你别吓我,我顶怕见死人的。”
墨明智用手在土皇帝鼻下试试,已经没气了,说:“兄弟,他真的死了!”
“傻哥哥,他怎么会死了的?是不是你背着麻袋时,一下不小心,用力过度,将他压死了?”
墨明智茫然:“我也不知道呵!”
小燕看了墨明智那傻乎乎的神态,险些要笑了出来,又说:“傻哥哥,或者他在麻袋里太久,给闷死也不一定,不关你的事。”
墨明智有点懊悔说:“早知这样,我们一出城放他出来就好了!”
“傻哥哥,这土皇帝的死相顶怕人的,你快埋了他吧!”
“兄弟,你既然怕看,就别看了,由我来将他埋葬好了。”
“傻哥哥,辛苦你啦!”
“兄弟,这算什么辛苦的?”
小燕见他提着土皇帝尸首走进林子里,心想:我这傻哥哥,人太老实了,给人捉弄了还不知道。可是,要不是这样,却没办法除了这一害哩!
不久,墨明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小燕问:“你埋好那恶人了?”
“埋好了,兄弟,我们走吧。”
小燕蓦然想起一件事来,说声:“糟了!我们将正经的事却忘了!”
墨明智愕然:“兄弟,什么正经事忘了?”
“傻哥哥,我们来这里,原是要向人打听去峨嵋山呀!想不到碰上这个狗崽子,忘记向人打听。”
“兄弟,那我回去再向人问不一样?”
“嗨!傻哥哥,我们千万别再去,说不定那位县太爷,现在四处在捉我们,打听这狗崽子的下落哩。”
墨明智一怔:“兄弟,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不能到另一个大地方去问人么?”
“还有什么大地方的?”
“噢!大地方可多啦!只怕我们走不了!什么扬州啦!京师啦!长安啦!汴梁啦!数也数不完。”
墨明智对这些地方,可以说从来没听说过,别说去过了!而小燕,只不过听爷爷奶奶说过罢了,至于它们在哪里,在什么方向,也无从知道。小燕突然间又想起一件事来,说:“傻哥哥,现在我们还不能离开这里。”
墨明智又是愕然:“为什么?”
“傻哥哥,你想一下,那位县太爷要是捉不到我们,不会将那饭店老板和楼上的那些人捉去问么?我们一走,不害了他们?”
“不错,兄弟,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向县太爷说清楚?”
“说清楚,你等着他砍你的脑袋好了!”
“他也那么不讲理么?”
“他讲理?他要是讲理,就不会纵容他的小舅子胡作非为了!”
墨明智为难了,去又不行,不去,又害了饭店老板一伙人,他问:“兄弟,我们怎么办才好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柳江河上 上回说到,墨明智怕害了饭店老板,不知怎么办好。
小燕想了一下:“傻哥哥,这样吧,今夜里我们悄悄回到城里去,打听县太爷有没有捉了饭店老板他们去。没有,我们再走不迟,要是捉了,我们就想办法救人好不好?”
墨明智茫然:“我们能救么?”
“嗨!傻哥哥,你有这一身武功,谁也追不上你,要救人还不易的?”
墨明智仍浑然不知自己有一身惊人的绝世武功,他只感到自己气力比别人大,行动比别人快罢了。至于和别人动手,他想也没有想过,问:“我几时有了身武功了?我只会老爷爷那套什么掌法,却还未熟习的。”
“嗨!我不跟你说了,总之,你跟着我好了,到时,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兄弟,你只要能将人救出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当夜幕临罩这座山城时,他们又悄悄地回来了。他们首先摸进了饭店,见一个店小二在台面上睡觉,便将他拍醒过来。店小二一见是他们,有点惊讶:“少爷,是你们?”
小燕点点头,问:“你们老板呢?”
“县太爷派人将他捉去了!”
“哦?捉去了哪里?”
“关在县衙门牢狱中。”
“他凭什么捉你们老板的?”
“少爷,还不是为了今天的事,追问费四爷去了哪里。”
“哦?!你们怎么说的?”
“我们都说,是布政司的人,将费四爷拉去了!少爷,你们怎么还没走的?”
小燕问:“我们走了!你们老板不受害么?”
店小二睁大了眼睛:“少爷,你是来救我们老板的么?”
“是呀!你们老板为人好不好?”
“我们老板为人虽然刻薄一点,但人也不怎么的恶,最无辜的,是今天来吃饭的客人,都叫县太爷一个个地捉去关了起来。”
“好!我去叫这狗官将人放出来!”
店小二惊奇:“少爷,县太爷会听你的话吗?”
小燕眨眨眼:“布政司是我的侄儿,我的话他敢不听?不听也得听,要不然,他不但乌纱帽要丢掉,恐怕连命也会丢掉。”小燕说完,又对墨明智说:“傻哥哥,我们到县衙门去。”
墨明智茫然,想问县衙门我们能去吗?可是小燕早巳拖了他上路。
是夜,县太爷正在书房修书,准备明天派人投书布政司询问小舅子的下落。蓦然一阵微风轻起,他抬头一看,只见灯下出现了两个孩子,感到十分愕异,问:“你们是谁?”
这两个孩子,正是墨明智和慕容小燕,他们舒展轻功,不声不响地出现了。小燕扬扬眉说:“我们是谁你先别问,我问你,你怎么将饭店老板一伙人都捉了来?是不是想查问你那横行霸道、害死人命的小舅子的下落?”
县太爷睁大了眼睛:“你们是——”
“我们就是捉了你小舅子的人。”
县太爷更是愕然:“什么?!是你们?你们将他带去哪里了?”
“带到阎王面前去了。”
县太爷一怔:“你们杀了他?”
“不错,你小舅子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他早该去阎王殿了!”
县太爷又惊又怒:“大胆!来人!”
小燕一出手,早已拿住了他手腕上的命脉,令他不能动弹,喝道:“你想要命,就别大声叫嚷。”
县太爷惊恐地说:“你,你,你们要杀害下官么?”
“哼!要不是见你往日没干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我们真想杀了你哩!你想我们不杀你,就看你自己了。明天,你快将捉来的人全放了,不然,后果自负。现在我们将你的官印捧走,你明天放了人,我们明夜自会送回来。不然,你自已到布政司处去领吧。”小燕说完,向墨明智打了个眼色,一松开手,两人身形一闪,已跃上窗棂,转眼便无踪影。
县太爷惊得半晌不能出声,暗想:难道是布政司大人暗暗打发这两个人来访察的?要是一般强盗飞贼,他们不将自己杀了?就是不杀,也会叫自己交出一批金银来赎命。
第二天,他慌忙将所有捉来的人全放了,同时提心吊胆,不知这两个人会不会将自己的官印送回来。到了夜里,他慌忙扑到书房一看,自己的官印竞已完好地摆在桌上,他才放下一颗心,更相信这两个人是布政司大人派来的了。因为他知道,布政司大人请了不少的武林好手作为心腹和保镖,就像他那为非作歹的小舅子,也请了不少会拳脚的武师一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竟然是两位胆大异常、不知天高地厚、初闯江湖的小孩干的。
小燕和墨明智干了这一件深得人心的好事,便离开融县,沿江南下,不久便走到了柳州府约所在地马平县境内的柳城地方。本来去峨嵋山往西北方向走才是,他们怎么跑到柳州府去了?原来他们在融县向店小二打听,这个店小二也是从来没出过融县城的青年,一向孤陋寡闻,以为他们打听的峨嵋山一定是风景秀丽的名山,便闪他们介绍,说柳州和桂林有很多风景秀丽的名山,不知峨嵋山是不是在那里。这样,他们便跑来了马平县,不知这么—来,便害得他们跑了一段冤枉路。
柳州府所在地的马平县,是广西的中心县城,水陆交通非常方便。沿西江东下,经桂平、苍梧,便可直接进入广东。朔西江而上,可达庆远、河池,进入贵州;往北可去桂林府,直通湖南;往南去南宁府,从南宁府便可去交趾—带了。所以马平县城虽然不大,却市面繁荣,人来人往,茶楼酒馆林立,灯火达旦。柳州同时又是两江上游各地木材的集散地,碧绿的柳江河面上,漂浮着大量的木材。有这么一句民谣:“生在杭州,穿在苏州,吃在广州,死在柳州。”就是说柳州木材不但多且名贵,特别是棺木,材料质地更是优良。
墨明智和慕容小燕沿着柳江步行南下而去马平。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马平县境内的柳城,正想找地方投宿时,小燕一眼看见,在殷红如血的夕阳下,金光粼粼的江面中心,有一排长长的木排,像一条长龙似的,顺水而下。而且在最后的一张木排上,还盖了一间小小的木屋。木屋顶上,飘扬着一面绣着青鱼跃水的三角白布旗。小燕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排木排上插这么一面三角旗的,但却看出,这长龙似的木排,显然是连夜去马平县城的了,便说:“傻哥哥,我们别投宿了,不如到那江心的木排上去睡,由它带我们去马平不更好?”
“兄弟,人家会答应吗?”
“哎!等到天黑了,我们悄悄地上去,木排这么长,他们不会发觉的。等到天亮,他们发觉我们时,我们已经到马平城啦!大不了,顶多给他们一些银两。”
“兄弟,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去不去了不去,我可自己丢了。”
墨明智实在拗不过这个任性的结拜兄弟,无可奈何地说:“兄弟,你既然要去,我们就一块去吧。”
小燕狡黠地眨眨眼睛:“这才对嘛!我还以为你不跟我去哩!”
他们从山坡奔到江边,已是夜幕笼罩大地。是夜没有月光,只有疏星点点,一丈开外,便看不清楚。他们看准木排离江岸不远处,舒展灵猴百变的轻功,宛如两只夜鸟,悄然落在木排上,果然木排上的人并没有发觉。其实这条长木排上只有三个人,一个在木排头,两个在木排尾,中间的几节木排上,根本就没有人。江水不时拍在木排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别说他们两人轻功这么好,落在木排悄无声息,就算弄出响声来,木排上的人也绝对不会听到的。
他们两人第一次坐在毫无遮拦的木排上,看着江面上的渔火流动和满天疏落的星斗,感到新奇有趣极了!这时虽然是四月份的天气,在北方和高原地带,恐怕仍带寒气,可在这岭南的江面上,却不冷不热,江面的夜风更吹得人醉。小燕轻问:“傻哥哥,你倦不倦?”
“兄弟,我不倦。你倦了先睡,我给你看守着。”
“不!我也不倦。傻哥哥,我们一块看天上的星星好不好?”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唔!我说好看嘛!你看不看?”
“看,看!”
“傻哥哥,你知不知天上有颗牛郎星和织女星的?”
“我听我爷爷说过,却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它们在天上银河的两岸哩!傻哥哥,你看,那条状的密密麻麻的星群,便是银河了。”
“那牛郎、织女星在哪里?”
“傻哥哥,你再看看,在银河两岸有两颗最光亮的星星,一颗便是牛郎,一颗便是织女。傻哥哥,你看得出谁是牛郎?谁是织女?”
“我看不出。”
“傻哥哥,在牛郎身边,有两颗小星星,那是他们儿女,那颗星便是牛郎星了!”
“怎么织女不带孩子,反而牛郎带孩子的?那不颠倒了吗?”
“规定是女人带孩子吗?男人带不得孩子么?”
墨明智一怔,不明白这个兄弟为什么正说得好好的,一下发起脾气来,问:“兄弟,我说错了吗?”
“你当然说错啦!”
墨明智想了一下:“对,对,我说错了,我爷爷是个男人,他就带大我嘛!”
小燕“噗嗤”一声笑起来:“嗨!你尽傻里傻气的,我不跟你说了。”
墨明智茫然:“我怎么尽傻里傻气了?”
“哎!傻哥哥,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女人带得孩子,男人也带得孩子。”
“是呵!我也说男人带得孩子嘛。因为那个女人病了或者死了,他就要带了。”
“你才病了死了!”
墨明智愕然,怎么说得好好的又发怒了?他不明白小燕为什么时喜时怒的,叫人莫明其妙,问:“兄弟,你怎么啦?我难道说得不对?又说错了?”
小燕“啐”了一口:“不跟你说了!”
“好,好,不谈就不谈。兄弟,我们谈些别的好不好?”
“我什么也不愿意跟你谈。”
“兄弟,你心情不好,大概倦了吧?你先睡,由我在这看着,你放心睡好了。”
小燕想想,感到自己无端端向这位傻哥哥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有点好笑起来,说:“傻哥哥,你没听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
墨明智摇摇头:“我没听说过,牛郎织女是怎么一回事了?”
“织女原是天上七仙子之中的一个仙子,她偷偷地跑下了凡间,什么人也没看上,却看上了一个傻呼呼的、老实得像块木头似的看牛郎……”
墨明智大感兴趣:“兄弟,这个织女仙子很好呵!”
“好什么?主母娘娘却认为不好!”
“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是什么人?”
“噢!傻哥哥,你怎么连王母娘娘也不知道?她是天上的王后。”
“兄弟,她怎么认为不好的?”
“一个是天上的仙子,一个是地下的凡夫,而且还傻呼呼的,什么也不懂,跟你差不多一个样。”
墨明智笑起来:“兄弟,别乱说话,牛郎怎么跟我差不多了?”
“我说呀,你比看牛郎更傻里傻气!”
“好!好!我比看牛郎更傻。他们以后怎么样了?”
“王母娘娘大发脾气了,也不顾他们生下了一双儿女,派天神下来将织女捉了回去,活生生地拆散了他们。”
墨明智说:“王母娘娘也太过分了!兄弟,以后他们怎么办呢?”
“怎么办?牛郎带着一双儿女去追呀,一直追到天上,眼看就要追上了。王母娘娘从头上拔下了一支银簪,抛在他们的中间,便变成了一条波浪滔滔的银河,将他们隔开了。”
墨明智不由怔了半晌说:“原来这样,怪不得他们一个在河西,一个在河东。王母也太狠心了!”
小燕想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问:“傻哥哥,你想,牛郎站在河边怎么办?”
“他怎么办?”
“他呀,傻里傻气的,竟跳下银河去了。”
“他会水性?”
“不会。”
墨明智一怔:“不会?那不淹死吗?”
“是呀!他给淹死了!你看,他傻不傻?”
墨明智怔了好一会:“那他一双儿女呢?”
“由他爷爷带着呀!”
“牛郎还有一个爸爸吗?”
“牛郎没有爸爸,他是石头爆出来的么?可是他爸爸也傻里傻气的,也跳进银河中给淹死了!”
“真的?”
“怎么不真?”
“他爸爸怎么这样傻的!”
“他要不傻,怎么生了个傻呼吓的看牛郎来?”
墨明智摇摇头:“兄弟,牛郎并不傻,他是一时情急,想过河去追织女。”
“是吗?傻哥哥,你要是牛郎,会不会跳下银河去?”
墨明智想了一下说:“我不会。”
小燕有点失望了:“看来,你不但比牛郎傻,也比牛郎怕死,是个没情没义的人。”
“我怎么没情没义的?”
“你当然没情没义啦!牛郎虽然傻是傻,但有情义,愿为他心爱的人去死,你呀!只顾臼己,只顾保住自己一条命。”
“死了就有情义吗?”
“当然有情义啦!古时的祝英台,见自己心上人死了,自己也头撞墓碑而死哩!结果双双化成彩蝶在天上飞翔,千古传为佳话哩!”
“兄弟,这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
“因为织女没有死呀,牛郎不懂水性,跳下银河给淹死了,织女不心痛么?”
小燕想不到这个傻呼呼的结拜哥哥竟会想到牛郎一死,织女的心情也就不好过这么个问题,倒令她一下竟也哑口无言,半晌,她才问:“傻哥哥,那你怎么办?”
“兄弟,我要是牛郎,就先安顿好一双儿女和父亲,然后想尽办法将织女救出来。”
“要是织女死了呢?”
“这——!”
“你怎么样?嗯?”
“我就杀了王母和那个天神,为织女报仇,然后自己才死。”
“傻哥哥,你真的能这样做?”
“我会的。不过,戏不会碰到什么仙子,而仙子也看不上我。”
“要是有个仙子看上了你呢?”
墨明智笑起来:“兄弟,别胡说了!就算有什么仙子,她也只会看上你,绝不会看上我。”
“傻哥哥,我知道天上的仙子,什么人也看不上,就是喜欢傻呼呼的人。”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傻,我也不喜欢什么仙子看上我。”
小燕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我不想像牛郎那样,害了仙子和一双儿女。”
“哎!傻哥哥,那是我胡编的。牛郎根本没有死。”
“哦!?他会水性?游过银河去了?”
“不是,是一群喜鹊,同情他们,仗义叫唤所有的喜鹊前来,在银河上搭了一座鹊桥,让牛郎带着一双儿女,在桥上与织女相会。”
也正在这时,墨明智看见木排尾一盏防风灯笼挑起来,跟着灯笼移动了,慢慢朝他们走来。墨明智说:“兄弟,看来我们让人发觉了,我们走吧。”
小燕打量了一下:“别忙,等一下看看,要是他真的朝我们走来,我们就跳下去躲起来,等他走了,我们再上木排好了。”
“跳下水去?那不淹死了?”
“傻哥哥,你不会水性?”
墨明智是在大山大岭中生长,怎会懂得水性?他摇摇头:“我不会,更没学过。”
“这样吧,你拉着我的手好了。”
“兄弟,你懂水性?”
“放心,淹不死你的。”
其实,在这风声水浪声中,他们说话声不大,木排上的人根本没有发现他们。只不过木排尾的放排人,去木排头换班罢了。因为放这么长的一排木排,前后都要有很好的舵手才行。不然,木排不慎在险滩上触礁,损失木排还是小事,恐怕连人也翻到江里去,为散开的木排撞死或打晕。所以放排的都是由一个熟悉航道和有经验的老放排工带领着。而且这些富有经验的放排工,往往是江湖上某一帮会成员,背后有一定的势力。不然,就很唯在这条水路上混下去,不遭人抢劫,也会受人敲榨。
在这木排上的三个人,正是桂北青鱼帮的成员,身怀一定的武功,为首的叫过江龙雷老三,是青鱼帮丹洲分堂下的一位头目,他带两个手下,管放这一木排。青鱼帮虽然是桂北新嵋起的一个帮派,却极有势力。帮主张洪发,是莆田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条九节钢鞭,走南闯北,打败了不少黑道上有名的人物。就是黑道上一些有名的高手,如一条鞭、闪电刀,因顾忌莆田少林寺,一般也不来招惹他。所以张洪发在桂北创立起来的青鱼帮,在短短的五年中,势力已扩展到桂林、柳川、庆远这三府了。在这三府中,各处都有青鱼帮的堂口,由于青鱼帮发展迅速,滥招人员,不免龙蛇混杂,良莠不一。虽有一些正直好义之士,但也有一些为非作歹之徒。他们甚至在江面上干些掠夺渔民、杀人放火的勾当。过江龙雷老三,正是这样的一个歹人。这时,他在木排尾打发他手下高佬炳到前面去换班,高佬炳提着一盏灯笼,一步步在木排上走动,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竟斗胆在夜间跑到木排上来的。因为在这木排上,插着一面标记着青鱼帮的三角旗,别说是一般人,就是黑道上的人物和官府中的兵丁,也不敢贸然登上木排。
再说小燕见提灯笼的不是朝自己坐的地方走来,轻轻地说:“傻哥哥,他没有发现我们,大概有事到前面的木排,我们用不着担心。”
果然,高佬炳到前面的木排上去了,喊道:“大嘴!快到凤山了吧?”
墨明智和小燕才知道前面木排上的人叫“大嘴”。小燕心想:怎么叫大嘴的?难道他的嘴巴很大么?到明天我倒要看看,他的嘴到底有多大。
大嘴笑骂起来:“你大概发梦还没发够吧?刚过柳城不久,就到凤山了?不到天亮,到不了凤山。是不是你那相好的小寡妇在凤山等你?”
高佬炳“嘿嘿”笑了起来:“别乱说,小心让三哥听到了!你我都没有好处。”
“他!?他还不是一样的一头扎在女人的裤裆里?在这条水路上,起码有他三个相好的女人。要不是他在龙头与那金牙俏鬼混了两日,恐怕我们这时早到马平了。”
“小声点,你不怕他听到了一刀将你的脑袋砍了下来?”
“他砍不了我的脑袋,你倒是要小心,别让他将你那相好的小寡妇也夺了去。我看呀,你和他尽干些丧天害理的事,恐怕终有一天,你们会不得好死。不如像我,有钱痛痛快快地赌一场。”
“好了,好了!大吉利市,你快到后面小木屋去挺尸吧,这里有我行了。”
他们两人的对话,尽管声音不大,但墨明智和小燕都听到了。二来他们处在下风,声音随风送来;二来他们两人的内力深厚,尤其是墨明智,一身的怪异真气,听觉视觉异于常人,别说是在下风,就是处在上风,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小燕听得皱起了眉头:“傻哥哥,看来这木排上的三个人,恐怕不是好人。”
“兄弟,既然他们不是好人,我们走吧,别坐这木排了! ”
“走!?傻哥哥,你是不是怕他们了?”
“我怕他们干什么?”
“既然不怕,我们干什么要走?再说,在这深夜里,我们去哪里找睡的地方?”
“兄弟,他们既然不是好人,我们何必与他们在一块?”
“正因为他们不是好人,我偏喜欢跟他们在一起,看看他们怎么样。”
“兄弟,你!”
“你怕他们什么?你要走,你走你的好了!我喜欢在木排上睡一个晚上。”
墨明智知道他这个喜怒无常的弟弟又任性起来了,只好说:“兄弟,我们结为兄弟,生死与共,我怎会一个人走的?”
“那你就在这木排上睡呀!”
“兄弟,你不睡么?”
“我要是睡了,你翻到河里去不淹死了?”
“噢!我怎么会翻到河里去的?”
“因为你总是傻里傻气的呀!”
墨明智笑了:“兄弟,别胡说,我就是再傻,也不会翻到河里去。你睡吧,我闭目静坐一会就行了。”
的确,墨明智浑身怪异真气盈体,又服过千年何首乌,就是十天八天不睡,仍精神奕奕,毫无倦意。他闭目静坐一个时辰,胜于其他人睡一个晚上。
小燕虽然有家传的武功,但内力怎么也及不上墨明智,何况又走了一天的路程。她说着说着,终于伏在木排上睡着了。
墨明智见她睡着了,自己更不敢睡了,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守着,凝视着夜空下两岸渐渐移动的山峰原野,凝神倾听木排上那三个人的一切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大嘴从木排尾又转到木排头去值班了,高佬炳从前面又回到了后面,来来去去,都是他们两个值班换班。而那叫“三哥”的,除了在河道转弯时跳起来掌大橹外,一直在小木屋里呼呼大睡。墨明智感到木排上的三个人都没发觉自己,便放心闭目养神,打算等天一亮,便叫醒自己的兄弟,离开木排。谁知他刚刚闭目养神一段时间,便听到有人大喝一声:“喂!你们几时跑到我们木排上来的?”
原来墨明智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他闭目养神时,已快临近天亮了。他听到有人喝问,不自吓了一跳,睁开双眼一看,只见天色早已大亮,一个头扎青布的中年汉子朝自己大步走来。墨明智再看看江面,木排正在江中流动,而且这一段江面比较宽阔,不大轻易能跃上岸去,看来想离开也不行了。这时的小燕,也闻声惊醒,问:“傻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兄弟,都是我大意,叫人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头扎青布的中年汉子已来到他们跟前,惊讶地打量着他们,又再一次地喝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跑到木排上来的?嗯?”
墨明智慌忙说:“大叔,我们一时找不到地方睡,是昨夜里上来的,请大叔原谅。”
这汉子正是过江龙雷老三。这个雷老三,仗着自己水性好,又会些武功,专在柳江河面干些不法的行为,被青鱼帮招收了过去。丹洲分堂主见他熟悉柳江河航道,水性又好,一下将他提为小头目,派他带着两个弟兄,负责这次放排的工作。他听墨明智说是昨夜里跑上来的,暗暗一怔:这两个孩子,居然能瞒过了自己的一双眼睛,悄悄爬到木排上来,要是他们偷偷将木排上的缆绳斩断了,我不完了?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孩子?他们水性极好?要不然,他们不可能爬到木排上来。不禁又上下打量他们一眼,喝道:“你以为说一句‘原谅’,我就会放了你们吗?你们居然敢斗胆爬到木排上来,也不问问这是谁人的木排,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说!你们爬到木排上来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来偷木排的?”
墨明智忙说:“大叔,千万别误会,我们的确找不到睡的地方,又想早一点到马平,所以才上木排。”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吗?你们胆敢不老实说来,别怪我将你们一刀一个,抛下江里喂王八去。”
小燕一听火了!她从小受祖母溺爱,一向娇生惯养,从来没有人敢大声骂她半句。她任起性来,就是父母也迁就她三分,哪里受得了过江龙横眉瞪眼的喝问?何况还诬赖她偷木排哩!她“哼”了一声:“说得好笑极了!我们要偷你的木排,昨夜不偷了?要等到天亮了才偷么?有这样做贼的吗?”
小燕的反驳,一下驳得过江龙说不出话来。他一想也是,他们存心想偷,昨夜不动手?但他一时搁不下面子,更恼怒小燕居然敢反驳自己,便将脸一沉:“我就算给个冬瓜你们做胆,谅你们也不敢偷。”
小燕说:“这些烂木头,送给我也不要,偷它干什么?我们要偷,你……”
墨明智连忙阻止她说下去:“兄弟,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又对雷老三说,“大叔,我们的确想到木排上借宿一晚,别无他意。大叔要是不高兴,我们走好不好?”
雷老三一瞪眼:“走!?你们走得了么?”
小燕说:“哼!我们要走,谅你也拦不了,为什么走不了的?”
雷老三大怒,想一手就将小燕抓过来。墨明智横身拦着说:“大叔,请勿怒,我兄弟不会说话,你……”
雷老三不容他说下去,喝声:“滚开!”一掌想将他推开。谁知他手掌刚一接触墨明智胸口,“开”字还没说完,便感到有一股奇异的劲力,震得自己一条手臂全麻木了,人也凭空飞起,摔在三丈多远的木排上,痛得他叫也叫不出来,更不用说爬起来了。幸而雷老三只是略懂一点武功罢了,连武林中的末流人物也谈不上,根本可以说他没有什么内劲。要是他有内劲,恐怕这时也像点苍派的高手司马剑那样,手臂骨折断。墨明智体内的怪异真气有这么一个特点:内劲越大,击在墨明智身体的反击力就越大。这就是为什么司马剑手骨断,而雷老三手骨不会断的原因。
雷老三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武林中的上乘武功,他发梦也想不到墨明智身怀绝技,只感到墨明智身有邪术,将自己摔飞了。
就是墨明智也感到莫名其妙,怎么雷老三在推开自己时,会突然地飞了起来,跌倒在木排上。他问小燕:“兄弟,是不是你出手,把他摔出去了?”
小燕笑起来:“傻哥哥,明明是你自己将他震飞的,关我什么事?你震飞了人,别赖到我身上。”
墨明智仍愕然地望着小燕:“兄弟,你真的没出手?”
“你看见我出手了吗?”
“兄弟,我也没有出力呵!他明明推了我一下,怎么反而飞起来的?”
小燕暗想:难道我这位傻哥哥身上也具有我爷爷那样惊人的内劲,而自己不知道么?她见墨明智那么傻头傻脑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大概他在向我们显示一种武功吧!”
墨明智茫然问:“他显示什么武功了?”
“向后突然飞起的武功呀!看来他还练得不好,飞下来站不稳,摔倒了!”
墨明智有点相信了:“原来这样。他显示这种武功干什么呢?”
“想吓跑我们呀!”
“其实他叫我们走,我们走就是了,何必这样。”
“我才不想走哩。搭这木排去马平城,多好玩。”
“兄弟,人家既然不愿意,我们何必要赖在木排上?”
“傻哥哥,别说了。你看,那个叫什么高佬、大嘴的来了。”
大嘴和高佬炳,一个在排尾,—个在排头,他们见雷老三与两个孩子谈话,先是惊讶木排上怎么会有两个孩子的,后来更是惊讶雷老三怎么突然飞了起来,摔倒在木排上爬不起,不约而同跑过来看看是什么缘故,问:“三哥,你怎么了?”
雷老三摔在木排上,痛彻心脾,半晌才咬着牙说:“你们快将那两个小杂种砍了,别叫他们跑掉!快!”
大嘴和高佬炳不由一怔:“三哥,是他们向你动手的?”
“别问,快去。小心,那个大孩子有点邪门,千万别用手碰着他,用刀砍。”
大嘴和高佬炳互相看了一眼,便拔刀向墨明智和小燕奔来。
墨明智一看,对小燕说:“兄弟,他们要杀我们,我们走吧。”
“走!?现在是在江中心,我们怎么走?你会水性吗?”
“这——,”墨明智一看,果然是在江中心,离两岸都有几十丈远,自己怎么跃上岸呢?不由着急起来,问:“兄弟,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跟他们打呀!”
“兄弟,他们手中可有刀呵!我们连木棍也没有,怎么打的?”
墨明智仍然不知自己有一身惊世骇俗的上乘武功,见两个人手上有明晃晃的利刀,害怕了。当初,他在九幽蜂下救九幽老怪时,只是一时情急,明知玉泉大师等人手中有剑,也不顾生死地跑过去抢救,绝没有想到害怕。而现在,他反而害怕起来。小燕见他慌成这样,真是又气又好笑,说:“那你就让他们杀了吧!”
“这——”
小燕再也不理他了,因为大嘴和高佬炳早已奔了过来,便一跃过去。大嘴和高佬炳见小燕居然敢空手迎上来,便一齐举刀相向。小燕抖展在九幽峰上学到的灵猴百变身法,不但避开了他们的刀锋,更出手一下点了他们的穴道,将他们手中的刀夺了过来。只一刹那间,大嘴和高佬炳便跌坐在木排上不能动弹,瞪大了眼睛愕然地望着小燕,仍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给点倒的。
小燕手中拿了两把刀,问他们:“杀呀,你们怎么不杀了?”说完,也不看他们一眼,朝雷老三走去。
雷老三吓了一大跳,连痛也忘了,一下爬了起来,拔刀迎敌。
小燕说:“好!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领,竟然凶恶成这样,叫人来杀我们。”
这个武功未入流的雷老三,只会一些粗浅的刀法,用来吓唬平民百姓还可以,碰上了武林中的人物,简直是不堪一击。何况以小燕目前的武功,就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恐怕也赢不了,这个雷老三,又怎会是小燕的对手?小燕不用一招,就打落了他手中的兵器,一把利刀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问:“你现在还想不想杀我们?”
雷老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说:“小、小、小英雄,我、我、我知,知、知错了!请饶、饶,饶了、了、了我吧。”
“你不杀我们了吗?”
“我、我、我再、再、再也不敢了。”
“你还赶我们走吗?”
“不、不、不敢了。”
“本来我想一刀就砍了你的脑袋下来,一来见你认错,二来杀了你没人放排。好!我先饶了你,你要是再起歹心,就别怪我杀你啦!”小燕说完,顺手将三把刀都丢到江里去,同时也解了大嘴和高佬炳被封的穴位,朝他们两人问:“我说的话你们听到了吗?”
“听、听,听到了。”
大嘴和高佬炳见小燕不用一招,几乎就取了雷老三的命,而雷老三的武功比他们强多了,哪里还敢说什么的?只有连连称是。
墨明智这时也走过来说:“三位大叔,我们不会白坐你们的木排的,我们可以给你们银两。”
雷老三拾得了一条命,已是万分侥幸,怎敢要银子?连忙说:“小人怎敢要两位小英雄的银子?小英雄只管坐我们的木排好了。”
墨明智说:“不,不!我怎会叫三位大叔白白辛苦?”说时,便从自己包袱中取了一锭银子,看来有五两重。这五两银子,别说搭木排,就是从融县包一只大船去马平也有多了。小燕想制止也来不及。
雷老三等三人见墨明智出手这么阔绰,更是惊愕不已,半晌出不了声,暗想: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家的?武功既高,又这么富有,而且也看出,这两个孩子,几乎没有闯荡过江湖,完全是个雏儿,第一次出来闯道,傻呼呼的什么也不懂。
雷老三暗向大嘴、高佬炳打了个眼色,说:“不敢!不敢!请小英雄收起来。小英雄能坐小人的木排,我们已感万分荣幸了。”
墨明智说:“三位大叔拿去吧,别与我们客气。”
雷老三说:“小英雄既然这样,我们只好厚脸收下。请两位小英雄到小人木屋里坐坐,小人木屋里有酒有菜,还有新鲜的河鲤,正好给小英雄接风,万望赏面。”
小燕说:“不用,我们就在这里坐,你煮好了饭菜,给我拿来就行了!”
雷老三慌忙应道:“是,是,小人马上给两位小英雄准备准备。”
于是雷老三打发大嘴到木排前头掌橹,自己和高佬炳朝木屋走去,准备给墨明智和小燕煮饭炒菜。雷老三哪里是安什么好心给墨明智、小燕做饭的?他不但想报复刚才受辱之恨,更是见财起心。一走进木屋,雷老三便问高佬炳:“你刚才见到那小杂种包袱里的黄白物了吗?”
高佬炳点点头:“见到了,真不少哩!想不到他们身上竟有百多两银子和十多片闪闪发光的金叶子,叫人羡煞死了。”
“哈哈,这才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怪不得老子的眼皮直跳,看来该发横财了。”
高佬炳一怔:“三哥,你的意思……”
“毒杀了他们,这批金银不就是我们的?”
高佬炳眼睛一亮:“好!三哥,我马上在菜里洒里下毒药。”
“慢着,已到凤山了,等过了凤山,我们便下手,毒杀了这两个小杂种,然后用石沉尸江底,这样,谁也不知道。”
这两个贼人哪里知道,墨明智浑身的怪异真气深厚异常,他要是在深夜宁静或高山深野无人的地方,凝神静听,可以听到附近二十里内的一切声音,就是在异常喧闹的市集当中,也可以听到一里之内人们的说话声和动物的走动声。这两个贼人虽然躲在木屋谈话,但木屋只不过离墨明智二十多丈远,墨明智哪有听不到的?他几乎一字不漏地全听到了,便对小燕说:“兄弟,我们别坐这木排了,上岸去吧。”
小燕奇异:“傻哥哥,我们怎么又不坐了?”
“他们想用毒药毒死我们。”
“真的!?你怎么知道了?”
“因为我听到他们在木屋内的话。兄弟,我们走吧。”
“不!你告诉我,他们说什么?”
“他们看见我包袱里有金子银子,等一过凤山,便在饭菜里下毒药毒死我们,然后将我们用大石沉到江里去。”
小燕大怒:“怪不得刘常卿爷爷说,好心投有好报。我饶了他们一条命,你还给银子他们,他们反而要来害我们。不行!我们不能走。”
“兄弟,我们不走干什么?”
“我要叫他们尸沉江底。”
“兄弟,这——!”
“傻哥哥,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这样的人不杀掉,留下他们去害别人吗?”
“你现在就去杀他们?”
“不杀,让他们下毒药害我们吗?”
“兄弟,我们可不能胡乱杀人呀!”
“这怎么是胡乱杀人哪!他们这样不怀好意,不该杀?”
“兄弟,你听我说,或者我是听错了,或者他们只是嘴巴说说,并没真的想害我们,你要是杀了他们,不太过分么?”
“好吧!那我倒要看,他们是不是想毒死我们。”
“兄弟,我们还是离开他们好。”
小燕恼怒了:“你要离开,你一个人离开好了,我偏要看看他们怎样向我下手。”
“兄弟,我担心他们真的会在饭菜下毒药哩。”
“你不是说他们只是嘴巴说说,并不是真的吗?那你怎么又担心了?”
墨明智一时给小燕弄得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好说:“兄弟,尽管他们嘴巴说说,但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你的小心是避开他们,让他们去害别人对不对?”
墨明智一听,更无话可说了。
小燕又说:“傻哥哥,你放心,只要他们不下毒药,我是不会动他们的,说不定到了马平城里,我还再给他们一些银两哩!”
“要是他们下毒药呢?”
“傻哥哥,你说呢?你愿意我们给他们毒死了,还是愿意我杀了他们?”
“兄弟,我两样都不愿意。”
“傻哥哥,那就难办啦!”
“兄弟,我们能不能劝劝他们,叫他们今后别再做坏事?”
“好吧,我就劝劝他们吧。”
他们两人说着说着,木排已过了凤山,高佬炳过来请他们到木屋里吃饭。墨明智不知怎么说才好,那小燕却眉开眼笑地说:“哦!?你们这么快就弄好饭菜了?”
高佬炳说:“小英雄,不快了!要不是红焖河鲤时间拖了,还要快哩!”
“是吗?你们还弄了什么好菜给我们吃的?”
“有!有!还有鲜虾,蒜炒腊肉,油炸花生米,瘦肉冬菇汤。”
“傻哥哥,你听听,这么多好吃的,我们快去吃吧,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墨明智不知小燕要弄什么名堂,迟疑地说:“兄弟,你真的去吃么?”
“哎!傻哥哥,人家辛辛苦苦弄了这么多好吃的菜,我们不去吃,人家心里舒服吗?”
高佬炳忙说:“是呀!我们三哥亲自动手,小英雄要是不吃一点,就太不赏面了。”
“傻哥哥,走吧!”
小燕不理墨明智怎么想,拖了他朝小木屋走去。高佬炳在背后跟着,暗暗发笑,心里暗说:好呀!这下看你们高兴的,等会,我叫你们哭也哭不出眼泪来,这两个小家伙,尽管武功好,到底是初出道的雏儿,怎斗得过老鹰?
墨明智和小燕来到木屋前,雷老三一脸是笑,神态异常恭敬地出来迎接,说:“两位小英雄来了,请进,请进!”
墨明智略略打量一下木屋。这间搭在木排上的小木屋,简陋异常,全用杉木板搭成,比人略略高一点,进出门口要弯着腰。这间小木屋,是雷老三他们睡觉和吃饭的地方。这时,木屋里面倒也收拾干净,地板席上摆放了五碟菜式和一大品碗汤。小燕说:“这些菜弄得很香哪!”
雷老三笑着:“哪里!哪里!我等只是略表一点心意,实在不象活。”
墨明智心地单纯,见了雷老三这一副热情,再看看菜色,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不禁暗想:难道他只是说说,没真的放毒药?
小燕说:“你们两个,也坐下一块吃呀!怎么不坐?”
雷老三说:“两位小英雄不杀我们,我们已是感恩不浅了,怎敢与小英雄同坐齐吃的?”
“哎!你们这样,我们怎好意思吃的?坐下,坐下!不然,我们不吃了。”
高佬炳不禁望了雷老三一眼,雷老三却笑着说:“好,好,既然这样,我们只好告罪坐下吃了!高佬,你也坐下吧!”
“是,是。”
高佬炳只好坐下,却不敢动筷子。
小燕拿起筷子说:“来!你们两位说什么也是这木排上的主人,我先敬你们吃菜。”说时,她夹起一块红焖鲤鱼,以飞快的动作,塞进了高佬炳的嘴巴里。高佬炳面色大变,吓得慌忙吐了出来。小燕故作奇怪地问:“咦!你怎么不吃的?”
雷老三一下接着说:“高佬,是不是吃着骨刺了?”
“对!对!有一根骨刺刺着我的嘴了!”
雷老三说:“你也真是,慢慢将骨刺吐出来不就行了!怎么连鱼肉也吐了出来,这对小英雄多不敬的。”
“是,是,我真该死。”
小燕笑道:“是吗?那就吃腊肉吧。”小燕不知用什么手法,一块腊肉片又飞进了高佬炳的嘴里,问:“这可没有骨刺吧?你吞下去呀!”
高佬炳吞又不敢吞,吐又不敢吐,不知怎么办才好。而小燕同时又夹起一块红焖鲤鱼,对雷老三说:“来,你也吃—块。”
雷老三连忙说:“不用。”
谁知他刚说完,嘴里就多了一块红焖鲤鱼肉,他愕然异常,正想吐出来,小燕却一手捏住了他的鼻子,一手端起那品碗瘦肉冬菇汤,像灌小孩子吃药似的,他想挣扎叫喊,还没出声,连汤带肉全进了肚子里。雷老三顿时面色大变,叫了一声:“苦也!”
小燕说:“这汤不是顶好吃的么?怎么是苦的了?”
雷老三突然跳起来,怒目凸眼,恶狠狠地吼道:“老子就是死了,也要找你这小杂种垫底。”雷老三感到自己吃下了在红焖鲤鱼和冬菇汤里的两种不同的毒药,这两种毒药混合在一起,就是有解药也解不了。他绝望极了,想抱着小燕一块死去。这个贼人,临死前仍想做恶事。墨明智见他像个狂人似的,担心小燕有危险,急忙一掌拍出。这是九幽老怪的六合掌法,真是疾如走电,诡异无比。只听见“哗啦”一声,雷老三在这一掌力之下,身体从屋内破板而出,直飞到三丈多远的木排上,胸骨全断,五脏俱碎。别说雷老三已中毒,就是没有中毒,也活不了。这真应了古人的一句话,“害人终害己。”凡是存心害人者,绝没有什么好下场。
墨明智不知道六合掌法是这样的诡异无比,出手就是凌厉的杀着,加上他本身的奇厚内劲,掌劲不知比九幽老怪厉害了多少倍。何况墨明智又是情急拍出,出手不知轻重,别说雷老三不能闪避,恐怕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也闪避不了墨明智这快如走电的一招。
高佬炳早已将口中的腊肉吐出,见状不妙,拔脚而逃。小燕说:“你怎么不吃就跑了?”
高佬炳哪里还敢答话,直往排尾跑去,想跳水潜逃。谁知小燕蓦然凭空而下,拦在了他的前面,说:“你想逃?逃得了吗?你想活命,老老实实说出,你们为什么要下毒药。”
高佬炳刚想说,突然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在木排上,连喊也喊不出声来,全身一阵抽搐,七孔流血,便死去了。
原来高佬炳虽然将鲤鱼肉和腊肉吐了出来,但洒在鱼肉和腊肉上的毒药,仍有一些沾在他的嘴里。想不到雷老三下的毒药毒性这么厉害,只含一点点,就可以致人死命,只不过发作迟缓一些而已。
小燕见高佬炳突然死去,反而吓了一跳,再看看他七孔流血,才知道他是中毒而死,暗想:要不是我傻哥哥内力浑厚,听到了他们的话,说不定中毒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和傻哥哥了。
墨明智从木屋跑出来,见高佬炳倒在木排上,愕然地问:“弟,是你杀了他么?”
“我才没杀他哩!我本想教训他一下,叫他今后别做坏事,想不到他自己中了自己下的毒死了。”
“真的!?我看见他将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怎么还会中毒的?”
“你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好了。”
墨明智瞧了高佬炳一眼,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见高佬炳七孔流血,面目怕人,不禁向后退了两步。他不知道高佬炳是不是中毒死的,可是他又没有看见小燕出手,暗想,看来真是中毒死的,原来中毒死后是这样的怕人。他说:“兄弟,我们去看看那个扎青布的人怎么样了,他不会也死了吧?”
小燕说:“别看了,他吃了那么多东西下肚,又没有吐出来,还有不死的?傻哥哥,在前面的那个人过来了,我去问问他,为什么要毒害我们。”
“兄弟,这不关他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要毒害我们。”
“我看他们是一路上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兄弟,我们问清楚再说吧。”
果然,大嘴面带奇异神色走过来了。他本来在木排前面摇大橹,使木排在江道转弯不致撞到岸边上去。他突然听到排尾的响动,往后一看,见雷老三凭空地从木屋里飞了出来,感到愕然。跟着又见高佬炳从木屋里飞也似的奔出来。最后又看见小燕宛如一只飞燕,掠过了高佬炳的头顶,落在高佬炳的前面,他惊讶不知怎么事,放下大橹,跑过来看看。他跑到雷老三跟前一看,只见雷老三七孔是血,早已伏在木排上死去,不由吓了一跳。也正在这时,他听到一阵风起,小燕已悄然地立在他身后了。他惊愕地问:“这、这、这,这是、是,怎么一、一、一回事?”
小燕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大嘴又是一怔:“他,他,他怎,怎,怎么死了?”
“你看不出?他吃了毒药呢!”
“他怎么会吃了毒药的?”
这时,墨明智也过来了,说:“大叔,是这样,他们两个在饭菜里暗暗下了毒药,想毒死我们。”
大嘴茫然地望着墨明智:“怎么你们没死,他们反而死了?”
小燕笑道:“是我先敬他们吃呀!”
“他们明知有毒也吃么?”
“他们哪,要是不吃,不叫我们疑心么?二来嘛,大概他们认为自己先服下了解药,便大胆地吃了!想不到先服下的解药根本就没有用,不到一会儿,便毒发了!”
大嘴怔了半晌,不能出声。
小燕问:“他们死了,你怎么办?”
“我?!”
“是呀!你不跟他们一块去么?”
大嘴惊恐地望着小燕:“你,你,你要杀我?”
“你们是一路来的,不一路去么?你与他们,应该是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才是。要是他们毒杀了我们,我们包袱中的金壶银,你不是也有一份么?”
大嘴苦笑了一下:“好,好,你们杀了我吧!我知道我怎么向你们说,也说不清楚的。”
小燕有些奇异:“你真的想死?不想说明?看来你与他们是共同来谋害我们的了。”
大嘴说:“天理良心,我大嘴虽然好赌,也爱财,但绝不会干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缺德事。”
“哦!?这么说,你没与他们共同来毒害我们的?”
墨明智说:“兄弟,我知道,他的确没有与他们在一起,那两个人下毒的事,他半点也不知道。”
“傻哥哥,就算他这次没有,以前呢?难道他没与他们一起干过坏事?”
大嘴叹了一声:“你们杀死我好了。”
小燕问:“你不反抗?也不跑?”
“我跑有什么用?你们武功那么好,就是跑也跑不了!不如干脆让你们杀了,还落得个痛快。”
墨明智说:“兄弟,你不能杀他!”
小燕说:“这是他自己愿意死呀!关我什么事?”她又对大嘴说,“好吧,我不杀你,你自己去服毒药死吧。”
“好,好,我去服毒药死。”大嘴说完,真的朝木屋走去。
小燕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她不相信大嘴自己会服毒药死的,认为大嘴不过趁此时机,突然跑到木排边跳江而逃。
墨明智着急了:“兄弟,你不能这么逼人去死的。”
“傻哥哥,你急什么?我才不相信他真的去服毒药哩!你看下去就明白了。”
“他不去服毒药,跑去木屋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
可是大嘴真的跑进木屋里去了。墨明智急了,再也不听小燕的话,人似流星,快如惊鸿,冲进木屋里去,果然见大嘴端起那品碗残汤要喝下去。墨明智一掌将品碗打落,说道:“大叔,你不能死。”
这一情况,大出小燕意料之外,也奔了过去问:“喂!你真的要死么?”
大嘴苦笑一下:“我不死又有什么办法?”
小燕“哎”了一声:“我这是跟你开玩笑,你怎么这般傻?真的去服毒了?”
“可是,我现在不死,回去也是死。”
小燕明白了,问:“你怎么回去也是死的?”
“因为我一个人放不了这木排去马平,损失了这些木排,我们分堂主也会要我的命。”
“你不会逃去别的地方吗?”
“青鱼帮遍及大半个广西,我要是跑了,给他们抓住了,恐怕死得更惨。”
墨明智问:“要是这批木排能列马平,你就不会死了是不是?”
大嘴点点头说:“可是就一个人,怎么也放不了。”
“大叔,我们帮助你怎么样?”
大嘴惊喜:“你会操橹掌舵?”
“大叔,我们不会,你不会教我们吗?”
大嘴略带失望,但想了一下,也只好这样了,便对他们讲解和示范操橹掌舵的方法。他想不到这两个孩子居然一学就会,一讲就懂,而且力大异常,不禁大喜,“噗通”一声,跪在他们的前面,连连磕头。墨明智和小燕一时愕然,小燕问:“你这是干什么?”墨明智也问:“大叔,你怎么啦?”
大嘴说:“我大嘴今后能活命,皆两位所赐,所以我先向两位感恩拜谢了。”
墨明智扶起他来:“大叔,你千万别这样。”小燕也同时说:“真的到了马平城,你再拜谢我们吧。”墨明智又说:“大叔,我们先将他们埋葬,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好不好?”
小燕说:“将他们连同有毒的饭菜全丢到江里去不更好?”
大嘴说:“恐怕不大好。”
“哦!?有什么不好?”
“我知道雷老三所配制的毒药,其中不但有砒霜,还有断肠草和一些毒蛇之毒,抛到了江里,不但能毒死鱼虾,万一有人捞到了这些鱼虾吃了,又会毒死人的。还是找一处无人的江边,将他们深埋了的好。”
墨明智忙说:“对!我们埋了吧,以免又害了别人。”
于是他们将木排撑到一处无人的江岸,将雷老三、高佬炳连同有毒的饭莱深深埋了,然后又重新煮饭吃。 小燕在吃饭时问大嘴:“你知不知道峨嵋山在马平县的什么地方?”
大嘴愕然:“峨嵋山?”
“是呀!你不知道?”
大嘴摇摇头:“我知道马平县有马鞍山,盘龙山、灯塔山、鹤尾山,朱雀山、立鱼峰和羊角山,却没听说过有峨嵋山的。”
小燕睁大了眼睛:“马平县没峨嵋山?峨嵋山顶有名的呀。”
“小英雄,你是不是问峨嵋派的峨嵋山?”
“对!”
“小英雄,你们弄错了,那座峨嵋山在四川嘉定州峨眉县的地方,不是在马平县。”
墨明智问:“大叔,那么要去峨嵋山该怎么走呢?”
“要去峨嵋山,你们往西北方向走才对。对了!等会到了前面的太阳村,你们别去马平城了,在太阳村上岸,取路先去庆远府,上南丹到贵州的独山,再由贵州到四川去,到了四川,向人打听,便有人告诉你们怎样去峨嵋山了。”
小燕扬扬眉问:“从这里去四川的峨嵋山有多远?”
“从这里去峨嵋山,那真是千山万水,峻岭深谷重重,没有一万里,也有几千里,而且沿途山道险峻,异常危险。”大嘴还想说云贵一带,强人出没,但一想到他们两人武功这么好,恐怕那些强人也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所以没说下去了。其实山道再险峻,也险峻不过上下九幽峰。高山峻岭,在墨明智和小燕的眼里看来,根本不当一回事。
小燕对大嘴的话半信半疑,而墨明智却完全相信了,说:“大叔,我们在太阳村上岸,你一个人能放木排去马平城吗?”
“这——!”
“大叔,这样吧,我们送你到马平后,再去峨嵋山吧。”
小燕本来就不大相信大嘴的话,准备再找人问问是不是这样,便立刻说:“对!我们送你到马平再去。”心里却想:等我到了马平城里向人打听,要是你敢骗我们,我叫你有好看的。你想叫我们在太阳村上岸,太阳村人怎知道峨嵋山在哪里的?
大嘴感激地说:“我大嘴就多谢两位小英雄的帮忙了。”
墨明智蓦然说:“咦!有人上木排来了。”
小燕和大嘴从木屋里往外一看,果然见一个中年汉子,生得深目鹰鼻,从岸边跃上木排来。小燕暗想:难道这个人也想搭木排去马平的么?大嘴一下惊喜地叫起来:“覃堂主,你老怎么来这里了?”
这位覃堂主,是青鱼帮的三大高手之一,是南岳衡山剑派的弟子,使得一手好剑法,与青鱼帮帮主张洪发是把兄弟,任青鱼帮柳州堂的堂主,在帮内的地位,比丹洲分堂主还高。掌管柳州一府帮内的事务。他早已接到丹洲分堂的串信,说有一批木材下放柳州。他见木排迟迟未到(原因是雷老三在龙头地方耽搁了两天),放心不下,怕木排在途中出事或遭人抢劫,所以从马平县城沿江寻来。当他执江岸山道上的转角处转出来时,一下看见了不远处插着青鱼帮小旗的木排,不由放心了。正想从山道上跃身下去,问问为什么迟到。蓦然看见大嘴和一个大孩子在江岸处挖坑埋人。他凭着敏锐的目光一看,两具尸体竟然是雷老三和高佬炳,不禁一怔,暗想:雷老三是这次放木排的头儿,怎么死了?他本想立刻飞身下来问清楚的,却又看见了小燕那一身绝佳的轻功,又惊又疑,便隐藏下来,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和再干些什么。可是他除了看见大嘴淘米煮饭和听到小燕询问峨嵋山的事情外,什么也听不到了。眼见他们饭后便要放排,只好从山道上跃下来,再跃到木排上……
他严厉地盯视着大嘴,冷冷地问:“雷老三怎么死了?”
“覃堂主,他中毒死了!”
“他中了什么人的毒?”
“这——”
覃堂主见大嘴不敢说,更起疑心,逼近一步问:“说!他中了什么人的毒?怎么他们都中毒了,你没有中毒的?”
“覃堂主,他,他,他……”
“他什么?是不是你谋害了他们?”
小燕银铃似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中了什么人的毒,我知道呀!你怎么不问我呢?”
覃堂主一双深目,冷电似的扫视了小燕一眼:“唔!我是应该问你了。”
“我要是说了出来,你会不会感到奇怪?”
“我有什么奇怪的!?”
“是吗?他们是自己中了自己的毒了!”
覃堂主一时愕然:“什么!?他们是中了自己的毒?”
“对呀!你不是说不感到奇怪么?怎么又奇怪了?”
覃堂主感到自己受了小燕的戏弄,勃然大怒:“你敢戏弄我么?”
“哎呀!你这么粗声大气干什么?你想吓死我吗?我怎么敢戏弄你了?”
覃堂主见小燕满不在乎,仍然嬉皮笑脸的,不由怒极而笑:“好,好,小兄弟,我也知道你有一身惊人的轻功,不将我放在眼里。我覃鸣江倒要试试你的武功了!”
墨明智慌忙上前说:“覃堂主,我兄弟不大会说话,你千万别发怒。我不骗你,他们的确是自己中了自己的毒而死的。”
覃堂主不由上下打量墨明智一眼,见墨明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而有神,一张面孔,稚气仍存,给人印象是个老实而天真的大孩子。但他仍不相信:一个人怎么会自己中自己毒而死的?不由问道:“好吧!你说说看,他们怎么自己中自己的毒了?”
小燕说:“因为他们活得不耐烦了!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呀!”
覃堂主一瞪眼:“你!”
墨明智带央求地说:“兄弟,你少说两句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的?”小燕早已不满覃鸣江那副盛气凌人的面孔,负气地说,“他想知道雷老三他们为什么会自己中自己毒的,怎么不去问雷老三,问我们干什么?”
覃堂主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么?”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要问?”
“嘿嘿,就是你们毒杀了他们!”
小燕说:“对呀!是我存心要毒杀他们的,你又怎么样?”
墨明智大惊:“兄弟,你怎么这样说的?”
“我说错了吗?不是我逼他们吃下了那些有毒的菜吗?”
“兄弟,你!”
覃堂主连连冷笑:“好,好,你到底还是自己说出来了。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是自己自尽呢?还是要我动手?”
小燕问:“你要我们死吗?”
“难道你们还想活下去么?想不到你这样小小的年纪,居然敢毒杀人的。”
小燕扬扬眉说:“可是我没有嫌命长呀?更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会去死的?”
“好!既然你不想自尽,我只好动手了!”覃鸣江说时,将背上的剑拔了下来,又冷冷朝大嘴说,“你这个青鱼帮的叛徒,等我杀了他们,再慢慢审问你。你别打算想逃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青鱼帮也会将你抓到。”
小燕说:“他怎么会跑的?他还想服毒自杀哩!不过我们不让他死罢了。”
覃堂主有点愕然:“那么说,你们是逼他顺从你们的了?”
“他没有顺从我们呀!反而是我们顺从他了!”
“这为什么?”
“我们怕他死呀!说不定你要死,我们也会顺从你的,首先我这个傻哥哥,他最怕别人死了。”
覃堂主感到小燕更是在调侃自己,喝道:“你这小杂种,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戏弄我,看剑!”说时,一剑挥出,宛如寒光骤起,白练凭空卷来。小燕一个灵猴百变身法,从寒光白练中闪了出来,双指如剑,直取覃鸣江的云中穴。这是原武夷派三十六路天罡打穴剑的招式,旨在制服对手,而不想取人性命。这一招式,小燕在灵猴百变身法中使出来,却变成了诡异的怪招,令人感到瞠目咋舌,惊骇不已,仿佛小燕是从剑光穿出,凌空而来。惊得覃鸣江在木排上一个翻滚,才仅仅避开了这一招。他刚刚狼狈站起,小燕第二招又来了!这一招是灵猴百法的动作,双指直取覃呜江的双目。覃鸣江不禁心头凛然,他初初只以为小燕不过轻功极好罢了,哪知道交手只是一招,便感到小燕的招式竟是这样变化莫测,叫人防不胜防。他吓得一个急跃。往江岸上退去,覃鸣江虽然是青鱼帮的三大高手之一,其实在武林中,只不过是个二流高手而已。别说小燕学会了灵猴百变身法中三,四十个动作,就是没学,以小燕家传的武功,打败覃鸣江也绰绰有余。小燕这时的武功,是可以与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交手了,这覃鸣江哪是她的对手?
小燕并不追赶,却停在木排上问:“你怎么跑到岸上去的?不来杀我了?”
覃鸣江气得脸色青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是青鱼帮威镇一方的堂主,想不到只是一、二招,便败在一个孩子的手上,今后还有何面目在青鱼帮立足?他将心一横:“好!我今天认栽了!自问学艺不精,不是你的对手,三年之后,我覃鸣江再来领教。”
蓦然间,从江岸的一棵树上,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算了吧!你就是再学十年,恐怕也不是这位小兄弟的对手!”跟着从树上飘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叫化来,一身瘦得出奇,仿佛全身只是一个骨架子,没有一点肉。
墨明智和小燕感到惊奇,这个老叫化是几时跑到树上去的?覃鸣江一见到他,更是愕然:“莫长老,是你!?”
莫长老嘻嘻一笑:“当然是我啦!难道是你?覃堂主,你怎么跟这位小兄弟交起手来?”
“他们毒死了雷老三。”
莫长老摇摇头:“覃堂主,不是我老叫化倚老卖老,你这话我压根儿也不相信。”
覃鸣江一怔:“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相信。你想想,以这位小兄弟的武功,他要杀雷老三,简直易如反掌,何必要下毒药来毒杀那么麻烦?”
覃鸣江一听,顿时哑口无言。是呀!这个孩子的轻功这么出色,武功又这么怪异,就是自己也招架不了他三招,雷老三他们又怎是他的对手?他几乎举手之间就可以将雷老三干掉了,又何必要用毒药?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墨明智在木排上,已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跳上岸来,对覃呜江说:“罩堂主,那两个人,的确是自己中了自己的毒的。”
莫长老说:“小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吧。”
“老公公,是这样的。”墨明智便从头到尾,一一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覃鸣江听了更是哑口无言,作声不得。
墨明智又向覃鸣江赔不是,说:“我这兄弟一向任性,不会说话,请堂主千万别再找我兄弟打架了!”
莫长老和覃鸣江一听,不禁愕然相视。显然,墨明智不是武林中的人,没有武林中人惯常的口吻,可以说,完全是一个平常孩子的说话语气,并不懂得江湖上的规矩和口头语。莫长老问:“小兄弟,你是第一次出来闯道的吗?”
墨明智不知道“闯道”是什么,但意思是听明白了,便点点头说:“是!我和我兄弟是第一次出远门的,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莫长老对覃呜江说:“覃堂主,看来他们不是武林中人,你就别再与他们过不去了!这事就算了吧,怎么样?”
覃鸣江点点头。再说,他们根本就没有错。
墨明智大喜:“覃堂主,我和我兄弟就多谢你啦!老公公,我也多谢你啦!” 他们两人见墨明智这一孩子气的举动,不禁笑起来。莫长老问:“小兄弟,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是墨家的孩子。”
“什么!?你没有家?”
“不!我是墨家呀!我爷爷姓墨。”
“呵!原来你是姓墨人家的孩子。”莫长老暗想:在武林中,可没有一个姓墨的高手,可是这孩子的武功又是跟谁学的?便问:“小兄弟,你这身武功是谁指点的?”
墨明智茫然:“武功!?我没有武功呵!”
莫长老愕异:“什么!?你没有武功?”
“是呵!我没有武功,而且我也不想学。”
莫长老几乎疑心眼前这个孩子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了!这时小燕走了过来说:“老叫化,我这傻哥哥什么也不懂,要问,你问我吧!我这傻哥哥的武功,是跟刘爷爷学的。”
“刘爷爷!?”莫长老疑惑了,这刘爷爷是什么人?难道是位世外奇人?要是莫长老知道眼前这位孩子的武功,是九幽老怪指点的,恐怕会突然变色,即使不出手,也会远远避开,不敢与他们接触了。于是又问:“这位刘爷爷是什么人?住在哪里?”
小燕说:“老叫化,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啦!”
“小兄弟既然这样说,我就不问了。”莫长老久闯江湖,也知道一些奇人异士,往往不愿人知道,大概这两个孩子受了这位奇人的叮嘱,不能泄露他的面目和住的地方来,所以也就不再问下去了。他转身对覃鸣江说:“覃堂主,你知不知道我老叫化为什么来这里的?”
“在下正奇怪长老为什么来这里?”
“老叫化正是为追踪雷老三而来。”
“哦!?追踪雷老三?”
“覃堂主,老叫化不瞒你说,就算这两位小兄弟不杀雷老三,我老叫化也会出手为你们青鱼帮清理门户,将他杀了。”
墨明智愕然:“老公公,你也要杀他?”
“不错,我追来这里,正是要杀他。”
覃鸣江一怔:“长老,这是为什么?雷老三干了坏事啦?”
“不错,你去问问大嘴,他在和睦小镇上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覃鸣江连忙将大嘴叫来,问:“雷老三在和睦干了什么事了?”
“这——!”
“你不说?是不是你也参加了?”
“不,不,我没有参加。”
“那他们干了什么坏事?”
“他们两个抢劫了一条渔船,还奸杀了那个渔妇……”
覃鸣江不由大怒,逼近大嘴:“这事你没份干?”
“我,我,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莫长老说:“覃堂主,他不参加已是难得的了,他能阻止雷老三?不怕雷老三砍下了他的脑袋?”
覃鸣江恨恨地说:“这两个该死的东西,我们青鱼帮的声誉,简直叫他们败坏了。”
莫长老说:“覃堂主,不是我老叫化多管闲事,你们青鱼帮滥招人员,据我老叫化所知,有不少非法之徒,已混入你们青鱼帮去了。你们再不好好清理门户,不但坏了你们的声誉,恐怕终有一天,侠义人士会将你们青鱼帮全挑了!到那时,恐怕后悔也来不及。”
覃鸣江不禁感到悚然:“是,我一定向张帮主好好讲讲,这一情况,认真要来一次清理门户了。”
“这才对嘛!”
小燕对覃鸣江说:“我毒死了雷老三他们,你不会再怪我吧?”
“哪里,哪里,小兄弟说笑了!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倒是我覃鸣江一时鲁莽,得罪了小兄弟,请小兄弟原谅。”
“哎!我也一时任性,激怒了你呀!”
莫长老大笑:“好,好,你们这才是不打不相识了!”他又问小燕;“小兄弟,老叫化在经过融县时,听说有两位行侠仗义的小英雄,干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将那个什么费四爷的捉了去,这大概是你们干的吧?”
小燕眨闪着自己那双美丽的眼睛:“老叫化,你怎知道是我们干的?”
莫长老哈哈大笑:“要是我老叫化不知道,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你是专打听别人干好事或干坏事的吗?”
莫长老一怔,跟着又笑了:“不错,不错,我老叫化就是好管闲事。”
“那不辛苦吗?”
“辛苦!?哈哈,谁叫我老叫化生就一副贱命,眼皮浅,又没肚子。”
小燕不明:“你怎么眼皮浅没肚子了?”
“眼皮浅,就是容不了世上为非作歹的恶人坏蛋,不杀掉他们,眼皮老不舒服;没肚子,就是没有办法装下人间的好事情和坏事情,总想打听清楚明白。”
小燕笑起来:“原来这样,老叫化,我也跟你差不多,眼皮子顶浅的。”
“好,好,小兄弟,我老叫化自从闯荡江湖以来,没有什么事情叫我佩服的,但这次,我却佩服你们了!”
“你佩服我们什么呀!?”
“佩服你们在融县干了这件好事,既惩治了恶人,又没让一个人受牵连。要是叫我老叫化来干,恐怕就干不了!”
小燕见别人这么赞自己,不由欢笑起来:“老叫化,你太夸奖我们啦!”
“小兄弟,你们将费四爷捉去哪里了?”
小燕眨眨眼睛:“你猜猜,我们捉他去哪里了?”
莫长老搔搔头皮:“你们总不会将他捉去布政司吧?”
“哎?我才没时间捉他去布政司哩!”
“那你们捉去哪里了?” “捉去阎王殿呀!”
“你们将他杀了?”
“老叫化,你看他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他早就应该杀了!小兄弟,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老叫化,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名字的?”
“能呀!我傻哥哥叫墨明智。”
莫长老一怔:“什么?没名字?”
“是呀,他姓墨,叫明智呀!”
“原来这样,小兄弟,你呢?”
“我呀,叫不知道。”
莫长老大笑起来:“看来,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了你们两个有趣的人,一个是没名字,一个是不知道,人有趣,连名字也有趣。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老叫化叫什么的?”
小燕闪了下眼睛:“我当然知道啦!”
莫长老愕然:“哦!?你知道?”
“是呀!你叫‘没影子’,名字也顶有趣的。”
莫长老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了?”
小燕狡黠地说:“我可不告诉你,你不是专爱打听的么?你去打听我为什么知道你呀!”
“好,好,小兄弟,你给我出难题啦,看来,我老叫化要去打听你们的来龙去脉,又有一番辛苦了。”莫长老说完,身形一闪,人便悄然而去。
墨明智说:“他怎么就走啦?”
小燕说:“他不走,能在这里打听到我们的来龙去脉吗?”她转身问覃鸣江,“覃堂主,你允许不允许我们坐这木排的?”
覃鸣江忙说:“小兄弟说笑了!我正想请两位到马平敝堂一叙,以感激两位相助之恩。”
小燕说:“我们要去峨嵋山,不想去马平城了。”
“两位就是要去峨嵋山,在马平住两天也不迟。”
大嘴这时也说:“两位小英雄,这是我们堂主的一片心意,望两位小英雄赏面。”
墨明智见覃呜江热情相请,感到不去不好,便说:“兄弟,覃堂主相请,我们就去吧,不然,冷了人家的心。”
“傻哥哥,你既然这么说,我们就去吧。”
覃鸣江和大嘴大喜,连忙请他们上木排。覃鸣江说:“大嘴,你到前面操橹,我在后面掌舵。”
“是!堂主。”
墨明智对大嘴说:“大叔,我去前面摇橹吧,昨夜里的下半夜,你没睡过呵!”
大嘴忙说:“小英雄,谢谢你,我不累。我们放排的,一两夜不睡是常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吃人地皮 上回说到墨明智想帮忙摇橹掌舵,大嘴说不用,覃鸣江也说:“小兄弟,你们在我们的木排上,可是我们的客人呵!哪有主人要客人摇橹掌舵的?”
墨明智见这样,也就不再坚持了,说:“大叔、堂主,有什么要我兄弟二人帮助的,只管吩咐好了!”
覃鸣江说:“多谢!请小兄弟到木屋里休息,我们放排了!”说时,他一声呼哨,与大嘴各提起撑篙,往江岸一点,木排便缓缓离开江岸,往下游流去。
小燕才不愿在木屋里休息,却拖了墨明智,跑到木排中间找地方坐下,饶有兴趣地观看江中的游鱼。这时的柳江,澄清碧绿可爱,在略浅的江道上,几乎可见江底。江中的一些“蓝刀鱼”,仿佛如梭子般,时而在他们眼底一闪而过。有时,小燕将手指伸进水中,一些游鱼还来吮吸她的手指哩!逗得小燕欢笑起来。
墨明智却有件事想不明白,问小燕:“兄弟,你怎么知道那个长老叫‘没影子’的?”
“因为我见过他呀!”
墨明智奇怪了:“你见过他;他怎么不认识你的?”
“因为他没有见过我呀!”
墨明智给小燕弄糊涂了,感到莫明其妙。小燕见他愕然的样子,笑起来:“傻哥哥,你感到奇怪是不是?”
“是呵!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他,他怎么不认识你的?”
“傻哥哥,你知道那老叫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不是个叫化吗?”
“不错,他是个叫化,但却是当今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独行侠丐’没影子。我听我奶奶说,他的武功极好,是已死去的漠北怪丐唯一的弟子,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所以叫‘没影子’。”
墨明智对武林中的人物一个也不认识,也不懂什么叫“侠”不“侠”的。要是别人,一听“独行侠丐”四个字,早已是钦佩不已,可是墨明智却毫无表情,木然听之。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小燕认识他,他不认识小燕的。
小燕见他呆头呆脑地望着自己,不由问道:“傻哥哥,你又怎么啦?”
“兄弟,我没什么,我是在听你说话呀!”
“我说什么了?”
“你说他来无影、去无踪,所以叫‘没影子’呀!”
“你认为他这个人好不好?”
“好。”
“他好在什么地方?”
“这——,他讲话顶和气的,对人也好。”
小燕本想他会说出莫长老好在行侠仗义,疾恶如仇,没想到墨明智只说出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不由大失所望,赌气不去理睬墨明智了。
墨明智又是愕然:“兄弟,你怎么啦?”
“我不跟你说了,你老是傻呼呼的,什么也不懂。”
墨明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小燕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发起脾气来,只好木然坐着,不敢去招惹她。
半晌,小燕见他不出声,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兄弟,你不高兴呀!我说什么好呢?”
“哎!我真给你气死了!你不佩服没影子为人行侠仗义,一副古道热肠么?”
“佩服呀!不过我想知道你认识他,他为什么不认识你的。”
“傻哥哥,因为去年他曾来我家给我奶奶拜寿呀,所以我见过他。”
“他没看见你?”
“因为我是在屏风后面偷看的,他没看见我,当然就不认识我了。”
“你怎么偷看人的?出来与人相见不好?”
“嗨!”小燕想嚷起来,蓦然,墨明智神情严肃起来,轻轻说:“兄弟,别出声,木排下面有人。”
小燕一怔:“真的!?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他在水里换气的声音。”
“他在水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好像在听我们说话哩!”
小燕心思极敏,一下明白了,拍打着江水,大声喊道:“老叫化,你给我出来!”
“兄弟,怎么是他的?他不是走了吗?”
小燕仍然不理墨明智,拍着水说:“老叫化,你出不出来?不然,我不客气啦!”
果然不久,从水里冒出一个人来。墨明智一看,不是老叫化没影子又是何人?愕异地问:“老公公,真的是你?”
小燕却嚷起来:“老叫化,偷听我们的话,你这算是什么打听?”
莫长老跳上木排,嘻嘻地笑着:“你躲在屏风背后偷看我,我藏在水中偷听你的活,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原来你这个‘不知道’的小东西,是慕容家的子弟。可是老叫化却知道,慕容大侠只有一个孙……”
小燕急切地打断他的话,向他眨眼睛、使眼色:“是不是只有一个孙儿?没有孙女?”
莫长老一看小燕的神态,便明白了。原来这个小丫头,打扮成男孩子跑了出来。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以前看不出来的?他顺着小燕的意思,哈哈笑着说:“不错,不错,慕容大侠只有一个孙儿,没有孙女的。他好像叫……”
“她叫‘不知道’呀!”小燕又挤眉弄眼地向莫长老示意,“你不记得?”
莫长老感到好笑,暗想:这个小丫头,简直跟她祖母小魔女一个样,古灵精怪。只好说:“对,对,是叫‘不知道’呵!我老叫化—下忘了。”
墨明智却怔怔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感到有些奇怪,老叫化明明知道自己的兄弟叫“不知道”,怎么会一下忘了?莫长老这时更看出墨明智是个纯洁无邪、性情敦厚的老实人,老实敦厚得可爱,竟看不出小燕是个女孩子。他拍拍墨明智笑着问:“小兄弟,你这个弟弟好不好?”
墨明智还没回答,小燕却叫了起来:“老叫化,你这问不是多余的吗?我当然好啦!我有什么不好的?”墨明智也说:“老公公,请你别见怪,我这兄弟虽然说话呛人,但为人却是顶好的。”
莫长老笑道:“不错,不错,小兄弟,看来你似乎不及你弟弟聪明。”
墨明智说:“我兄弟比我聪明得多了!”
莫长老暗想: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却找了这么个老实敦厚的好小伙子作伴,不知弄什么名堂?正想再问,小燕却抢着说话了:“老叫化,你别欺负我这傻呼呼的哥哥。我问你,峨嵋山在哪里?该怎么去?”小燕这样问,一来看看大嘴说话老实不老实,二来也抱着多问一个人也会多一点好处的念头。
莫长老愕异:“你们要去峨嵋山?”
“是呀!”
“那你们怎么跑到柳州来了?”
小燕明知故问:“峨嵋山不在这里吗?”
“嗨!这真是天南地北,峨嵋山是在四川的峨眉县,不在这里。你们去峨嵋山干什么?”
小燕说:“我们去玩呀!”
“去玩!?”莫长老摇摇头,“我才不相信你们千里迢迢跑去峨嵋山玩呢。固然,峨嵋天下秀,但说到奇峰异景,怎么也不及桂林的山水。就是在柳州,奇石怪洞也不少,要玩,柳州、桂林不好玩,跑去峨嵋山玩的?”
“老叫化,告诉你吧,我一是去玩,二是去拜访上灵道长。”
“哦!?你们去拜访这个牛鼻子老道?”
墨明智这时问:“老公公,上灵道长这个人好不好?”
莫长老有点诧异:“小兄弟,你要打听他的为人?”
小燕说:“是呀!要是上灵是个坏人,我们就不去拜访他了。”
“嗨!上灵道长是武林中一位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侠义中的人士,平常为人谦逊有礼,怎么不是好人的?”
墨明智听了默然无语,小燕却问:“老叫化,他以前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吗?”
莫长老愕然:“他怎么会干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听谁说的?”
墨明智正想说出九幽老怪的事来,小燕却制止了他,抢着说:“老叫化,你很了解上灵道长是吗?”
“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谈不上了解。”
“哦!?那你怎知道他过去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老叫化一时哑口无言,搔搔头问,“你知道他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了?”
小燕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听人说过。”
“哦!?谁说的?”
“老叫化,你先别问。我问你知不知道刘常卿这个人?”
“是五十年前的江湖游侠刘常卿么?”
“是呀!”
老叫化奇异:“你问他千什么?”
“我就是喜欢问嘛!你知不知道?”
“好,好,老叫化可不认识他,但听人说过,他为人顶豪爽好侠的,可惜家遭巨变后,就不知所踪了!几十年来再也没见他在江湖上露过面。有人说,他早已经死了。”
“老叫化,你知不知他一家遭什么人杀害了的?”
“听说是黑道上一位魔头干的,但不久,这个魔头也给侠义人士除掉了。”
“老叫化,我们听人说,刘常卿—家被杀不是黑道上人干的,是上灵道长干的。”
莫长老瞪大了一双眼睛,半晌不能出声,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几乎将眼泪也笑出来了。
小燕问:“老叫化,你笑什么呀?”
“小兄弟,你听谁这般胡说八道的?这真是无中生有,颠倒是非,造谣中伤。要是让我老叫化听到了他这般胡说,准割了他的舌头。”
墨明智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有如芒刺在背,浑身极不舒服。这无异是当着自己在骂刘爷爷,他怎么能听得下去?可是小燕却若无其事一般,说:“哎!老叫化,你先别骂人呀!”
“我怎么不骂人的?你们知不知道,那个黑道上的魔头,是谁除掉的?”
“哦!?谁除掉的?”
“就是上灵道长除掉的。他声言杀这魔头,是为了给刘常卿一家报仇,也为武林除害。”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真的!?”
“怎么不真?上了年纪的武林人士,都知道这回事,所以我听了怎不气愤?我不但骂他,也要割他的舌头,叫他今后不能再胡说八道,中伤别人。”
小燕一笑说:“老叫化,你现在就是想去割他的舌头,恐怕也没用了。”
“哦!?为什么没用?”
“因为他已经死了!死人的舌头,你也去割么?”
莫长老一怔:“什么!?他已经死了?”
“是呀!你去不去割?”
“嗨!死人的舌头我去割他干什么?割了也没用,因为他已经不会说话了。”
小燕却说:“老叫化,你这么喜欢骂人,你不怕人家将你当猴儿耍么?”
莫长老愕然:“谁将我当猴儿耍了?”
“上灵道长呀!”
莫长老好笑起来:“他怎么将我当猴儿耍了?你别胡说八道了。”
“老叫化,我说的是真的哪!”
“哦!?你说说,他怎样将我当猴儿耍了?”
“他杀害了刘游侠一家,干下了这丧尽天良的事,却将它推到那黑道魔头的身上,然后又去杀了这魔头,这真是一箭双雕,既将自己干的事推得干干净净,又博得一个‘侠义’的好名声。而且死无对证,哄骗了像你这样傻头傻脑的老叫化,这不是将你当猴儿耍了么?”
墨明智在旁一听,这个老实巴嗒的少年内心给震动了。要是上灵道长真像小燕所说的那样,真是太可怕了!莫长老听了却笑起来,说:“小兄弟,我老叫化真佩服你有这般心思,将江湖上的人心险恶和一些奸诈之人的嘴脸,说得这般入木三分,小小年纪,难为你想得到,真令人不得不防。不过嘛……”
“不过什么?”
“小兄弟,不过你说错了人。”
“我怎么说错人了?”
“你要是说某个黑道上的人物或者邪教中的人物是这样干的,我老叫化非常的相信,也佩服你小小年纪有这般过人的心思,今后在江湖上闯荡,不易上坏人的当。可是这话用在似上灵道长这般侠义心肠的人身上,就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了。我老叫化就是叫人砍下脑袋,也绝不会相信!”
“老叫化,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打什么赌?”
“老叫化,你自称什么包打探的,你就去打探上灵道长过去有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要是有,你就得跟随我们两人左右,不论我们叫你干什么你都得听从。”
“那我老叫化不成了你们的奴仆?”
小燕笑起来:“老叫化,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的?我们管你饭吃,不更好吗?”
“好,好,要是上灵道长没干过呢?”
“那我和傻哥哥便伺候你老叫化一辈子,你喜欢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莫长老心里骂起来:你这个刁钻古怪的小丫头,我真的赢了,你能跟我一辈子么?就算你肯,你那古灵精怪的奶奶,便会弄得我老叫化一世不得安乐了!再说,我一个人自由自在不更好!要你们两个在跟前拖手累脚的给我惹麻烦?那不是自找苦来受么?要是我输了,我不是倒了一辈子的霉,伺候你这两个小把爷了伺候你那傻乎乎的哥哥还可以,伺候你这个刁钻的小丫头,不将我这老叫化累得剩把骨头才怪。这样赌法,我老叫化输赢都不合算。便说:“算了,我老叫化才不跟你赌哩!”
“哦!?你怕输了?看来,上灵一定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胡说八道,上灵道长怎会干伤天害理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敢跟我赌?”
“我怎么不敢跟你赌?但得依我的条件才来。”
“你要什么条件的?”
“要是你输了,你得给我十颗玉女黑珠丹。”
“哎!原来你是贪图我家的丹药。”
“你干不干?不干我们就拉倒。”
“老叫化,要是你输了呢?”
“好吧,我老叫化就伺候你们这两个小把爷吧。”
“老叫化,你不后悔?”
“你坐稳你们赢了么?”
“哎!老叫化,我们别扯远了。我问你后不后悔?”
“我老叫化说话算数,怎会后悔的?”
“好!我们勾手指,把事情定下来,谁后悔谁不得好死。”
莫长老不由疑惑了:“你保证你们会赢?”
“老叫化,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敢赌?”
“好!赌就赌。”
于是莫长老和小燕勾起手指来。小燕问:“老叫化,你几时去打探上灵的?”
“我老叫化是说干就干的,等我去马平干完一单事后,马上就去打探上灵道长的为人,过去干了些什么事。”
“哎!那你要拖到几时?你拖十年八年才去打探,我们也等你么?干脆我们别赌了。”
莫长老嘿嘿笑起来:“小兄弟,我看你一定是怕输了,才故意找了这么个借口。”
“你拖十年八年,我们也等你吗?你最好拖到上灵道长死了不更好了我们要你打探干吗?”
“好,好,我老叫化迟则五天,快则两天,便离开马平,去四川打探。”
“老叫化,我给你一年时间打探上灵,过了一年你便算输。”
“好,好!”莫长老蓦然想到一件事来,暗想:要是我打探到了,这个刁钻古怪的小丫头躲了起来,叫我无从寻找,拖过一年后才来见我,我不输了?不行,我老叫化才不上你这丫头的当哩!便问:“一年后,我们在哪里见面?”
“老叫化,你说在哪里好?”
莫长老又想:在哪里好呢?要是我说一个地方,这丫头到时推说找不到,不来,我老叫化这一场赌不输定了?不行,我要说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地方,叫这丫头推也没办法推才行。可是,在哪里好呢?莫长老想了好一阵,终于想出了一个地方来,对!四川成都的望峨酒楼,只要一到成都,人人都知道望峨酒楼。便说:“明年的今天,我们在四川成都的望峨酒楼见面好不好?”
“好呀!这望峨酒楼难不难找的?”
“不难,不难,望峨酒楼是成都城里的一座名楼,只要去成都一问,人人都知道,谁不到,谁算输。”
“好,那我们明年的今天,就在成都的望峨酒楼见面啦!老叫化,你有事你就先走吧。”
“对,对,我老叫化也该走了!”莫长老说着,便站了起来,“看来我这一年中,又得东奔西跑了。这也活该,谁叫我老叫化碰上了你们,又贪那举世稀有的玉女黑珠丹呢!”
小燕问:“你怎么要东奔西跑的?”
“你真说得轻巧,要打探一个人的过去,你以为只要去峨嵋山问问就行了吗?凡是他以前去过的地方,老叫化都得去跑跑,这不要东奔西跑么?说不定找还要拜访一些黑道上的人物,招来一些麻烦哩!”
墨明智和小燕一听,不由怔住了。原来他们不知道打听一个人,竟会这么麻烦,他们以为只要去峨嵋山问问就行了。小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老叫化,那真辛苦你啦!”
墨明智却说:“老公公,真的这么辛苦,你别去了,我们自己去打听吧。”墨明智感到这样去麻烦人家太不好了。
莫长老不由奇异地看了墨明智一眼,暗想;墨明智不像小燕刁钻古怪,是个心地纯厚的孩子,看来要打听上灵道长的为人,不是他的主意,一定是这鬼丫头的主意,说不定他也给这小丫头捉弄了!忙说:“小兄弟,老叫化多谢你了。不过我既然打了赌,就一定要去办。我老叫化只求你那个兄弟,今后别再捉弄我老叫化,就千多谢万多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墨明智是九幽老怪的传人,要打听上灵,是他的份内事,小燕只不过从旁协助而已。
小燕嚷起来:“老叫化,我几时捉弄你哪!”
“好,好,你没捉弄我,明知道我老叫化好管闲事,又受不得人家激将,你却设了这么个圈套,叫我老叫化钻进去,现在想不钻也不行了。”
小燕笑起来:“老叫化,只要你真的打听到上灵过去的为人,我不但将我家的十颗玉女黑珠丹偷来给你,我和我这个傻哥哥也伺候你好不好?”
“不,不,就算我老叫化赢了,你也别偷,你奶奶愿给就给,要是不愿给,我也不敢强要。不然,让你奶奶知道了,我老叫化还有命么?”
“老叫化,你放心吧,你真的赢了,我自会将十颗玉女黑珠丹给你,我奶奶不会怪罪你的。”
“好,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莫长老正想舒展轻功,跃上岸边,蓦然听到覃鸣江在身后不远处说:“莫长老,你怎么来了又走的?”
莫长老回身一看,覃鸣江从木排尾已朝自己走来。原来覃鸣江在木排尾把舵,突然见莫长老从水中冒出来,一时感到惊讶,暗想这位武林高人,真是行踪莫测,行为怪异。覃鸣江本想过去问莫长老怎么去而复回的,但木排正流进左右都转弯的河道上,要是没人把舵,会出危险,所以没法过来。他见莫长老与这两个武功奇高的孩子似乎很谈得来,但在左右转弯的河道上,水急浪大,听不清他们在谈什么,好不容易驶出弯弯曲曲的河道,而马平县城已遥遥在望,隐隐可见马平最高的一座山——马鞍山山峰。这时河道平稳,直线而下,木排用不着人掌舵了,便扎好舵走过来。不料莫长老却起身要走了,故而相问。
莫长老说:“我老叫化有事要赶去马平,不走干什么?”
覃鸣江说:“莫长老,马平县城已遥遥在望,你要赶去,也不争这一时半刻的。何况你赶到时,恐怕已户户上灯了。家家都忙罢晚饭,你想沿门乞食,也没人施舍,你不如在我这里吃顿便饭不更好么?”
莫长老抬头一望,果然遥见马鞍山山峰,而且这时已近黄昏,覃鸣江没说错,就是赶到了马平城里,恐怕无处讨吃了,便问:“你这木排几时可以放流到马平城的?”
“不出半夜,便可到达。”
莫长老想了一下,笑道:“好,好,我老叫化只好向你讨吃了。”
覃鸣江大喜:“莫长老,这才对嘛,而且你吃饱了饭,还可以在木排上睡一觉哩!”于是覃鸣江叫唤木排前面的大嘴到木屋去弄饭。
墨明智说:“覃堂主,我来弄饭好了。”
“噢!小兄弟,我们怎敢要你去弄饭的?你是不是不放心,怕我在饭菜里下毒药么?”
墨明智笑着说:“覃堂主说笑了!我怎么会疑心堂主下毒药的?”
“小兄弟,既然这样,你就代我陪莫长老坐坐,有我和大嘴去弄饭行了。”
小燕说:“覃堂主,那就麻烦你啦!”
“哪里,哪里,两位小兄弟,请你们多陪莫长老谈谈,不用多久,便可吃饭了。”
这时大嘴从木排前面走了过来,覃鸣江便和他一块回木屋弄饭。
他们一走,小燕问:“老叫化,你这么急着要赶去城里,办什么重要事?”
“其实也算不了什么重要事,只不过老叫化一时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好奇的?”
“因为我老叫化听人说,柳州南部的马鞍山下有座立鱼峰,立鱼峰下有一个秘密的岩洞,洞中有一块吃人的地皮,我想去看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墨明智愕异:“老公公,吃人的地皮?这地皮会吃人么?”
“当然会吃人啦!要不,我老叫化千里迢迢,跑来柳州干什么?”
小燕却闪着长长的眼睫毛问:“它真的会吃人吗?”
“真不真老叫化不知道,但人们是这么传说。”
“它怎么吃人的?”
“听说要是有人不小心踩着了它,它一下便会卷起来,将人卷在里面,不到一刻,连骨头也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摊平恢复原状。”
墨明智说:“老公公,这么怕人的,你还去看它做什么?”
小燕说:“傻哥哥,你别听这老叫化胡扯的,我才不相信地皮会吃人哩!”
“你不相信?你知不知道这块地皮是什么变成的?”
“它是什么变成的?”
“是宋朝狄青的一副盔甲变化而成的。狄青平南时来到了柳州府,将他身上的盔甲丢在这岩洞里,几百年来,它不知得了岩洞的什么灵气,便变成了一块吃人的地皮。”
小燕说:“那么说,狄青首先就该死了。”
莫长老愕然问:“他怎么该死了?”
“他不该丢下这副盔甲去害人。”
“噢!狄青恐怕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盔甲,以后会变成吃人的地皮呀!”
墨明智说:“老公公,不管它是什么变的,别去看它了。”
小燕叫起来:“傻哥哥,你怎么相信起老叫化的话来?我半个字也不相信。”
墨明智说:“兄弟,话不是这么说。我也听我爷爷说过,在一些大山大岭中,有一些会吃人的树和吃人的花草哩!人不小心走近它们的旁边,便给吃掉了。所以会吃人的地皮也不奇怪。”
小燕问:“你见过吃人的树和花草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没见过,但是我爷爷说的,我爷爷总不会骗我吧?”
小燕“噗嗤”一笑:“我看是你爷爷怕你满山乱跑,用这话来吓唬你的,我妈妈说半夜里有鬼有怪的,就是想吓唬我别在半夜三更跑出去玩。我奶奶就不同了,她说世上就没有什么鬼怪,有,也是一些坏人扮的。什么吃人地皮,我才不相信哩。就是有,恐怕也是坏人编排出来的,吓唬人不敢去立鱼峰乱跑。”
莫长老在旁听了,不禁暗暗点头。这个刁钻的小丫头,真像她奶奶小魔女—个样,大胆,勇敢,聪明,机灵,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是一个再世的小魔女,怪不得她一个人敢闯到江湖上来了!可是这个再世的小魔女,却找了这么一个老实、敦厚和胆小怕事的小伙子为伴。这个小伙子,老实得几乎给人卖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墨明智老实、敦厚是一回事,但并不胆小。这一点,莫长老完全看错了,墨明智可以说是仁者近乎大勇的人,当他还是一般猎户的孩子时,便敢面对刀剑将受伤的九幽老怪收藏起来,以后,他更敢面对武林中的五大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冒着生命危险将老怪背回九幽峰。人哪,真不可貌相。
莫长老正想说时,墨明智却急着为自己的爷爷辩明了:“兄弟,我爷爷不是在吓唬我,更不是骗我的。”
小燕问:“你怎知道他没骗你?”
“因为那棵吃人的树,不但我爷爷看见过,其他上山打猎的人也看见过。”
“哦!?真的有那么一棵吃人的树?”
“是真的,兄弟,我不骗你。”
“它怎么吃人的?”
“爷爷说,要是有人走到那棵树下时,树枝树叶便会突然垂落下来,将人罩住。当它散开时,那人已变成一堆白骨了。当然,那棵树不单吃人,也吃其他走到它下面的野兽。”
小燕不出声了,她知道这个傻哥哥人顶老实,不会骗自己。她半信半疑,忍不住又问:“那棵树在哪里?”
“我爷爷将它砍倒了!”
小燕一听,又一下笑起来:“我的傻哥哥,我以为真有那么一棵吃人树哩!原来是你爷爷编排出来的。”
墨明智涨红了脸:“不!是真的。”
“傻哥哥,既然那棵树会吃人,你爷爷怎么能走近他,将它砍倒了?嗯?”
“因为我爷爷发现那棵树会散发一种香气,诱人走近它下面。这种香气使人闻了,会浑身无力,所以它的树枝树叶便垂下来将人罩住,叫人不能挣扎,才给它吃掉的。于是我爷爷首先服下了能解这香气的药,带着一把利斧,出尽全力,将它砍了,叫它以后不能吃人。兄弟,我还亲眼看见过会吃苍蝇、虫子的花哩。苍蝇、虫子一飞到它上面,它就合起来,将苍蝇、虫子吃掉了。”
小燕听了大为惊奇,出自墨明智之口,她不能不信了。莫长老意味深长地说:“小兄弟,在这世上,可以说是无奇不有。看来这吃人的地皮,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当然,说它是狄青盔甲变的,是难以令人相信。既然世上有吃人的树木,也有可能会有吃人的地皮。不过,这块吃人地皮可能在立鱼峰下一个人们看不见的岩洞里哩。”
这么一来,也引起了小燕的好奇,说:“老叫化,我也跟你去看看,我从来没看见过会吃人的地皮哩!傻哥哥,你去不去?”
墨明智想了一下说:“兄弟要去,我当然也要去了。要是它真的会吃人,我们想办法将它铲掉,别叫它害人。”
小燕说:“哎!你千万别铲掉,我想看看它怎么吃人的。”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兄弟,看它吃人?那不是见死不救么?”
“哎!我们不能丢些小狗小猫让它吃么?”
这时,大嘴捧着一大海碗的饭菜走来,请他们去木屋里吃饭。小燕奇怪地问:“你捧这碗饭来干什么?”
大嘴说:“我到木排前面吃,一边掌着大桨,别让木排冲到岸边去。”
墨明智说:“大叔,看来你们放木排也顶辛苦的。要不,我先给你看桨,你吃饱了饭再来接我好不好?”
大嘴一笑说:“不用,少侠,你们快去吧,堂主在等你们哩!”
莫长老说:“小兄弟,我们走吧,让你看桨,我老叫化才不放心哩!”
覃鸣江早在木屋处挂起一个风雨灯笼,而大嘴也在木排前面升起了一个灯笼,这是夜里在江面航行的标志,使江面上的一些船只远远见了,知道有木排下放而来,迅速避开,以免撞到木排而翻船。
他们在灯下吃饭,小燕问覃鸣江:“覃堂主,马平南郊的立鱼峰,是不是有块会吃人的地皮?”
覃鸣江一笑:“人们是这么传说,可是谁也没看见过,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它不是在立鱼峰的一处岩洞里吗?”
“是这么说,但没人知道这岩洞在立鱼峰什么地方。有人说它在立鱼峰脚下的龙潭水底下?也有人说这个岩洞早巳被前人封起来了。”
小燕又问:“你没去找过?”
“我曾经去找过,找不到,看来这是传说,不是真的。小兄弟,在马平,这种传说多得很哩!有人说,马平城的东南西北四座名山,每一座名山的山腹中都有一件宝物,人们就是无法能寻到。要是寻到了一件,那真是价值连城,一世都吃用不尽。”
小燕听说吃人地皮只是传说,不是真的,已感到失望了。现一听到有价值连城的宝物,又好奇起来,问:“覃堂主,那是什么宝物的?”
“小兄弟,马平有这么两句话,‘东有灯塔西有鹅,南有马鞍北有雀。’就是说,东面有座灯塔山,西面有个鹅尾山,南面有座马鞍山,北面有个朱雀山。灯塔山有盏神灯,灯火千年不息;马鞍山有匹神马,会腾云驾雾;朱雀山有只金雀,能预知凶吉,鹅尾山有株银鹅仙草,人们服下能长生不老。这四件异宝,不是稀世少有,价值连城么?可惜就是没一个能找到,小兄弟,你想不想去寻找它们?”
“哎!”小燕笑起来,“覃堂上,我才不那么傻,去寻找这些世上根本没有的东西。”
覃鸥江笑着问:“你怎知道没有?”
“要是有,恐怕也轮不到我们现在去寻找它了!首先是京里的皇帝,不带兵来将这四座山铲平了才怪。别说这四件异宝在山腹中,就是在山的脚底下,他也会叫人挖了出来。”
莫长老摇摇头笑道:“这很难说,或者这四件异宝,只让有缘的人得到,没缘的人,就是用尽千般力气,也不可能得到。小兄弟,恐怕你有缘也说不定。你要是得到了,也让我老叫化开开眼界,最好将那匹神马借给我用用,免得我老叫化东奔西跑的要去打探这,打听那的。”
小燕笑道:“我才没缘哩,我看你老叫化最有缘了,你最好有缘去踩着那块吃人的地皮,让它将你吃了去,那么,什么也不用打听了!”
大家一听,都笑起来。
半夜,木排泊在马平城南门的江边,岸上早巳有青鱼帮的人挑起灯笼在等候了。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跃上木排,朝大嘴问:“你们看见覃堂主了没有?”
大嘴说:“覃堂主就在排尾。”
那汉子生气地问:“怎么你们现在才到的?叫货主都等急了!再迟两天,人家便不要了。”
“副堂主,我们是在和睦耽搁了两天。”
原来这三十多岁的汉子,是柳州堂的副堂主,他又瞪眼喝问:“什么事耽搁的?”
“这——”
这时覃鸣江走了过来说:“老龙,这事先别问了,你先派人把木排扎好,别叫江水冲走了!”
龙副堂主很想再追问下去,见覃鸣江这样说,也只好将气忍下来,不再问下去。覃鸣江便招呼身后的墨明智和小燕:“两位小侠,我们先上岸去。”
龙副堂主这时才注意到覃呜江身后有两个孩子,他听覃鸣江称呼这两个孩子为“小侠”,有些愕异。墨明智说:“覃堂主,你有事忙着,先别管我们好了。”小燕也问:“现在你离得开吗?要不,你随便打发一个人带我们上岸好了。”
覃呜江一笑:“两位放心,有我们老龙在这里,比我强多了!扎排的功夫,他比我更有经验。”说着,他便带了墨明智和小燕上岸。而莫长老,早已在木排靠岸时,悄然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本来小燕也想拉了墨明智跟莫长老一块离去,却给覃鸣江热情地强留下来。正所谓盛情难却,尤其是墨明智这个老实人,感到覃鸣江一片热情相留,自己这么一走,太冷了人家的心了,对小燕说:“兄弟,既然覃堂主这样,我们就留下来吧。”小燕也感到半夜三更的,马平城里又不熟悉,不知去哪里投宿好,难道又在木排上过夜吗?不如答应覃鸣江。便说:“覃堂主,那我们麻烦你啦!”
“哪里,哪里,小侠能赏面留下,我已感到万分荣幸了。”
覃鸣江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片热情留下墨明智和小燕,不但几乎害了墨明智和小燕,同时也几乎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原来青鱼帮柳州堂副堂主龙啸风,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为人也极其阴险凶残。他表面上虽然尊敬覃鸣江,但暗中无时无刻不在想将覃鸣江踩下去,自己坐上柳州堂的第一把交椅,独揽一方大权,进而再想办法登上青鱼帮帮主的地位。所以他一方面巴结官府,美其名是为了青鱼帮行事的方便;一方面又暗暗拉拢帮中的一些人,成为自己的忠实部下。而覃鸣江为人正直,对人毫无防范,心胸坦荡,没想到帮中的人会暗算自己,更没想到自己的副手会打自己的主意。他虽感到龙啸风为人不大正派,但一来看在帮主的情面上(因为龙啸风是帮主张洪发的表弟),二来也以为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青鱼帮,只是不择手段罢了,所以也不怎么的说他,有时还迁就他。这真是应了古人一句话:“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
再说龙啸风见覃鸣江带了墨明智和小燕上岸而去,一边挥手叫人扎好缆绳,一边问大嘴:“这两个小家伙是什么人?怎么称他们为小侠的?”
大嘴更是一个嘴没遮拦的人,说:“龙堂主,他们的武功顶高的,听说他们在融县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连独行侠丐莫长老也称赞他们。”
“哦!?他们干了什么大快人心的事?”
“他们将融县的土皇帝费四爷干掉了。”
龙啸风不由一怔:“就是他们干掉的?”
“是啊!”
龙啸风怔了一会,又问:“他们的武功真的极好?”
“好极了!连覃堂主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龙啸风不再问下去了,他对手下的一个人说:“侯四,我有事要去找货主,你在这里负责这批木排,扎好后,便带兄弟们回去吃夜宵,不必等我回来。”
“是,堂主。”
于是龙啸风跃上江岸,直往城里而去。他不是去找什么货主,而是找柳州府的捕快告密去了。
捕快见他半夜三更地跑来找自己,感到愕然,问:“龙堂主,有什么事找小弟的?”
龙啸风说:“韦老兄,有一场天大的富贵你要不要?”
韦捕快一听,更是惊讶:“什么天大的富贵?”
“你想不想抓到杀害知府大人内侄的两名凶手?”
“什么!?你发现他们了?”
“韦老兄,我要不是发现了他们,怎敢半夜三更来打扰你?”
韦捕快急切地问:“现在他们在哪里?”
“就在我们堂里。”
韦捕快又是愕然:“怎么他们在你们堂里的?”
“韦老兄,要不是这事牵连大,我也不来告诉你老兄。原来我们覃鸣江,与这两个凶手是一路上的人,为了使我们青鱼帮的人不受连累,我只好大义灭亲了。不过这两名凶手身手极好,而覃鸣江也不是好惹的,你老兄恐怕要多带些人手去才能捉到他们,不然,鱼吃不到,反弄一身腥。”
“嗨!这一点不是我韦某人夸口,多少汪洋大盗,也逃不过我手中这条九节鞭。不是我小看了你们覃堂主,恐怕他在我鞭下走不了十招,就是连黑道上有名的魔头一条鞭和闪电刀,也不敢在我管下的柳州府作案。听说那两个凶手只不过是两个娃娃,武功再好,也好不过一条鞭和闪电刀吧?”
“当然,你韦老兄在柳州府是一条有名的好汉,一条九节鞭使得神出鬼没。不过,我还劝老兄多带些人手好,别叫他们跑了。”
“这个你放心,为了不让他们走脱,我自会多带些人手去。”
龙啸风见自己目的达到,不由暗喜,说:“韦老兄,我先走。”
“慢着,你来时他们知不知道?”
“噢!这怎能让他们知道的?”
“好,好,你先回去稳住他们,我马上便会带人来。”
第二天,天刚刚发亮,韦捕快已带了十多个公差,将青鱼帮的所在地前后包围,有的更上了房,以防凶手从瓦面上逃跑。
十多人奔来的声音,早已给闭目养神的墨明智听到,可惜墨明智没有半点江湖上的经验,连想也没想到这些人是来捉拿自己的。他只是暗暗感到纳闷:怎么天没亮,这么多人跑来的?他们跳到屋顶上干什么?难道是覃堂主的人,一早便来这里练武么? 小燕也给瓦面上的响声惊醒了。这些公差,除了韦捕快武功属于一流外,其他的跟青鱼帮的人差不多,只会一些拳脚功夫,根本不懂得什么轻功。所以他们尽管轻手轻脚爬到瓦面上,还是将瓦面弄出响声来,怎不将小燕惊醒?
小燕一听他们的脚步声,便知道不是什么武林或黑道上的人物。难道是一些小偷小摸?就是小偷小摸,也不会天亮了才来偷东西的呀?她问墨明智:“傻哥哥,什么人跑到屋顶上去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听到他们说什么别让什么凶手跑了的。”
小燕尽管为人十分机敏,但“凶手”两字是怎么也不会与自已连起来。凶手往往是黑道上的人物和一些为非作歹的坏人。她只是感到愕异:“凶手!?难道这一带出了人命?这些人是来抓凶手的么?”
这时有人“嘭嘭”地拍门了,连连吼道:“开门!开门!”
青鱼帮的人因为半夜里到江边接木排,回来时又吃夜宵,到天亮时才朦胧睡去。覃鸣江因为招呼墨明智和小燕,安排他们洗澡和住处,也在临天亮时才躺下,由于劳累,几乎是一躺下便睡着了,根本没发觉有人将堂口前后包围和爬到瓦面上去,更想不到有人胆敢夹青鱼帮找麻烦的。这时,他们给这一阵拍门声和吼叫声惊醒了。有人不耐烦地跳下床来,破口大骂:“谁拍门的?大声大叫,死了人么?”他将大门打开,只见韦捕快带着几个公差冲了进来,不由瞪大了眼:“你,你,你们,这,这,这是怎么啦?”
韦捕快说:“叫你们的覃堂主出来,没你的事。”
覃鸣江早巳披衣出来了,见韦捕快带了这么多的人来,也是愕然。他走出来说:“韦捕快,你找我有什么事?”覃鸣江虽然参加了青鱼帮,仍保持着武林正派人士的作风,遵守武林中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与官府中的人来往,也不去招惹公门中的人,能避开他们便尽量避开。
韦捕快一笑:“覃堂主,我韦某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是请覃堂主交出两个人。”
覃鸣江疑惑地问:“两个人!?两个什么人?”
“两个杀人凶手。”
“韦捕头,你是不是找错门了?本堂的人,一向奉公守法,哪有杀人凶手的?”
“覃堂主,别跟我装蠢扮傻的,我韦某人没有确实的线索,绝不敢来打扰青鱼帮。”
覃鸣江变色说:“好吧,你说,哪两个是杀人凶手?要是有证有据,不用韦捕头动手,我自己也会将他们交给你。”
“覃堂主这话当真?”
“我覃某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说话算数,怎么不当真的?”
“好!那请覃堂主将在融县杀害费四爷的凶手交出来吧。”
覃鸣江一怔:“你说什么?”
“覃堂主,别装糊涂了!我说的是杀害我们知府大人内侄的两名凶手,有人看见你将他们带来了这里。”
覃鸣江暗吃一惊,顿时疑惑起来:谁告密了?是大嘴?墨明智和小燕在融县所干的事,除了自己和大嘴外,只有莫长老才知道,莫长老是侠义之士,绝不会去告密的。是大嘴告密还是昨夜里让他们看见了?便问:“谁看见了?”
“自然有人看见。覃堂主,你交不交人出来?”
覃鸣江一声冷笑:“你没凭没据,胡乱要我交人,这恐怕办不到。”
别说是墨明智和小燕,就是一般常人,在屋后也听到了前厅的对话。初时,墨明智和小燕还不知道这伙人是来捉拿自己的,现在听清楚了。小燕说:“傻哥哥,他们是来捉我们的,我们走吧。”
墨明智说:“我们走了,不害了覃堂主吗?”
“你留下来,就不害他了么?说不定更会害了他。”
“怎么会更害了他的?”
“傻哥哥,你留下来让官府的。人看见了,他们更振振有词说覃堂主窝藏我们,连覃堂主也脱不了关系。要是我们走了,覃堂主便可推得一干二净,说根本就没有我们这两个人。”
“万一他们将覃堂主捉了去呢?”
“哎!就算捉了,我们也可以想办法救他出来呀!”
这时他们又听到韦捕快说道:“你要是不交人,别怪我韦某人不客气了。”
覃鸣江一瞪眼:“你想怎样?”
“对不起,公事公办,我韦某人只有下令搜查。没有凶手便罢,要是有凶手,也只好请你随我们去见知府大人了。”
小燕在里面说:“傻哥哥,我们快走,别叫他们搜出我们来。”
墨明智还有些犹豫,小燕可不管他了,一拖把他拖了起来,抖展灵猴百变身法,从窗口一跃而出,真是身如幻影飞魂,别说伏在四周的公差只会一些拳脚功夫,就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在朦朦的天色下,也不易看清他们。他们一下跃出了墙头,穿过一条小巷。跃到一户人家院子的一棵树叶浓密的龙眼树上。他们像一缕轻烟似的,落下时真是枝不摇,叶不摆,没弄出半点声音来。
这家院子是马平城一家首富的院子,院子里的果木不少,而这棵龙眼树高出围墙一丈多高,虽隔着一条街巷。他们伏在密枝浓叶中,仍可清清楚楚看到青鱼帮堂口大院里的事情,也清楚听到所有人的说话。他们看见覃鸣江拔出了利剑,怒道:“你们以为我们青鱼帮的人是好惹的么?谁敢闯进里面一步,别怪我出剑。”
韦捕快也将九节鞭抖了出来,问:“覃堂主,你敢抗拒官府么?”
墨明智在树上看见不由着急起来:“兄弟,他们打起来了?怎么办?”
小燕说:“你别出声,我自有办法。”
“兄弟有什么办法的?”
“你先别打扰我,我用密音入耳之功向覃堂主说话了。”
墨明智感到茫然,什么叫密音入耳功的?墨明智虽然有一身奇厚的怪异神功,却不懂得这门上乘的武功,当然他要学起来,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半点也不困难,甚至运用起这门上乘武功,比小燕和九幽老怪还更出色,只是没有人指点他罢了。而小燕从小就在慕容子宁和小魔女指点下,当然也就学会了这门上乘的功夫。这门上乘功夫没其他,只要具有深厚的内力,和如何运用自己的内力便可以了。
覃鸣江正要答话时,蓦然间,他听到一种似蚊蚋的声音在自己耳中响着:“覃堂主,你让他们进去搜吧,他们是搜不出我们的。”覃鸣江不由一怔。他也曾听自己师父说过,武林中有一门上乘的武功,叫密音入耳之功,只有内力非常深厚的人才能学到,难道这两位小侠也具有这门武功么?那么说,他们的内力是非常的深厚了,怪不得独行侠丐莫长老说自己再练十年,也恐怕不是这两位小侠的对手。要是他知道小燕是五十年前名震武林的小魔女的孙女,恐怕更惊讶不已哩!覃鸣江听了这话,不由放心了,冷笑一声,对韦捕快说:“韦捕头,我不是抗拒官府。不过我们把话说清楚,你要是搜不出怎么办?”
“搜不出自然没你的事。”
“你这么蔑视我们青鱼帮,说一句‘没事’,就可以了吗?”
韦捕快再也不理他,挥手叫人进去搜索。这些公差,几乎将所有的地方、房间都搜索过了,就是差一点没将地皮翻过来,也搜不出那两个凶手来。韦捕快顿时傻了眼,疑心龙啸风是不是故意叫自己踩西瓜皮,叫自己得罪青鱼帮?得罪覃鸣江他还不怎么在乎,要是得罪了整个青鱼帮,今后自己的麻烦事可就多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想要抓的人,武功高得那么叫人难以置信,鬼不知神不觉地跃过一条小巷,躲到隔巷院子的一棵龙眼树上去。要知道,这里不但瓦面,就是这条小巷,也埋伏了自己眼明手快的公差,要是他们翻墙逃走,没有不被发现的。所以他不能不疑心是龙啸风故意设下这么一个陷阱,叫自己跳下去。
覃鸣江初时心头还十五十六的,现在见韦捕快真的搜不出人来,一声冷笑:“韦捕头,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韦捕快说:“覃堂主,我韦某也是奉命行事,请莫怪。”
“哼,你也太瞧不起我们青鱼帮的人了。”
“不!韦某人怎敢瞧不起青鱼帮的?这个消息,也是你们青鱼帮人告诉我的。我见事关重大,请示了知府大人,才不得不来。”
覃鸣江一怔:“青鱼帮的人告诉你的?是谁?”
韦捕快恼恨龙啸风给自己西瓜皮踩,也不客气地说了出来:“就是你覃堂主的好副手龙啸风。要是别人,我还不相信哩!”
覃鸣江不禁讶然:“是他?”一边暗想:他怎知道两位小侠士在融县干了这件事的?
“是呵!覃堂主,你不会怪我韦某人吧?”
“既然这样,是我们青鱼帮门户内的事,我覃鸣江得罪了,望韦捕头莫怪。” “好说,好说。覃堂主,我韦某人告辞了!”说完,他便带人离开。
覃鸣江等韦捕快一走,立刻打发人将大嘴叫到房内,劈头便问:“大嘴!是不是你将两位小伙在融县的事告诉了龙副堂主?”
大嘴见覃呜江面色严厉,吃了一惊:“堂主,出了什么事?”
“你说,是不是你告诉了他?”
“是龙堂主问我的呀!”
“你怎么说?”
大嘴只有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覃呜江不出声了。这能怪大嘴吗?大嘴怎知道龙啸风居心这样险恶?为了一笔赏金,竟然背叛青鱼帮,出卖自己的人格。他想了一下说:“大嘴,今后有人再问你,你就说没有这回事。”
大嘴愕然:“堂主,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龙啸风把你所说的话,竟向官府告密了!今天一早,韦捕头便来这里拉人。”
大嘴一怔:“两位小侠给拉去了?”
“要是给拉去了,你我还能在这里么?”
大嘴一颗心放了下来:“龙堂主怎么会干出这等不顾江湖道义的事情来?幸好两位小侠没给拉去。不然,我大嘴不成了罪人了?”
“所以,以后有人再问你,你千万不能说出,就是在官府面前,你也要一口否定。”
“堂主,你放心,两位小侠这么好,就是杀我大嘴的头,我也不会出卖他们。”
“好,你能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去吧,在龙啸风面前,你什么也别说,我自会对付他。我倒要看看这个小人怎么有脸来见我。”
“是!”大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来。
再说墨明智和小燕见韦捕快带人离开,覃堂主没事,一颗心放下来。墨明智说:“兄弟,没事了,我们走吧。”
小燕点点头:“好!我们去立鱼峰,看看那块吃人的地皮。”
不久,他们便出现在立鱼峰脚下的龙潭边上。立鱼峰坐落在马平城南郊不远的地方,它宛如一条倒立的鳖鱼,尾朝天,头朝地。山不高而玲珑清秀。山中参天古树,竟然是扎根在奇岩怪石之中,树叶绿荫如华盖,使山脚下清凉异常。加上一潭碧绿如玉的龙潭水相映,更增添立鱼峰的迷人景致。这里,不但是马平城风景最秀丽的山峰,也是避暑胜地。在山脚的奇岩异峰中,隐现一座古刹,香烟缭绕,不时钟声传来。亭台楼阁处处,红墙绿瓦时而隐现于奇峰烟雾里,仿佛仙境似的,令人神往极了。相传,立鱼峰还是民间歌手刘三姐唱歌成仙的地方哩。
立鱼峰不远处,便是马平县著名的山峰马鞍山。要是说马鞍山像个肥胖的母亲,那么立鱼峰却像个女孩,妩媚地依偎在它的身旁。马平县的山峰,虽然没有桂林山水那么名闻天下,但它的奇岩异洞不少,只是不为人发现罢了。如解放后为人发现的都乐岩,岩洞里奇景秀美,洞中不但有洞,还有河流和石桥,直可与桂林的七星岩、芦笛岩媲美。马平县真是山山有洞,无洞不奇。
墨明智和小燕走近山脚时,发现一位老僧坐在龙潭边的一块奇石上,不知是练功还是静心观赏潭中的游鱼。小燕轻轻问墨明智:“傻哥哥,你看那个老和尚坐在潭边干什么?”
“兄弟,他大概是在那里打坐,我们千万别去惊扰了他。”
小燕才不理墨明智哩,她是个无事找事的小姑娘,又说:“傻哥哥,我听说和尚打起坐来,心如死水,什么也打扰不了他,不知这老和尚是不是这样。”
“兄弟,你理人家千什么?”
“我想看看他是不是专心打坐哪!”
“兄弟,别胡闹。”
谁知墨明智话没说完,小燕早已拾起了一块小石头,飞到了老和尚跟前的潭面上,“咚”的一声,水花飞起,直溅到老和尚的脸上。墨明智吃了一惊,怕老和尚动怒,正想怪小燕多事。老和尚却哈哈笑起来:“小施主,你怎么跟老衲开玩笑了?”
小燕侧头笑问:“老和尚,你不恼我吗?”
“哈哈,老衲怎会恼小施主的?小施主远道而来,老衲来曾远迎,请莫见怪。”说时,身形未动,人已凭空跃起,已落在墨明智和小燕的面前了。
小燕暗吃一惊,这老和尚身手不凡哩,想不到小小的马平县,却有这么一位武林高手。墨明智说:“老和尚,我兄弟一时贪玩,请你千万原谅。”
老和尚打量了墨明智一眼,见他目光有神说话中气充沛,不由暗暗惊讶:怎么这小施主,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却练得了这么好的内劲?他再看看小燕,见小燕目光流盼,神采飞逸,显然又是一位身负绝技的人,不由暗暗点头。小燕也喜欢这老和尚的为人随和,问:“老和尚,你怎知我们从远处来的?”
老和尚一笑:“小施主口音不同,绝不是本地人,怎不是从远方来?”
“哎!你这个老和尚还顶会看人的。”
“小施主过奖了!请问两位小施主?来敝寺有何贵干?”
小燕眨眨眼说:“我们来进香拜神呀!你欢迎不欢迎?”
墨明智愕然:“兄弟,我们不是来……”
小燕用脚尖暗暗踢了墨明智一下,打断他的话说:“傻哥哥,我们也是来这里玩的,对不对?”一边又向墨明智打眼色。
墨明智不知小燕又弄什么名堂了,心想:我们不是来找寻吃人的地皮么?怎么说是来进香拜神了?
老和尚目光如电,早巳看在眼里了,心想:这两个小施主,一个老实忠厚;一个古灵精怪。他们为什么而来?可以肯定地说,他们绝不是来进香的,一定别有企图。但也不说破,笑着说:“欢迎,欢迎,小施主远道而来进香,就这份诚心,老衲就感激了,怎敢不欢迎的?两位小施主,请!”
小燕说:“老和尚,那你带路呀!”
“阿弥陀佛,老衲占先了,请小施主跟随老衲来。”
这个老和尚带着墨明智,小燕步上石阶,穿过岩石中的树荫,只见一道山门迎面而立,小燕一看,山门横匾上写着“灵鳖古刹”四个大字。一位知客们从里面迎了出来,见方丈带着两个孩子,有些奇异。老和尚说:“净悟,这两位小施主是前来进香的,你快上香,让小施主参拜。”
“是,方丈。”
小燕一听,暗道:“这老和尚来真的了!我要不是寻找吃人地皮,鬼才来你这个什么古刹进香哩!”
墨明智小时跟过爷爷到寺庙拜神,知道要给香火灯油费的,便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来,双手奉给知客僧,说是自己两兄弟的敬意。知客僧合什道:“阿弥陀佛,叫小施主破费了!”便打发一个小和尚去上香,自己亲自带墨明智和小燕进殿参拜,一面又叫人准备斋饭招待。墨明智和小燕参拜完后,才发觉这座古刹与别的寺庙不同。它的十八罗汉堂、观音阁、文殊偻,如来佛殿,全部都是在岩洞里,洞洞相通,上下相连,仿佛这座立鱼峰的山肚中,全是岩洞组成,上下左右都有出口洞,四通八达。在岩洞里,尽管烟雾缭绕,但既不会感到黑暗,也干爽通风,不像一般岩洞的潮湿,怪不得整座古刹都设在岩洞里面了。这真是世上少有的一间古刹,也是人间少见的一座奇洞。可惜的是,这座少有的古刹,以后在兵荒马乱中被毁于一旦,只剩下奇洞留待后人凭吊。
他们进香参拜后,知客僧便带他们到各处观看。小燕每到一处,都留心打量,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是不是那个吃人地皮的岩洞,结果她完全失望了,心想:跟随这么一个和尚到处乱跑,怎么有可能找到那块吃人地皮的?就是有,他也不会带自己去。开口问吗,恐怕他也不会讲出来。
吃过斋饭后,小燕想了—下,问:“大和尚,你这里有没有可以住的地方?我们想在这里住宿两天。”
知客僧忙说:“两位小施主想寄宿本刹,我们有的是净房,施主尽管住宿好了。”
小燕大喜:“大和尚,那多谢你啦!”
知客僧带他们到一处靠山崖的东厢房间,小燕一看,房间内只有一张床,不由皱皱眉问:“只有这么一间么?”
“小施主,这间不好么?”
“一个床铺,我们两个人怎么睡?”
墨明智说:“兄弟,一张床,我们将就睡可以了,别再麻烦人家啦。”
小燕“啐”了他一口:“你睡觉老打呼噜的,吵得人没办法睡,我才不跟你睡一张床哩!”她转身问知客僧,“还有没有别的房间?有,我们就多要一间,行吗?”
“有,有,不过那房没这间光亮。”
“那不怕,我就要那间好了!”小燕说时,从怀中掏出一绽十两重的银子来,“大和尚,这当作我兄弟两人的住宿伙食费,有多的,就算我捐给你们的香油费好了!”
知客僧连忙合什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与人方便,贫僧怎敢贪图银两?”
“哎!你收下吧!是我们捐献的香油费,你总不能不收吧?”
“既然这样,贫僧只好收下了!”
知客僧安排了他们的住宿后,便告辞而去。墨明智问小燕:“我睡觉老打呼噜吗?”
小燕忍住笑说:“当然啦!你呀,可以说是鼾声如雷,吵得人睡不着。”
“怎么我不知道的?”
“你睡着了,知道什么?”
墨明智心想:怪不得每到一处住宿时,兄弟总避开我,到另一处睡的,原来是嫌我打呼噜。他想了一下说:“兄弟,你就住那间光亮点的房间吧,让我住在这里。这里较偏,不会吵得你睡不着,也不会吵了其他人。”
小燕心想:我这傻哥哥怎么这样的老实,就相信了?她心里好笑说:“好吧,不过,你今夜里不能睡。”
墨明智茫然:“我怎么不能睡的?”
“傻哥哥,你不想找那个有吃人地皮的岩洞吗?”
“夜里去找吗?”
“当然在夜里找啦,大白天的,这里的和尚能让我们寻找吗?”
“兄弟,我们还是问问他们的好。”
“嗨!要是问他们能说出来,别人不早问了,等我们现在去问?”
“兄弟,我是说,问问他们,他们要是叫我们别找,我们就别找了。一块吃人的地皮,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看我看。”小燕要脾气了。
“兄弟,我是怕和尚知道了不高兴。”
“我们夜里悄悄去寻找,他们怎知道?”
“这——”
“我看你是怕辛苦!好吧!你怕辛苦、我一个人去找好了,你别去。”
墨明智不高兴了:“我怎会怕辛苦的?”
“你不怕辛苦,今夜里就同我一块去呀!”
是夜,新月冉冉从天边升起,他们似夜鸟般地从窗口跃出,从山腰直落山下,一下隐没在树林中了!看看树木石隙之间,有没有那个吃人地皮的秘密岩洞。他们几乎把山下的奇石异岩翻过了,什么秘密的岩洞也没有,就是有,也只是一些深不到五尺,仅可坐三、四个人的小岩洞。墨明智说:“兄弟,看来是没有什么秘密岩洞的,我们别找了!”
小燕不理,暗自沉思:莫非那个秘密岩洞在龙潭下面么?便说:“傻哥哥,我们到龙潭边看看,说不定那个老和尚今早坐的那块岩石就有古怪。”
墨明智一怔:“兄弟,龙潭边岩石潮湿,长满青苔,一不小心,滑进龙潭就危险了。”
“你怕什么?我会游水哩!”
墨明智无可奈何地跟随小燕转到龙潭边。蓦然间,他们在淡淡的月色下,瞧见了那个老和尚又坐在那块岩石上,面临潭水。四周是这样的谧静、朦胧,这老僧的出现,更增添了夜的神秘。这老僧身不移、头不转,似乎脑后长了眼睛看见了他们一样,说:“两位小施主夜探立鱼峰,不知是何缘故?”
墨明智和小燕都大吃一惊。怎么,这个老和尚都知道了?难道他在暗中跟踪自己么?要是这样,这老和尚一身的轻功,高得真难以令人相信。小燕说:“老和尚,你见到我们了!”
老僧说:“两位施主从窗户跃出,老衲就看见了,只是不知小施主为何要夜探立鱼峰?”
墨明智说:“老和尚,我们想寻找那个有吃人地皮的秘密岩洞。”
“原来这样,两位小施主误听人言了,立鱼峰没有吃人的地皮,更没有这样的岩洞。”
小燕问:“真的没有吗?”
“出家人绝不打诳语,老衲怎敢欺骗小施主的?”
“有人说,这个秘密的岩洞,便在这龙潭下面。”
“不错,在这龙潭下是有一个岩洞,岩洞里并没有什么会吃人的地皮,而是有一条为害人畜的蟒蛇。”
墨明智大惊:“老和尚,你坐在这里不危险么?”
“小施主,你知道老衲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小燕说:“老和尚,大概你是想捉这一条蟒蛇吧?”
“不错,每年在这个时候,这条蟒蛇都是在临近天亮时窜出来,吞吃一些赶入城的乡民。初时,大家都不发觉,直到去年,老衲才偶然发觉了这条孽畜害人,要动手除它时,它却—直潜伏在水下岩洞里不出来。老衲不愿惊动他人,只好每到临天亮时守候在这里,一直守了它一年多了。”
小燕问:“可是现在还没到天亮呢,你怎么又坐在这里的?”
“老衲担心小施主会闯到这龙潭边来,所以只好提前坐在这里了。”
墨明智听了大受感动,感到这老和尚太好了,担心自己有危险,竟深夜里守在这里。小燕又问:“老和尚,这蟒蛇会不会出来的?”
“这很难说。但是,它总有一天会出来的。两位小施主没事,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不!老和尚,我也想看看这条蟒蛇有……”
小燕话没说完,老僧却一下跃起,说:“小施主,快离开,这条孽畜快出来了。”
果然一声水响,一条巨大的蟒蛇从水中窜了出来,浑身粼光闪闪。显然它饿极了,舌信吞吐,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朝老和尚扑来。
欲知老和尚性命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玉面郎君 上一回说到蟒蛇向老和尚扑来,老和尚正想出手,墨明智却身似飞魂,几乎如电光一闪,一招灵猴动作,将这条蟒蛇的一双眼睛挖了出来,接着一掌拍出,这一掌劲,不下千斤之力,不但将蛇头拍成肉浆,也将一条巨大的蟒蛇拍飞了,直落在潭边的岩石上。大蛇一阵临死的挣扎,蛇身竟将生长在附近岩石中的树木也扫断了。这只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不但小燕看得目瞪口呆,连老和尚也看得惊讶异常。他虽然看出墨明智的内劲深厚,却想不到墨明智出手竟是这样惊人的敏捷,抖展的是什么武功。而墨明智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劲力,他怕老和尚遭到危险,出手不知轻重,不自觉地一下抖出灵猴百变的身法。他拍飞了蟒蛇,还不知自己将蟒蛇拍死了,急忙翻身后跃开来,一边说:“老和尚,兄弟,你们快走,小心它会扑过来。”
小燕早已看出这条蟒蛇死了,说:“傻哥哥,你已拍死了它,还怕什么哟!”
墨明智愕然:“它已经死丁么?”
“哎!你拍死了蟒蛇,怎么还不知道哪!”但小燕从心里是高兴墨明智有这一手漂亮的非凡武功。
老僧说:“善哉!善哉!小施主真是身手不凡,为地方除了一害,老衲向你拜谢了。”
墨明智仍怔怔地站着,不相信这条蟒蛇已经死了,竟不知道回礼。老僧看得暗暗纳闷:怎么?难道这位小施主还不知道自己身负绝技么?
的确,墨明智不知道自己身负绝技,掌劲凌厉,他这样做,完全是怕这好心的老和尚叫蟒蛇害了,情急出手,就像他在九幽峰下不顾自己的危险,救了九幽老怪一样。他见小燕朝蟒蛇走去,急得叫起来:“兄弟,你千万别走近它,小心它伤害了你。”
老僧说:“小施主,这孽畜已经死了,不会再伤害人了。”
小燕在月光下望了这蟒蛇一眼,心里不禁悚然,好大的一条巨蟒,要不是傻哥哥,真不易打死它哩!她说:“老和尚,这条死蛇,你怎样处理呀!”
“小施主放心,老衲会将它埋了。”
“这么大的一条蛇,你怎么埋呵!”
他们的谈话,蛇身扫断树木的响声,以及墨明智的惊呼,已将半山古刹里的和尚们惊醒了,不知山下出了什么事,纷纷走了下来。大家看见一条少见的巨蟒死在潭边的乱石树木中,惊奇异常。老僧说:“你们快将它埋了,这事也别向人声张,不然,就会给本刹招惹麻烦。”
小燕奇怪地问:“老和尚,这怎么会给你们招惹麻烦的?”
“小施主,到老衲室内谈吧。”
墨明智和小燕跟随老和尚来到了方丈室,这座方丈室,是靠近南面洞口的一处幽静山崖,这时天色微亮,室内陈设隐隐可见,只见竹几竹椅,整洁异常,窗外有一棵桂花树。小燕暗想:这老和尚顶会享清福的哩!
方丈请他们坐下,亲自为他们斟了两杯香茶,坐下说:“两位小施主身手不凡,老衲想动问,不知两位小施主的尊师是何处高人?”
墨明智一向是山野中的孩子,从小又没有读过什么书,不懂“尊师”是什么意思,愕然地望着老和尚。小燕却说:“老和尚,我们可没有师父呀!”
小燕这话并没有说谎。小燕一身武功,全是家传,她虽然学了灵猴百变身法,也没有拜九幽老怪刘常卿为师。墨明智更没有拜师了。他一身怪异的神功,得自偶然,只是最后,才拜老怪为爷爷,所以也没有师父。
老僧“哦”了一声:“那么两位小施主的一身功夫,是家传的了?”
小燕说:“老和尚,你别问我们了,你快说怎么声张出去,会招惹麻烦的?”
老僧—听,已知他们必定是武林中某位世外高人的子弟,不愿为人知道,便微微一笑说:“敝刹地处南疆,乡人一向较为愚昧,一旦知道我们杀了这条巨蟒,以为我们杀了再次叮嘱僧人别将此事说出去,故而墨明智和小燕也就告辞回房闻休息。他们快要回到房间时,只见一个叫化子仰面朝天地睡在一块石上。小燕惊喜地叫起来:“老叫化,是你!?”
这个老叫化不是别人,正是在木排上悄然离去的独行侠丐没影子莫长老。他真是神出鬼没,现在又悄然地出现在立鱼峰的灵鳌古刹中。他笑嘻嘻地问:“你们找到吃人地皮了?”
小燕侧侧头,扬扬眉问:“老叫化,是不是你故意捉弄我们,叫我们来这里让人笑话?”
“嗨!我老叫化怎敢捉弄你这小丫……”
小燕一扬眉:“你说什么?小鸦?你当我是小乌鸦么?”
莫长老一听,知道自己刚才几乎将“小丫头”叫了出来,幸好一下给她打断了,这个机灵的丫头真厉害!不由笑道:“好,好,我算怕了你这小伙子了好不好?”
“哼!要是以后你敢胡乱叫我的,我跟你没完没了。说!你为什么要捉弄我们?”
“小伙子,我是真的,你们没找到,我老叫化可找到了。”
小燕一怔:“你找到了什么?”
“吃人地皮呀!”
墨明智惊讶:“真的?”
小燕半信半疑问:“在哪里?”
“马平城里。”
“城里没山没岭,有岩洞吗?”
“有呵!有呵!是在一个人们常见,又不为人知的‘人洞’里。这块吃人地皮不动,真叫人看不出来。”
“这个人洞在哪里?在城里的地下吗?”
“好,好,这事我们先别谈。我说呀,你们两个小家伙,跑来这里游山玩水,却将一个人害苦了。”
墨明智愕然:“我们将什么人害苦了?”
“覃堂主呀!你们两个,拍拍屁股,一定了事,却害得覃堂主锒铛入狱,成为死囚。”
小燕说:“老叫化,你别来吓唬我,我们亲眼看见那个什么捕快带人走了,覃堂主怎会给捉了去的?”
“捕快走了,不会再来么?”
小燕疑惑道:“真的?他凭什么再来捉人的?”
“我的小祖宗,青色帮的柳州堂里有一块没人注意到的‘吃人地皮’呀!他一口咬定说见过了你们。而黄知府也一定要覃堂主交出你们两个来。”
“老叫化,你不是在讲古或说笑话吧?吃人地皮就算有,它会说话吗?它有眼睛吗?它看见了我们?”
“他不但看见了你们,还会跑去甘府告密哩!要不,捕快怎会突然去青鱼帮的?”
墨明智听了莫明其妙:吃人地皮不但有跟睛,嘴巴,还会有脚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吃人地皮?
小燕却一下明白了:“老叫化,你说的吃人地皮,是不是那个姓龙的副堂主?”
“是呀,你看他是不是一块吃人的地皮?”
“哎!又是这个坏蛋!我见覃堂主没事,才没去找他的晦气,想不到他依然不死心。”
“小家伙,这姓龙的还不算是—块大的吃人地皮。”
“哦!?还有更大的吗?”
“当然有,融县那个什么四爷的姑丈黄知府,才是柳州府一块最大的吃人地皮,他不但吃人,更爱吃白花花的银子。”
墨明智说:“老公公,我们想办法将覃堂主救出来呀!”
“哎!小兄弟,你别叫我什么老公公了,我今年才五十出头,怎么成了老公公了?小兄弟,你要是看得起我老叫化,喊我一声‘老哥哥’就行了。”
“这,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你这刁钻的兄弟,开口闭口地叫我老叫化哩,对我半点也不客气。”
小燕叫起来:“我怎么刁钻了?”
“你要是不刁钻,世上就没有刁钻的人了,我老叫化不知省去了多少麻烦。首先就省去了东奔西跑地打听上灵道长的为人。”
小燕还想说,墨明智道:“兄弟,别说了,我们先得将覃堂主救出来才是。”
莫长老说:“是呵!我老叫化来这里不是游山玩水,也不是找什么吃人地皮,是来找你们商量救人的。”
小燕本想驳回他一句:“你不来找吃人地皮,那跑来柳州府干什么?”但她见墨明智急切地想将覃堂主救出来,也就不说了,问:“老叫化,你看,我们怎么救人的?”
“噢!你别问我,你古灵精怪,我老叫化想先听听你的办法。”
“好吧,今夜里我和傻哥哥到知府衙门里,先端走了他的官印,叫他将覃堂主放出来。”
莫长老说:“小家伙,你以为你在融县的做法,在柳州府行得通吗?”
“怎么行不通的?所谓佛凭金装官凭印,他没有了那颗官印,他这个知府当得了吗?”
“我的小祖宗,这个黄知府不同融县的县太爷,他早已有预防了,一到夜里,不但官印,他连人也躲藏了起来,同时衙门内除了韦捕快,还有三名武林高手在保护他哩。何况还有几百名官兵守着,你们不能将所有官兵都杀了吧?”
墨明智着急了:“那我们怎么办?要不,我一个人到衙门去,叫他们捉我好了,将覃堂主放出来。”
莫长老说:“好呀!韦捕头正带人在城里搜查你们,你一去,他们不用再搜查了。而且你这么一去,也救不了覃堂主。”
小燕问:“韦捕头认得出我们?”
“他虽然不认得,但自有认识你们的人。在融县跟随费四爷的那几名打手,也飞马从融县赶到了马平。小兄弟,恐怕你还没到衙门,只要在城里一露面,他们就会将你抓起来。”
“老公公,我们……”
“噢!你怎么又叫我老公公了?你不愿叫我做老哥哥,叫我老叫化也行。”
墨明智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老哥哥,说:“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呵!再说,知府大人总不会不讲理吧?”
“嗨!官字两个口,有他讲没你讲。而且这个黄知府,更善于运用这上下两个口,黑的可以说成白的,明明他在残害百姓,却说自己视民如子哩!要不,他怎么会成了柳州府一块最大的吃人地皮?”
小燕说:“老叫化,好啦!我们的办法不行,你说说你有什么高见的?”
“老叫化高见没有,低见倒不少,只要你们听我老叫化的话行事,包能将覃堂主救了出来,还可以……”
墨明智急道:“老哥哥,只要能将覃堂主救出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是吗?”
小燕不耐烦了:“咦呀!你快议,吧!别卖关子了。”
于是莫长老便将自己考虑好了的办法说出来。小燕一听,不由大喜。这个没事还想生事的刁钻小姑娘,听说能大闹柳州府,哪有不高兴的?她笑道:“哎!我以为你这老叫化有什么高明办法的,说来说去,原来你是想叫我们去做贼!”
墨明智迟疑地说:“既然前一个办法能将覃堂主救出来了,又何必要后一个办法?”
“噢!小兄弟,你不是说什么话都听我的吗?怎么不听了?”
墨明智不出声了。莫长老又说:“小兄弟,你以为我跑来柳州,真的是来找什么吃人地皮么?我要找的,正是黄知府这块最大的吃人地皮,不能再让他在柳州府吃人了。”
小燕说:“你这个老叫化也真是,你要是在木排上说明白了,也省得我们跑来立鱼峰让人笑话啦!”
“这不好吗?你们出手杀了一条巨蟒,也给这地方除了一害。”
“咦!你也看见了?”
“我老叫化耳不聋,眼不瞎,怎么不看见的?”
“好呀!你怎么不出来帮手的?”
“有古刹明空老和尚,我出来干吗?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这位傻哥哥,身手竟是这等的敏捷,竟大出我意料之外哩。看来,你傻哥哥的武功,似乎比你还俊哩!只是有点傻呼呼的,杀了巨蟒自己还莫明其妙,叫人看了可笑。”
小燕说:“要不,我怎么会叫他做傻哥哥的?好啦!老叫化,我们几时动手?”
“还问几时?你以为覃堂主和大嘴蹲大狱是好蹲的吗?”
“什么!?大嘴也给他们捉去了?”墨明智又愕然了。
“是呀!这大嘴也算一条硬汉子,不管黄知府怎么用刑,也没招出你们来。”
“老哥哥,那我们快行动呵!”
“好!你们随我来。”
于是他们三人离开立鱼峰,直往荒无人迹的马鞍山背奔去,在那里,早已有两个跟墨明智、小燕年龄相似的小叫化在等着他们了。小燕心想:这真是鲤鱼找鲤鱼,鲫鱼找鲫负,老叫化找来了两个小叫化。
不久,这两个小叫化穿了墨明智和小燕的衣服,出现在马平城中,似乎青鱼帮的人早有默契似的,一见他们,惊喜地说:“呵呀!两位小兄弟,我们找得你们好苦呵!”
两个小叫化故作愕异:“你们找我们干什么呀!?”
“小兄弟,你可将我们覃堂主和大嘴兄弟害苦了!”
这时,有两个眼明手快的公差走了过来,朝青鱼帮的人问:“这两个是什么人?”
“差大哥,这两个小兄弟,就是那夜覃堂主要我招呼的人呀!”
公差一怔:“是他们!?”
“是呵,就是他们。”
公差暗喜:“好!你们都随我们见知府大人去。”
一个小叫化故意愕然地问:“去见知府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去见知府大人的?”
“哼!为什么!见了知府大人,你们自然知道为什么。”
两个公差不容他们再说下去,带他们到知府衙门。黄知府一听说捉到了杀害自己内侄的两名凶手,立刻叫齐所有人证,升堂审问。
黄知府看了一眼跪在堂前的两个小叫化,将惊堂木一拍,问:“你们两个姓甚名谁,何处人氏,一向干了什么坏事,一一从实招来。”
冒充墨明智的叫化叩头说:“小人姓张,名大根,小人兄弟名小根,马平县黄竹村人。自幼父母双亡,干些小本生意,一向奉公守法,从没干过什么违法之事。”
黄知府一声厉喝:“大胆凶徒,见了本宫,仍敢狡辩么?”
张大根又是叩头说:“大人,小人一向安分守纪,从来不敢诈骗人的钱财,大人不信,尽可问我村的乡亲父老。”
“哼!你以为这样一说,本官就相信了么?龙啸风!”
龙啸风在堂阶下闻声而出,这个野心极大、巴结官府的副堂主,走进大堂拱手说:“大人,小民在。”
“龙啸风,这两个人你认不认识?”
龙啸风打量了两个小叫化一眼,那夜在星光下,他只朦蒙胧胧地看见两个人的身形,没看清面目,但他从衣服和高矮看出,是那夜的两个所谓“小侠”人物。说:“大人,小民那夜看到的,好像是这两个人了。”
“唔!带犯人杜大嘴上。”
大嘴拖着手铐脚镣给带上来。两个小叫化一见,惊讶地叫起来:“大叔,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这么一叫,已用不了黄知府的审问,说明他们已经认识了。黄知府将惊堂木一拍,喝声:“大胆,这里容许你们大呼小喝的么?”
小叫化和大嘴互相望望,不出声了。
黄知府问大嘴:“那夜在木排上的,是不是他们?”
大嘴早已被莫长老吩咐,这时故作无可奈何地说:“不错,是他们。”
“他们在木排上说了什么?”
“小人在前面掌橹,听不大清楚,好像他们在说融县城里发生的事。”
“好!”黄知府又问小叫化:“你们听到了大嘴说的话了?”
“小人听到了。”
“好,你们将在融县所做过的事,一一从实招来。”
小叫化愕然:“大人,小人没在融县干什么呵!小人只不过在融县跑些小买卖。”
黄知府又是“啪”的一声,将惊堂木一拍:“大胆凶徒,看来不动刑,你们是不想招供了。来人,大刑伺候。”
两个小叫化急了:“大人,小人兄弟两人,只是本本分分地做生意,跑买卖,实在没干过什么呀?”
“嘿!你们夜闯县衙门,威胁知县。说!你们将费四爷带去哪里了?”
两个小叫化大惊:“大人,那不是小人干的,小人也没有那种本领。”
“那你们在木排上说了什么?”
“小人说——”小叫化装作顿时明白了似的,“是了,小人们曾说融县城里出现了两位小伙……”他又朝大嘴说:“大叔,你是不是听错了,以为我们两个是那两个小侠?”
大嘴愕然:“你们不是那两个小侠么?”
“嗨!我们怎么是哪!”
大嘴叫起来:“真该死,我大嘴怎么这般糊涂,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覃堂主和你们。”
黄知府连连拍着惊堂木:“好大胆的刁民,你们以为这样一说,本大人就相信了么?大概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带大虎他们上来认人。”
费四爷跟前的几个打手给带上来了。黄知府说:“大虎,带走四爷的两个人你们认得出来吗?”
“回禀大爷,那两个小贼,就是化成了灰,小人也认得出来。”
“唔,你上前看看,下面跪着的,是不是带走四爷的两个小贼。”
大虎上前打量了半晌说:“回禀大爷,这两个人不是。”
这么一说,不但黄知府傻了眼,就是龙啸风、公差等一干人也傻了眼。大虎这一句话,无异给他们发热的头脑泼了一盆冷水。莫长老第一步的“偷梁换柱”之计显然成功了。
半晌,黄知府大怒,喝问:“真的不是他们?”
“大爷,小人不敢说谎,那两个小贼,小人死也认得出来。”
黄知府不出声,转头问另外几个人:“你们呢?”
几个打手一齐说:“大爷,他们的确不是那两个小贼,大虎没说错。”
站在黄知府身旁的师爷这时轻轻地说:“大人,这显然是青鱼帮内部的不和,姓龙的利用了大人来达到自己的所图。大人千万别卷入他们的是非恩怨中去,害了自己的官声。昨日张帮主已送来了一千两白银,求大人别管他们内部门户的事,以晚生看,不如就此放了他们吧。”
黄知府一听,想不到自己堂堂一知府,竟然为姓龙的玩弄和利用,不由勃然变色,横目冷视了堂下垂手而立的龙啸风一眼,一声怒喝:“龙啸风!”
龙啸风已看出苗头不对,心想要是这次害不了覃鸣江,今后就麻烦了。现听知府大人一声怒喝,心里打了一个冷颤,慌忙站出:“大人,小民在。”
“你敢诬良为盗,诬告好人,该当何罪?”
“这——”
“来人,给我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这个心术不正,野心勃勃的家伙,结果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这二十大板只不过是黄知府恼怒他胆敢玩弄利用自己,打他以泄愤罢了,谈不到什么秉公处理。而青鱼帮的张帮主,更有严厉的帮规等着他哩。
黄知府责打了龙啸风后,便吩咐将覃鸣江、杜大嘴等人全放了。独行侠丐第一个妙计取得了成功,接着铲除柳州这块吃人地皮的行动又展开了。
第二天,知府衙前的鸣冤鼓大响,黄知府升堂一看,来鸣冤告状的,竟是柳州府的一些首富人家和有势力背景的绅士,告的全是在昨夜里,家中的一些奇珍异宝和金银为人盗窃而去。七、八户首富和绅士人家,一夜之间,同时失窃,这是柳州府从来没有过的大案件,黄知府听得眼也直了,心也慌了。只有勒令韦捕快迅速破案,追捕飞贼,顾不及去捉拿杀害内侄的人了。
韦捕快一向夸口,凭自己的武功、精明和机敏,没人敢在自己管辖下的柳州府作案。这是因为第一,除非没人报案,一报案,不出三天、五天,便马上破案。何况他对作案人的手段残忍,哪怕你是铁打的硬汉,一到了他手上,没有不招供的。犯人在公堂上画供词,只不过是官场上的例行手续罢了。所以韦捕快在六扇门中,有铁腕神捕头之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偏偏就有人敢在他眼皮下作案,而且不是一般的案子,竟是柳州府有史以来的大案,同时也是广西境内的第二单大案。第一单大案是前年平乐府点运五万两漕银去布政司时,在阳朔山被一伙蒙面大盗突然出现抢了去,将所有押运漕银的官兵全部杀了,不留一个活口。事后这伙蒙面大盗立即烟消云散,一下不见了。平乐府和桂林府派出眼明手快的公差四处追踪,至今仍无法破案。第二单大案,便是这次柳州府一夜之间,城中八户首富人家同时失窃了。作案的人也是来无踪、去无影,所不同的,这次作案,没有一个人受到杀害,也没有受到伤害,并且还留下了作案人的标志——画在墙上的一只飞燕子。显然作案人自号“飞燕子”。
韦捕快暗暗感到惊讶:这飞燕子是哪一处的人物?黑道上可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的?难道是位初次闯道的朋友,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好,我韦某人要是不将你这飞燕予抓到,就枉叫铁腕神捕头。于是,他立刻打发十多个眼明手快的公差,暗暗查访这两日来,城里城外各个客栈、妓院以及江面上的船只,有什么生面外地人来往和住宿,只要发现行踪可疑的人,先抓起来再说。韦捕快不愧是一个经验丰富和精明能干的人,他感到飞燕子这个人,来无踪、去无影,轻功必然极高,一般不会在客栈、妓院中仆宿,恐怕会栖身于没人注意到的破庙、废塔和郊外的寺庙中,甚至会隐藏在大户人家堆放柴草、杂物的空闲房间里。于是,他又打发一批人到这些地方明查暗访,自己却带了两个人到失窃人家走动,看看是否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他辛辛苦苦忙了一天,半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相反,有两个差人却向他报告了一条可疑的线索。韦捕快不由一怔,问:“什么,立鱼峰灵鳌古刹曾有两个孩子投宿?他们现在哪里?”
“两天前就离开了。”
“你们有没有询问这两个孩子的穿着打扮怎样?”
“捕头,我们问过了。看来,他们就是黄村张家两兄弟。”
“是他们!?”
“不错,就是他们。”
韦捕快一时不出声了。张家两兄弟他曾在公堂上见过,正因为他们两人,青鱼帮的堂主覃鸣江才能放了出去。不论从身段看和他们的行动上看,张家兄弟根本不会武功,别说会轻功了,他们绝不可能是去无踪,来无影的飞燕子。但他仍不大放心,说:“你们明天到黄村打听,问问他们去立鱼峰干什么。”
“捕头,你疑心他们是飞燕子?”
“不!但我感到有些蹊跷。”
“哦!?什么蹊跷的?”
“亏你们还是公门中人,这点也看不出来?你们想想,张家兄弟?不过是小本生意人家,说钱没钱,说名无名。而覃鸣江却是青鱼帮的一位堂主,竟然对他们那么器重,招呼他们吃住,你们不感到奇怪?”
“恐怕覃堂主以为他们是什么侠土哩!”
韦捕快摇摇头:“要是说这事是大嘴干的还说得过去;而覃鸣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谁有武功,谁没武功,可以说一眼便可以看出来。再说张家兄弟没等天亮便告辞而去,不是赶回黄村,而跑去立鱼峰的古刹中去,这不令人奇怪?”
公差们一听,说:“捕头说的是,这里面的确有些蹊跷之处。”
“好,你们明天到黄村,暗暗查访他们的行踪,千万别打草惊蛇。”
“是!捕头。”
“还有,另一些人监视青鱼帮覃堂主行动,其余的人,仍然到各处走走,特别注意有什么可疑的生面人出现。”
是夜,繁星满天。马平城内—片谧静,家家户户,早已入睡,除了负责在夜间行动的差人外,只有知府衙门内院的一处楼阁上,仍有灯光闪射出来。看来,黄知府不知与什么人在挑灯夜饮了。也正在这时,两条人影已悄然出现在知府衙门一处瓦面上,跟着他们像飞魂幻影似地飘落在楼阁对面的一棵树上,真是枝不摇,叶不摆,仿佛两团轻烟散失在树叶之中,不发出任何响动。这两条人影,正是墨明智和小燕,他们今夜里要向黄知府下手,准备取走他贪污、受贿和敲榨勒索得来的赃款赃银。
小燕伏在树枝上,朝楼阁望去,只见楼阁的八仙桌上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显然是费四爷的姑父黄知府,其他三个,一身劲装,一个是身穿黑衣的瘦汉,一个是茄瓜脸的中年汉子,另一个人,额似燕子双目暴光,看来都是武林中人。小燕暗想:莫非这三个人,就是独行侠丐莫长老所说的那三大高手么?这么夜了,他们还谈什么的?可惜这棵树离楼阁较远,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她问墨明智:“傻哥哥,你听不听到他们说话呀?”
“听得到。”
“好,你留心听听他们说什么的。”
墨明智听了半晌,面露惊讶之色,小燕问:“傻哥哥,他们在说什么了?”
墨明智茫然地说:“兄弟,我们恐怕摸错门了,这里不是官府。”
“哎!怎么不是官府的?你听到什么了?”
“兄弟,他们不是官府中的人,他们是一伙贼,商量怎么去偷窃人家的财物哩!”
小燕愕然:“真的!?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今夜里,向城外村庄一些有钱人家下手……呀!兄弟,不对!”
小燕急问:“怎样了?”
“他们也准备用飞燕子的名号。”
小燕几乎要跳起来:“什么!?他们也用飞燕子?”
“是呵!难道他们也像我们一样,要大闹柳州府么?”
“傻哥哥,你再听听,他们还说些什么。”
墨明智又凝神倾听了一会,脸上又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说:“兄弟,那位穿绣花青衫的人,真是这里的知府哪!”
“他说了些什么?”
“他叫那三个人要加倍小心,别让什么韦捕头看出来。前那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瘦汉子说什么,大人,放心,万一叫韦捕头看出来了,只有杀了他灭口。兄弟,我给他们弄糊涂了,怎么一个知府大人,却叫人去做贼的?他不怕人知道么?”
小燕心思极敏,一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这世上真是千奇百怪,看来这个黄知府,真是做官也是他,做贼也是他。怪不得莫长老这老叫化,说他是柳州一块最大的吃人地皮,他不但指使人打劫,还要将一切罪都叫我们背起来。傻哥哥,我们盯着那三个人,看他们今夜去哪里作案。”
“兄弟,我们盯着他们干什么?不向黄知府下手了么?”
“哎!傻哥哥,你怎么这般的糊涂?黄知府你怕他跑得了么?看来这三个贼人,今夜不但去行窃,恐怕会伤害人命。”
墨明智一怔:“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看!他们行动了,我们快跟上去。”
墨明智一看,果然那三个人,在灯火熄灭后,已从楼阁上的窗口跃了出来,往东北方向而去。这三个人,轻功也算不错呵,一转眼便消失在茫茫的夜空里。尽管这三位所谓武林高手轻功极好,也逃脱不了墨明智的一对耳目。这三个贼人,别说只离墨明智才二十多丈远,就是再远,墨明智也能察觉他们去了哪里,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何况墨明智和小燕的轻功,更远远在他们之上,要追上他们,真是轻而易举。小燕不愿惊动了他们,只远远在后面盯踪他们而已。可是小燕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们跟踪这三个人之后,又有一条黑影从楼阁里跃了出来,往西北方向而去……
三个贼人不久便窜进一条大村庄,那黑衣瘦汉留在一个高处望风,其他两个贼人好像老马识途似的,便跳进了一所庄院,直向内院一处高楼扑去。
高楼里一盏油灯闪烁着,庄主正拥着他心爱的小妾在床上酣睡。蓦然间,只见蚊帐为人挑起,灯光之下,床前站着两个蒙面汉子,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刀架在他的颈上。蒙面的茄瓜脸汉子轻声低喝:“想活命的别乱叫乱动!”
庄主顿时吓得全身软了,面孔刷白,战战兢兢地说:“大、大、大王饶、饶、饶命。我、我、我不、不、不动。”
茄瓜脸汉子收了刀:“给我穿好衣服爬起来,注意,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这把刀可要喝人血了。”
“是,是。”
庄主手脚颤抖地抓起一件长衫披在身上,而他的小妾,早已在床上吓得缩成一团,面露恐惧之色。
茄瓜脸汉子说:“你想活命,老老实实将金银珠宝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大、大,大王,珠,珠、珠宝在,在、帐,帐、帐房里。”
茄瓜脸一笑:“不错,算你老实。我也知道你的珍宝收藏在帐房的夹墙中,只是找不到门儿,只好将你惊动了!快,带我们去。”
而燕子额汉子在灯下打量了床上的女人一眼,见这女人姿色甚美,肌肤如雪,不由淫心大动,他对同伴淫猥一笑:“老四,我怕这婆娘不老实,我留下看着她,说不定她身上还有些金银首饰,我劝劝她交出来。”
茄瓜脸已知其意,不由皱了皱眉,心想:二哥就是这个毛病,见不得好看的女人。他怕坏了大事,只好说:“二哥,那你快点,别误了我们的事。”
“老四,你放心,这事一会儿就完了。”
茄瓜脸只好用刀逼着庄主下楼而去。这燕子额贼人见他们一走,笑嘻嘻地说:“小娘子,别害怕,我跟你乐乐。”
女人大惊:“你,你,你要干什么?”
“呶,别出声,自有你的好处。”
燕子额一说完,将刀往床边一放,便跳上床来,正要解衣松裤。蓦然间,他感到一阵微风骤起,连忙回头一看,不知几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已立在床边,自己的利刀,已握在这孩子的手中。他不由一怔,愕然问:“你是谁?”
来人正是刁钻的小燕,她不怒也不恼,笑着说:“你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我是飞燕子呀!”
燕子额贼人顿时愕大了眼睛:“你就是飞燕子?”
“是呀!你不是冒充我的名来这里作案么?怎么干起这等事来的?你不怕坏了我的名声么?”
燕子额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双手如鹰爪,直取小燕。他这一动作,如兔起鹘落,快如电闪,想出其不意,即使不能取对手的性命,起码也抓碎了对手的琵琶骨,废了对手的武功。这贼人感到对手悄然而来,事前毫无动静,轻功可想而知。所以他一下便抖出这歹毒狠辣的一招,想制服对手。
小燕身形轻闪,顺势一刀劈下,满以为这贼子身形凌空,怎么也闪避不了,想不到这贼人居然能凌空一翻,避开了小燕这一刀。虽说是避开,但他已感到狼狈不堪了,眼露惊愕之色。他怎么也想不到小燕不但能闪开他凌厉的一招,而且还能回手反击。
小燕说:“你这淫贼,武功不坏,可是人却坏透了。本来我不想取你的性命,想不到你出手这么狠毒,我非要取你性命不可了。”
燕子额一声狞笑:“你想取我性命,恐怕没那么容易。”说时,他又是一个怪招,突然就地一滚,直取小燕的下盘。小燕一个灵猴百变动作,人已轻轻跃起,用西门剑法的一个招式——“长虹下垂”,刀变剑用,只见寒光山闪,—股鲜血喷出,燕子额背部已给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裂口。从腰际一直划到肩上,只差没划断肋骨。燕子额一声惨叫,声振夜空,痛得儿乎不能站立,正想夺窗而逃。小燕说:“淫贼,你还想跑吗?”说时,手一扬,一支无形梅花针,激射而出,一下插入贼人的小腿上。这贼人再也站不稳,倒了下来。
小燕说:“淫贼,你跑呀!你怎么不跑了?”说时,小燕想再加一刀,要了这贼人的命。蓦然间,从窗口掠进一个人影,喝声:“休伤我二哥性命。”跟着是刀光一闪。
小燕急忙跃开,定神一看,原来是望风的那个黑衣瘦汉闻声赶来了。小燕说:“是你来了!你怎么不在上面望风的?也赶来送死么?”
瘦汉听了感到愕异,同时也莫明其妙,因为小燕这句话的口吻,似乎是自己人,又不像自己人。不由瞪眼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受伤的燕子额咬着牙说:“老三,他就是飞燕子,你给我杀了他解恨。”
瘦汉一怔:“飞燕子!?”
小燕说:“是呀!奇怪么?想不到我们跑到一起来作案了!”
这时,外面人声嘈杂,火把通明,刚才受伤的燕子额一声惨叫,不但将这大院里的人惊醒,也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惊醒了。这个庄院的庄主,是村中的第一户大财主,平时不但养了一些闲汉,同时也聘请了两个武林中人为庄上的护院拳师。这两名护院拳师,已带了一批人赶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黑衣瘦汉本来不将这两名拳师看在眼里,论武功,他一个人就可以将这两名拳师打发掉。可是现在已惊动了全村的人,弄得不好,自己真面目便会暴露出来,而且老二又受了伤,万一给人捉了去,更坏了大事,何况眼前的飞燕子,虽然是个孩子,但他能刀伤老二,武功看来不弱,并不是三招两式就能战胜,要是给他缠住了,到时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他想到这里,对小燕说:“原来你就是飞燕子,久仰了!好,我们后会有期。”一说完,他突然抱起受伤的燕子额,身形一晃,人已从窗口跃出,一声呼哨,招呼茄瓜脸撤离。
小燕全神戒备,以为这黑衣瘦汉要突然向自己出手。因为她看出,这黑衣瘦汉的武功,比淫贼更好,轻功也极俊,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没想到这瘦汉突然跑了。但她不能不暗赞这瘦汉的确是位高手,身轻如燕,抱着一个人,仍能抖展出这么好的轻功来,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在床上极度惊慌害怕的女人,见两个贼人走了,才惊魂方定,她从床上跳下来向小燕叩头谢恩。小燕见她光脱脱的一丝不挂,尽管白己是个女孩子,见了也感到害羞,不由说道:“咦呀!你怎么不穿衣服的?丑死人了!你快去穿衣服吧。”
这女人这时才感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虽然对方是个孩子,但也一时感到羞愧无颜,慌忙跑去穿衣服。墨明智这时在窗口叫她:“兄弟,你怎么还不走的?快走吧。”
“咦!你看着的那个贼人呢?”
“跑啦!”
“嗨!你怎么让他跑掉的?”
“他跑出去,我见外面有人,便没有跟着他,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跑掉。我不放心你,所以跑来这里看你了。”
“你不会用密音入耳的办法叫我么?怎么却跑来这里的。”
墨明智愕然:“什么密音入耳的办法!?”
“哎!你以前没学过?”
“没有呀。”
小燕心想:我这傻哥哥,空有一身浑厚无比的内劲,连这也没学过。不行,我以后得教会他,不然,在人面前说什么心里话多不便。小燕正想说:好吧,我们走吧。却听到有人蹬蹬地上楼来了,跟着是庄主的声音:“杏花,杏花,你怎样了?”
原来庄主的小妾叫杏花,模样二十岁上下,这时,她已穿好了衣服,连忙答道:“老爷,我没事。”她见小燕想走,连忙喊道:“小恩公,别走呀,你救贱妾的大恩还没报呵!”
庄主推门进来了,一见墨明智,既惊讶又高兴:“小恩公,原来你在这里,我还打发人四处去找你。”
原来在贼人窜进这座楼时,小燕秘墨明智避过高处望风的黑衣瘦汉,不声不响地伏在楼阁外面屋橱下的横梁上,然后由小燕盯视淫贼,墨明智便去跟踪茄瓜脸贼人,他见茄瓜脸逼着庄主打开夹墙暗门,取出珠宝箱时,正考虑自己是否出面,不让贼人拿走珠宝。一下听到那边楼阁上淫贼一声惨叫声传来,茄瓜脸一怔,顿时面露杀机说:“好!你们伤了我的人,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墨明智眼见茄瓜脸要下手杀害庄主,一急,身形如电般闪了出来。茄瓜脸还来不及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手中的刀已叫人夺去了。定神一看,自己面前站着一位少年。这少年好像是凭空出现似的。他惊骇地问:“你,你,你是谁?”
墨明智并不回答他,问:“你拿了人家的珠宝,怎么还要杀人的?”
茄瓜脸实在想不通自己手上的刀怎么给他夺去的,看来这恐怕是一时的意外,偶然碰巧罢了。所以他听墨明智这么一问,勃然大怒:“你敢管老子的事?嫌命长了?”
“可是你不能杀人呀!”
茄瓜脸再不答话,呼地一拳,砰的一声,力度刚猛,击在墨明智的胸口上。墨明智没有与人交手的经验,也想不到这贼人在说话间突然出手,竟不知闪避,胸口重重挨了一拳,跟着是“咯嚓”一声,茄瓜脸的手腕骨断了,人也向后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重重地摔在地下,痛得他冷汗直冒。这时他才面露骇然之色,对墨明智的武功简直是不可思议。同时他听到了黑衣瘦汉招呼他撤离的哨声。幸而他武功不弱,咬着牙忍着痛,急展轻功越窗而逃。可是他一到外面,使给两名护院拳师拦截,终因手骨断折,寡不敌众,给护院拳师捉住。
墨明智见贼人逃亡,也不去追赶,惦记着小燕,对呆若木鸡的庄主说:“好啦,没事啦,你好好收起珠宝,我走了。”
庄主这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想向墨明智谢恩,谁知一转眼,墨明智不见了。他急忙藏好珠宝箱,关上夹墙暗门,担心自己的爱妾不知是生是死,跑上楼阁,不料又看见了墨明智……
杏花以为庄主说的是小燕,有点惊讶:“老爷,你怎知小恩公救了贱妾的?”
庄主愕然:“什么!?他也救了你?小恩公也在帐房里救了我呵!”
最后他们才明白各人所说的小恩公不同。
庄主和杏花极力恳求墨明智和小燕留下来,以报答他们的救命大恩。小燕心里想想也感到好笑,本来他们想从贼人们手中将这庄主的珠宝金银夺过来,好惩罚这三个冒充自己的贼子,让他们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想到却无意中救了庄主夫妇,成了他们的小恩公。小燕说:“好啦,你们也不用感谢我们,我们也不会留下来的。”她拉了墨明智的手,“傻哥哥,我们走吧。”话音刚落,人已闪出窗外,转眼便不见了。
小燕他们离开村子,望望天色,知道天快亮了,这时若要赶回原来隐蔽的地方,恐怕来不及了,万一在路上碰上了眼明手快的差人,就会引起广场麻烦。小燕便说:“傻哥哥,我们别回去了,不如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睡一天,到夜里我们再出来活动好不好?”
“兄弟,我们找个什么地方好呢?”
“嗨!马平四周这么多石山,怕找不到地方的?你看,前面不远就是朱雀山,我们到朱雀山找个岩洞睡吧,同时我教会你密音入耳之功好不好?”
墨明智两次听到小燕说过密音入耳之功,就是不明白是一种什么功夫,问:“兄弟,密音入耳是一门什么功夫?”
“是一门上乘的武功,没有深厚的内力,还不能学哩。”
“上乘武功?我能学吗?”
“我都能学了,你怎么不能学的?”
“兄弟,它有什么好处?”
“哎!它的好处可多呢!傻哥哥,你要是跟人说话,又不想使他身边的人听到,只有用密音入耳的功夫了。”
“哦!?他身边的人听不到?”
“当然听不到啦!要不,怎么叫密音入耳功夫?”
“真的!?”墨明智半信半疑地问。
“嗨!你还不相信哪!等会我说给你听听,你便知道了。”
说着,他们已登上了朱雀山。这时天刚发白,大地仍是朦胧—片。他们很快在朱雀山上找到了一个小小岩洞,便背靠石壁坐下来,小燕说:“傻哥哥,我教你啦,你要留心记住,别走神了。”
“兄弟,你教吧,我留神听就是。”
于是小燕便教他如何凝神聚气,然后如何运气。将心中所要说的话如何用内劲输送出来,嘴唇如何运功等等要诀。墨明智默默记在心中,练了一个时辰,墨明智居然练成功了。小燕几乎不相信地问:“傻哥哥,你真的学会了?没骗我?”
“兄弟,我真的学会了。”
“好,我到十丈远的地方去,我先用密音入耳之功问你,然后你用密音入耳之功回答我,好不好?”
“兄弟,其实你不用密音入耳之功,你在那边说话,我一样也听得见。”
“嗨!这不同啦,你听得见,在我身边的人,也一样听得见。”
“那么说,你说话时,你身边的人也听不见么?”
“当然听不见啦!要不,学这密音入耳之功干什么?”
“好吧,兄弟,我们试试。”
小燕便跑了出去,不久,墨明智耳中响起了一阵似蚊蚋般的轻轻的声音:“傻哥哥,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墨明智一听,不禁惊讶万分,这种蚊蚋似的声音,他第—次是在自己家门口听到的。当时他惊讶不已,以为是神仙跟自己说话,原来是刘爷爷用密音入耳之功,在柴草堆里跟自己说话哩。
小燕在那边不见墨明智回话,不由急了:“傻哥哥,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你怎么不回话的?”
墨明智慌忙定下神来,用密音入耳之功回答:“兄弟,我听到了!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傻哥哥,我听到啦!”
墨明智的声音进入小燕耳中,虽然音细如蚊蚋之声,但字字清楚。小燕惊喜异常,看来我这傻哥哥浑身奇厚的真气,可以与我爷爷相比了!小燕奔进岩洞,说:“傻哥哥,你学这门功好快呵!”
“兄弟,这都是你耐心教我的,不然,我学不了这么快。”
“好啦!今后我们在人前说话就方便啦!”
这么一来,墨明智又学到一门上乘的武功。墨明智说:“兄弟,你昨晚一夜没睡,刚才又那么花心血教我,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小燕的确也感到有些疲倦了,说:“我真要睡一下了,傻哥哥,你不睡?”
“我坐下休息就行了。兄弟,你睡吧,我坐在洞口给你看守着。”
小燕知道墨明智的内劲奇厚,只要坐下调息一会就行,可以不用睡,有他给自己守在洞口,自己更可以放心睡了。便说:“傻哥哥,那我睡啦,你别来打扰我。”
“兄弟,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果然小燕躺下不久,便沉睡了过去。
再说黑衣瘦汉抱了受伤的燕子额飞离村庄,窜进一片树林中,一边给燕子额包扎伤口,一边等候茄瓜脸。燕子额说:“老三,我左小腿的阴陵泉穴中了那小贼的暗器,整条腿不能动,你快看看是什么暗器。”
黑衣瘦汉一怔:“怎么不能动的?莫不是这暗器上喂了毒?那就麻烦了。”黑衣瘦汉知道,凡是在暗器上喂了毒的,一般来说,其他人不能化解,只有想办法问对方要解药了。
燕子额一听,也慌了,说:“你快看看,真的有毒,只有向那小贼讨解药了。”
黑衣瘦汉急忙打亮了火熠子一看,是一口小小的银针,直插在燕子额的阴陵泉穴位上,只露出一分左右的针顶,而伤口四周却没呈现黑紫中毒的征兆。他用手将针拔出来,在火光下细看,一颗心放了下来,说:“二哥,幸而这针没有毒,但却不能不佩服这小贼认穴之准,不知他是哪一条线上的人物。”
要是在五十多年前,武林人士一看见这口针,莫不变色,因为这是碧云峰翠女侠的独门暗器——无形梅花针。翠女侠逝世后,只有小魔女会用,而小魔女的西门剑法,几乎是打尽天下无敌手了,根本不用这门暗器。听以无形梅花针五十年来没再出现,渐渐为人忘却,更没人提起。黑衣瘦汉不知道这针的来历,以为这不过是江湖上的一般暗器,没去看重它,因此,他们便一步步朝死亡的道路走下去。
他们在林子里又等了一会,黑衣瘦汉不由疑惑起来,“怎么老四还不来的?难道他失手了么?”
燕子额说:“不会,老四为人一向精细,看来他已取到了曹财主的珍宝,先回去了。老三,我们走吧,别等他了。”
黑衣瘦汉看看星斗,感到再不赶回城里,恐怕天色一亮,让人看见,就费手脚了。说:“好,我们走吧。”他扶起燕子额,两人抖展轻功,不久,就回到了知府衙门内的楼阁中。黄知府早已是等得不耐烦了,见他们回来,微愠道:“怎么?你们现在才回来的?”再一看,不见老四茄瓜脸,问:“老四呢?他没有回来?”
黑衣瘦汉一怔:“什么!?老四没先回来?”
“他不是与你们在一起么?”
“糟了!看来老四恐怕失手了。”
黄知府脸色突变:“失手!?你们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人物?曹财主的两名护院,武功平庸,根本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怎么失手的?”
燕子额说:“大哥,我们碰上了真正的飞燕子,要不是老三,我几乎连命也丢了。”
黄知府又是一怔:“飞燕子?他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不过是个孩子,十三四岁,生得面目清秀,他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那财主的贴身小厮和娈童哩。可是身手快极了。”
黄知府更是惊讶:“一个孩子?他武功极好么?”
黑衣瘦汉说:“大哥!我虽然没与他交手,看他行动,不但轻功在我们兄弟之上,而且认穴很准。二哥中了他的暗器,几乎丧身在他的刀下。”
“你们说说,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瘦汉和燕子额将事情经过一说,最后问:“大哥,要是老四真的失手了,怎么办?”
黄知府的面色更是阴沉下来,半晌后说:“要是老四真的失手,我们只好随机应变了。你们先去休息,一切的事,愚兄自会料理,你们放心好了。”
黄知府打发他们走后,自己一个人在苦思对策。天色大亮后,便有家人上来禀报,说师爷在外面求见。黄知府“唔”了一声:“你叫师爷在内厅等侯,我马上就来。”又与这家人耳语了一会。
“是!老爷。小人知道该怎么办。”
黄知府到内厅见师爷,师爷忙说:“大人,飞燕子昨夜又做了两单大案:一处在六都出余家庄;一处是城北郊处的曹家庄,两处都有人命案。”
其实师爷就是不说,黄知府已知道了。因为六都余家庄的案子,就是他自己干的,而曹家庄的案子,也是他所派的三个人干的,但却不知道曹家庄也出了人命案,心里微微一怔:难道是老四死了?他“唔”了一声:“师爷,你说下去,死了什么人?”
“余家庄死的是余庄主夫妇,而曹家庄死的是两位家丁,同时飞贼飞燕子也给曹庄主两名护院捉到了。”
黄知府一怔,急问:“人呢?在哪里?”
“在曹家庄,韦捕快已亲自带人去曹家庄,准备将飞贼飞燕子押解回来。”
“哦!?韦捕快去了多久?”
“刚刚去,所以晚生赶来禀报大人。”
“好!”黄知府立刻吩咐身边那泣家人,“你马上飞马赶去曹家庄,叫韦捕快将飞贼先押去曹家祠堂里,本府要亲自带人前去审问飞贼。”
“是!老爷。”
这家人立刻飞马赶去曹家庄了。
师爷有点愕然:“大人要亲自去?”
“师爷,你没想到,昨夜一连发生两处案件,看来飞燕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要是韦捕快押解飞燕子回来,半路上给贼人的同伙劫去了怎么办?”
“大人真是高见和英明。”
“师爷,你也准备一下,跟本府前去曹家庄。”
“是!大人。晚生立刻命人给六人备轿。”
师爷一走,黄知府立刻又将黑衣瘦汉找了来,耳语一阵,黑衣瘦汉大喜:“大哥,你真是好妙计,小弟佩服了。”
黄知府一笑:“你快去准备。愚兄没有这份本事,怎敢来这里做知府?”
这位黄知府和黑衣瘦汉等人,就是黑道上的人物,是活跃在湘黔边界上的悍匪。黄知府不但武功在众匪之上,人也生得俊气潇洒,识文墨,更富于心计。他十八九岁,就出来闯道了。在湘黔边界上,一连干了几件轰动江湖的大案,为黑道人物称为“玉面郎君”。年纪虽轻,却被燕子额、茄瓜脸、黑衣瘦汉尊为大阿哥。十年前,玉面郎君这伙悍匪在干了一半大案后,便销声匿迹,再也不复在江湖出现。谁也想不到这伙打家劫寨、杀人放火的悍匪,变成了走帮的商队,出现在桂北的山道上。同时玉面郎君与融县第一财主费家结成了亲戚。正所谓“财可通天”,玉面郎君将打劫得来的金银珠宝,通过大舅子,买通官府,摇身一变,成了柳州府的黄知府。两年前,在他去柳州上任的途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劫走了平乐府的漕银,成为了轰动广西的大案。谁会想得到堂堂一任知府,会是劫漕银的大盗?两府再精明的捕快,怎么也不会疑心到他的身上,所以至今也无法破案。却害得平乐府知府不但丢了乌纱,更倾家荡产赔出了五万两白银。
叫—伙大盗来管理柳州一府,这才是越管越糊涂。不错,玉面郎君上任的头一年,做了一些“好事”,狠狠惩治了—些小偷小摸,也扫平了一些小股的土匪,但苛捐杂税,比任何一任知府都多得多。正所谓“一任地方官,十万白花银”。这两年来,玉面郎君所刮得来的金银,又何止十万两?可是他仍然贼性不改,趁飞燕子的出现,更加紧抢劫,计划将所有的劫案,全部都推到飞燕子的身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碰到的对手竟是如此厉害,第一夜行动便失手了。
再说玉面郎君带着黑衣瘦汉等一批人,鸣锣开道往曹家庄而来。他不去曹家大院,却先往曹家祠堂,而韦捕快和村中父老,早已在柯堂大门口恭候了。黄知府一下轿,先叫众人回避,将韦捕快叫进来,劈头一句就问韦捕快:“抓到的人现在哪里?”
“押在一间空房里,前后都派了人看守。”
“哦!?他说了什么?”
“大人,这飞贼什么也没有说。”
玉面朗君暗暗点头:“好!你将他带来见我。”
“是!大人。”
韦捕快立刻命人将茄瓜脸带了来,黄知府一看,故作愕然:“怎么?是你!?”
韦捕快奇异:“大人,你认识这飞贼?”
黄知府脸一沉:“什么飞贼?快给我将人放了!”
韦捕快一怔:“什么!?放了?”
“韦捕头,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什么人?”
“他是本府派出的密探,前来追踪飞贼飞燕子的下落,怎么反面将他捉了起来?快给我放了!”
黑衣瘦汉早已上前松了茄瓜脸身上捆绑的绳索。韦捕快感到茫然,不知是怎么回事。黄知府故意问茄瓜脸:“我叫你追踪飞燕子的下落,你怎么反给人捉了,这是怎么回事?”
茄瓜脸苦着脸说:“大人,卑职昨夜追踪飞燕子的下落,一直盯踪到了这里,想不到这里的人反而将卑职当成了飞贼。”
“哦!?那飞贼呢?”
“给曹庄主放跑了!”
“曹庄主怎么会放走飞贼的?”
“大人,曹庄主和飞贼原来是一路人。”
这一段对话,早已是准备好了的,也就是黄知府为什么先打发家人飞马前来的原故。而韦捕快在旁听了却大为愕然和惊讶,连跟来的师爷也大为愕异,简直不相信眼前的变化。黄知府朝韦捕快说:“快传曹庄主前来见我。”
曹庄主给带来了。黄知府冷冷地问:“曹庄主,昨夜是怎么回事?”
曹庄主一一将昨夜的情景说了出来。黄知府听了一声冷笑:“曹庄主,这一篇说话真编得天衣无缝。本府问你,救你的所谓小恩公现在哪里?本府想见见他们。”
“他们走了。”
“是吗?你怎么连救你的小恩公也不留下来报答的?”
“大人,他们来往如飞,小人没办法能留下他们。”
“曹庄主,你这一番谎话真是说得不错,不过始终露出了马脚。这两个所谓的小恩公,的确是来无踪、去无影,不然,他们怎么能一连两夜,干下了几件大案的?”
曹庄主茫然和惊恐:“大人,我……”
黄知府一声怒喝:“曹庄主,你在本府面前,竟敢花言乱语,什么小恩公,他们就是飞贼飞燕子,你就是他们的窝主。”
曹庄主一是愕然,二是大惊,连忙跪下说:“大人,小人冤枉。”
“你以为本府冤枉了你么?”黄知府对韦捕快和黑衣瘦汉说,“你们带人前去曹家大院搜查,看看有没有赃物。”
韦捕快和黑衣瘦汉立刻带人前去曹家大院分头搜查,这群差人如狼似虎,将曹家大院闹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走。有的公差,甚至将曹家一些值钱的东西也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搜查的结果,韦捕头从杏花房中的床底下搜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而黑衣瘦汉却从庄主的帐房中搜山了一个布包,打开来看,尽是些金银珠宝和妇女的珍贵首饰,首饰上有六都余家的标记,也正是昨夜六都余家庄失去的珠宝金银。明眼人一看,这是那位先来的家人和黑衣瘦汉做下的手脚,只是韦捕快却蒙在鼓里。这位自认为精明、机敏的捕快,还以为自己在这次搜查中立了一功,却不知碰上比他更富于心计的大盗玉面郎君,将他玩弄于掌上。当这些赃物带到曹家祠堂时,黄知府问曹庄主:“这些首饰珠宝,是不是你家之物?”
曹庄主只能说:“不是!”
黄知府“哼”了一声,问师爷:“你与余庄主颇熟,你看看这是不是余家之物?”
师爷一看便说:“大人,这的确是余家之物,也是余家报来失窃的一部分。”
“好!你马上派人到余家庄,叫他们前来认领。”
“是!大人。晚生马上打发人去。”
黄知府为了救茄瓜脸,忍痛地将自己昨夜辛辛苦苦盗来的金银珠宝吐出了一大部分。他厉声问曹庄主:“大胆刁民,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这真是贼咬一口,比蛇还毒三分,何况这次是贼人有意栽赃,曹庄主就是浑身是口也难分辩了。曹家村庄的一些父老,更是惊愕不能出声。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九幽小怪 上回说到,人们怎么也想不到在村中有名望的庄主,竟然是飞贼的窝主。甚至连曹庄主也疑惑了,难道昨夜的小恩公,就是飞贼飞燕子么?原来他们不是来救自己,却把赃物藏放在自己的家中。他只能人叫冤枉。
黄知府说:“你还想狡辩么?来人,将曹庄主押起来,送到衙门去,把曹家大院封了,所有曹家大院的人都赶出来,派人看守,等本府上报布政司后再行处理。”
韦捕快和师爷等人连声应是,立刻叫人将曹庄主绑起来,押送到城里去。
黑衣瘦汉在搜查曹庄主的帐房时,明知帐房里有道夹墙,里面藏有价值万金的珠宝金银,却动也不去动。原来他和玉面郎君早有打算,准备在封房后,趁大院里没一个人,今夜里再来盗去。这样,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一下将曹家所有的财富据为已有,不然,就是没收到官府,也不是自己的。而韦捕快,更不知曹家有这么一道夹墙。这就是玉面郎君黄知府一箭双雕的恶毒之计,既救了茄瓜脸,又掠夺了曹家一笔大财富,更置曹庄主于死地,想翻案也翻不了。黄知府见大功告成,使勒令韦捕快迅速将那两个飞贼迫捕归案,然后便打道回府了。
当黄知府在曹家祠堂审案时,村子里出现了两个外路的陌生人,一个是鹑衣百结的老叫化,一个却是走乡串村的货郎。老叫化坐在祠堂对面的大树底下向人讨钱。而货郎却挤到祠堂门口的人群里,好奇地向人打听村中发生了什么事。
精明老练的韦捕快,也注意到这两个突然而来的人,但他一来已从茄瓜脸和黄知府的口中,知道了飞贼飞燕子的年龄和身形,是两个武功极好的孩子;二来他有要事在身,随时听候知府大人的调遣,无暇去盘问他们。
知府走后,韦捕快一看,那老叫化不知几时已离开,而货郎也快走出村口了。韦捕快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喝声:“那货郎,给我停下来。”
货郎闻声而停,回头一看,见是韦捕快喝自己,便放下担子,问:“大人,你叫我吗?”
韦捕快双目如电,上下打量着货郎,含笑问:“你怎么不做买卖了?就走?”
货郎也是一笑:“这村子出了大案,看来没人想买我的货,我只好转到别处了。”
“哦!?你既然知道这里发生大案,怎么还要跑来的?”
“小人进村子时,并不知道,还以为这村子办什么喜事哩!大人,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怀疑小人?”
“哼!我看你不是来做买卖的。”
“哦!?小人不做买卖做什么?”
这时,四、五个差人早已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喝道:“好大胆出卖货郎,你敢这么回我们捕头的话么?”
货郎没有半点惊恐,反而问:“哦!?我不这样回答又怎样回答?”
韦捕快见货郎没半点惊慌,不由更起疑心。因为—般人见了官府中的人,就是没事,脸上也会露出惊恐之色,哪有象这人这么镇定自若?暗想:难道这人跑惯了江湖,身怀武功?还是背后有来头?说他是飞燕子的同伙吗?却又没有半点作贼心虚的样子,哼!不管他是什么人,我要是问不出他的来历和来意,便不叫铁腕神捕了。喝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货郎愕异:“我不是货郎吗?又是什么人了?”
“我看你不是飞燕子,也是他的同伙。”
货郎一怔,跟着笑了起来:“公门中人传扬的铁腕神捕,我看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只是一个蹩脚货而已。”
韦捕快大怒:“你敢侮辱我?”
“韦捕头,我没有侮辱你,是你自己在侮辱自己。”
那几个差人喝喊起来,有的说:“捕头,先将他拉到衙门关起来再说。”
货郎说:“你们凭什么要拉我?捉奸捉双,捉贼捉赃。你们可以在曹庄主家中栽些赃物,将曹庄主拉走了。可我,你们搜到了什么赃物?诬良为盗,身为公门中人,知法犯法,你们不怕犯王法么?”
韦捕快没有动怒,他手下的几个公差动怒了:“你这样顶撞我们捕头,便是犯法,我们怎么不敢拉你?”
货郎叹息地摇摇头:“怪不得柳州有人说,官府如狼,差役如虎。怪不得柳州枉死了不少的平民百姓。”
韦捕快听了不禁心头凛然,感到这不是一般的货郎,显然是大有来头。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一些公差忍不住了,扑上去就要抓这货郎。谁知这货郎手不举,脚不动,身形微微一抖,就将这几个差人震飞了出去,一个个跌得四脚朝天。韦捕快见了更是心头一怔,这是沾衣十八滚的上乘武功,显然这货郎是一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便说:“原来阁下是位高手,我韦某人看走眼了。”
货郎一笑:“我要是没有这一点薄艺在身,怎敢一个人在江湖上跑买卖的?要不,我十担针线也早已给人抢去,我全家人不就要喝西北风么?”
韦捕快冷笑一下:“阁下有这么一身绝技,何用做这小买卖!”
“不敢,我不会偷不会抢,更不敢敲榨勒索。一向奉公守法,不做这小买卖,又怎样谋生?”
韦捕快将鞭一抖:“好!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
“我看,韦捕头还是别动手的好。”
“哼!你不但侮辱了我,还敢辱骂知府大人。我要是不捉你,有何面目在公门中混下去?”
“我几时辱骂了知府大人的?”
“你说我们可以在曹家栽脏,这不是……”
“韦捕头,你也在公门中混事多年,—向办事精明,你难道没看出这事有些蹊跷么?”
货郎这一问,顿时挑起了韦捕头心中的一些疑惑,但仍问:“有什么蹊跷的?”
“曹庄主的为人,我不清楚,想韦捕头比我更清楚。我想,要是曹庄主真是飞燕子的窝主,他能将那些赃物收藏在连小孩子也能找到的地方么?他将赃物随便收藏在村外的任何地方不更好?”
韦捕快冷笑一下:“飞贼飞燕子在密探的追踪下,已来不及收藏了。”
“不对吧?那所谓的密探已给曹庄主的人捉住,直到韦捕头赶来,这一段时间,足够曹庄主毁灭赃物有余。他就算舍不得毁掉,也可以叫飞燕子带到别的地方。再说,他将密探杀掉灭口不更好?何必要派人去官府报案?报了案,又不藏好赃物,恐怕这世上没有这蠢得可笑的窝主吧?”
韦捕快不出声了。
货郎又说:“韦捕头,你还可以到六都余家庄查访一下,余家庄的案是几时发生的?作案的人是谁?而曹家庄的事又是几时发生的。据我所知,六都余家庄的案是在昨夜丑时发生,而曹家庄的事,发生在子时。余案在后,曹案在前,就算飞燕子是神仙,也不可能将余家的赃物移到曹家来。这一大破绽,你不感到蹊跷么?”
韦捕快一听,更是大为愕异:“真的?阁下昨夜……”
“我昨夜正好在余家庄村子里的一家农户投宿,韦捕头不相信,尽可以亲自到余家庄查访一下。”
“阁下是——”
货郎看了那几位公差—眼,说:“韦捕头,这里恐怕说话不方便,我们到那边去。”
韦捕快疑惑地跟随货郎走到一边,货郎亮了—下身上藏着的金牌,一笑说:“我跟捕头,同是这条道上的人。”
韦捕快不由一怔,蓦然想起一个人来,问:“布政司处有位千里追风手——”
“那是贱号。”
原来这位货郎,是广西布政司处有名的千里追风手司徒空捕快。司徒空在公门中几乎是个神秘的人物,武功极高,神出鬼没,没人知晓,一向独自一人出来办案。韦捕快久闻其名,只恨无缘相见。现在一听,真是又惊又喜,慌忙施礼说:“原来是司徒大人,在下失敬了。”
虽然大家都是官府的捕快,但品位不同,往往布政司的捕头,品位与地方的知府一样,有的比知府的品位还高,所以韦捕快口称大人。司徒空忙还礼说:“不敢,不敢。刚才得罪,望韦捕头莫怪。”
“大人言重了!请问,大人也是为这案子而来的么?”
司徒空摇摇头:“我是为其他案子面来,望韦捕头代为守密,千万别让他人知道。”
“在下怎敢泄露大人行踪的?要是大人有用得在下效劳之处,大人只管吩咐好了。”
“好,好,以后我有事,就多多请韦捕头帮忙。”跟着司徒空又叮嘱了韦捕快几句,两人便双双走回原来的地方。司徒空问:“韦捕头,你还有什么话妥盘问我的?没有,我可要去做买卖啦!”
“好吧,你走吧。”
司徒空便挑起货郎担而去。几个差人感到愕异,问:“捕头,这货郎是什么人?”
“我盘问过了,这是位江湖上的奇人,正派人士,不是黑道上的人物,以后你们见了他,就不用去理他了。不然,你们是自讨苦吃。”
一位差人说:“他武功那么好,谁还敢去招惹他的?只求他不找我们的麻烦就好了。”
韦捕快一笑:“你们否找他,他自然就不会找你们的麻烦,好啦!我们到六都的余家庄看看。”
在黄知府审问曹庄主时,老叫化便离开了曹家庄,闪身到了村外。这老叫化不是别人,却是独行侠丐莫长老。他不象千里追风手司徒空在人群中打听,而象一个打坐的老僧,坐在大树下面,凭自己深厚的内劲,凝神静听人们的谈话和祠堂里面黄知府的审问,以及韦捕快和黑衣瘦汉的行动。当黄知府快要打道回府时,他已知道曹家庄昨夜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和事件的结果,便来到郊野,心想:这两个小家伙在曹家庄闹了事,跑去哪里呢?他放眼四望,只见远处是孤零零的朱雀山。这朱雀山是马平城北面一座突兀的孤峰,山上树木稀疏,山下是一片旷野,由于朱雀山没有什么奇岩异洞,山上更没有庙宇,是马平群山中最荒凉的一座孤峰,没人去注意它。
莫长老暗想:这两个小家伙昨夜里没赶回去,这附近没处可藏身,想必是上了这朱雀山了,我何不上去看看?
莫长老还没有走近朱雀山,墨明智便发现他了,对小燕说:“兄弟,莫长老来了。”
小燕早已睡醒,正考虑去哪里找吃的,一听说莫长老来了,心里奇怪:这老叫化真是精灵,怎么知道我们在朱雀山的?她到洞口一看,莫长老已来到了山脚下,举目往山上打量。
小燕想再试试墨明智的密音入耳之功,便说:“俊哥哥,你快用密音入耳之功跟老叫化说话,看看他听不听得到。”
“兄弟,他听到了不奇怪吗?”
墨明智以心度心,因为自己初时听到了密音入耳的声音时,非常的惊奇,以为是神仙跟自己说话哩,他以为莫长老也会这样。
“噢!他有什么奇怪的?”
“他听到声音没看见人,会不会吓着他?”
“傻哥哥,老叫化会这门功夫时,恐怕我们还没有出世哩!你别傻里傻气了,快说吧!”
墨明智只好用密音入耳功与莫长老说话,他一下便看见莫长老面露惊讶之色。因为莫长老从墨明智的密音入耳之功力,便听出了墨明智与众不同的深厚雄浑的少有内劲,立刻用密音入耳之功回答。
小燕问:“傻哥哥,老叫化回答了吗?”
“回答了。”
“他说什么的?”
“他问我在哪里?”
小燕也用密音入耳之功说:“老叫化,我们在半山的一个小岩洞中哪!”
小燕话音刚落,莫长老—抖轻功,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说:“好呀!你们这两个小怪,昨夜里没回来,叫老叫化担心了一夜,以为你们出了事哩,想不到你们跑到这里来了。你们是不是在这里寻宝?寻到了什么宝贝?让老叫化看看。”
小燕笑起来:“老叫化,你别拿我们来开玩笑了!”
墨明智却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还问。我听人纷纷传说,飞贼飞燕子在曹家庄给人捉到了,我老叫化心里不着凉么?谁知跑来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反而看见了……”
小燕说:“老叫化,你先别说,你这叫化袋里有没有什么可吃的,我肚子可饿了。”
“嗨!只有叫化向人讨吃,哪有人向叫化讨吃的?你们这是向叫化碗里抓饭吃啦!”
“老叫化,你别瞒我啦!我知道你叫化袋子里准有好吃的,我闻到啦!”
老叫化叹了一声:“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我辛辛苦苦在城里讨了十多个糖包子和两副鸡骨头,舍不得吃,准备到了夜里下酒用,又叫你闻到了。”
“老叫化,你拿不拿出来?要不,我动手抢哪!”
“好,好,我拿,我拿。你千万则将老叫化的讨米袋抢烂了。”
莫长老果然从袋子里拿出一包糖包子,打开一看,真的有十二,三个。小燕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就抓了两个包子吃。等到老叫化从袋子里掏出两副鸡骨头后,墨明智眼也睁大了,这哪里是什么鸡骨头?却是两只肥肥的油鸡,香昧扑鼻。他惊奇了:“老哥哥,你怎么讨了这么好吃的?那人也真大方。”
小燕“扑嗤”地笑了起来:“傻哥哥,你别听老叫化说的,他还用得着去讨么?不是好吃的?他才不去拿哩!”
“这不是讨来的?”
“讨什么?我断奶奶说,他连皇帝御厨里好吃的菜,连碟也端了去哩!”
“噢噢,小刁钻,你快吃鸡吧,别连老叫化的底子也翻了出来。”老叫化撕下一只鸡腿,塞到了小燕的口里。
小燕吃吃地笑起来:“怪不得有人说,鸡腿子打人牙齿软。好,老叫化,我不说啦!”她又对墨明智说,“傻哥哥,你快吃呀!等一会,你真的只有鸥骨头吃了。”
莫长老撕下另一只鸡腿给墨明智:“小兄弟,你也吃,别说老叫化偏心就行了。”
墨明智笑了笑,接过鸡腿说:“老哥哥,谢谢你。你不吃么?”
莫长老拿起了另一只完整的鸡说:“我也吃。老叫化吃这只小的,你们两个吃这只大的,这够公平合理了吧?”
小燕笑道:“傻哥哥,你以为他不吃么?他才不会吃亏哪!”
莫长老一边吃着,—边解下了酒葫芦,一口鸡肉一口酒,吃得好不痛快。小燕侧头问:“老叫化,你这酒是什么酒?好饮吗?”
“好饮,好饮,你要不要喝一口?”
“有茅台酒那么好饮么?”
“哎!茅台酒是酒中的上品,老叫化这酒虽然不算上品,桂林三花,也还不错。”
“老叫化,我们连茅台酒也不想饮,饮你的桂林三花干什么?我们才不饮哩。”
“哦!?那你们要饮什么酒?花雕?状元红?还是山西的竹叶青?”
“我什么酒也不饮,只饮甜酒。”
莫长老笑起来:“你这小丫——”
小燕一瞪眼:“你说什么?”
莫长老会意一笑:“我说你是小滑头呀!?”
小燕也笑了:“谁是小滑头的?我看你才是个老滑头!”
“好,好,我是老滑头,我看你根本就不会饮酒。会饮酒的人,根本就不去碰甜酒。”
吃完了,小燕问莫长老:“老叫化,你刚才说反而看见什么的了?”
莫长老一时愕然:“我几时说过看见什么的了?”
“哎!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说你跑去曹家庄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反而看见了……你不是这么说吗?”
莫长老这才想起来,忙说:“对,对,我反而看见了知府大人演出了一幕好戏。”
不但是墨明智,连小燕也奇怪了:“演戏?那个黄什么知府会演戏吗?”
“他怎么不会演戏的?他演得妙极了!”
墨明智问:“真的!?他演得好看?”
“好看,好看,令人意想不到。”
小燕叫起来:“老叫化,你别跟我们尽打哈哈的,就算黄知府会演戏,也不会跑去曹家庄演戏的。”
“他就是特意跑去曹家庄演这幕戏的。”
墨明智疑惑地问:“他演的什么戏?”
“偷龙转凤戏,不,不,不对,叫,叫,叫以假换真戏罢。”
小燕问:“老叫化,你别胡扯,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戏名的。”
“怎么没有,是知府大人自编自演,他将自称飞贼的人放了,却将曹庄主当飞贼抓了起来,这不是以假换真么?”
墨明智一怔:“他怎么将曹庄主抓起来的?”
“因为黄知府是块吃人地皮嘛!他不但想吃曹庄主,更想吃掉曹家白花花的银子,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幕戏。这才是怪事年年有,柳州的怪事就特别多。”
小燕说:“老叫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慢着,我先问你们,昨夜你们有没有去六都的余家庄下手?”
“没有呀!”
“唔,这么说,这块吃人地皮,终于忍不住,跑出来活动了。我老叫化‘引蛇出洞’的办法,总算将这块吃人地皮引出洞来了。”
墨明智听了,感到莫明其妙,小燕却叫起来:“老叫化,你快说他怎么会将曹庄主当飞贼抓了起来的!”
于是,莫长老将自己在曹家庄看到和听到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墨明智听了后,更是呆若木鸡,怔怔地望着莫长老,他那天真无邪、幼稚纯洁的心灵,可以说是第一次染上了不同的色彩,第一次感到人世间的险恶,人心的奸诈。怪不得刘爷爷时时骂自己心地太好了,不知人心的险恶。暗想:要是自己碰上了黄知府这样可怕的人,自己给他吃了,还莫明其妙哩。但他那天真纯洁得如一张白纸的心灵,实在想不通一个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怎么还要跑去做贼的?
小燕听了却恼怒异常,说:“老叫化,你既然知道他是这么—个人,用心险恶,奸诈无比,手段狠毒,干脆杀了他不更好?还引什么蛇出洞的?你看,他一出洞,就害了人命。”
莫长老忙说:“我们不能杀他。”
小燕奇怪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他的?”
“小家伙,你现在当他是为非作歹的黑道上的人物吗?不错,他们这一伙,的确是黑道上的人,甚至比黑道上的人更阴险,更凶残,但他现在的面目不是。黑道上的人,我们可以一杀了之,百姓称快,官府不但不追究,反而暗暗高兴。可是现在,他的面目不是,而是朝廷堂堂一位的地方父母官。”
“是又怎样,我们就不能杀了么?我可以悄悄地将他干掉,谁也不会知道。”
“嗨!小家伙,你千万不能乱来。”
“杀了一个为非作歹的阴险小人,怎能说是乱来的?”
“小家伙,你要是现在杀了他,可以说是帮了他的大忙。”
墨明智一听,更不明白了:“老哥哥,我不愿兄弟去杀人,但杀了他怎么是帮了他的大忙呢?”
“小兄弟,你想一下,他现在面目未暴露,罪恶没有什么人知道,杀了他,朝廷一定认为他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好官哩,死后得到嘉奖,这不是帮了他的大忙么?而我们却落得个杀害要官的凶犯,朝廷一定会到处通缉我们,哪怕是我们将他悄悄地干掉了,没人知道,但一个堂堂知府给人杀了,官府不震怒?不波及到一些无辜人身上?”
“老哥哥,这么说,那不是更让他危害好人么?”
“哎!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老叫化为什么辛辛苦苦地从北方跑来柳州的?就是为了要将这块吃人地皮引出洞来,宰掉他。要不,我跑来干什么?贪柳州好玩吗?说好玩,杭州的西湖,安徽的黄山,北方的京师,比柳州好玩多了。”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老哥哥,你既然要宰掉他,怎么又不杀他的?”
小燕一下想到了,说:“老叫化,我知道你的用意了,你是想叫他罪恶暴露,身败名裂,不容于天下,而自行了断是么?”
莫长老一笑:“还是你这小丫……小滑头聪明。”
“哎!你才是老滑头的。”
莫长老更是笑起来:“小滑头,就算是他罪行暴露,身败名裂,也不会白行了断的。因为他原来就是一个杀人放火的悍匪,不在乎什么身败名裂。他不同一些沽名钓誉的人,他可以一走了事。”
小燕说:“到了那时,我可以放手杀他了!绝不让他跑掉。”
“不,这样还是便宜了他。”
“哦!?老叫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不错,老叫化不但要他身败名裂,更叫他受到王法的制裁,人人唾骂,遗臭万年。”
小燕大感兴趣了:“老叫化,你快说,你用什么办法的?”
“你们知不知道?老叫化为什么要引蛇出洞的?”
小燕急了:“老叫化,你别卖关子,吊人胃口了,快说嘛。”
“好!我说。因为老叫化探听到,布政司处有位有名望的捕快,也来柳州暗查他的罪行了。”
墨明智和小燕几乎是同时好奇地问,一个问:“真的?”一个问:“这位捕快是谁?”莫长老说:“司徒空捕快,人称千里追风手。为人正直,疾恶如仇。可以说,他是公门中一位侠义人物。老叫化引蛇出洞的办法,已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老叫化看出,他似乎为别的什么大案而来,而这个大案,又好像与这位知府有牵连。”
小燕问:“你打算帮助这个司徒空?”
“帮不算帮,老叫化刚才又想到了一个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黄知府会给曹庄主栽赃,我们就来个给黄知府栽赃。”
“哦!?怎么栽赃法?”
“这就全靠你们啦!你们将所取的几个大户的金银珠宝,不声不响地放到知府的床下,然后老叫化想办法让司徒空知道,他必然会去暗暗探查知府的住处,司徒空要逮捕他,就有凭有据了。”
小燕跳起来:“好,我们今夜里就行动,他们那么喜欢冒称飞燕子,我们就送给他们好了!叫他真正成为一个飞贼。”
莫长老说:“不过,司徒空要速捕这个黄知府,恐怕不容易得手。”
“哦!?这块吃人地皮还敢拒捕么?”
“哼!他连杀人也敢,为什么不敢拒捕的?司徒空虽然在公门中,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一身沾衣十八滚的功夫,没一个黑道上的人不束手就擒。但老叫化今日看出,黄知府却也是一个身负绝技的高手,再加上他那所谓保镖,一个个武功也不弱。他们几个联手对抗,恐怕司徒空不但抓不了他们,反而给他们伤了。”
“老叫化,我们不能出手相助么?”
“本来老叫化不想与公门中的人打交道,看来,也只好这么办了。这样吧,我们在暗中跟着他们,司徒空真的抓不了他们,我们只好出面相帮了,绝不能让这块吃人地皮逍遥法外。小兄弟,你们要是栽好了赃,便赶到曹家庄来。”
“哦!?为什么要到曹家庄的?”
“要是老叫化没走眼,今夜里,曹家庄准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是夜,又是一个万里无云、星斗满天的夜晚,被官府贴上封条的曹家大院,真是寂静无声,偌大的一个庄院,显得分外的荒凉,只有夜虫长鸣,老鼠乱跑,蝙蝠四飞。快临近子时了,曹家大院蓦然出现两个蒙面人,这是玉面郎君黄知府和他的手下黑衣瘦汉,茄瓜脸和燕子额,一个背部受伤,一个手骨折断,行动不便,只好留在衙内养伤了。
他们两人落在一处屋角暗处,聆听大院内外的动静。此时除了大院外是自己派来的官兵巡逻外,再没有什么人走动了。院子里更是无人。曹家大院内所有的人,都给赶了出去。
他们听了一会,相互会意一笑,便直奔曹庄主的帐房,摸黑打开了夹墙的暗门,从里面提出了一个珠宝箱来,打亮了火熠子,正想打开箱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有珠宝。突然间,他们听到了一声几乎是震裂人心的厉喝声:“不准动!”跟着是火光亮起,黑衣瘦汉在火光下一看,竟然是韦捕快和两个差人,不由一怔,几乎叫了出来:“是你们!?”
韦捕快一声冷笑:“飞贼,没想到吧?我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给我乖乖地受绑,不然,别怪我出手了。”
韦捕快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蒙面飞贼,其中竟有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黄知府轻声对黑衣瘦汉说了一句:“快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能留。”说时,身形骤起,出手刁狠,以分筋错骨的招式,想一下就废了韦捕快。
韦捕快一见,暗想:这飞贼出手好狠,但他号称铁腕神捕手,武功自然不弱,往后一跃,避开了玉面郎君这一招,跟着九节鞭抖出,宛如矫龙骤来,直卷玉面郎君。要是其他一般盗贼,怎么也逃不脱他这一鞭。可是玉面郎君的武功更是怪异,随地一滚,不单避开了他这一鞭,竟然已逼近了他的身边,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一脚飞出,直踢韦捕快的下腹。吓得韦捕快跃上一张茶几面。玉面郎君这种招式,韦捕快从来没有见过,不知是哪一派的武功。韦捕快脚跟还没站稳,玉面郎君身形又突然跃起,双手如鹰爪,直取韦捕快上身的要害部位了。这三招快如电闪的招式,别说韦捕快无法还招,几乎连招架也来不及。可是他的手下,遭遇比他更惨,连叫喊也来不及,一刹那间,便丧身在黑衣瘦汉的刀下了。
韦捕快这才感到悚然,这不是一般轻功极好的飞贼,而是两个极为历害的大盗,自己太过轻敌了,拒绝了千里追风手司徒空的相助。
原来韦捕快从六都回到城里时,又在一条小巷里碰上了扮成货郎的司徒空,司徒空向他眨了眨眼睛问:“你从六都余家庄回来?”
韦捕快点点头。司徒空又问:“我说的没有错吧?”
“没错,有人看见,那飞贼是位三十岁左右的蒙面汉子,不是两个小孩。看来曹庄主是冤枉了。”
司徒空又轻轻说:“韦捕头,你要是想抓到这个飞贼,最好今夜里在曹家大院守着。”
“哦!?这飞贼会去那里?”
司徒空微笑一下:“你要去,最好别张声,悄悄地藏在大院里。不然,这飞贼一见大院里有人,就不会去了。”
“好!我自会知道。”
“不过,这飞贼武功极好,韦捕头要不要我前去相助?”
韦捕快一想,在自己管辖的地方,自己不能抓到,那不给人小看了么?何况这司徒空还是上面的人,自己更不愿他去相助了,便说:“大人有要事,我不敢麻烦大人了,这个飞贼,武功就是再好,我就不信抓不到他们。”
“韦捕头,还是小心—点的好,韦捕头最好还是多带—些人手,以防这飞贼跑掉。”
韦捕快后悔拒绝了司徒空的相助。但韦捕快有神捕手之称,也有他救命的一种绝招。他眼见白己无法摆脱对方的一双利爪时,大吼一声,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锋利的匕首突然从鞭柄中弹出,直插对方的膻中穴位。这是两败俱伤的一招,韦捕快冒着肩胛骨为对方抓碎,武功全废的危险,但对方却必死无疑。一般来说,韦捕快不是在生死关头,绝不会出此一招。
玉面郎君大吃一惊,幸而他招式怪异,也在这刹那间,身形凌空一个翻滚,避了开去,这样就无法伤得了韦捕快。玉面郎君这一招式,俨然是九幽老怪灵猴百变身法中的一个招式,谁也想不到,这玉面郎君,就是九幽老怪所收的那个忘恩负义弟子留下来的儿子。他父亲被老怪杀了时,他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他母亲怕老怪不会放过这孩子,带着他隐居在湘黔边界深山里。他母亲是个深明事理的妇女,感到自己丈夫对不住老怪,同时更不满丈夫的行为,所以没有将他父亲死的原因告诉他。可是他从小异常聪明,竟然从他父亲所留下的一些残缺不齐的武学书中,学到了九幽老怪的武功。尽管这些武功只是九幽老怪武功的一些皮毛,可是在他的勤学苦练之下,又看了其他人的武功招式,融汇贯通,形成了江湖上少有的一种怪异武功。当然,以他这样的武功,自然不是武林中山等上乘高手的对手,但却足以傲视黑道上的群雄了。母亲一死,他没人管教,十八、九岁便混合一些黑道上的人物,出来闯道了,成为了湘黔边界上一伙悍匪的头头……
再说韦捕快见一击不成功,却也解了自己的危,知道再呆下去,自己怎么也不是这飞贼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位持刀的飞贼,便打算夺路而逃。玉面郎君嘿嘿地一声狞笑:“韦捕快,这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别想跑了,明年的今日此时,便是你忌日的周年。”
韦捕快突然“啪”的一声,九节鞭朝这飞贼抽来,玉面郎君却不闪避了,一手接着了他的鞭尾,喝声:“去罢!”手腕一抖,—股暗劲,从九节鞭透来,顿时将韦捕快摔在地上,这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功夫。其实,这只是九幽老怪内功的劲力,还不是九幽老怪的参天六合神功。单这份内劲,韦捕快就受不了。眼见韦捕快就要丧身在黑衣瘦汉的刀下,只见窗口人影一闪,跟着衣袖一拂,一股强大的劲力,将黑衣瘦汉连人带刀拂到一边去,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玉面郎君不由一怔,定神一看,只见火光下立着一位三十多岁大汉,脸色严峻,冷冷地说:“好大胆的凶徒贼子,不但拒捕,居然敢杀害官差,不怕王法难容么?”
韦捕快一看,来人正是千里追风手司徒空,真是又惊又喜,从地上跳起来说:“司徒大人,他们就是飞贼飞燕子,别让他们跑了。”
司徒空一双敏锐的目光扫了玉面郎君一眼,点点头说:“不错,这正是昨夜在六都作案的飞贼。”他看了看地上躺在血泊中的差人,说了一句:“我还是来迟了一步,又叫贼子害了两条人命。”
玉面郎君眼露惊疑之色,问:“你就是千里追风手司徒空?” “不错,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出手?”
玉面郎君对黑衣瘦汉说:“老三,你去打发姓韦的,让我来领教司徒捕头的高招。”
“好!”黑衣瘦汉便直扑韦捕快。
司徒空说:“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这房子太小,恐怕不好施展手脚,我们到院子里去吧。”说时,衣袖一抖,一股袖劲将黑衣瘦汉逼开,便拉了韦捕快说:“韦捕头我们先出去。”从窗口跃到院子的空阔地方,等候贼人。
玉面郎君和黑衣瘦汉跟着跃出,一转眼,四人便交起手来。
论功力,司徒空胜过玉面郎君,但玉面郎君招式的怪异和刁钻,往往又把司徒空凌厉的杀着化解了。司徒空暗想:这贼子的招式古怪,江湖上少见,不知是哪一门派的武功。要胜这贼子,恐怕得在百招以上。—时间,他们战成平手,谁也占不了上风。可是韦捕快那边,黑衣瘦汉刀法敏捷,渐占上风了。
玉面郎君见胜不了司徒空,焦急起来,朝黑衣瘦汉说:“老三,快把姓韦的打发掉,我们好联手对付这姓司徒的!”
司徒空也感到韦捕快不行了,要是他们真的将韦捕快干掉,自己恐怕更难以应付,便说:“韦捕快,你快去招呼外面的兵丁进来,由我来应付他们。”
其实外面巡逻的官兵已不用韦捕快去招呼,早巳听到了厮杀的声音,这时已破门冲进来。韦捕快一见大喜,喊道:“我是韦捕快,你们快来,别叫这两个飞贼跑了。”同时精神大振,九节鞭使得格外有劲。
本来这队官兵,是玉面郎君黄知府调来看守曹家大院的,以防人进来,好让自己取走曹家的金银珠宝后,明天再打发人来清点曹家的家产,然后造册上报布政司。没想到他调来的官兵,反而成了要捉拿自己的人。他一看不好,对黑衣瘦汉说:“走!”两人便跃上瓦面,往村外逃去。他知道只要逃回知府衙门,哪怕是司徒空随后追来,他也有办法应付。
可是玉面郎君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快要穿过一片树林时,脚下一滑,似乎给什么绊了—下,人也凭空飞了起来,跟着又摔了下去。幸而他轻功不错,才没摔伤。作为一个武功极好的人,本来不可能出现这样情景的,更不可能才绊了一下,人便摔飞了。他惊疑不已时,却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怎么走路不带眼睛的?往我身上踩了一脚,快把我的老骨头踩断了。”
接着,一个银铃似的少女声音从另一棵树下响起来:“老叫化,你怎么啦?是谁踩着你了?别不是一只野兔子吧?”“嚓”的一声,一支火把点亮了。
玉面郎君朝火光一看,只见一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从草地上坐了起来,点着火把的,却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黑衣瘦汉一见火光亮起,怕招来司徒空和韦捕快,怒喝一声:“你两个找死了?快将火把灭了!”当他看清楚这孩子的面孔时,更像触了电似的,惊愕地说,“是你?!”
玉面郎君惊疑地问:“他是谁?”
“他就是在曹家大院刀伤二哥的人。”
玉面郎君一怔,暗想:这孩子能刀伤老二,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他已听到司徒空追来的脚步声,说:“别管他了,走!”
这小孩正是刁钻古怪的小燕,而那老叫化,不用说,自然是独行侠莫长老了。小燕说:“你们踩了人,就想一走了事吗?”
玉面郎君一瞪眼:“你想怎样?”
“赔礼道歉呀!还有,不知老叫比有没有给你踩伤了,要是踩伤了,你还得赔药费。”
玉面郎君“呼”的一声,出其不意,一掌朝小燕拍来,一边说:“好!我给你赔礼!”这出其不意的怪招,是玉面郎君平日的杀手绝招。玉面郎君想一招就取了小燕的性命,然后逃走,他不想再跟小燕缠下去。
可是小燕的招式更怪异,她连人带火把一冲而起,骤然落在黑衣瘦汉的身后,以家传的天罡打穴剑的招式,一出手就点倒了这黑衣瘦汉。这一招,不但黑衣瘦汉没想到,连玉面郎君也没想到。小燕还故意吃惊地叫起来:“咦呀!你怎么也摔倒了?这是怎么,—回事呵!”
玉面郎君一看不妙,转身就跑。蓦然,他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说:“吃人地皮,你别跑了!”
玉面郎君骇然异常,他感到少年几乎是凭空出现一样,出现时没半点声息。他虽然骇然,一招怪式却突然出手。但这少年的招式更怪异,身如幻影飞魂,一下转到了他的身后,将他举了起来,又摔在地上。墨明智到底还是没有什么临场对敌的经验,没封了玉面郎君的穴位才摔,以为这样—摔,玉面郎君就是会爬起来,也不会很快跑掉。玉面郎君能纵横在湘黔边界的崇山峻岭上,令群匪称为老大,武功自然有惊人之处。他身形刚刚接触地面,便像弹子般地弹跳起来,人似流星而逝,墨明智反而愕异了。小燕一跺脚,急道:“傻哥哥,你还看什么的?给我快追呀!”
墨明智这才醒过来,心想:让这块吃人地皮跑掉了,那不害了更多的人么?身形一闪,人似飞魂,急追上去。
玉面郎君的武功,来自九幽老怪,而墨明智的武功,不但来自九幽老怪,在灵猴百变身法上,更超过九幽老怪了。玉面郎君与他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一刹那间,墨明智似幻影般地出现在玉面郎君面前,玉面郎君这一惊非同小可:“你,你,你是江湖上人传的九幽小怪?”墨明智愕然:“你说什么?”玉面郎君突然怒吼一声:“小怪,我今夜里跟你拼了!”
他们才交手三招,墨明智一招六合掌法,便将玉面郎君击飞,肋骨也断了两三条。幸而墨明智事先得到莫长老的叮嘱,运劲不到一成功力。不然,墨明智这一掌力,就会要了玉面郎君的命。小燕提着火把赶来了,见玉面郎君嘴里流血,人卧在地上不动,吃了一惊,问:“傻哥哥,你将他打死了吗?”
墨明智一怔:“他死了?”
“看来不死也没有多少气啦!”
司徒空赶来了,俯身用手背在玉面郎君鼻下试试,感到仍有气息,便扯下他蒙面的黑布,喂一颗丹药在玉面郎君的嘴里,一掌按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暗运真气输入他体内,对小燕说:“放心,他死不了,只是重伤而已,没有四、五个月的疗养,便不能恢复功力。”
王面郎君醒过来了,司徒空微笑:“黄大人,你终于醒了!”
玉面郎君一怔,知道自己面目暴露了,他看了墨明智和小燕一眼,对司徒空说:“司徒捕头,你快将他们两个抓起来,他们就是真正的飞贼飞燕子。”
司徒空一笑:“黄大人,到了现在,你还想做戏么?你的戏已演完了。”
玉面郎君思疑地问:“司徒捕头,你与飞贼串通?不怕触犯王法?”
司徒空说:“好了!黄大人,你真正的面目,是活跃在湘黔边上的匪首,绰号玉面郎君,为了追查阳朔山下劫漕银的事,我千里追风手几乎走遍了湘黔边上的山山岭岭,好不容易才查出了你真正的面目。”
“你——!”
玉面郎君惊恐万分,顿时呆若木鸡。
韦捕快这时也带人赶来,一见捉到的飞贼,竟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黄大人,惊愕地问:“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黄大人么?”
司徒空一笑说:“韦捕头,不错,他的确是黄大人。不过,他在我眼里,却是两年前在阳朔山劫漕银的大盗玉面郎君。”
韦捕快更是大吃一惊:“是他!?”
“不错,是他。劫案发生,我亲自去阳朔山一带暗查过,案件发生的前后,没有什么黑道上的人物在那里附近出现过,只有这位黄大人,上任路经金宝镇。当然,金宝镇离阳朔山不近也不远,但作为武林高手,从金宝镇去阳朔山,用不了半个时辰。”
司徒空说到这里,又对玉面郎君说:“黄大人,尽管你们在阳朔山做得天衣无缝,没留下半点痕迹,但你们杀人后,在死人身上留下的武功却不能够抹得掉,它留了下来,再加你昨夜在六都余家庄杀害余庄主夫妇的手法,和刚才在曹家大院杀害两个官差的刀伤,与阳朔山下所埋的一些尸体上所留下致命的手法和刀伤,一模一样,黄大人,这一点我没有冤屈了你吧?”
墨明智和小燕听了,不禁暗暗感到惊讶,司徒空怎么这样精细?真不愧是公门中一位老练精明的捕头,莫长老听了也暗暗点头。司徒空对韦捕快说:“韦捕头,我将这两个大盗交给你了,你先将他们押回曹家大院,记住,千万别走漏风声,以免惊动其他贼人跑了。”说完,又将腰中的一面金牌取下来,交给一位带兵丁的队长,说:“你将我这面金牌带去见你们的总兵,说布政司有命,叫他立刻带兵,包围知府衙门,不准任何人出入,听候我回去发落。”
“是,大人。”
这队长立刻带人转回马平城,韦捕快带人将玉面郎君和黑衣瘦汉押走后,司徒空向莫长老、墨明智、小燕三人抱拳感激地说:“多谢三位侠士大力相助,要是单凭我等之力,恐怕会让这江洋大盗跑掉。”
莫长老说:“司徒捕头千万别这样说,如此江洋大盗,伪君子,人所共诛,我等今天助捕头一力,也是应该的。”
“前辈客气了!”司徒空又向墨明智和小燕说,“两位小侠身手不凡,令人钦佩,而侠肝义胆,更令人敬仰。我司徒要是没看错,融县一事,想必是两位小侠所为了。”
墨明智点头承认,小燕却扬扬眉问:“捕头也是来查访这件案的吗?”
司徒空忙说:“小侠说笑了,我只不过问问,同时想知道融县那小恶霸现在哪里。”
小燕又问:“你问他干嘛?”
“这小恶霸在融县胡作非为,前后一共害死了九条人命,还奸淫了不少的少女,我想等这事一了,便捉他归案,以正王法。”
“哎!那你别去找他了!”
“哦!?为什么?”
“他死了呀!你怎么捉他呢?”
司徒空不由一怔:“你们杀了他?”
“没有呀!”
“那他怎么死了的?”
墨明智说:“捕头,是这样的。我们把他装进麻袋里,打算教训他一顿才放他走的。不知怎样,他在麻袋里给闷死了,我们只好将他葬了。”
司徒空略带失望地说:“既然这样,就太便宜这贼子了!”
小燕问:“假如是我们杀了他呢?”
司徒空摇摇头说:“我希望别是小侠杀了他的好。”
“哦!?为什么?”
“杀了他,固然能大快人心,但小侠这样一来,却触犯了王法。”
“噢!怎么是触犯了王法啦?”
“因为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杀害别人,就是像黄知府、费家贼子这样的人,也不能随意杀害,只能将他们逮捕,交由官府,三审六问,最后由王法来处决。这不是江湖上的快意思仇,就算是江湖上的快意思仇,随随便便杀人,也是触犯了王法。”
小燕说:“捕头,你别说什么王法了!要是真的有王法,费家贼子他能在融县作恶到现在么?什么王法,费家贼子才不管哩!”
“小侠说的不错,费家贼子仗着父兄亲戚的权势,在融县胡作非为,不将王法看在眼里,但不是王法不存在。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到头来他终于逃脱不了王法的惩治。我这次来,除了逮捕玉面郎君外,也准备去融县查访这贼子的罪恶。”
小燕说:“等到你去,这贼子又不知在融县害死了多少条人命。”
司徒空正想说,莫长老说:“捕头,我等山野粗人,不知法度,请捕头多多原谅。要是捕头没别的事,我等就告辞了。”
“前辈言重了。不过,我还有两句话想问问两位小侠的。”
小燕问:“捕头还有什么话要问我们的?”
“我想,马平城里几户人家失窃的事,恐怕也是两位小侠干的吧?”
“哎!怎么是我们干的了?那不是飞贼飞燕子干的吗?”
司徒空一笑说:“小侠别误会,我司徒空只不过想物归原主,绝没其他意思,更不想与两位为难。”
“你要追贼赃,去问那个黄知府呀!问我们干什么?”
司徒空摇摇头:“我知道,城里几户失窃的事,不会是他们干的。要是他们干的,必然会出现人命案件,只能是武林中高手,而且是一些正派人物,才不会伤害事主。”
“那你疑心是我们干的了?”
“我不是疑心,而是有根据。”
“你有什么根据了?”
“根据是那行窃人的武功极高,来无踪,去无影。而这几日来,除了前辈和这两小侠,马平县城根本没有什么武林高手来过。”
“这样,你就肯定是我们干的了?”
“小侠大概是一时大意,在失主粉墙上留下字时,不小心也将掌印留在粉墙上了!这是一个十三、四岁小人的手掌印,除了小侠,不会是别人的吧?”
小燕一听,不由怔住了。暗想:这司徒捕快好一双敏锐的眼睛,便问:“你现在要逮捕我们是不是?”
“小侠别误会,我不过想将那几户人家失窃的财物取回,只要小侠说出它们藏在什么地方就可以了,我可以将这件事放到那伙大盗的身上,何况他们也曾用飞燕子之名去行窃过,半点也没冤枉了他们。”
墨明智说:“我们都将它藏在黄知府的家中了。”
司徒空愕然:“你们怎么将它藏在黄知府家中的?”
小燕说:“这个贼子,既能栽赃嫁祸给曹庄主,我们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司徒空一听,不由笑起来:“好!好!赃物在他家起出,他就百口难辩了!其实没有这笔罪行,单是他劫漕银之事,已是死罪。”
小燕问:“你还有什么话要问的?没有,我们可要走啦!”
“没有了。但愿我们后会有期。”
“我呀!以后却不想见你了。”
“这么说,小侠是怪罪我了?”
“捕头大人,我怎敢怪罪你的?但愿你今后别来逮捕我就好了。”
于是小燕拉了墨明智和老叫化而去。他们走后不久,便天色大亮。莫长老说:“好啦!小兄弟,我老叫化可要和你们分手啦!”
小燕一怔:“你不和我们在一起了?”
莫长老摇摇头:“老叫化再不愿和你们在一起了!”
“你讨厌我们吗?”
“你这刁钻的小祖宗还好意思问?我老叫化上了你的当,要去北方查访上灵道长过去的为人。除非你取消我们的打赌,我可以跟你们过一段日子,不然,过了一年,我查访不出来,或者耽误了日子,我老叫化不输了?要一世当你的奴仆?你想缠着我不能去,我老叫化才不愿再上你的当。”
小燕笑起了:“哎!你怎么是上了我们的当哪?我们上了你的当才是真的。”
“你别倒打一耙的,你们怎么是上了我的当的?”
“你还说?你在木排上胡编柳州立鱼峰有什么吃人地皮,哄骗我们去看,让立鱼峰那老和尚看我们笑话。然后又想出了这么个鬼花招,叫我们去做赃。好啦!现在我们贼也做了,也让老和尚笑了,你说,我们没上你的当?”
“你,你,你怎么这样说的?你这是为民除害呀!”
“除什么害?人家才不领你这个情。那个司徒捕快几乎没把我们抓起来。”
“好,好,我老叫化算怕了你,不管怎样,我可不想再奉陪你们了!”
“好吧,你走吧,我才不拖你。”
“我走了,你们打算去哪里?”
“去峨嵋山呀!”
“你们这么早去峨嵋山干什么?”
“我们要去打听上灵道长的为人呀!不然,你以后胡骗我们,说上灵怎么好,或者根本不去打听,去北方玩够了才来见我们,我们心中没个底,不叫你骗了?”
莫长老一向知道小魔女对峨嵋派没什么好感,不由疑惑起来:“你们不是去找上灵道长的麻烦吧?”
“噢!我们怎么是去找他的麻烦了?对了!你说,到峨嵋山怎么个去法?”
莫长老又看看小燕,问:“你真的不是去找他的麻烦?”
“你怎么这样不放心我们的?”
“我老叫化没其他担心,就是担心你们得罪了上灵道长,就可把武林的九大门派都得罪了!”
墨明智一怔,问:“什么叫九大门派的?”
“小兄弟,所谓九大门派,就是少林、武当、峨嵋、昆仑、点苍、崆峒、华山、恒山、再加上丐帮,合称九大门派。这九大门派掌门人,为了对付九幽老怪,结成联盟,你们要是得罪了峨嵋派的掌门人上灵道长,那不将其他八大门派的掌门人得罪了?尽管你们两个武功不错,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吧?到时要是让你爷爷奶奶知道了,说不定会责骂你们招惹是非,将你们关起来哩!”
墨明智听了半晌不能出声,小燕却说:“老叫化,既然这样,你就别去查访上灵道长的过去为人了。”
“哦!?我为什么不去查访的?”
“你不怕得罪了他们吗?”
“嗨!我只不过去打听他过去的事而已,怎会得罪他们的?”
“你要是让上灵道长知道,他不恼吗?”
“上灵道长是侠义中的人物,行为磊落光明,怎会恼怒的?”
“他要是恼怒呢?”
“上灵道长怎会为这件事而恼怒?他要是真的恼怒,则说明他过去一定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我老叫化行得正,坐得正,我不怕别人打听我过去的行为。”
“那我们也是去打听他过去的事呀!怎么说是去找他的麻烦呢?”
“你们真是不去找他的麻烦?”
“哎!你怎么不相信我们哪!”
“好,好,要是这样,我老叫化就放心了。不过,你们就是打听,也要问得巧妙一点,千万别引起别人的误会。”
“老叫化,我知道怎么问的。你说,去峨嵋山怎么个去法。”
莫长老搔搔头:“我怎么说才好呢?”
“嗨!你说朝哪里走不就行了?”
“因为从这里去峨嵋山,有两条路。要是你们赶时间,不怕黔桂山野中的瘴气毒雾,就去庆远,过河池,上独山,穿过贵州,便可进入四川,要是你们不想赶时间,想看看名山大川,就从这里北上桂林,过衡山,到岳阳。再从岳阳坐船直上四川。这一路,名胜美景可多了!有山水秀甲天下的桂林,有气势雄伟的南岳衡山,有洞庭湖的湖光山色,有令人惊叹的长江三峡天险,还有变幻莫测的巫山十二峰,真是好玩极了!”
小燕听了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早已神往,一颗心挂不住了,对墨明智说:“傻哥哥,我们并不赶时间,就北上桂林好吗?”
墨智明似乎心有所思,漫应一声说:“兄弟,你说怎么去就怎么去吧。”
莫长老说:“好!我老叫化走啦。明年,我们在成都望嵋楼再会,不到为输。“
小燕笑道:“好!不到为输。”
莫长老一走,墨明智仍怔怔地望着,似乎不愿走似的。小燕问:“傻哥哥,你怎么啦?”墨明智好像从沉思中醒过来似的,望着小燕,茫然地问:“兄弟,你说什么?”
“哎!我问你怎么啦!你是不是病了?”
“我没病呢!”
“你怎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你不想去桂林么?”
“不,不,我想去呀!”
“那你怎么啦?不会走啦?”
“好!我们去吧。”
小燕仍见墨明智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问:“傻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了?”
墨明智想了一会说:“兄弟,我们去找上灵,会不会将九大门派的人都得罪了?”
“九大门派掌门人算什么,我才不怕他们哩。傻哥哥,你害怕了?”
要是其他武林人士,听了小燕这一句话,不吓了一跳,恐怕也会怪小燕太狂妄自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不定有的人恼怒起来,会给小燕一点教训。可是墨明智从来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道九大门派的掌门人是些什么人,当然就更不知道他们的武功和在武林中威望和声誉,所以他听了小燕的话,没半点奇怪,却说:“兄弟,我不是害怕,我总感到得罪了这么多的人不大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要是我们真的将上灵的丑恶嘴脸扬了出来,不但为刘爷爷伸了冤,恐怕他们反而感激我们为武林清除了一个败类。就是峨嵋派,也会感激我们为他们原掌门人报了仇,自己动手清理门户,将上灵杀掉哩!”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难道会骗你?”
墨明智大喜:“好!兄弟,我们走。”
“你也真是,什么话不好听,去听信老叫化那句话,怕得罪什么九大门派!”
他们在荒野上舒展轻功,宛如两只灵巧的猕猴,穿林越涧,翻山过岭,中午时分,他们便出现在一个叫黄晃的小镇上。小燕说:“傻哥哥,这个镇子人来人往的,顶热闹哩!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原来这一天,刚好是这个镇子的圩日,镇子的圩场上,摆满了各种土特产,粉摊、粥摊和饭摊处处,将一个圩场几乎都摆满了。他们在一个粉摊的长凳坐下来,小燕问:“大婶,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卖粉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另外还有两位青年做帮手。妇人笑眯眯地说:“我们这里有米粉和切粉,两位想吃凉拌的还是要吃下锅的汤粉?”
“大婶,你就给我们先来两碗凉拌的米粉吧。最好多给我们一些叉烧和卤肉,我们可以多给你一些钱。”
“好的。”
广西的所谓凉拌米粉,就是将一些没有烫热过的米粉下在碗里,拌上熟油、熟盐,洒上一把油炸过的黄豆,再铺上一些叉烧卤味,吃起来顶有风味的。
他们吃了一碗不够饱,又叫了两碗汤粉。正吃着,小燕蓦然看见对面的粥摊上,坐着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妇人。这老妇人俨然是一头银发,却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正在打量着自己。小燕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将头低下来,轻轻地对墨明智说:“傻哥哥,别吃了,我们快走。”
傻哥哥愕然:“为什么不吃了?”
“别问,快跟我走。”
小燕丢下了一钱银子,拉了墨明智便走。本来四碗粉,只不过要十多文罢了,小燕竟丢下了一钱碎银就走。卖粉的中年妇人叫道:“两位小客官别走呀!我还得找给你们的钱哪!”
小燕连话也不敢答,拉了墨明智往人群中一钻,就不见了。中年妇人感到莫明其妙:“这两位小客官怎么啦?他们没听见么?”
粥摊上那位老妇人一笑道:“大嫂子,他们这是打赏给你的。”
“嗳!他们真大方,早知他们这样,我该多下些叉烧给他们才是。”
小燕一直将墨明智拉出镇子,回头望望,见没人追来,一颗心才略略放了下来。再一看,却看见一个衣服破烂的中年叫化子坐在镇口的大树下,一双目光在冷冷地打量着他们,小燕不由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讨厌。”拉了墨明智便走。墨明智奇怪地问:“兄弟,你怎样啦?我可没有吃饱呵!怎么就走了?”
“没吃饱我们到别处吃,总之,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镇子,不能再呆下去。”
墨明智更是茫然不解,他知道自己这个任性的兄弟,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怕在这个镇子上多呆下去的?问:“兄弟,为什么要赶快离开?”
“你别多问了!我叫离开就得离开。”
“兄弟,你见到什么可怕的人了?”
小燕不回答,拉了墨明智一直往北奔去,还小心翼翼地前后左右打量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多远。小燕一看,四周绝没人迹,尽是一片荒山野岭和林木,一颗心才真正放了下来,透出了一口大气,说:“好了!没人会追赶我们了,我们休息会再走吧。”
墨明智愕异了:“兄弟,有什么人会追赶我们的?”
“一个顶可怕的人。”
墨明智一怔:“顶可怕的人?谁?”
小燕摇摇头,眨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呀。”
这么一来,更将墨明智弄糊涂了,既然是顶可怕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说得通吗?问:“兄弟,你是不是弄糊涂了?”
小燕一笑说:“大概是我弄糊涂了,一下看错人啦!”
“看错了什么人?是那个司徒捕快?”
小燕更是笑道:“不错不错,我以为他又来追捕我们哪!”
墨明智摇摇头:“兄弟,我看司徒捕快这个人很好的,他不会来捉我们。他真的要捉我们,在马平不将我们捉了?”
“在马平,有老叫化在我们身边,他敢捉我们吗?好啦!傻哥哥,我们走吧。”
谁知他们没走多远,刚要转过一处山角时,小燕眼尖,一下又看见了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位红颜白发的老妇人。这个老妇人,也正是小燕在镇子上看见过的,吓得小燕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她慌忙将墨明智往后一拉,躲缩在路边的野草丛中。
墨明智莫明其妙问:“兄弟,你又怎么啦?你——”
小燕一下用手将他的嘴捂起来,轻声喝道:“你嚷什么?是不是想找死了?你要找死,我可不管你了!”
墨明智只好轻轻地问:“兄弟,你又看见什么人了?”同时一面四下张望。由于山角挡着,他看不见那个老妇人。
“你没看见转角处前面树下坐着一个人?”
树下坐的那个妇人到底是个什么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江湖险恶 上回说到墨明智在小燕拉自己的一刹那,仿佛看见前面树下坐着一个人,是什么人就看不清楚了,问:“是司徒捕快?”
“哼!司徒捕快算什么东西,我才不怕他哩!”
“那是什么人?我去看看。”
“你是不是想找死?我们躲还躲不及,你还要去看她的?”
“那个人顶可怕?”
“嘿!当然顶可怕啦!来,我们悄悄地爬进那片树林里,千万别让她发觉我们。”
爬到了树林里,墨明智问:“那个人是杀人恶魔?”
小燕碎了他一口:“胡说八道,你才是恶魔。”
墨明智不明白小燕怎么会恼怒起来,困惑地问:“我说错了吗?”
“你当然说错了!”
“他不是杀人恶魔,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我不跟你说了!总之不能让她看见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老躲在这树林里?”
“唔!这条路我们不能走了,我们往西走吧。”
“我们不去桂林了?”
“你真是傻乎乎的,我们不能绕路去桂林么?顶多不过多走一段路罢了。来!我们悄悄地穿过林子,朝岭下走去。
墨明智他们刚穿出树林,正要朝岭下走时,一下又发现了那个老妇人坐在岭下一块大石上。这个老妇人,真是身如幻影,行动无声无息,连内功异常浑厚的墨明智也发觉不了,好像事先知道他们要从那里走似的,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们的前面。小燕吓得又缩了回来,拖着墨明智往树林里钻。
墨明智这下看清楚了,问:“兄弟,你是怕那个老妇人么?”
“对了!就是她。”
“她有什么可怕的?”
“嘿!她不可怕?要是说出她来,恐怕刘爷爷也害怕哩!”
墨明智一怔:“刘爷爷也害怕她?”九幽老怪在墨明智的心目中,本领是最好的了,他举手之间,便取了三条大汉的性命,难道这老妇人的本事比刘爷爷还好?
“当然怕啦!”
“那么,她也跟刘爷爷作对了?”
“她倒是不会和刘爷爷作对。”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她既然不跟刘爷爷作对,那我们怕她干吗?”
“她没跟刘爷爷作对,却跟我作对。”
“你曾经得罪了她么?她这次来是专门找你的?”
“是呵!看来她是专门来找我的,所以我才躲着她。你别老问七问八的,我们朝原路悄悄地走。”
可是他们刚转上原路,不知几时,那老妇人又坐在原来的那棵大树下面。小燕知道自己怎么也逃不过那老妇人手中,一时缩在野草中不敢动。墨明智这才惊讶这老妇人身法快捷,对小燕说:“兄弟,我们躲着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向她赔礼吧,求她放过了我们。”
“你知道什么!要是赔礼她能放过我们,我早就会向她认错啦!”
“她会杀了你么?”
“杀是不会杀,她会将我关起来。”
“兄弟,我去向她赔礼好不好?她总不会连我也关起来吧?”
小燕—时不出声,想了一下说:“也好,你去向她赔礼吧,要是她问起我,你就说我已经走了。”
“她要是不相信呢?”
“你真傻,你去向她赔礼时,我就可以悄悄地跑开呀!你一定要想办法绊住她,让她不能来追赶我。懂吗?”
“兄弟,你先走了,我又去哪里找你?”
“你放心,我会在桂林等你的。”
“好吧,兄弟,你先走,我去绊着她。”
“傻哥哥,你可千万别得罪她,恐怕她会连你也抓起来的。”
“兄弟,我知道。”
“傻哥哥,那我先走啦!”
于是墨明智便一直朝老妇人走去,朝老妇人一揖说:“老奶奶,我向你老人家赔礼了!”
老妇人打量了他一会,笑问:“你们怎么不躲了?躲呀!躲在树林里不好玩么?我顶喜欢看你们躲的。”
墨明智心想:原来我们在林子里躲来躲去,这老妇人全知道了。他红着面说:“老奶奶,我求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饶恕我兄弟吧。”
老妇人似乎一怔,问:“什么!?你兄弟?”
“是呵!他是我的兄弟。他知道对你老人家不起,所以我特意来向你老人家赔不是。”
老妇人见墨明智一本正经,不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问:“他是你兄弟么?”
“是呀!他是我结拜的兄弟,我们在结拜时,曾声明有难同当,有福共享。要是你老人家气不顺,你尽管打我骂我好了,只求你老人家宽恕我兄弟。我们兄弟两人,今后再也不敢得罪你老人家。”
“是吗?我打伤了你,你怨不怨我?”
“我怎敢怨你老人家的?”
“那么说,你是心甘情愿代她受过了?”
“是的,老奶奶。”
老妇人摇摇头:“你这样代她受过,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答应今后给你什么好处?”
“没有呀!”
“那你怎么心甘情愿代她受过?”
“因为我是他的哥哥呀!做哥哥的代弟弟受过,也要得到什么好处么?那还是兄弟吗?”
老妇人笑起来:“你是真心的代她受过了?”
“是。”
“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
“慢着,你先别说不后悔,你知不知道,我给她的是什么惩罚?”
“什么惩罚?”
“我要打断她两条腿,然后关她一辈子。”
墨明智一怔,不出声了。
老妇人微笑问:“小家伙,你怎么不出声了!后悔了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墨明智说:“你打断了我两条腿,我今后还能走路吗?”
老妇人“扑嗤”一下笑起来:“当然不能走路啦!我没听说过断了腿的人还会走路的。”
“老奶奶,你给我别的惩罚吧,别打断我两条腿。”
“你后悔了?”
“我不是后悔,因为我要去峨嵋山。腿断了,我怎么去呵!”
“你还想去峨嵋山哪!我劝你别去了。”
“不行,老奶奶,我一定要去的。这样吧,你打断我—条腿好不好?那么我还有一条腿可以走路。”
老妇人摇摇头:“我说过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我说要打断两条腿就两条腿,少半条腿也不行。”
“老奶奶,你真是那么狠心?要打断我的两条腿?”
“我已算是够宽容的了,我要是狠心,不但要打断你的两条腿,还要将你关一辈子。现在我没将你关起来,不算宽容吗?”
墨明智暗想;我兄弟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这老妇人的?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来处置我兄弟?不禁问道:“老奶奶,我兄弟是怎么得罪了你老人家的?他伤害了你家里的人吗?”
“没有!”
“他偷了你的东西?”
“也没有呀!”
“那他骂了你老人家了?”
“他怎敢骂我的?不过他在背后骂我恐怕是有的。”
墨明智不明白了。我的兄弟既没有伤害过她家的人,也没有偷过她的东西,更没有骂过她,她为什么要打断我兄弟的两条腿?还要将他关—辈子的?不由问道:“老奶奶,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处置我兄弟?”
“因为她不听我的话呀!”
墨明智一怔:“就是因为他不听你话?”
“是呀!谁不听我的话,我就要打断他的两条腿,关他一辈子。”
墨明智感到这个老妇人简直是不可理解,哪有人家不听你的话,就要打断人家两条腿,还要关人家一辈子的?怪不得兄弟说她是个顶可怕的人。墨明智不由有点生气了,说:“老奶奶,你太不讲道理!就算你的话对,我兄弟不听,你也不能打断他的两条腿呀!”
“哎哟!小家伙,我们说了大半天,你才知道我是不讲理的么?”
“那么,你是一向不讲道理的人了?”
“小家伙,你说对了!我一直不知道‘理’字是怎么个写法。小家伙,你知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你是个什么人?”
“我年轻的时候,有人称我是小魔女,也有人骂我为小女妖。现在年纪大了,又有人背后骂我是老魔女或老妖怪了。你想,被人称为‘魔女’和‘女妖’的人,会讲道理吗?”
墨明智听了愕然不能出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不讲道理的老妇人,竟然是五十多年前名动武林的小魔女白燕燕,当然也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结拜兄弟的亲奶奶了!
五十多年前,小魔女的西门剑法,几乎是打尽天下无敌手,不知多少沽名钓誉的武林中的伪君子死在她的剑下,令黑道上一等一的上乘武林高手闻风而丧胆,不敢明日张胆胡作非为。近二十年来,她和慕容子宁双双隐居在广西南丹州孟英山中的紫竹山庄,不再在江湖上走动了,也极少过问武林中的事。这次她突然出现,主要是为了追寻自己钟爱的而又形似自己的小孙女慕容小燕。她满怀希望将自己一身绝技传授给小燕,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谁知她这个刁钻顽皮的小女孩,大胆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私自逃跑出来,学她的样,出来闯荡江湖了!她真是又爱又恨,骂道:“这个小丫头,武功没学成,却学人闯江湖,好!不管她,让她在江湖上吃些苦头,才知道江湖不是那么好走动的。”
慕容子宁反而不放心,说:“我们应该去找她回来才是。”
“放心,这丫头古灵精怪,死不了!”
“江湖上人心险恶,尽管这丫头机敏,到底是缺少经历,万一她遭到了不幸,你能放心?”
“嘿!你放消息出去,江湖上谁敢伤害了她一条头发,我叫他一家不得好死!”
“燕燕,你这样做,不怕人笑我们恃艺凌人吗?”
“我才不去管别人的笑话,谁得罪了我那小丫头,就活该他倒霉。”
“我怕她去得罪了别人。”
“嗨!你怎么对自己的孙女也不了解的?这丫头虽然为人刁钻任性,不会去欺负别人的,更不会无缘无故去为难别人,除非那人招惹了她。”
子宁摇摇头,并没有让人把消息放出去,只派人去打听小燕的行踪和去向,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小燕却碰上了墨明智,跑到九幽山峰上去了,没在江湖上走动,所以派出的人怎么也打听不到小燕的踪迹。
小魔女初时以为这丫头跑出去,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便会碰了钉子跑回紫竹山庄。可是一晃半年,小燕竟不回来,却听人说有两位小侠大闹融县。小魔女不放心了,亲自跑了出来,很快便追踪到小燕的行踪……
小魔女以为说出了自己的绰号,这个小家伙准会吓得面无人色,或者惊骇异常。谁知她看到的只是一副愕然的神态,既不变色,更不惊恐,只觉得自己是个不可理喻的人一样。小魔女暗想:难道这小家伙武功极好,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看在眼里?还是他知道了自己是那丫头的奶奶,感到愕异?不过这傻乎乎的小家伙连那丫头是男是女也看不出来,不会知道我那丫头的来由的。可是,他难道没听说过自己么?
小魔女问:“唔!你怎么不出声了?”
墨明智心想:跟一个不讲道理的老太婆有什么好说的?小魔女又问:“你后悔了吧?你要是后悔,将你的兄弟叫出来,别躲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后悔,但我也不愿将我的兄弟叫出来。”
“哦!?那你宁愿给我打断两条腿啦?”
“我也不愿给你打断两条腿,因为你没有道理。”
“你既然不愿意,我只好找你兄弟去啦!”
“你也不能去找我兄弟。”
“那么说,你要阻止我了?好吧,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阻止我的!小家伙,你出手吧!”
“你年纪那么大,我不会打你的。”
“那你怎么阻止我?”
“我不让你走。”
“是吗了”小魔女一笑,轻出一招,真是动如电闪,一下就封了墨明智的伏兔穴,将墨明智点翻在地上不能动弹。小魔女笑起来:“我还以为有什么好本事能阻止我哩!原来不过如此。小家伙,你乖乖地在这里躺下吧!我去找你兄弟啦!我要是找不到她,只好回来打断你一双腿了。”
墨明智想不到这老太婆说话间就突然出手,而且迅速得叫人不可思议,自己一下没防备便给点倒了。他急得叫起来:“你不能去。”跟着人一下跳了起来。
小魔女“咦”了一声,感到十分惊讶,心想:看不出这小家伙,却学会了移经换穴的上乘武功。便点点头说:“不错!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好本事,辽东疯癫二怪是你什么人?”
其实墨明智根本不会什么移经换穴的武功,只不过一身怪异的真气盈体,奇厚得古今少有,他一着急之下,体内奇厚的真气一下就冲开了被封的穴位,人也跟着跳起来。小魔女怎么也想不到他有这么一种怪异的神功,以为他是辽东疯癫二怪门下的弟子哩,故此动问。
墨明智说:“我不知什么疯癫二怪三怪的,我不让你去追我兄弟。”
“哦!?那你师父是谁?”
“我没有师父。”
这话墨明智没有说错,九幽老怪并没有收他为徒弟,也没有传授什么武功给他,只是在临死之前,传给了他的一套六合掌法。而且墨明智也没有称九幽老怪为师父,只拜他为自己的爷爷。
小魔女以为他不愿说出自己的师门来,便说:“好吧!你既不愿说出,难道我就不知道么?不出五招,我就知道你的来历了!”
墨明智不知小魔女说些什么东西,他感到莫明其妙,看见小魔女一掌拍来,急展灵猴百变身法闪开。小魔女一连发出五招,都叫墨明智一一闪开了。小魔女大为惊讶,这小家伙是哪一门派的弟子了武功高得出奇,中原武林,可没有这种身法呵!看来比天山一派的迎风柳步还胜一筹似的。小魔女不再出手了,凝神静思,暗想,难道这小家伙是星宿海一派的武功?星宿海一派的武功可邪得很哪!招式不但怪异,而且很恶毒,往往一出手就判人生死,不留半点余地,一般正派人士,极少去学这种武功的。近二十年来,听说武林中出现了九幽老怪这么一个人物,身法怪异,武功莫测,是属于星宿海一派的武功套路,莫非这小家伙是九幽老怪的弟子?这小丫头怎么去接近这样的人物了?尽管小魔女对武功不分正邪(自己的父母——白魔王和翠女侠,何尝不被中原武林人物视为邪派),但对人,却不能不分正邪了,小魔女想到这里,不由上下打量着墨明智,却见墨明智一脸的忠厚和一派天真无邪的神态,不像是一个奸诈、阴险的人,不由暗暗点头。这时墨明智问:“老奶奶,你不打我了么?你不打,我走啦!”
“慢着,我问你,九幽老怪是你什么人?”
墨明智感到惊讶,脱口而说:“他是我爷爷呀!”
“原来这杀人老魔是你的爷爷,怪不得你有这么好的武功。”
墨明智急切辩道:“不!我爷爷不是杀人老魔,他是一个好人。”
“他是好人?可是我听人说,中原不少侠义人士是死在他掌下的,几大门派掌门人要联手捉他哩。他是好人,人家为什么要捉他?”
“这——!”墨明智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了。
“小家伙,你说不出来了吧?”
“不,我知道我爷爷是好人,他一家给上灵道长害死的。”
小魔女奇异:“什么?他一家?难道他不是你的亲爷爷?”
“唔!刘爷爷不是我的亲爷爷,但他对我很好。”
小魔女暗想:原来九幽老怪是姓刘的。又问:“你刘爷爷叫什么名字?”
“他,他,他叫刘,刘,刘常卿。”
小魔女一怔,急问:“是不是人称的游侠刘常卿?”
墨明智愕然:“你认识我刘爷爷?”
小魔女心想,怎么过去侠义为怀的游侠刘常卿变成了杀人的九幽老怪?听说他一家惨遭巨变后,便一下在江湖上消失了,难道他投入了星宿海的门下?难道他一家不是给黑道人物杀害,而是给上灵杀害的?故与中原武林一些名门正派为敌?一个九幽老怪,已够中原一些名门正派的人头痛了,而这小家伙身法怪异,武功奇特,竟能闪避我五招,而且还没有还手反击,恐怕一般高手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与他在一起,不将中原武林闹得一塌糊涂才怪哩!不行,我得找刘常卿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说:“不错,我跟你刘爷爷是老相识了。小家伙,现在他在哪里?”
墨明智一听,心里感到一阵难过,说:“我刘爷爷已经死了。”
小魔女吃了一惊:“什么!?他死了?他几时死的?”
“他在不久前给上灵等五个凶恶的人追杀,受了重伤,回来后几天就死了。”
小魔女又是怔了半晌,问:“所以你和你兄弟,准备去峨嵋山,杀了上灵为你刘爷爷报仇?”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想杀人,也害怕杀人,我只要上灵承认犯罪,杀害我爷爷一家人,然后交给官府去办。”
小魔女愕然:“什么!?交给官府办?”
“是呀,因为司徒捕快说过,任何人没有权去杀害别人,只能由王法来处置。”
小魔女几乎要笑了出来,暗想:这个小家伙武功不错,却老实得像个糊涂虫,官府才不理你这些恩恩怨怨的仇杀哩!要是王法管用,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和横行乡里的土豪恶霸,以及那些为非作歹的不法强徒,天下就太平得多啦!她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墨明智。”
“什么?你叫没名字?”
“是。”
“那么,你那个结拜的兄弟呢?”
“他叫不知道。”
小魔女忍不注笑了起来:“有趣!有趣!你们两兄弟,一个是没名字,一个是不知道。好啦!你走吧,看在你刘爷爷的情份上,我也不想打断你两条腿了。”
“真的!?那你也放过我兄弟了?”
小魔女摇摇头:“你兄弟嘛!我是怎么也不会放过她的。”
“不行,你不能去难为我兄弟。”
“没名字的小家伙,你凭武功就想阻止我么?”
墨明智茫然:“武功!?我不会武功呵!”
小魔女笑道:“小家伙,你别跟我装糊涂了,你只要能打败我,我就放了你兄弟。”
墨明智燃起了希望:“真的?”
“我虽然不讲道理,但说话是算数的。”
“老奶奶,怎么才算败?”
“那就是你打得我不能动,或者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墨明智想了一下,摇摇头说:“算了,还是你打我吧,我不能打你。”
“哦!?为什么你不能打我?”
“老奶奶,万一我不小心,将你打伤了,怎么办?”
“那我不会怨你。”
墨明智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还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你这么一把年纪,我打伤了你,你不怨我,别人也会骂我的。”
小魔女生气了:“你有把握能打伤了我?好,如果你能碰我身子一下,也算我败了。”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真的?我只碰你身体一下,你就算败了?”
“不错。”
“那么,你就放过我兄弟了?”
“对!你出手吧!”
“老奶奶,那我出手啦!”
墨明智说完,一纵而起,身法怪异,竟然越过了小魔女的头顶,从后面袭击小魔女。这动作敏捷异常,更不是一般招式。小魔女名动江湖,现在已是一位武学大师,身经百战,哪一样的怪招她没见过?只见她身形一闪,返身一招发出,这是西门剑中“貂蝉敬酒”的招式,以指代剑,直点墨明智手腕的曲池穴,想一招就令墨明智不能动弹。谁知墨明智反应奇速,身形未落,人又翻了出去,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扑了过去。这种奇招怪式,更是武林中所没有的。而墨明智不但有一身怪异真气,人扑过来,也挟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能翻石断树。而且他的灵猴百变身法,更是达到了最高境地,快速得无以伦比。就算九幽老怪在世,也该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小魔女更是暗暗惊讶。这没名字的小家伙还说不知什么是武功,可是武功高得出奇。这时小魔女的武功,经过几十年的侵淫,不但西门剑法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就算踏雪无痕的轻功,更是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境界。仿如一缕轻烟疾风,霎时已去百里,而且行动更是无声无息,似是不可捉摸的幻影魇魂,倏然而现,倏然而逝,因此,才使得小燕和墨明智躲闪,奔逃不已。
小魔女身形一晃,顿时不见踪影,墨明智感到愕然:她怎么一下不见了?莫非这老太婆不是人?猛然他感到头顶一股劲风而来,立刻一个灵猴动作闪开,转眼之间,他们交锋了三、四十个回合。这真是一场武林中不可多见的高手交锋。一个是名震武林的一代高手,一个却是不见经传的后生小辈,—像两团幻影,在这荒野上倏合倏分。要是让九大门派的掌门人看见,定会惊愕万分,骇然不已。不过,归根结底,姜还是老的辣。小魔女不但经验丰富,而且机敏无比,而墨明智心地忠厚,更缺乏与高手作战的经验,所以在五十个回合时,小魔女一下不声不响从后面将墨明智抓了起来,更封了他身上几处穴位,令墨明智再也不能动弹。能够同小魔女斗出五十个回合的人,在当今武林中已是少之又少了。
小魔女提着他笑问:“没名字的小家伙,你现在怎么说?没办法阻止我去捉你的兄弟吧?嗯?”
墨明智身上了几处穴位被封,人又给提在半空中,空有一身的怪异神功,竟施展不出来。他无可奈何地说:“你打断我的双腿好了,我求你别去为难我兄弟。”
小魔女说:“这可由不得你啦!你先在这里躺着,我要是捉不到你兄弟,只好回来找你算帐。不但要打断你一双腿,还要关你一辈子。”说完,小魔女笑了笑,丢下墨明智,径自去了。
墨明智一下给封了几处穴位,虽有浑身奇厚的真气,一时也冲不开穴位,想挣扎也挣扎不了,急得大叫。可是小魔女早巳走得不见人影,再叫也没有用。蓦然间,他感到眼前人影一闪,一位樵子装束的中年汉子一下出现在他的身边,一双目光深奥莫测地盯视着墨明智,似笑非笑问:“孩子,九幽老怪是你什么人?”
墨明智丝毫没半点江湖经验,更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他只是惊讶:“是我爷爷呀!叔叔,你也认识我爷爷么?”
樵子诡异地一笑:“认识!认识!现在你爷爷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
樵子不由一怔,又惊讶又喜悦,急切问:“真的!?”
要是墨明智有半点江湖经验,便可听出这樵子问话的意图了。但他一片天真,以为这樵子在关心他刘爷爷哩!说:“叔叔,是真的。”
“好,好,那么四个月前,是你将你快要死去的爷爷背走了是不是?”
墨明智惊讶了:“叔叔,你怎么知道?”
樵子暗叫一声“好哇”,这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几个月来的辛劳没有白费,终于叫我打听到这老怪死去的确讯,也找到了这个小怪。
原来这樵子并非是真的樵子,却是峨嵋派的一位俗家弟子,绰号草上飞,在众多峨嵋派弟子中,他武功虽然不属一流,但轻功极好,为人又机灵。所以峨嵋派掌门人上灵道长派他出来打听九幽老怪和九幽小怪的行踪。
上灵道长四个多月前与武林中的四大一流上乘高手追踪九幽老怪,—直追到桂北的群山峻岭中与九幽老怪对掌,结果自己身负重伤,但九幽老怪也好不到哪里去。其他高手正想取老怪性命时,不料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孩子,不但将九幽老怪背走了,还伤了丐帮帮主鲁长啸和点苍派高手司马剑。上灵回到峨嵋养伤,仍不放心九幽老怪,便打发草上飞来这一带打听。
至于其他各大派,也都派出本门派的离手前来湘南,桂北,滇西、黔东南这一带打听,追踪九幽老怪的行踪和下落。华山派来的是黑白双女侠上官雪和青凤;崆峒派来的是玉面观音谢婷婷,恒山派来的是静心老尼;武当派来的是掌门人的大弟子侯五峰;丐帮派来的是银笛子;点苍派来的是乾坤剑欧阳林。九大门派,除了少林,昆仑没派人来外,其他各派都来了。少林寺方圆禅师感到九幽老怪与自己对掌后,从伤势中可看出,九幽老怪将必死天疑,没有必要参加这次行动。昆仑派虽与各派有联系,却少参加中原武林的活动,所以没派人来。此外,一些小门派和帮会,也都派人参加了这次行动。因为九幽老怪神出鬼没,武功极高,动辄杀人,对武林人土实在是威胁太大,不除不能安心。各派先在衡山会合,订下互相联络的信号,便分头行动。他们在滇黔湘桂边界上崇山峻岭中分头活动,却怎么也打听不到九幽老怪的下落,甚至救走老怪的那个神奇孩子也无踪影。
独行侠丐没影子莫长老是武林八仙中的传人,一向独来独往,更不愿卷入各门派的恩怨仇杀中去,他虽然知道各门派的行动,却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会是老怪的传人。墨明智和小燕的所作所为,是侠义人土的举动,是一般邪派人物所不为的,所以他绝不会把墨明智和九幽小怪联系在一起,因而没把九大门派的行动告诉他们,只是劝他们别去惹上灵道长。怕他们年少无知,得罪了武林中人。
再说峨嵋派弟子草上飞,凭着自己极好的轻功,足迹踏遍了桂北的九万大山。这一天,他来到黄冕附近的山野,蓦然发现对面山坡有两条人影倏分倏合,迅若电光闪逝,快如飞魂幻影般地在交手,不禁感到骇然,暗想:这是哪两位高人在交锋?莫非是九幽老怪在这里出现了?他为了看清楚一点,便舒展轻功,悄悄地摸到附近,伏在树林中观看,这下他看清楚了,一下子惊愕得眼也瞪大了:交手的竟然是年近古稀的老妇人和小孩。一个白发苍苍,一个稚气未脱,武功竟然达到了令人难以想像的境地。草上飞怎么也想不到,这位老妇人就是名震武林的一代魔女白燕燕。因为小魔女二十年来不再在江湖上露面,不少武林中人,只闻其名,而不知其人,包括草上飞在内。草上飞也绝对没想到,那个一脸仍带稚气的少年,就是自己千方百计要打听的神秘孩子——九幽小怪。不过,他一下从墨明智的招式中看出来了:这不是九幽老怪的招式么?难道这孩子就是自己要打听的九幽小怪?所以当小魔女丢下墨明智走后,他一下从树林中钻了出来,出现在墨明智的跟前……
现在,他从墨明智的口中知道九幽老怪早已身亡,也知道眼前这个被封闭了穴位的孩子就是自己要追踪的九幽小怪,不由大喜过望,暗想:我何不趁此机会将这小怪打发掉,一来自己可以在武林中扬名立世;二来更为武林除害,岂不是好?想到这里,草上飞顿时面露杀机。正想出手时,一下又想到,自己是名门正派的人士,草上飞这一名称,在江湖上也受人敬重,我这样乘人之危而取了对方性命,算光明磊落吗?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今日的行为,我还有何面目立足于武林?我应该拍开这小怪的穴位,再动手杀他才是。但转而又想,自己的武功是这小怪的对手吗?万一弄巧反拙,丢了性命不算,更会给武林带来无穷后患,我还是先杀了这小怪再说。何况这时四下无人,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了,我这是为武林除害,谁又来笑话我?再说这小怪是老怪的传人,根本用不着跟他谈什么江湖上的规矩和武林中的道义。
可怜墨明智仍不知道自己面临生死关头,望着草上飞,一派天真无知,说:“叔叔,我的穴位给人封闭了,爬不起来,你能不能给我解开?”
草上飞想:合该这小怪当死。便说:“好!我给你拍开穴位。”说时,猛然一掌朝墨明智胸口拍下。草上飞虽然不属于一流上乘高手,却也是武林中的高手之一,何况峨嵋派的铁砂掌一向独步武林。草上飞这一掌力,尽管不能开碑裂石,但也足可以令人筋断骨碎,内脏震烂。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出人意料,草上飞凭空飞了起来,摔倒在两丈多远的草丛里,手腕骨也震断了。而墨明智仍好端端的,不但没有死,并且丝毫没受伤。
草上飞太急于想杀墨明智,想在武林中扬名。他怎么也没想到,墨明智一身的怪异真气竟是这样的令人难以置信,他这一掌之力,将墨明智一身的怪异真气激荡起来,不但一下冲开了被封闭的穴位,同时也将草上飞震伤震飞。
墨明智穴位打通,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两眼露出了愕异茫然的神色,暗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仍然不知道草上飞存心要取自己性命,却奇怪草上飞给自己解开了穴位后,为什么要跃了出去,这是什么样的解穴方法?他奔过去问:“叔叔,你怎么啦?”
草上飞惊骇地望着墨明智,痛也忘了。墨明智却见他一支臂膀像断了似的,吓了一跳,以为他给自己解穴时,伤了手臂,忙问:“叔叔,你手臂怎么了?痛吗?”
草上飞暗想:这个九幽小怪,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妖怪,他明明用内劲震伤了自己,还故意来问自己怎样,不知他要用什么方法来折磨自己了。我草上飞岂能受你的凌辱?他咬着牙,忍着痛,突然又飞起一脚,狠狠朝墨明智下腹踢去。“叭”的一声,草上飞的一条腿骨又断了,人又凭空飞了出去,跌到三丈多远的草地上。原来草上飞这一脚又恰恰踢中了墨明智的气海穴位,气海穴,正是墨明智一身怪异真气最集中的地方,也是最雄浑之处,反弹力可想而知,所以他这一下跌得更远,伤得更惨,连爬也爬不起来。这下子,他不但不能再反击,连逃也逃不了,就是想施放联络信号也不能够了。
墨明智却更加感到莫名其妙,暗想:这位叔叔怎么啦?怎么突然踢自己一脚的?莫非他为自已解穴伤了手而恼了我么?好吧,你踢就踢吧,只要你不再恼我就行了。他又奔过去问:“叔叔,你还恼我吗?你要是还恼,可以多踢两脚,我不会怪你的。”
草上飞一听,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墨明智一片真诚的话,在他听来,却感到无比的尖酸,是故意讽刺挖苦自己。看来这九幽小怪的武功深奥莫测,性格也不同常人,我今日必定死在他的掌下了。他闭上眼睛说:“小怪,你杀死我好了。”
墨明智愕然:“叔叔,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杀你的?你给我解了穴,我要感谢你才是呀!”
草上飞听了,更认为墨明智故意在说反话,在挖苦自己,戏弄自己。这个小怪,真是心狠手辣,先用内劲震断了我的手脚,然后才来慢慢折磨我,叫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到这里,草上飞更是恨恨不已,怒道:“我草上飞也是堂堂一位峨嵋派弟子,你要杀要割随便,你想我求饶,绝不可能。”
墨明智一怔:“你是峨嵋弟子?”
“不错,我就是峨嵋派弟子,你下手吧!”
草上飞感到落在这小怪的手中,万无生存之念,只求速死。谁知墨明智怔了半晌,最后摇摇头说:“我不管你是什么派的弟子,我不会伤害你的。何况你还好心给我解了穴位。”
草上飞心想:这九幽小怪是装糊涂戏弄我,还是真的不懂?你不会伤害我,那你为什么震伤了我的手脚?好!我挑明了跟他说,看他怎样对我,便说:“小怪,你别跟我装糊涂,我草上飞明人不做暗事。老实对你说,那一掌我是想取了你的性命,谈不上好心与你解穴位。”
“真的!?我可跟你无冤无仇呀!”
“哼!无冤无仇?我几位师兄都死在老怪的掌下,仇恨大得很哩!”
墨明智一下不出声了,怔怔望着草上飞。草上飞在他怔怔的眼光的凝望下,精神几乎快要崩溃了,暗想:不知这九幽小怪在想什么恶毒的方法来折磨自己了呢?他强力镇定自己,大声问:“你为什么还不动手的?”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杀你。”
“你想怎样?”
“我想找上灵道长问话。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峨嵋山?”
草上飞心想:原来这小怪不杀自己,是想问我掌门人的下落。他一声冷笑:“小怪,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要杀我尽管动手,想我说我们掌门人在哪里,绝不可能。” “你不说算了,我会去找他的。”
出乎草上飞的意料之外,这小怪说完,径自掉头走了。草上飞又是愕然,咦!?难道这小怪真的不想杀我?还是不屑杀我?于是他从身上掏出联络信号来,点着了火熠子,燃起了信号。等候其他门派高手前来,然后再合力对付九幽小怪,只见一道红色光亮的火焰,直冲上天。本来这一联络信号,草上飞早应放了,但一直苦无机会施放。他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又一下出现在他的面前,神色奇异地问:“咦!你在放什么?怪好看的。”
草上飞一怔:“你,你又回来了?”他转念一想,原来这小怪没有走,而是暗中盯视自己的行动。看来他这次一定要出手杀自己了。不由一声冷笑:“好吧,你现在来杀我吧!”
想不到墨明智却这样说:“你怎么老是说我要杀你的?”
“那你回来干什么?”
“我是担心你不能走动,躺在这里,万一走来什么野兽,不危险么?”
草上飞心想:这小怪明明是想来杀我,却说得这么好所,怕我给野兽吃掉了,这样出手杀我,就更有理由了,还落得个好名声哩!便说:“所以你前来杀我,以免给野兽吃掉,尸骨无存?”
“叔叔,你完全想错了!我想背你到镇子上去,也好在镇子上请郎中看看你的伤。”
草上飞大感意外:“你真的这么好心?”
“叔叔,你怎么还不相信我的?”
草上飞简直弄不清这小怪在玩什么名堂。他要杀害自己,可以说是在举手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他要折磨自己,早就应该折磨了,何必要背自己到镇上去?他难道不怕我在背后暗算他么?他要暗中盯视自己的行动,又何必露面?而且看见自己施放信号,只感到惊奇,好看,半点也没想到我要通知同伴前来对付他。这种种疑团,只有一个解释:这小怪恐怕是个白痴,行为做事,只凭自己一时喜怒,不按常理。想不到九幽老怪行为怪异,却收了一个白痴为传人。再不然,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愣小子。要是这样,这个小怪却容易对付了。草上飞想了一下说:“我不要你背。”
“那你自己能走么?”
“只要包扎好伤处,敷上药,我便可以走动了。只是没人给我包扎。”
“叔叔,我帮你包扎吧。”
草上飞正想等他这一句,不由暗喜说:“那我多谢你了!”
其实草上飞的目的是想绊着墨明智,拖延时间,等候其他各派高手到来,合擒墨明智。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人心是这么险恶,自己一片好心,却上了草上飞的当。
果然不久,点苍派的高手乾坤剑欧阳林首先赶来,接踵而来的是丐帮的银笛子,他们几乎是一前一后到达。欧阳林见草上飞坐在草地上,由一个少年包扎伤口,惊奇地问:“草兄,你怎么受伤了?谁伤了你?”银笛子也同时问:“草兄,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双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墨明智。
墨明智见突然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身佩长剑的青年;一个却是自己在走出黄冕镇口时,在大树下看见过的中年叫化,他那一双冷冷的目光,叫人见了心中不舒服,怪不得兄弟当时骂一声“讨厌!”墨明智心想:,原来你知道有两个同伴来找你,才不用我背,我却白为你担心了。便说:“叔叔,你有同伴来了,不需要我啦!我得去找我的兄弟了!”
草上飞连忙叫道:“哎!你慢点走。”
“叔叔,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草上飞心想:你这个九幽小怪,见来了人,情知不妙,想走了吗?可惜迟了!他不答墨明智,却对欧阳林、银笛子问:“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银笛子思疑地望着草上飞,欧阳林却问:“这小兄弟是什么人?”
“他就是我们这次要打听的九幽老怪的传人,九幽小怪。我的伤就是他震伤的。”
欧阳林和银笛子显然吃了一惊,同时说:“他!?”墨明智却一怔:“叔叔,你怎么这样说的?我几时震伤你了?”
草上飞一声冷笑:“小怪,你别再装疯扮傻了!你用内劲震伤了我,又假意好心为我包扎伤处,我不会领你的情。”
欧阳林见墨明智一脸的天真,不像是个奸诈狡猾的少年,疑惑地说:“他真的是九幽小怪?”银笛子却不出声。草上飞说:“我会骗你们吗?这小怪亲口说过,九幽老怪是他的爷爷。而且他的武功招式,完全与老怪一样。”
欧阳林“嗖”的一声,宝剑拔了出来,厉声问:“说!我师兄司马剑是不是你震伤的?”剑尖直指墨明智的胸口。
墨明智见欧阳林一下拔出了寒光闪闪的利剑,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说:“不,不,不是我震伤的。你,你,你这把剑别刺过来,它会刺伤人的。”
欧阳林迟疑了:“不是你!?”
“是呵!是他为我解穴位,后来又用脚踢我,不知怎么他飞了起来,便手脚受伤了。”
欧阳林困惑了,暗想:当时我师兄只震断了手,脚可没有断呵!欧阳林哪里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师兄司马剑,而墨明智以为他问的是眼前的草上飞,所以这样回答。四个多月前,墨明智根本不知道自己救九幽老怪时,将点苍派的第一高手司马剑震伤了。
这时,突然响起一位少女的声音:“欧阳侠,你怎么用剑对着这个小兄弟?快放下来。”
欧阳林将剑一收,回头一看,是华山派黑白双女侠赶来了。说话的是白衣少女上官雪。同时间,崆峒派的玉面观音谢婷婷,恒山派的静心老尼和武当派的侯玉峰也先后出现了。这八大高手,一齐赶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墨明智围了起来。
草上飞更是大喜,心想:各门派高手赶来,这小怪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飞不掉了。他大叫道:“快,他就是九幽小怪,千万别让他跑了。” 后来的五位高手,脸部都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或疑惑,有的简直不相信。这么个不显眼的少年,是九幽小怪?他能够从少林,华山,点苍和丐帮的一流拔尖高手中救出九幽老怪?而且还把司马剑和鲁长啸伤了?这可能吗?
墨明智见一下来了这么多的人,其他人他不认识,但华山的黑白双女侠,他是认识的。两年多前,在自家茅屋前那一个月夜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两个武功极高的女子,尤其是那位穿白衣白裤的女子,人也和善,嘴巴也甜,但出手却那么狠毒,几乎将藏在柴草堆里受了伤的刘爷爷刺死了!看来这伙人都是来找刘爷爷,来追杀刘爷爷的。刘爷爷已经死了,他们还不放过么?
白衣女侠上官雪走近来打量着墨明智,墨明智说:“你们这次来是找那位白发老爷爷的吧?”
上官雪愕了一下:“你——!”
黑衣少女青凤一下认出来了,说:“姐姐,他就是我们两年前追寻九幽老怪时,在高霞山中见过的那个孩子。看来那一次他将我们骗了,放跑了老怪。”
上官雪想起来了:“哎!原来是你。两年来你长高了,我几乎认不出来了!想不到你是那老怪的传人。现在老怪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
除了草上飞,众人都不由一怔,问:“他真的死了?”
“是。他真的死了,你们不要再找他了。”
众人一时沉默无语。突然,青凤说:“别听他的,说不定他又在哄骗我们。”
青凤这一句话,顿时又提醒了大家,连草上飞也震了一下,暗想:我怎么就相信了这小怪的话?相信老怪死了?要不是青凤女侠这一句话,我几乎上了这小怪的当,误了大事。
墨明智急着分辩说:“不!我说的是真的,绝不会欺骗你们。”
静心老尼合什说:“阿弥陀佛,小施主,你说那老怪死了,我们看不到尸首,始终不放心。小施主想要我们相信,最好带我们去看看他埋葬的地方。”
众人都说:“对!你带我们去看看,只有见到了老怪的尸体,我们才相信。”
“这——,”
静心老尼问:“小施主,你有什么为难之处?”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能带你们去?”
“为什么?”
“我刘爷爷说,那地方是不准人去的。”
欧阳林首先动怒了:“你敢不带我们去?”
“我真的不能带你们去,你们要是去了,恐怕都会死的。”
“你想吓唬我们么?”
“我不是吓唬你们,我说的是真的。”
欧阳林将宝剑晃了晃说:“你不带我们去,我就先杀了你。”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带你们去。” 青凤说:“显然老怪没有死,一定是受了极重的伤,隐藏到什么地方养伤了。”
众人一听,更相信了。趁这个时候,不除了老怪,那武林将永无宁日。众人更逼着墨明智说出来。静心老尼问:“小施主,是不是老怪还没有死?”
“他真的死了。”
“他真的死了,你为什么不敢带我们去?”
“我刘爷爷吩咐过,那地方任何人也不能去的。”
欧阳林说:“静心师太,别再跟这小怪多说,不给这小怪一点教训,谅他也不会说出来。”说着,剑尖倏然刺出,墨明智左臂上顿时出现了一处伤痕,一道鲜血流了下来。
墨明智“啊哟”一声,右手捂着伤口,瞪大了眼睛问:“你真的要杀我?”
“哼!你再不带我们去,我连你的—条手臂也砍了下来。”
静心老尼看得不忍,说:“小施主,你快带我们去吧,不然,你这条手臂真的保不住了。”
欧阳林这一剑,将墨明智倔强的性格刺出来了,他大声说:“就是砍了我的一条手臂,我也不能带你们去。”
“好!我就先斩了你一条手臂,为我师兄报断臂之仇。”
欧阳林又是一剑挥出。点苍派的盘龙十三剑,以快速敏捷称雄武林,众人都以为这一剑,一定要了小怪的一条手臂,谁知墨明智身形比剑光更快,剑光未到,墨明智身形早巳逼近过来,一招六合掌拍出,欧阳休连人带剑一齐飞了出去,落下来已是一具尸体,不但肋骨齐断,连内脏也震碎了。墨明智不了解自己浑身的怪异真气具有多么可怕的威力,他见欧阳林来得凶恶,以一招灵猴百变招式逼近,全力一掌拍出。这一掌劲,足可以将一块巨石拍成粉碎,欧阳林哪有不死的?
有人惊叫起来:“欧阳侠给这小怪拍死了!”众人一听,不由面色突变。欧阳林不但是点苍派的高手,也是当今武林高手之一,怎么出手一招,就给小怪取了性命?众人几乎不敢相信。
墨明智更是怔住了:“他,他,他真的死了吗?”他简直不相信自己这么一拍,会将人拍死。他只是希望将欧阳林推开,别砍断自己的手臂而已。
静心老尼走过去一看,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对墨明智说:“小施主,你不但招式狠毒,用心也太狠毒了,一招就取人性命。”
“师太,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把他推开。”
白衣女侠上官雪一下将剑拔出,说:“小怪,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墨明智忙摇手说:“不,不,我不跟你们打了。我求你们放过我吧。”
“小怪,你杀了人还想走么?”
“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纳命来!”
墨明智完全不懂武林中的言语,茫然地问:“什么叫纳命的?”
青凤在旁说:“姐姐,这小怪装糊涂,你要提防他突然出手。”
“不错,今天要是放过了这小贼,那就会给武林带来无穷的后患。小怪,你出招吧。”
“不,不,我说过不跟你们打了。”
“小怪,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么?你不出招,我出招了。”上官雪说完,剑光一闪,便迎面刺出,华山派的连环鬼见愁追魂剑法,一出就是连环三招,迅速如电闪,剑光飘忽不定,一般武林高手,很难闪避这连环三招。上官雪已视墨明智是武林中的一等拔尖高手,故一出手便是凶险杀招。
墨明智以灵猴百变身法闪过了这三招,却再也不敢出手了,他害怕自己一出手,不小心又将人打死,自己的罪过就更重。上官雪见墨明智以怪异的身法闪开自己的三招,跟着又是一连几个三招连环剑发出,顿时剑光闪闪如练,剑气森森逼人。但墨明智身形如一团幻影,在团团如雪的剑光中飘来闪去,哪怕上官雪抖出浑身招数,竟一—叫墨明智闪过了,没一剑能刺中。试想当年名动武林的一代魔女,西门剑法惊世骇俗,连使五十多招,都不能击中墨明智,就算上官雪的连环鬼见愁追魂剑法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恐怕也不能和西门剑法相比,上官雪又怎能刺中他呢?只是墨明智不敢出手反击,怕伤了她罢了。在场的高手中,只有静心老尼看得出来。不一会,上官雪便将华山派的连环鬼见愁剑法全部抖完,招数使尽,依然挑不中墨明智,众人不由暗暗惊异,上官雪更是暗暗惊讶不已:怎么我没办法刺中这小怪的?这小怪抖出的是什么怪法?
青凤见上官雪挑不了小怪,暗暗着急起来,便拔剑而出,说:“姐姐,我和你联手,打发了这小怪!”说时,一剑挥出,寒光骤起。她与上官雪双剑合壁,威力何止增长一倍?
黑白双女侠联手对敌,除了武功极高的第一流上乘高手外,几乎能战败武林中的任何高手。所以在江湖上,黑白双女侠都是双双出现,从来不一个人单独行动,就是为了应付黑道上可怕的强敌,以防万一。现在姐妹两人联手,已视墨明智为武功极高的强敌了。
众人只见两团剑光,宛如两条矫龙腾空飞舞,完全将九幽小怪罩在一片令人眼光缭乱的剑光中,而且招招向墨明智的要害处击去。人们又见墨明智的身形在剑光中翻上腾下,左闪右避,明明看见白衣女侠已刺中他的要害,可是他身形一扭又闪开了。跟着是黑衣女侠一剑劈来,他却迎了上去,身形在剑锋中一闪而过。这种怪异敏捷的身法,高手们看得惊讶不已。要是说黑白双女侠手中的两把剑是矫捷无比的蛟龙,那墨明智无疑是一位戏龙的高手,引得这两条蛟龙左翻右滚,累得精疲力尽。终于,黑白双女侠累得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浑身香汗淋漓,靠在树旁,喘息不已。尽管墨明智不还手,但在翻腾中他所发出的劲力强风,几乎迫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她们停下了手,墨明智也停了下来,仍然是气定神闲,仿佛刚才一阵翻滚的强烈动作,像闲庭信步似的,从容异常。众人看得更是骇然,暗想:这小怪的武功不但深不可测,内力的浑厚也是当今武林中少见。
墨明智望着黑白双女侠说:“你们不打我了吧?不打我,我可走啦!”
上官雪定下神说:“你这算什么武功?一味躲闪不还手的?有本事你出手。”
墨明智摇摇头:“我害怕我一出手,不知轻重会打死你们的。”
墨明智这一句话,本是出自内心的真心话,但他不知避忌,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出来。这一来,更将黑白双女侠得罪了。黑白双女侠柳眉直竖,怒道:“小贼!你敢这般小看我俩?”
“不,不!我说的是真的呀!”
“好!我看你怎样取我俩的性命。”
黑白双女侠突然双剑呈交叉形齐出,直取墨明智。这是华山派的夺命三绝招,完全放开了门户,只攻不防,誓必与敌同归于尽。这也是黑白双女侠第—次事先不打招呼,突然偷袭。这一行动,已有失名门正派的风度。这本来是用来对付黑道上武功极高的魔头和十恶不赦的歹徒的。现在她们怒极,用来对付几乎没在江湖上露过面的墨明智。连静心老尼见了也暗暗摇头叹息,感到黑白双女侠这一招太过分了。的确,华山派这夺命的三绝招:“双龙交飞”“风雷齐鸣”“日月争辉”,这三招一气连环使出,只在瞬息之间,任何一流的上乘高手,一时也难以招架和闪避,何况又是突然偷袭。只见墨明智肌肉一缩,身形一扭,几乎是原地不动,竟然闪过了满天银星洒落的夺命连环三招。跟着衣袖一拂,又将黑白双女侠手中之剑拂飞。墨明智本意是将这双剑拂开,谁知这一拂之劲,竟如狂风突起,不但将双剑拂飞,连黑白双女侠握剑的手也震伤了。黑白双女侠顿时面如死灰,呆然立着不动。墨明智一见,顿时又心慌起来,连忙说:“你们别恼,我不是有意的,我去给你们把剑拾回来好不好?”
黑白双女侠一声惨笑:“好!你杀了我们吧!”
其他高手不知道墨明智天真无知,以为他在这么多高手前面矫情做作,尽情戏弄,视他们如无物,不由勃然大怒。银笛子首先说:“对付这个小怪,用不着讲江湖规矩,我们联手齐上,将他干掉算了!”
银笛子将手中银笛一晃,直点墨明智身上要穴。玉面观音谢婷婷、武当高手侯玉峰和静心老尼,也感到这小怪武功怪异,内力奇厚无比,单打独斗,实在不是这小怪的对手,只好联手齐上。
在众多高手中,剑法以侯玉峰的太极两仪剑最好,内力以静心老尼最强。静心老尼拂尘一抖,内力所到,柔软的拂尘丝根根如钢针,直朝墨明智拂去;侯玉峰青锋剑更如一道白虹骤起,剑气万千,霎时间,只见剑光飞起,凭空抖落,银笛飞舞,形成了一道天罗地网,哪怕是一只苍蝇,也难以飞出。
墨明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吓得手足失措,一种求生的本能,使他自然而然地抖展了深奥莫测,千变万化的灵猴百变身法,在剑光笛影中翻腾跳跃。这一次,他不但不敢出掌,连衣袖也不敢乱捞,害怕又伤害了人。这时,他耳中响起了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浑小子,你既然不想伤人,干吗不跑,去找你的兄弟?你不担心我捉到你的兄弟,打断他的双脚吗?”
原来小魔女在点倒墨明智后,不大放心,又悄悄地转了回来,藏身在树林中。因为她早巳发觉有人悄悄地摸近过来,她将一切情形都看在眼里,感到这个浑小子傻乎乎的,甚至比当年的子宁更浑透了。子宁浑是浑,但还有一定的江湖经验。可是这浑小子什么也不懂,不知道人家旨在取他的性命,一味仁厚对人。他的言行,令小魔女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出声来。可是她看到墨明智一身奇厚的真气和怪异的身法,又惊喜不已,暗想:这浑小子,要不是有这一身奇厚真气和怪异的身法,恐怕早已死了。最后她见墨明智在四位高手的剑光笛影下闪避,又不敢出手伤人,只要一下不小心,就会丧身在众人的兵器下,使用密音入耳之功提醒墨明智。
墨明智—听,顿时猛醒过来,暗想:是呀!我怎么这样傻!我不想打,不会跑么?便说:“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去找我的兄弟了。”说时,一个凌空翻滚,跃出剑光笛影之外,往北面荒野而去。
银笛子怒喝一声:“小怪,你往哪里跑?”急展轻功追去。谢婷婷,侯玉峰和静心老尼担心银笛子有闪失,也相继追来。起初,他们还看见墨明智的身影,转眼间,连身影也看不见了,墨明智已去得无影无踪。众人见了更是愕然,想不到九幽小怪不但武功怪异,连轻功也与众不同,真是疾如流矢,快如电闪。
他们知道怎么也追不上九幽小怪了,只好转回来,一看,黑白双女侠已不见了。静心老尼一怔,问受伤的草上飞:“上官和青凤去了哪里?”草上飞说:“她们自感无颜,双双赶回华山去了。”
静心老尼叹了一声说:“何止华山派无颜?栽倒在这小怪手上,我们也愧对武林人了!”
最后,他们埋葬了欧阳林,由侯玉峰护送草上飞回峨嵋,静心老尼和玉面观音赶去云南,向点苍派报告这一噩耗,而银笛子则赶回丐帮,再通知各地兄弟,注意九幽小怪的行踪,以便再次联手围攻。
黄冕一战,九幽小怪之名在武林中便不径而走,越传越玄,最后在正派武林人士心目中,九幽小怪成了一个武功怪异,出手歹毒、性格怪僻,喜怒无常,令人无法理解的小魔头。
墨明智从剑光笛影中逃脱出来,没命似地向北方群峰中飞奔。他真是逢山翻山,遇涧过涧,身形宛如飞魂,一闪而逝,瞬息之间,已去几十里。最后,他落在一个长满野草灌木的山峰上,回头一看,见无人追来,才透了一口大气,一颗心放了下来。
墨明智不知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极目四望,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再打听一下到桂林的路。只见跟前一片重山叠岭,连绵起伏,荒无人烟,墨明智只好寻路下山。岂料没走多远,一脚踏空,还来不及叫喊,已陷落到洞中去了。初时,墨明智还不怎么慌张,以为自己掉进了猎人捕捉野兽的陷阱,虽然吃惊,却也不害怕。因为墨明智从小就跟随爷爷上山打猎,挖过不少这样的陷阱来捕捉野兽。可是,当他碰到冰凉的水时,才大吃一惊,知道这不是一般的陷阱,心里顿时慌起来。一阵挣扎,尽管喝了几口水,但一双手还是攀住了一块岩石,一颗心才定下来。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四周黑魃魃的,仿佛都是岩石,只有一道光线从上面透射下来,在水面上反光,使四周景物依稀可辨。他往上一看,不禁抽了口冷气。只见自己陷落下来的洞口,高几十丈,上小下大,无法攀得上去。暗想:难道我掉下了山中的古井了?这荒无人烟的山野中,怎么会有这么一口井的?这下我怎么爬上去呢?要是爬不上去,我岂不要活在这古井中饿死了?他再次细心地打量着四周,才发现这是一口古井,而是深山中一个洞口朝天的岩洞。他凭着自己浑厚的真气,在黑暗中可看清四周景物,感到这奇异的岩洞似乎极大,隐隐有路可通。墨明智暗想:要想从上面朝天的洞口爬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不知这岩洞还有没有其他洞口可以出去的?先不管它,我爬上岸看看再说。他小心翼翼地从水中爬了上来,蓦然间,有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咦”了一声:“你还没有死么?”
这声音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墨明智听了不由一怔,暗暗惊讶:难道这古井似的岩洞还有人住么?要是有人住就太好了,一定会另有洞口可以出去,不然,这个高达几十丈的朝天洞口,他怎么爬上爬下的?他连忙应道:“是呵!我没有死。”
“你也没有受伤吗?”
“没有呀。”
“是吗?你走过来我看看。”
墨明智随着声音望去,只见岩洞深处的一个角落上,有两点绿森森的光在闪烁着,似乎是一双眼睛,又仿佛是两点鬼火似的,不禁吓了一跳:这是人的眼睛吗?人的眼睛不会这般发绿的。是野兽?可是野兽不会说话呀,可不是妖怪吧?一定是妖怪了,哪有人会住在这么一个朝天洞口的岩洞里的?
那苍老而尖尖的声音又响起来:“小东西,我叫你过来,你怎么不过来的?你没听到吗?”
“不,不,我听到了。你,你,你,你不会是妖怪吧?”墨明智害怕地问。
那苍老声音“吃吃”地笑起来:“不错,我是妖怪呀!是这岩洞里的老妖怪,你害不害怕?”
要是墨明智稍有一点阅世的经验,昕了这句话,就会明白对方不是什么妖怪了。可他既天真,又无知,听后不由浑身起鸡皮疙瘩,害怕地退后几步问:“你,你,你真的是妖怪?你不会吃我吧?”
那声音“扑嗤”一声又笑起来:“我既然是妖怪,当然就要吃人啦!我为什么不会吃你的?”
墨明智心里更发毛了,想跑吗?那么高的一个洞口,自已怎么跑呢?不跑,难道让这妖怪活生生地吃了自己?自己真的倒霉透了,什么山头不走,却走到有这么一个陷阱似的古井岩洞中来?早知这样,不如叫那几个恶人捉去了还好。
绿眼睛又说话了:“小东西,你过来呀!”
“不,不!我不过去,你要吃我的。”
绿眼睛嘿嘿地笑起来:“你以为你不过来,我就吃不了你吗?”
“你,你,你要怎么吃我?”
“我呀,吃的方法可多了,我会将你蒸了吃,或者将你一块块切开来,烤来吃,或者用盐将你腌起来,以后慢慢地吃。”
“不不,你不能这样吃我。”
“哦!?你要我怎么吃你?”
“你,你,你最好别吃我。”
“这就难了!我不吃你,肚子不饿吗?”
“你可以吃其他的东西呀!”
“我是妖怪,除了会吃人,就不会吃其他的东西了!不过,现在你放心,我不会吃你。”
墨明智燃起了一线希望,问:“你为什么不会吃我?你不是要吃人吗?”
“因为我现在肚子还不饿呀!”
墨明智心想:原来这妖怪不吃自己,是因为肚子不饿,要是他肚饿了,不就吃了自己?我还是趁他肚子不饿时,想办法逃出去才好。便问:“你几时才肚饿呢?”
“这难说啦,有时等会就肚饿,有时隔三,四天才肚饿。”
“你,你,你千万别等会肚饿,最好隔三、四天,或者十天八天才肚饿。”
绿眼睛大笑起来,心想:不知从哪里跑来这么一个浑小子,怪有趣的。看来这么个浑小子,不是为了谋夺我那份秘笈而来的了!但仍不大放心,问:“你为什么希望我隔三四天才肚饿的?是不是三四天后,有人来救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什么人也救不了你,多来一个人,我就可以多吃一个人。来十个八个,我吃示了,可以将你们关起来,像养猪似的养着,等……”
“不,不,没有人来救我的。”
“哦!?那三四天后,我就要吃你了。”
墨明智心想:等过了三四天后,我或许有机会逃出去,那就不会让你吃了!到时我逃不了,顶多跟你拼过,也胜过白白让你吃掉。
绿眼睛又问:“小东西,你怎么不说话了?”
墨明智装着无可奈何地说:“你要吃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你不怕死?”
“怕!”
“你既然怕死,为什么不求我?”
“我求你,你就不吃我了吗?”
“这就看你怎么求我了。”
“你要我怎么求你呢?”
“你这浑小子,难道还要我教你?你连求人也不会?”
墨明智想了一下说:“好吧,现在我求你啦!求你放我出去,我以后会忘不了你不吃我的恩情。”
绿眼睛“吃吃”地笑起来:“你是这样求人的吗?”
墨明智愕然:“那我该怎么求你?”
“你应该跪下来,向我磕头,哭着说,叫我大发慈悲,哭得我心软了,我或许就不吃你了!”
墨明智为难了。他一生只在爷爷死时哭过,就是九幽老怪死时,他也只是心里难受,没哭出来。现在叫他凭空地哭,怎么哭得出来?
“小东西,你不愿意求我?”
“不!我愿意,但我哭不出来。”
“你不会假装哭吗?”
“假装!?那我不欺骗你了?”
绿眼睛不禁“扑嗤”一笑:这个浑小子,老实得傻头傻脑的,看来不是什么人打发前来骗取我的武功秘笈的,便说:“好了!小东西,你过来,我问你,你怎么掉下这岩洞里来的?”
墨明智忐忑不安地慢慢走过去,一边在打量着绿眼睛。这下,他完全看清这妖怪了。初时,他以为这妖怪一定长得很怕人,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头上长角,面目狰狞得可怕。可是一看,这妖怪完全不是这样,而是面带微笑,盘腿坐在一块岩石上面,要不是那一头如银的长发,墨明智会认为她是位三十岁左右可亲的妇人哩!墨明智感到有些惊讶:这个妖怪并不可怕呀,还挺好看的。为什么她有那么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
白发妇人打量了墨明智一下,略带惊讶地说:“小东西,想不到你从这么高的洞口掉下来,居然没死,只是手臂受了一点点伤(其实这手臂的伤是给欧阳林用剑刺伤的,不是掉下来划伤的),倒出乎我意料之外了。小东西,你说,你怎么掉下这岩洞里来的?”
“因为我要赶去桂林见我的兄弟,不小心掉了下来。老人家,我求求你别吃我好不好?我还要赶去见我兄弟呀!”
白发妇人忍住笑问:“好是好,可是我以后肚子饿了怎么办?”
“你可以捉些山鸡、兔子吃呀!要不,我给你找些来。我会烤山鸡、烧兔子,烧烤得顶香顶香的,你吃了一定会很高兴。”
“是吗?”白发妇人眼角含着狡黠的笑意,“可是我不喜欢吃山鸡,兔子,挺喜欢吃烤人肉。你想我放了你,你就去捉一个人回来,让我烤了吃。”
“那不行,我不能害了别人。”
“小东西,你真是傻头傻脑的,人们往往到了生死关头时,别说朋友,就是自己的妻儿子女,甚至是父母,都可以出卖和不顾。正所谓你死好过我死,只要保住自己的一条命,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现在我只不过叫你捉一个毫无相干的人回来给我吃,便可以保住你一条命,你为什么不干?”
“总之,叫我去害人就不干。”
白发妇人眼睛闪现出一丝奇异的光:“那么,你就要让我吃了。”
“我宁愿给你吃掉,也不去害人。”
白发妇人嘴角挂着一丝黠笑:“小东西,这样吧,你将你的仇人,或者某个恶人,捉来给我吃吧。这样,你就可以除掉那个仇人,又做了一件好事,为世人除了一害,一箭双雕,这样总可以了吧?”
墨明智—时心动了,半晌不出声,最后还是摇摇头:“不行,就算是恶人,我也不能将他捉来给你吃。”
“哦!?为什么?”
“老人家,吃人太残忍了。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我捉了他,宁愿交给官府,由王法去惩办他,也不能交给你吃。”
白发妇人动怒了:“小东西,你是存心不让我吃人,要饿死我了?”
“老人家,世上有好多东西吃了可以饱肚子,何必要吃人呢?”
“因为我是妖怪,喜欢吃人呀!”
“老人家,我听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是不吃人,就可造好多七级浮屠了。天上的玉皇大帝知道了,会升你做神仙的,这不更好吗?”
白发妇人咯咯地笑起来:“小东西,我没听说过妖怪能成为神仙的。”
“有,有呵!有一条白蛇精,不但不吃人,还救了一个什么叫许仙的,以后就上天成了一个仙女。”
“是吗?你见过这仙女了?”
“我,我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
“是人们说的呀!”
“噢!小东西,那只不过是一个故事,不是真的,是用来骗人的。”
“不是真的,人们会说吗?”
“好啦!小东西,我不跟你多说了。就是能成为神仙,又有什么好?在天上冷冷清清,不吃人间的东西,只吃烟火。烟火有什么好吃的?吃不饱肚,更没有人肉好吃。”
墨明智心想:怎么这个妖怪为了吃人,连神仙也不想做?世上不知多少人梦想成为神仙哩!世上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没钱想有钱,有钱想当官,当官又想做皇帝,做了皇帝想成仙。看来这个妖怪倒是没有什么贪念,不过吃人总是不好呀!要是这妖怪不吃人就好了!她起码没有什么贪心。
妖怪可不去理会墨明智在想些什么,又笑着问:“小东西,七级浮屠是什么东西?”
墨明智一下又给问住了,他根本不知七级浮屠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这是一句好话,劝人行善而已。他搔搔头,为难地说:“我,我,我也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怎么叫我去造什么七级浮屠的?你是不是存心想骗我?”
墨明智急了:“不,不,我不是存心想骗你,我也是听人这么说罢了。我想,救人是件好事呀!因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人家,你不吃人,将来一定有好报。”
白发妇人莞尔一笑:“小东西,你还说不会求人的,你顶会说话,也顶会求人的呵!”
墨明智一听,顿时燃起了希望,问:“老人家,你答应不吃人了?”
“我几时答应不吃人了?”
“这——!”
“小东西,你不知道七级浮屠是什么东西,我却知道。”
“呵!?你知道?那是什么?”
“浮屠,就是宝塔,七级浮屠,就是七层宝塔。”
“原来是宝塔呀!”
“你要我造那么多的七层宝塔干十么?”
“这——,宝塔很好看呀!”
“哼!好看,我可难受了。”
“老人家,你怎么会难受的?”
“小东西,你知不知道,建造宝塔是用来干什么的?”
墨明智一下又给问住了,建造一座宝塔用来干什么呢?它只是好看吗?
“小东西,建一座宝塔,是用来镇压妖怪的。我是妖怪,人没吃到,反而建造那么多宝塔来镇压我,你想,我不难受么?”
墨明智完全愕住了,怔了半晌说:“老人家,我不知道呵!要不,我造一间大房子给你老人家住好不好?”
“大房子好住吗?”
“好,好,起码比这个岩洞好住多了。这个古井似的岩洞,又黑又潮湿,出入又不方便,住久会生病的。我造一间大大的房子给你住,又光亮,又通爽,比这岩洞好多了。”
白发妇人忍俊不禁问:“你有那么多的钱给我造房子吗?”
“有,有,我身上不但有银子,还有一些金叶子,我掏出来给你看看。”
可是墨明智往自已怀中一摸,整个人不由呆住了:怀中装有金银的小布袋空空如也,早已为小燕带走。原来小燕担心他出手阔绰,所以将金银全拿走了,以免让人见财起心。但墨明智这一神情,白发妇人早已看在眼内,笑问:“咦!你的银两和金叶子呢?怎么不拿出来给我看看,我想住大房子啦!”
墨明智红着脸说:“它不,不,不在我身上,在我兄弟身上,你老人家放我出去,我去桂林找我兄弟,一定给你盖一间大房子。”
“哎!看你不出,原来是扮猪吃老虎。说来说去,你是想骗我出去,我才不受骗哪!” 墨明智急了,他最受不了别人冤枉自己了:“老人家,我说的是真的,金子银两的确在我兄弟那里,我要骗了你,是四脚爬爬好不好?要不,天打雷劈!”
“小东西,你别想走出这岩洞,我要是放了你,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吗?”
“老人家,你相信我,我一定回来。”
“算啦!就算你有金子银两给我盖房子,我也不会去住的。”
“哦!?你怎么不住的?”
“小东西,你几时听说过妖怪住房子的?妖怪只能住在荒山野岭的岩洞里,妖怪住房子,那像妖怪吗?”
墨明智一听,顿时腿也软了。是呵!妖怪怎么会住人的房子的?我怎么把她当成人了,忘记了她是妖怪的?
“小东西,怪不得世人说,好心没好报,好柴烧烂灶。我本想放了你,你却千方百计地算计我,说得那么好听,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外是想用宝塔来镇压我。骗不成,又说给我盖一间大房子,想骗我出去,叫人注意,让法师将我捉了去。我想不吃你也不行了。”
墨明智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冤枉。自己的一片好心却通通变成了恶意,倒像自己有意去算计别人似的。他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赌气地说:“好吧,你吃我吧。”
“哦!?你心甘情愿让我吃了?”
墨明智一想:是呵!我怎么心甘情愿让妖怪吃了的?我真是急糊涂了!我还要去桂林找我的兄弟,还要为刘爷爷洗刷冤仇呀!不行,我不能让妖怪吃了去,大不了与妖怪拼过。墨明智退后两步问:“你真的要吃我?”
那妖怪到底将墨明智吃了没有,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岩洞奇人 上回说到白发妇人见墨明智认真起来,心想:再不能逗这个浑小子了,一笑说:“好啦!你以为我真的会吃人么?”
墨明智愕然:“你不会吃人?”
“别胡说八道了,就算我吃人,也不会吃你,你以为你的肉很香么?一身臭汗,熏死人了!”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妖怪?”
“你看我像妖怪吗?你几时见过妖怪了?”
墨明智的确没有见过妖怪,只不过听人说罢了。现在听对方说不是妖怪,一颗绷紧的心松了下来,埋怨地说:“那你怎么说自已是妖怪的?”
“因为你问我是不是妖怪呀!”
“所以你就这么吓唬我?”
“谁叫你这么问人的?”
“噢!老人家,你几乎把我吓死了!人吓人,吓死人,可没有药医呵!”
“你这浑小子,傻头傻脑的,什么也不懂,胆大异常,会吓死你吗?”
“好了!老人家,你既然不是妖怪,我可要走了。”
“你走得了吗?这么高的洞口,你爬得上去吗?”
墨明智一想:是呵!这么高的洞口,我怎么跳上去呢?真的要跳,首先就得要跳进那个潭中去,再从水中往上跃,因为洞口垂直的下面是一潭深水。别说自己不懂水性,就是懂,也没法在水中跃起呵!他问:“老人家,这个岩洞没其他的洞口吗?”
“小东西,要是有,我早已出去了,还会长年累月地住在这个岩洞里?”
“老人家,那么说,你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白发妇人眼角含着狡黠的笑意:“是呵!正因为我是从上面掉下来,把一双腿也摔断了,连走路也不行,只好住在这岩洞里了。”
墨明智不由一怔:“你一双腿断了?”
“是呀!你不信?”白发妇人掀开裙子,露出了自己一双瘫痪了的腿,“小东西,这下你相信了吧?”
墨明智看了不由大起同情心,问:“老人家,你在这岩洞里住了多久了?”
“我也记不清楚,有几十年了。”
“老人家,你怎么生活呢?”
“岩洞里的深潭中,有很多的鱼,我可以抓鱼吃呀!”
“老人家,你行动不便怎么抓鱼呢!”
“我不用抓,只要我一伸手,潭中的鱼便会跳到我手中来的。”
墨明智感到愕异,鱼会自动跳到手中来的吗?这简直不可想像,别不是这老太婆在哄骗自己,逗自己吧?
白发妇人侧头问:“你不相信?”
墨明智不敢说自己不相信,问:“鱼会听你的话吗?”
“鱼当然听我的话啦!因为潭中拘鱼是我养大的呀!”
墨明智心想:鱼就算是你养的,它可不是猫儿狗儿的,你一叫唤,它就会跑来?墨明智心里想笑,白发妇人看在眼里,笑着说:“你不相信哪!”说时,伸出手掌,叫了一声:“鱼儿上来!”只听到一声水响,哗拉一下,一条半尺多长的银鱼顿时从水中跃起,像一道银光。不偏不倚,不前不后,刚刚就落到老妇人的手中。墨明智看得惊讶极了,这老太婆真的没有哄骗自己逗自己,鱼真的听她的话哩!
白发妇人笑问:“小东西,现在相信了吧?”
墨明智张大了嘴巴,几乎半晌合不起来,最后说:“老,老,老人家,你是神、神、神仙吧?”
“小东西,我怎么又成了神仙了?”白发妇人说时,将手中的鱼又抛回到潭中去。
“你要不是神仙,鱼怎么会听你的话的?”
“小东西,你怎么满脑子的糊涂想法?不是妖怪,便是神仙。我小时候,也像你这般的糊涂,相信什么妖怪神仙的。其实,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妖怪和神仙的。”
“世上真的没有妖怪和神仙吗?”
“小东西,你几时见过妖怪神仙了?没见过吧?其实呀!什么妖魔鬼怪,天上诸神,完全是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光头和尚和牛鼻子老道们胡编出来,哄骗善男信女、愚夫蠢妇多给他们一些香火钱罢了!”
墨明智可以说是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论调,不敬天地不敬神,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了,一定认为白发妇人是胆大妄为,不怕受到鬼神的惩罚。可是墨明智听了,只感到惊讶,愕然和新奇,心想;这白发妇人是什么人呢?连潭中的鱼儿也听她的话,不是神仙,也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了!要是墨明智是武林中的人物,就会知道白发妇人这种凌空吸物的情景,是武林中一种极为上乘的武功,是凭身体内异常浑厚的内劲,凝聚在手掌上而凌空取物罢了。
其实墨明智一身奇厚的怪异真气,也可以凌空吸物,只不过他不懂得运用罢了。就像一个身怀奇珍异宝的大富翁,将奇珍异宝藏在地窖里而不知道利用。
这位幽居在岩洞里的白发妇人,身怀盖世神功的武林奇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山黄龙峡摘月仙姑的唯一弟子扫雪小道姑。摘月仙姑在五十多年前,为了救少林寺智慧禅师等人,在黄龙峡独战华慕飞后(详情请看拙作《武林传奇》中的三十八回),她的盖世神功不久便在武林中不径而走,引起了武林人士的注目。本来在武林中已失传了三百多年的《太乙真经》,一旦发现,武林人土怎不惊喜欲狂?不论是白道上的侠义人物或黑道上的怪杰、魔头,都有不少人在垂涎这部《太乙真经》。有的想学到这种盖世惊俗的神功,有的更想将这部武林瑰宝据为已有,从而称雄武林。霎时间,为了夺取这部《太乙真经》,武林展开了一场明争暗斗,在短短的一年中,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有的人慕名求见,有的人登门拜师求艺,有的人害怕对手将《太乙真经》夺了去,来到黄龙峡,已展开了相互仇杀,将对手置于死地。更有一些阴险凶顽之徒,不惜对摘月仙姑下毒药,甚至将扫雪劫去作为人质,威胁摘月仙姑交出《太乙真经》。摘月仙姑不得不出手,严惩了这些险恶之徒,甚至废去了他们的武功,几次将将扫雪救回来。虽然这样,冒险者仍大有人在,接踵而至。摘月仙姑不胜其烦,又不愿多伤人命,只好带着扫雪,悄然离开了黄龙峡。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岭南穷荒僻野的深山中,找到了这个古井似的奇异岩洞,隐居下来,除了购置一些必要的食物和用具,便是迹不出洞。几年中,人们遍寻摘月仙姑而无下落,以为她们师徒两人远离中土,到海外一个不知道的小岛上去了。武林中因《太乙真经》而掀起的一场腥风血雨,便慢慢平息下来。尽管有人不死心,曾到海外各处小岛寻访摘月仙姑,不是身葬大海,便是失望而回。
摘月仙姑在岩洞中一住就是十多年,将太乙神功中诸般武功传授给扫雪。扫雪本来是个天真活泼,好逗弄人的小姑娘,她曾将一杯清茶递给小魔女,说是毒药,问小魔女敢不敢喝下去,吓了小魔女一跳。她一派天真,不知人心险恶,几次为人劫去,才深深体会了江湖诡云谲雨的可怕。但她好逗弄人的天性仍如往常一样。正因为她这种天性,弄得劫去她的歹徒们啼笑皆非,因而没有马上杀了她,最后却让摘月仙姑救回了性命。十多年来,扫雪已将太乙神功练到了九成的境界。这九成的太乙神功,已使扫雪可以摘叶飞花伤人,挥绸成棍取人性命了,同时身轻如飞絮,凌空虚步,可在空中停留片刻。至于凌空取物,隔空封人穴位,对扫雪来说,这种武林的极上乘武功,已视为雕虫小技了。这时,扫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除了极少数武林高手和奇人外,可以说是无对手。但摘月仙姑仍不愿放扫雪出去,更不想扫雪在江湖显示本门派的神功,以免又在武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扫雪这时虽然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对人情世故,几乎还是少女般的无知,容易上奸险小人的当,她更怕扫雪一时不慎,将这一神功误传匪人,即将是后患无穷。再说扫雪还没有将太乙神功练到最高的十成境地,摘月仙姑也不愿她出外行动而分了心。
正当扫雪向最高境地迈步时,摘月仙姑尽管身怀绝世神功,也逃不过大自然的规律,在岩洞里无疾而终。摘月仙姑临终前,叮嘱扫雪向十成太乙神功迈步时,千万小心,不可强练。因为练太乙神功到九成向十成迈进时,是最危险的一个阶段,分不得半点心,受不得半点惊恐。倘若强练,就会走火入魔。同时叮嘱扫雪在传授太乙真经时,务必找一个心地极好,澹薄名利、慧根极好的女孩子为太乙门的传人,万一找不到这样的女孩子,宁可将太乙真经藏在这深山岩洞中,以看天意,留与有缘者,也千万别传匪人。
扫雪含悲带泪埋葬了自己的恩师,谨遵师命,不时外出,看看能不能找到这样的女孩子,一直暗暗找了十多年,可以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在一次偶然机会,终于找到了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一天,她扮成一个穷苦的婆子,背负着一捆柴在桂林街头上叫卖,不料闯了一位恶少的道,恶少登时大怒,一马鞭抽在她身上还不算,更命一群恶奴将她毒打一顿。也正在这时,蓦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大叫起来:“你们怎么这样欺负一个老年人的?快给我住手!”恶少一看,见四、五个持刀的红衣侍卫拥着一个小女孩骑在马上,这小女孩年约七、八岁,却目光流盼,目光不怒而威。恶少不由大惊,连忙下马,喏喏认罪。这小女孩也不理他,命人扶起扫雪问:“老人家,你受伤重吗?”
扫雪看得十分惊奇,暗想:这是什么人家的女儿?有这么大的威严,连一个恶少也怕了她的,便摇摇头说:“我没什么,还走得动,多谢小姐了!”说时,便想离开。
小女孩见她走路不稳,连说:“不行,你受了伤啦,到我家先上点药吧。”
那恶少一听,连忙说:“小人该死,既然这老婆子是小人家奴打伤的,由小人给她医治好了!”
小女孩大怒:“滚开!你真的会给她医治吗?说不定我走了,你会更折磨这老人家哩!”她转身对一位红衣侍卫说:“耿叔叔,你将这恶人拉到衙门去,叫知府治他的罪。”
“是!郡主。”
这位叫耿叔的侍卫立刻将恶少捉了带走。扫雪又是一怔,郡主!?难道跟前这位小女孩是位王爷的千金?怪不得这个恶少害怕她了!她惊讶这小女孩既然贵为郡主,却心地好,富有同情心,小小年纪,更富于心计,看得出这恶人事后会为难自己。又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彻底性。其实扫雪并没受什么伤,倒是那几个恶奴可受罪了,她体内的真气,将恶奴们打人的劲力反弹了回去,令他们日后手痛半个月才好。但一个老婆子给人这般痛打,还能走得动,不引人的思疑吗?所以扫雪不得不装作受伤的样子。想不到这么一来,又引起了小郡主的同情。
扫雪被一位健壮的妇人背负着来到了小郡主的家,一看,果然是声势显赫的王府宅第,心想:这小女孩真的是位王府千金哩!本来扫雪打算顶多住两天就走,不想小郡主竟然百般关心她。先是叫先生给自己医治伤,问:“老人家,你家里有什么亲人的?要不要我叫人去请他们来看你,免得他们为你担心。”
扫雪说:“我是一个孤老婆子,家里再没什么亲人了。”
“就你一个人?老人家,既然这样,你不如留在我家好吗?”
“我留下来,王爷不恼吗?”
“噢!你放心,我爹我妈顶听我的话。再说我家人多,也不在乎多你一个呀!”
扫雪想了一下说:“好!老婆子就多谢郡主的大恩啦!”
扫雪留下来,主要是想观察小郡主的为人。在短短的几天中,扫雪发现小郡主不但心地好,富于同情心,更极有慧根,为人又机敏,不由大喜。只可惜的是,小郡主给父母娇惯得有点任性,而且又是一位尊贵的郡主,不是太乙门的理想传人。但是人才难求,不知今后自己能不能再找到这么一个符合条件的女孩子。最后,扫雪考虑再三,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相,显示出自己的武功,问小郡主愿不愿拜自己为师。郡主为人聪敏,见扫雪显示的那一手武功,早已惊喜极了,哪有不愿的?这样,扫雪便以小郡主身边的老嬷嬷的身份,在王府里一住八、九年,将自己一身绝技,悉数传给了小郡主。见小郡主已有成就,再叮咛小郡主一些该注意的事项,便悄然离开了王府,回到岩洞里来。
扫雪将太乙门所有武功传给了小郡主,唯一的就是没有将掌门人的信符交给小郡主,因为扫雪还希望今后找到一个更合乎条件的女孩子为太乙门的衣钵传人,如实在找不到,只好出小郡主来接位了。太乙真经,扫雪仍深藏在岩洞中。太乙真经的内容,小郡主已全部记在心里,不必交给小郡主,以免万一不慎,引起武林人士的注意。
扫雪回到洞府,一心一意再练太乙真经,不料天妒奇才,一天,扫雪练到最关键的时刻,突然一只野兽从岩洞口掉了下来,惊动了扫雪。扫雪以为是什么武林人士跟踪前来夺取太乙真经,一下分心,一口鲜血喷出,顿时走火入魔,造成了下身瘫痪。等到她看清楚是一只野兽,并已摔死时,才定下心来,但已迟了,想挽救已来不及了!不但神功再也无法练下去,同时双脚瘫痪,行动也不万便。幸而她身怀绝技,可以凌空摄取潭中的鱼为生,才不至于在岩洞中活活饿死。这样,扫雪在岩洞里一住又是两年,她对自己的遭遇,只好听天由命,唯一遗憾的,就是练不到最高境界,幸喜找到一个传人,总算完成了师命。
想不到在她寂寞晚年的时候,童心似水的墨明智从岩洞口掉了下来。她初时感到可惜,以为掉下来的人必死无疑,不料墨明智竟然从深潭中爬了上来,再加上墨明智傻头傻脑得天真有趣,一下又引起扫雪喜爱逗人的天性来,出现了上面一段有趣的对话……
初时,扫雪还以为墨明智是觊觎自己太乙真经的人,是受了什么人指使而来的,放心存戒备。在对话过程,扫雪更感到墨明智虽然有点傻里傻气,但心地极好,人品也极好,更不会是来觊觎自己的武功秘笈的了。她不禁从心里喜欢上这个浑小子来,心里说:可惜这浑小子不是个女孩,要不,他可是太乙门最好的衣钵传人了。
扫雪见墨明智像愣头鹅似的呆着,不禁好笑问:“小东西,你在想什么?”
墨明智笑了一下:“原来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妖怪和神仙的。”
墨明智这句话不是随便说的,是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而说的。从九幽老怪的为人,到“食人地皮”的传说等等,无一不是他的亲身经历。所以,他今天才有感而说出这么一句话。
扫雪笑道:“小东西,现在你总算不太糊涂了吧?我再问你,你说你要去桂林见你兄弟,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上来的?这里可不是去桂林必经之路呀!”
“因为有几个恶人要追杀我,我为了逃命,不知怎样跑到这山头来了。”
“哦!?什么恶人要迫杀你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只知道其中一个是峨嵋派的。”
“峨嵋派!?这可是中原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你怎么去得罪他们了?”
“我没有得罪他们。”
“那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要追杀你?”
墨明智只好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扫雪听了大为惊讶和疑惑,她几乎不敢相信事情的经过。可是见墨明智浑头浑脑的,绝不像是惯说谎话的人,便问:“小东西,你只是一掌推出,就将那个人推飞推死了?”
“老人家,我不是有意的。”墨明智急切地分辩,“因为他用剑刺伤了我,又要杀我,我一时急了,只想将他推开去。没想他身体那么轻,一推就推飞了,摔下来时便死了。早知这样,我不用手推他就好了。”
扫雪并不听他的分辩,想了一下问:“小东西,是不是你—掌推出时,他自己向后跃开去的?”扫雪根本不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大孩子,会一掌拍出,将人拍飞了出去,而且还拍死了,这根本不可能。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算是会武功,也不可能有这样浑厚的内劲。那是武林中一流上乘高手才可能办得到,除非那个被拍飞了的人是稻草扎的。
墨明智却愕然了:“是他自己向后跃开去?我可不知道呵!”
扫雪继续问下去:“小东西,那个人落下来时,是不是撞到一块石头上去了?”
墨明智一下明白了白发婆婆问话的意思,原来那个人是自己撞到一块石头上撞死的,不是自己推他死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呵!他怔了半晌,想了一下,说:“老人家,我看见他落下的地方是一片草地,可没有石头呀!”
“你看清楚了?”
“他们说我将人推死了,我便慌了,可没有看清楚草底下有没有石头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的糊涂,别人说你杀了人,你就认为自己杀了人吗?不去查查原因?”
“当时有两个凶恶的女子用剑杀我,我忙着躲避,哪有时间让我去看清楚的?”
“唔!小东西,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手臂上的剑伤是怎样的。”
墨明智心想:剑伤就是剑伤嘛,还有什么好看的?但他还是走过去卷起衣袖让扫雪看。扫雪一看墨明智臂上的剑伤,不由怔住了。因为这不是—般的剑伤,而是云南点苍派在对手身上留下的特有标记,名为飞雪一点红。虽然是轻出一剑,但运用手腕暗劲,刹那间已刺出六剑,所以剑伤呈梅花形。那么说,这小东西所一掌推开的,不是一般人,而是点苍派的高手,剑法异常的老练。这样一位高手,难道向后跃开落下来时会撞死么?这不可能。扫雪细想一下,感到自己刚才的想法站不住脚。可是点苍派这位高手是怎么死的?难道真是眼前这小东西一掌拍死的?这才令人难以置信哩!扫雪想了一下说:“小东西,你用掌拍一下左边一条石笋我看看。”
墨明智看了石笋一眼,这是由岩洞顶上滴下来的水滴面渐渐积成的一条石笋,上尖下圆,足有两个大人高,水桶般的粗。他困惑地问:“老人家,你叫我拍它干吗?”
“因为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将人拍飞拍死了!小东西,你拍出时,一定要出尽全力,就像你用手推开那人—样。”
“那我手掌不痛吗?”
扫雪忍不住笑起来:“小东西,你怎么这般没出息?你要是怕痛,那拍我好了。”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老人家,你不怕我会将你拍飞拍死吗?”
“你既然怕我死,那就拍石笋呀!你要是不拍,那说明你刚才所说的话,完全是骗我的,我一句也不相信。”
“好!我拍。”
墨明智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说假话,也不管手掌痛不痛了,咬着牙,“呼”的一声,一掌向石笋拍去,只听到哄然一声,一条木桶般粗的石笋,不但给墨明智的掌力拍断了,同时石笋上半截也飞了出去,撞在不远的石壁上,又是一阵哗啦啦的乱响,半截石笋一下变成粉末,洒落下来。
墨明智又一下怔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气力。别不是这条石笋不是岩石?是由沙子堆成的?他用手去摸摸剩下来的半截石笋,坚硬得很,的的确确,是岩石,并不是什么沙子堆成的。
扫雪看得也完全惊讶了,看来这孩子身上具有不可思议的内劲,就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内劲。这孩子上哪儿练成这么一身上乘的真气?是天生?还是服下了什么奇花异果?因为就是极有根基的武林人士,也不可能在这般年纪有这样的劲力。她奇异地打量着茫然的墨明智,点点头说:“小兄弟(扫雪不再轻蔑地称墨明智为小东西了),原来你身怀绝技,怪不得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摔死,倒是我看走了眼。这么看来,那个人是你拍飞摔死的了。”
“老人家,我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力气呵!”
扫雪一笑:“小兄弟,你怎么口口声声叫我为老人家的?我很老吗?”
“那,那我叫你什么好呢?”
“你可以叫我为姑姑,或者叫姐姐呀!”
“不,不!我叫你做姑姑好不好?”
“好呀!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墨明智。”
“什么!?你没名字?”
“不!姑姑,我姓墨,叫明智。”
“原来如此。这名字顶有趣的,取得不错。小兄弟,你是姓‘麦子’的‘麦’,还是用来写字的‘墨’?”
因为墨明智在九幽峰上跟小燕学过宇,读过一些书,虽然识字不多,但对自己的姓是知道的,说:“是用来写字的‘墨’。”
“哦!?听你口音,好像是湖广。靖州通道县人氏的。”
“是呀,姑姑,你呢?”
“我吗?我也是通道县人,也姓墨,这么看来,我们恐怕是一族人了。”
原来扫雪的俗家也是姓墨,不过她从小没有父母,为摘月仙姑所收养。
墨明智惊喜地说:“真的!?姑姑,那你一定是我的亲姑姑了。自从我爷爷死后,我就没有亲人了。”
“我也是一样,看来恐怕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墨明智想不到自己掉下这古井似的岩洞,会碰上自己几疑为妖怪的亲人。他高兴得要跳起来:“姑姑,我们想办法出去吧,别住在这个岩洞里了。到了外面,我一定要好好地伺候你。”
“小兄弟,我们……”
“姑姑,你怎么叫我做兄弟的?你应叫我为‘智儿’呀,我爷爷是这么叫我的。”
扫雪笑了:“是呵!我应该叫你为‘智儿’。智儿,我们先别忙着出去,就算现在我们出去了,你不仅不能保护我,你自己也异常危险哩!”
墨明智愕然:“姑姑,我有什么危险的?”
“智儿,你知不知道,你拍死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哦?他是什么人?”
“他是点苍派的高手,你虽然不是存心想杀他,但他却死在你的掌下。试问,你一出去,点苍派的人能放过你吗?再说,峨嵋派的人也要捉你。单单这两大门派的人,你就防不胜防了。”
“姑姑,那我怎么办呢?”
“看来,这些名门正派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要捉你追杀你,一定是你那个什么刘爷爷与这些名门正派结下了仇怨,这仇怨却落在你身上了。智儿,你除了这一身内劲外,刘爷爷还教了你什么武功?”
“武功!?姑姑,我可不会什么武功呀!”
“哦!?你不会武功?可是我见你一掌朝石笋拍出时,掌劲凌厉,出掌不凡,可是一门顶厉害的掌法哩!”
“那掌法是武功?”
“智儿,你别再傻里傻气的了,它不单是门武功,看来还是一门顶可怕的上乘武功呢!不过,单凭一掌我还看不出是不是,你最好使出几招来给我看看。”
墨明智依言,将九幽老怪传授给他的一套六合掌法抖了出来。由于墨明智不懂得控制和运用自己体内的怪异真气,一出掌就是奇厚的劲力,霎时间,岩洞里掌风呼呼,掌影重重,震得石壁石笋上的石粉纷纷降落,连扫雪也不得不暗运太乙真气护体。
掌法使完后,扫雪不禁暗暗摇头,心想,我侄儿人不邪,但武功可邪得很哪!单是这一套掌法,在中原武林人士的眼里就容不得,何况那个什么刘爷爷还与他们有仇恨呢!
原来九幽老怪刘常卿,带着一家人的血海深仇,呕心沥血创造了这一套六合掌法,招招都是凌厉杀着,招招都是拍在人体身上的要害部位。人给拍中,不是立即身死,便是重伤而终身残废,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而这套掌法在墨明智使出,更比九幽老怪厉害可怕得多了。人除非不给拍中,一拍中便该到阎王面前报到。扫雪说:“智儿,你可知道你这套掌法邪得可怕么?”
墨明智大吃一惊:“姑姑,这套掌法很邪么?”
“智儿,你这套掌法,的确邪得很。因为它奥妙无比,每一掌拍出,都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而且招招都是拍在人的重要穴位上。以你这样的内劲,可以说一出手便立刻判人生死,不死也将终身残废。”
墨明智怔了半晌:“姑姑,那,那,那我今后再也不敢用手掌拍人推人了。”
“你虽然不想出掌,但当你在生死关头中,就会自然而然地抖将出来。何况你现在的处境,中原武林名门正派人士在追杀你。除非你不在江湖上走动,否则的话,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可以说你现在正处于杀机四伏的险境,又怎容得你不出手的?除非你甘心让别人杀了你。”
“姑姑,那我该怎么办呢?我还要到桂林找我兄弟,还要为刘爷爷洗刷冤屈呀!”
“那么说,你是准备向中原武林人士大开杀戒,成为武林中的公敌了。”
“不,姑姑,我怕杀人,更不敢杀人。我只想让大家知道我刘爷爷一家是怎样死的,请上灵道长到我刘爷爷墓前赔罪认错。”
扫雪苦笑了一下:“智儿,你别太孩子气了,事情并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要是上灵道长真像你刘爷爷所说的那样,那他必然是个奸诈异常,用心险恶的伪君子。这种人你不单对付不了,甚至还会为他所害。要他赔罪认错,简直是大白天说梦话,他宁愿死在你的掌下,也不会认错的。当然,以你这样的内力和这套掌法,你完全可以杀了他。但事情真相未大白以前,你杀了他,不但于事无益,而且你更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九幽小怪、武林中的公敌了。”
墨明智又是半晌不能出声,他不知怎么办才好。扫雪问:“你一定要为你刘爷爷洗刷冤屈吗?”
“姑姑,刘爷爷对我那么好,而且我是在他临死前答应了他的,我不做,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刘爷爷?”
“智儿,其实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很难弄得清的。万一你刘爷爷说话不实,那你不误伤了好人?”
“姑姑,所以我和我兄弟商量过,先弄清上灵道长是不是杀害了刘爷爷的一家,要是不是,我就不去找上灵道长了。”
扫雪想了一下说:“智儿,这样吧,姑姑教你两门功夫好不好?”
“姑姑,你的功夫不会伤人?”
“天下的武功,哪有不伤人的?”
“姑姑,伤人的功夫我不敢再学了。”
“哦!?那你为什么学那套掌法的?”
“姑姑,我不知道它会伤人的呀!”
扫雪心想:看来这孩子浑得糊涂,也浑得可爱,便说:“智儿,姑姑这两门功夫虽然能伤人,但不会取人性命,也不会令人重伤而残废,但可以制服对手,令他们知难而退,不敢再与你为难。”
墨明智奇异地睁大了眼睛:“姑姑,有这么好的功夫吗?我愿意学。”
“你想学,就得安心在这岩洞住几天,不能分心,更不能胡思乱想。”
墨明智本想一口答应下来,说自己绝不会胡思乱想的。可是他一下想到了小燕在桂林等自己的话,暗想:要是我在这里住几天,我兄弟在桂林不急死了?本来一个学武的人或是武林中的人,莫不在寻找机会,四处拜访明师学艺,使自己成为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拔尖高手的。何况扫雪身怀盖世神功,是武林人士千方百计梦寐所求的明师。只要学成了扫雪身上的任何一门武功,足可傲视天下群雄了。有这么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别说兄弟,就是妻儿子女,甚至是父母,也往往置之不顾了。可是墨明智不是武林中人,更不知道扫雪身怀惊世骇俗的绝技,就是知道,他也不会置小燕而不顾。何况在他的心目中,傲视天下群雄的念头丝毫也没存在。所以他有点为难地说:“姑姑,我怕我兄弟在桂林等急了,我先去桂林找我兄弟,再回来学好不好?”
“你现在去桂林,不怕那几个恶人追杀你吗?你与他们一动手,又会杀人了!”
“这——!”
“再说,你在桂林找到了你兄弟,那几个恶人也跟踪而去,那不害了你兄弟?”
墨明智一想到兄弟的性格,万一碰上了那几个恶人,兄弟会不出手?他不杀死人才怪哩!想到这里,他不禁犹豫起来。
扫雪又问:“你兄弟见过那几个恶人没有?”墨明智摇摇头。扫雪说:“那几个恶人既然没见过,你别因为这样而害了你兄弟,你安心在这岩洞住几天,你兄弟会等你的。孩子,姑姑怕你出去多伤人命,滥杀无辜,才教你这两门功夫,要是别人,三跪九拜地求我,我也不会教他们哩!”
墨明智不明白地问:“姑姑,你这么好的功夫,教会更多的人不好吗?”
“智儿,功夫虽然好,但让心术不正或者为非作歹的人学了去,好功夫也会变成了坏功夫,因为它可以伤人和制服人,你懂不懂了别的人,心地不像你这么善良。”
墨明智点点头:“姑姑,我知道了!不论什么样的功夫,都不能让坏人学了去。”
扫雪一笑:“你懂得这一点就好了。智儿,我传给你的这两门功夫,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你千万不能再教给别人。”
“那我兄弟呢?”
“就是你兄弟,也不能传。”
墨明智为难了:“姑姑,我兄弟的心也是顶好的,再说,他也教会了我一门好功夫。”
“哦!?你兄弟教会了你什么好功夫?”
“密音入耳的功夫。我们用这种功夫说话,别的人就不知道。”
扫雪不由一怔:“你兄弟会这门武功?”因为会这门上乘武功,不但有一定的内力?而且还要有相当的内功基础。
“是呀!我兄弟比我有本事多了。”
“那么说,你兄弟也是一位武林高手啦,你说说,你兄弟为人怎样?”
墨明智将兄弟的为人和行为,都一一说了出来。扫雪听了又是大为惊讶:“智儿,这么看来,你这个结拜兄弟,不但比你聪明、机灵,为人更有侠义感。好吧,他一定学,你带他来见我。”
“是!姑姑。”
“还有一点,你要注意,我住的岩洞,只能让你兄弟知道,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更要叮嘱你兄弟,别乱说出去。不然,你就会害死了他们。”
墨明智不明白姑姑为什么不让人知道这个岩洞的。难道还有人愿意掉进这古井似的岩洞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说了出去,会害死人的。既然姑姑这么说,他只好点头答应。
扫雪又说:“智儿,你还得为姑姑办一件事情。”
“姑姑,你要我办什么事的?”
“你得为我找一个心地像你这么好,又有你兄弟那么机灵的女孩子回来。”
墨明智愕然:“姑姑,你要找这么一个女孩子来干什么?要她伺候你吗?”
“不,我要将我全部的功夫传授给她,让她成为我太乙门的衣钵传人。我曾收过一个徒弟,但不大合我心意,所以没有把全部功夫传给她。我死了,总不能将一身的功夫带到棺材里去呀!”
“噢!姑姑,你一定会长命百岁,不会死的。”墨明智心里又想:姑姑收的徒弟,怎么会不合心意的,那是什么人?
“智儿,别说孩子话了,人哪有不死的?人到七十古来稀。我就算有命活到一百岁,总有一天要去见阎王的。你一定要给我找这么一个女孩子回来,这是姑姑的一桩心愿,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姑姑,你别说了,我一定给你找这么个女孩子回来就是。”
扫雪叹了一声:“智儿,要是你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可惜你不是女孩。不然,你可以成为我太乙门的传人了。”
墨明智听了一呆,不明白姑姑说为什么自己是个女孩子就好了?难道姑姑的功夫只传女孩子,不传男孩子么?可是她现在为什么又教给我功夫?墨明智哪里知道,太乙真经这种极为阴柔的内功,只有女孩子练才最适合,男人练了,不但不适合,而且对身体极为有害,极易走火入魔,变成不阴不阳的怪人。现在墨明智所学的,只是太乙门武功的招式,而不是太乙门的内功。
扫雪看了他一眼,说:“智儿,现在我教你,你可要用心记着。”
随后,扫雪便将一套分花拂柳掌法和拆梅手法教给墨明智。分花拂柳掌法是对付上乘一流高手的掌法,不单能化解对方极为凌厉的掌劲,更可以化去对手的内力。这套掌法,虽然巧妙深奥,可招式不多,只有八套,而每一套又含八式,一共八八六十四招,往往因敌而变,化出千万招来。不但令敌人伤不了自己,而且在化去敌人的内力时,能使敌人知难而退,不敢再出手。因为只要再出手,只有内力耗尽,束手就擒。摘月仙姑就是用这套掌法在黄龙峡对付一流上乘高手假黑蝙蝠华慕飞的,使华慕飞那套令武林害怕的追魂掌无法可施。
拆梅手法,也可以说是武林中白手夺刃的功夫,但它却比白手夺刃的功夫上乘得多了。白手夺刃,往往在伤了人后才将敌人手中的兵器夺去,而拆梅手法却是在刹那间,便能将敌人的兵器夺了去而不令对手重伤,只令对手手腕一时麻痹而已。
这两门武功,只是太乙门多门绝技中之一门,其他如凌空虚步,隔空取物,飞花封穴、捏石成粉等等,只有练了太乙真气之后才能达到。
扫雪教了他几天后,见墨明智居然将这两门上乘武功学上了手,心里暗暗称奇:这个浑小子,人浑,可是学起武功来,半点也不浑。别人要几个月才能略略学到,他居然在这几天内便全会了。
其实墨明智一身奇厚的怪异真气,要学任何上乘武功,只要有人指点,简直可以说如探囊取物,一点即明,一学便会。何况墨明智并不是一个蠢人,在学艺方面,可以说是极有智慧和毅力,要不,他就无法学得了灵猴百变身法这一门高深的武功了。只不过他心地太好,一片真诚对人,正因为这样,往往给人看成是个傻小子,易为人骗。
扫雪问他:“智儿,这两门功夫你都记在心上了?”
“姑姑,我都记得了。”
扫雪一笑:“智儿,你知不知道,我这两门功夫也很邪哩!”
墨明智愕然:“邪!?姑姑,你不是说这两门功夫不会伤人么?”
“是呀,它虽然不伤人,但伤自己。”
墨明智茫然了:“它怎么会伤自己的?”
“学了我这门功夫,体内便含有一种毒,只要你不去做坏事,不去帮助恶人为非作歹,它就不会伤害自己。要是你今后去做坏事,帮助恶人,这两门功夫的毒便会在你身上发作起来,就会七孔流血而死的。”
“噢!姑姑,你放心,我不会干坏事,更不会帮助恶人的。”
扫雪见墨明智回答得这么平静而自然,既不害怕惊恐,更没怨恨恼怒,心里更是暗暗称奇,看来这浑小子不但心地极好,而且只想到他人,全然没想到自己,人品之高,恐怕举世少有了。因为任何人,一听到自己身上中了毒,没有不惊恐害怕的,即使不敢恼怒,也一定会有怨言。可是墨明智偏偏就没有。扫雪不禁又问:“你不怨恨姑姑么?”
墨明智反而愕然:“我怎么会怨恨姑姑的?”
“因为这两门功夫有毒呀!你不怕今后七孔流血而死?”
“姑姑不是说,只要我今后不做坏事,不帮助恶人,它就不会发作吗?”
“你这么就相信了姑姑的话?”
“姑姑的话,我怎么不相信?”
“孩子,你怎么这般傻?天下任何武功,都没有毒的,除非你今后去练邪派的武功,什么毒手掌、玄冰掌,那才含有毒。而且练这种武功的人,本身也是先服了解药的,毒掌的毒只会毒害别人,绝不会毒害自己。”
“姑姑,那你为什么要骗我的?”
“姑姑就是担心你太老实,心地太好了,易信别人的话,易上别人的当,去干坏事,所以才故意吓唬你,使你有所警惕。今后,你出去后,不论听了什么人的话,都应该在心中想一下才好,千万别轻信他人的话,应该用眼睛多看看,心里多想想。姑姑过去,就是轻信了别人的话,不但害了自己,也几乎害了师父。”
墨明智点点头:“姑姑,你的话我记在心里,不轻信他人的活,多想想,多看看。”
“孩子,话虽然这样说,但江湖上风浪险恶,人心叵测,今后你是祸是福,是好是坏,就由你自己走了。”
“姑姑,你放心,我绝不会干坏事的。”
“好了!我两门功夫你已学会,你可以出去找你的兄弟了。”
“姑姑,我怎么出去呢?”
“孩子,你有一身的奇厚真气,再加上你那灵猴百变身法,何愁出不去?你先跃上潭中的那块岩石,然后提气往上跃,抓住洞口突出的岩石,再往上跃,便可以出去了。”
墨明智打量了一下说:“姑姑,我现在就试试,看能不能出去。”他果然先跃上潭中的岩石,抖展灵猴百变身法,转眼之间,便跃出了这古并似的岩洞。可是他想了一下,又跳回岩洞中。扫雪奇异了:“孩子,你怎么又下来的?”
“姑姑,你一个人在这岩洞里,不寂寞吗?姑姑,不如我背你出去好不好?”
“哎!我行动不便,出去了,你怎样照顾我?”
“姑姑,我可以背你去桂林,然后找个清净的地方让你住下来,再请两个人伺候你好不好?”
“孩子,多谢你的好心。我要出去,早巳出去了,何必在岩洞里呆几十年?我正因要避开世人,才在这岩洞里住下来的。孩子,你走吧,只要你记得给我找一个心地像你这般好的女孩子给我,姑姑就多谢你啦!”
墨明智见姑姑决意不出去,心里又惦记着在桂林等侯自己的兄弟,只好说:“姑姑,我走啦!找到了兄弟后,我再回来看姑姑你。”
扫雪本想逗他几句:我好看吗?你要回来再看我?但见墨明智一片真情,不忍再逗他了,说:“孩子,你没别的事,就不用专门回来看我了。”
墨明智嘴巴动了一下,不知再说什么好。虽然他和扫雪短短地只相处了几天,但这几天,已在墨明智的心上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象。同时,他更将扫雪看成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一个爱开玩笑而又慈祥的长辈,要不是要去找兄弟和了却刘爷爷的心愿,他真想在岩洞里陪伴姑姑,好好地伺候姑姑。最后,他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岩洞,取路直往桂林。
他刚翻过两座高山峻岭时,蓦然一声凄厉的惨叫,隐隐约约从对面山峰下的树林处传来。尽管两地相隔几十里,墨明智仍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他跟前不远处说话一样。接着,又是一个妇女悲痛的吼声:“一条鞭,闪电刀,我玉蝴蝶今日誓必与你们拼了!”
一阵嘎嘎的怪笑,像得意的老鸭叫声一样,又从树林深处飘来:“玉姑娘,不,玉小姐,凭你这三脚猫的剑法,又怎是我一条鞭的对手?别拼了!要拼,我们到床上拼,比这有趣快活得多了。”
墨明智不但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就是人生的经验也不多,他是一个纯朴的山里孩子,听了这些话,感到莫名其妙。但这老鸭般的声音,令他觉得耳熟,似乎以前在哪里听过的。他打算不去理会,继续赶路去桂林。可是那妇女又绝望地叫起来:“魔头,你杀了我吧!”
老鸭声又是一声呷呷大笑:“我现在不杀你,等我乐够了,我再杀你不迟。”
妇女又是一声绝望的尖叫,声音凄厉得似乎要撕碎人心般的。墨明智听了心头大震,感到这事人命关天,再也不能不管了。他身形一闪,疾似流星飞矢,直往对面山峰下的树林扑去。
树林深处一间茅屋前面,展现了人间一幅惨无人性的血腥屠杀,制造这一场面的凶手,正是黑道上的两名魔头——一条鞭和闪电刀。一位老妇和一位中年汉子,早已尸伏地上,闪电刀一把明晃晃的利刀,正架在一位老人的颈脖上,狞笑着:“耿老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一条鞭叫道:“二哥,你先别杀这老王八,让我们将他媳妇的衣服扒光了,当面乐给他看,活活气死这老王八不好?”
闪电刀大笑:“不错,这比杀了他更解恨!耿老儿,你等着看吧!”
这时,一条鞭“嘶”的一声,一手撕下了被制服的一位中年妇女的衣服,露出了鲜红的肚兜和浑自如雪的玉臂,老人一身重伤不能动弹,双目忿忿如火:“魔头,你们是人还是畜生?杀人不过头落地,你快将老夫杀了。”
闪电刀露出一股快意复仇的狞笑:“耿老儿,你现在想死也迟了!老子找了你七、八年,好容易才找到了你,能让你痛痛快快地死么?”
突然,一个头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茅屋里奔了出来,老人一见面色大变:“婷婷,你怎么还不跑的?”
小姑娘不知死活,像一阵风似的一下扑到了一条鞭的身上,又咬又踢,一边叫道:“不准你动我妈。”一条鞭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身法竟是这样的快速,冷不防给她咬了一口,几乎痛彻入心,顿时怒从心起,想一掌拍碎了她的小脑袋。也正在这时,墨明智赶到了,人似电闪,一招拆梅手法,拍开了一条鞭,将小姑娘夺了过来。墨明智虽然是轻出一掌,但这一掌劲,一条鞭已受不了,人已平飞了出去,摔下来时,一口鲜血喷出,躺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幸而墨明智拍出的是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掌法,旨在制敌,不取敌人性命。现在一条鞭只是给墨明智冷不防的掌劲震得心血翻滚,口吐鲜血而已。
墨明智这突然而来的行动,不但闪电刀一时傻了眼,连不能动弹的耿老人和玉蝴蝶也惊讶不已,他们自忖必死无疑,想不到来了这么一个救星。墨明智放下小姑娘,说:“小妹妹,你快去看看你妈妈。”便转身对闪电刀、一条鞭说,“你们两个怎么这般不要脸,怎能这样残忍地欺负老人妇孺的?”
闪电刀惊魂甫定,打量着墨明智,顿时面色大变。他一下认出了墨明智,是黑白两道令人害怕的九幽老怪的传人,也是在前几天轰动当今武林的九幽小怪,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我以为是什么人,想不到是这九幽小怪前来插手。他又打量一下四周,不见九幽老怪的身影,略略放心,说:“小兄弟,原来是你,这真是山不转水转,我们又见面了!”
墨明智一时间想不起来,疑惑地问:“你认得我?”
“小兄弟,两年多前,你奉了前辈之命,前来化解我与点苍派的厮杀,不记得了么?”
墨明智也想起来了:“原来是你们呀!”
“是呵,是呵!小兄弟,你终于想起来了!上次我们卖了个人情给小兄弟,希望小兄弟这次别来插手管我们的事。”
墨明智一怔:“你们还想欺负他们么?”
闪电刀顿时满脸忿懑之色:“欺负!?小兄弟,你去问问耿老儿,我父母是怎样死的?”
墨明智不明:“你父母怎样死,要去问他么?”
闪电刀恨恨地说:“我父母就是死在他剑下的!”
墨明智一怔:“真的!?”
耿老人和他媳妇玉蝴蝶,本来暗幸来了这么一个救星,想不到这个救星竟与闪电刀相识,不由相视一眼,心存戒备,再也不存任何生还的希望了,耿老人说:“不错,是我杀死了他的父母,小侠,你可以问问他,我为什么要杀死他父母的。”
闪电刀怒道:“我不管,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报不了父母之仇,誓不为人。”
墨明智为难了,看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正是姑姑所说,难以弄清。自己怎么办呢?难道阻止闪电刀报父母之仇?不阻止,难道让眼前的老人妇孺,任人凌辱而死?
耿老人长叹一声:“小侠,这事你别管了!要怪只怪我当日一时心软,没杀了他,留下了祸种,弄得今日,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一家人,妻死儿亡,媳妇遭人凌辱,这也是所谓好心的报应。”
墨明智听了心头大恸,对闪电刀说:“他杀死了你父母,你现在杀死了他妻子儿子,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闪电刀问:“小兄弟,这事你一定要插手?”
“你们大家和解,不好么?”
一条鞭突然跳起,狠狠道:“好!你插手吧!”说时,手中的一条鞭突然飞来,宛如一条从天骤然而降的蛟龙,一下卷住了墨明智的手臂,一条鞭跟着一声狞笑:“去吧!”手腕劲力一抖,想把墨明智一下抖飞,抛到茅屋后的石壁上去,让他摔个粉身碎骨,以报刚才一掌之恨。一条鞭手中的那条鞭子,侵淫了十多年,劲道凌厉、出手快捷、准确无比,在他鞭下,不知死了多少武林好手,因而才得了“一条鞭”这一绰号,在黑道上立威扬名。可这一回,人是抖飞了,也撞在石壁上了,但不是墨明智,而是一条鞭自己,虽然没撞得粉身碎骨,但却撞得头壳破裂,脑浆四溅,摔下来时,已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众人看得骇然不已,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就是墨明智一时也莫名其妙,自己只不过抓住缠在自己手臂的软鞭,用劲一拉,使自己不为一条鞭抖飞,想不到这么一用劲,竟将一条鞭摔到石壁上去撞死了!他本意不想也不愿伤人,却偏偏又伤了一个人。他一时呆得说不出话来,愕然地望着一条鞭的尸体。
闪电刀闯荡江湖以来,从来没碰上有这么不可思议武功的人。他面色骤变:“你,你杀死了我的兄弟?”
墨明智说:“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闪电刀一双眼盯着墨明智,见墨明智神色慌张,暗想:难道这小怪只是一身奇厚的真气,而不懂什么武功?不然,他为什么害怕?唔,他害怕的,一定是老怪不在这里,不然,他就不会害怕了。闪电刀一咬牙:“好,我跟你拼了!”
墨明智连忙摇摇手说:“你,你,你千万别这样,不然,我一下不小心,又会把你打伤打死的。”
“哼!你能打死我么?”
“最好你别逼我与你打架。”
墨明智说的是心里话,闪电刀却认为墨明智心怯,不敢与自己动手。闪电刀初时心里还顾忌九幽老怪知道自己杀了小怪会不放过自己,同时也顾忌小怪一身的怪异武功。现在见墨明智不敢与自己动手,暗想:我今日杀了小怪,同时连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九幽老怪又怎么知道是我杀的?闪电刀想到这里,面露杀机,说:“好,我看看你怎么杀死我。”
墨明智说:“你,你,你千万别动手。”
闪电刀再不答活,骤然一刀劈来,这是江湖上有名的闪电刀法,快,准,狠。出手从无虚招,刀刀旨在伤人。墨明智一个灵猴百变身法,闪开了闪电刀这凌厉无比的一招,而闪电刀第二招又出手了,顿时刀影重重,刀光如练。闪电刀虽然是一招,却含三种莫测的变化,任何一流高手,也难以闪避,唯一的办法,就是抖展绝佳的轻功,跃出刀光之外,才能躲得了。可是墨明智的灵猴动作,竟能从如练的刀光中闪避开来。闪电刀这才知道墨明智武力高得不可想像,但已势成骑虎。他抖展了平生的绝招,一连七、八招出手。这下,墨明智只好出手了。他出手才两招,闪电刀感到手腕一麻,自己手中的刀,不知为什么竟转到了墨明智的手上,顿时满天刀光刀影一下全消。闪电刀面如死灰,呆若木鸡。墨明智问:“你现在还要不要和我相打!”
墨明智满以为闪电刀再不会动手了,谁知闪电刀是个穷凶极恶的魔头,奸险异常,说:“好,好,小兄弟,我服了你了!”却猛然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墨明智的小腹上,满以为这一脚,准会将墨明智踢得肚穿肠烂,血肉横飞。这样一来,闪电刀又犯了其他武林高手所犯为错误,墨明智一身怪异的真气护体,而小腹上的气海穴,更是墨明智一身真气最为雄浑的穴位,反弹力异常强烈。墨明智刚惊愕地呼出:“你——”闪电刀早已平空地飞了出去,一条腿骨给震得断成七、八截,痛得他冷汗直冒,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同一时间,玉蝴蝶大吃一惊,急问墨明智:“小侠,你怎么啦?”
墨明智摇摇头:“我没什么。”
“你没受伤?”
“受伤?我没有呵!”
玉蝴蝶看了一下,已看出墨明智没有受伤,一颗心放了下来,便提剑直奔闪电刀,骂道:“恶贼!”便一剑将闪电刀挑了。
墨明智一怔:“大,大婶,你,你杀了他么?”
玉蝴蝶看了墨明智一眼,疑惑地问:“小侠,这恶贼不该杀么?我婆婆和我的丈夫,都死在他们的手下,我老爷也伤在这恶贼的刀下呵!何况这贼子这般阴险狠毒,小侠想放过他,他却想取小侠的命哩!要不是小侠一身异功,不死在他脚下了么?”
“这——”墨明智说不出话了。但他心里总感到闪电刀为报父母之仇而来,仍情有可原。只是做得太过分了。这时耿老人却说:“玉娘,你别这样说,小侠为人心地极好,他是希望……”耿老人说到这里,大概内伤外伤极重,一口鲜血喷出,人也昏厥了过去。
玉蝴蝶大惊,急急奔过去抢救,嘴里喊着:“老爷,你醒醒。”婷婷小姑娘也扑到耿老人跟前,哭道:“爷爷,爷爷,你不能死呵!”
墨明智空有一身奇厚的真气,却不懂得如何运气输入别人体内救人,他只有站在一旁干着急。好一会,耿老人在玉蝴蝶的推血过宫下慢慢苏醒过来。他看了媳妇一眼,长叹一声:“玉娘,看来我是不行了,今后就要苦了你和婷婷了。闪电刀今日一死,他师父万里索命刀定会追踪寻来,你母女二人还是远避他乡才是。”
玉蝴蝶说:“老爷,你身体要紧,这事以后再打算吧。”
耿老人又是一声长叹,望望墨明智说:“小侠,你心里一定怪我杀了闪电刀的父母吧?”
墨明智见耿老人伤势严重,不忍令他难过,便说:“老人家,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去说了,你应好好养伤才是。”
“老夫多谢小侠的关心。可是,小侠知不知道闪电刀父母是什么人?”
“哦?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横行在川东一带的巨盗,杀人无数,手段异常残忍,常常将孕妇肚中没出生的婴儿挖了出来吃。”
墨明智听得毛发直竖:“他们这般残忍?”
“小侠要是不相信,尽可以到川东一带打听,就知道老夫并不说谎。所以老夫才纠齐武林中的一些高手,杀了他们,为川东一带百姓除害。当时闪电刀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不忍歼杀,何况父母之罪,也不应累及儿孙。想不到闪电刀拜万里索命刀为师,学得一身的上乘功夫,前来寻仇。老夫与其他高手联手也胜不了他,有的还惨死在他的刀下。老夫自知武功不及,只好带了家人来到这岭南—带隐居,想不到他还是追踪来了!”
墨明智一听,才明白是这么回事,看来耿老人这事并没有做错,是个好人。而这闪电刀,倒是死有余辜。便说:“老人家,这样说来,大婶并没有杀错了他啊!”
耿老人惨笑一下:“小侠明白这事就好了,现在老夫有一事相求小侠,不知小侠能不能答应?”
“老人家,你有什么求我的?”
“我求小侠今后能看顾她母女两人,这样,老夫在九泉之下,也感激小侠的大恩大德了。”
“这——”墨明智心想:我怎么看顾她们的?我也被人追杀呀!我若是和她们在一起,不更害了她们两人么?”
耿老人见墨明智露出为难的神色,微叹一下:“小侠,要是你有为难,就当老夫没说过这句话好了。”
“不,不,老人家,你放心好了,我会看顾她们的。”
耿老人顿时面露喜容,对玉蝴蝶和婷婷说:“你们母女两人,还不赶快拜谢小侠?”
玉蝴蝶一听,慌忙拉着女儿,向墨明智拜谢。墨明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弄得手足无措,慌忙扶起玉蝴蝶和婷婷:“大婶,你千万别这样,我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大婶今后多多教我呵!”
玉蝴蝶说:“小侠,你太客气了!别的不说,单是小侠今日相救之恩,我母女两人,就永世也忘不了,怎能不拜谢的?”
耿老人见墨明智答应,一颗心放了下来。暗想:这位小侠为人心地极好,武功又深奥莫测,就算是万里索命刀寻来,玉娘母女有他的保护,也没有危险了。而这位小侠对付索命刀,在武功方面,可以说是绰绰有余,自己可以放心西去了。他对玉蝴蝶说:“玉娘,今后你要好好带着婷婷,她是我耿家唯一的一根苗子,婷婷,你要好好听从小侠的话,视小伙如同视我。这样,我可以放心去了!”
玉蝴蝶大惊:“老爷,你怎么要离开我们的?”
“玉娘,我这一身重伤,就是大罗神仙也医治不了,多活一天,便多受苦一天,不如早去早好。再说,我已活到了六十多岁,已该满足了!”耿老人说完,暗运内劲,自断经脉而死。玉蝴蝶一见,想救也来不及,不由大声痛哭起来。婷婷也哭着叫“爷爷,妈妈。”墨明智见到这一情景,也不禁唏嘘不已,掉下泪来。
玉蝴蝶含悲带泪埋葬了亲人,墨明智也在同时埋葬了闪电刀和一条鞭。这两个黑道上的魔头,为恶一生,最后落得个草草身葬荒山野岭的下场。玉蝴蝶想起昨天一家人还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而今天,却只剩下自己和一个年幼女儿,不由悲从心起,又放声痛哭起来。而墨明智更是心乱如麻,不知自己该怎么看顾这母女两人才好,难道要她们跟随自己去桂林寻找兄弟?总不能要她们跟着自己去峨嵋山呵!要她们在这里等自己回来?万一那个什么刀的寻来了,那不害了她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叫她们躲起来,可是她们住在这荒山老林中已够隐蔽的了,闪电刀还不是找到了?带她们上九幽峰?路途遥远,我兄弟在桂林不等急了?而且九幽峰太险峻,她们母女两人没有刘爷爷那么本事,又怎能攀上爬下的?他目光一下接触到婷婷,猛然想起来了,嗨!我怎么这般糊涂?姑姑不是要我给她找个女孩子做她的传人么?这个小姑娘顶好的呵!姑姑住的山洞那么偏僻,姑姑那么有本事,别说什么刀不易找到,就算找到了,姑姑也可以看顾她们,不比我看顾她们更好么?墨明智想到这里,总算一桩心事放了下来。可是转而一想,又迟疑起来了。姑姑叮嘱自己千万别将她住的地方告诉别人,我带她们去了那里,万一姑姑不同意,她住的地方不是让人知道了么?不行,这事我得先去问问姑姑才行。要是姑姑不答应,我只有先带她们去桂林找兄弟了。兄弟比我聪明得多,他一定会想到好办法看顾她们的。墨明智想好了后,便对玉蝴蝶说:“大婶,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去一个地方,一会儿便回来。”
玉蝴蝶说:“小侠这么说,我就在这里等候小侠好了,何况老爷临去世之前,吩咐我母女两人,一切听从小侠的话。”
墨明智不明白“小侠”是什么意思,心想:我不姓肖,也不叫霞呀,肖霞肖霞,这是女孩子的名字,多不好。便说:“大婶,你以后别叫我肖霞,我叫墨明智呵!大婶以后叫我墨明智好了!”
王蝴蝶愕然:“没名字?”
“是呵!我姓墨,叫明智呀!”
玉蝴蝶心里疑惑:世上有人姓没叫名字的吗?看来是这位小侠不想使真实姓名让人知道,便说:“小侠既然这么吩咐,我以后就称小侠为没名字吧。”
“这就对啦!好,大婶,我走了,一会儿就回来。”墨明智说完,—个筋斗,便跃到树上,一转眼便不见了。玉蝴蝶看见更是愕诧,这是什么轻功的?这位小伙的武功,真是怪异得与众不同。
墨明智用不了一炷香时间,便回到了那个古井似的岩洞里。扫雪见他又突然跑了回来,愕异地问:“智儿,你怎么又转回来了?没去桂林找你兄弟?”
“姑姑,我给你找到一个女孩子了!”
扫雪惊喜:“真的!?你怎么这般快就找到了?那个女孩子好不好?”
“我看很好,就是不知姑姑喜欢不喜欢。”
“屿!你总不能胡乱弄一个女孩子给我吧?”
“姑姑,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墨明智将耿家的事,详详细细说给了扫雪听。扫雪听了大起同情心,说:“智儿,你将她们母女两人带来让我看看。”
“姑姑,你答应收下她们了?让这女孩子做你的传人?”
“噢!这女孩子能不能成为我的传人,就看她有没有慧根和心地好不好了!”
“姑姑,万一你认为不好怎么办?”
“那你带她们走呀!”
“这——!”
“智儿,你放心,她就是成不了我的传人,我也会留她们在这里住下来,等你办完了你的事来接她们走。同时,我也会教她们母女两人一些防身自卫的武功,不让恶人为害她们的。”
墨明智大喜:“姑姑,智儿多谢你啦!”
“哎哟,你怎么跟姑姑客气起来了?快将她们带来吧。”
“是,姑姑。”
墨明智立刻转身跃出洞口,很快便回到茅屋前。只见玉蝴蝶一个人坐在茅屋里面,而婷婷小姑娘却不见了。玉蝴蝶一见他回来,悬挂的心放了下来,面带喜色地问:“没名字,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明智说:“我心里惦记着你们呵!小妹妹呢?她怎么不在的?”
“我担心万里索命刀会突然而来,打发她到屋后的一个岩洞里藏起来了。”
“哦!?你这里也有一个岩洞的么?”
“本来没有,是我一家花几年挖成,准备用来藏身的。”
墨明智困惑了:“那闪电刀他们来,你们怎么不藏起来的?”
玉蝴蝶叹了一声:“一来是我们一时大意;二来这两个贼子来得太突然了。我们只有打发婷婷一个人藏在岩洞里,一家四口,联手对付他们,想不到仍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更想不到婷婷会跑出来的。小侠,要不是你来,我们全家都会丧在贼子的手中了。”
墨明智这才明白,说:“大婶,现在我带你们也是去一个岩洞里,那里有我的姑姑,她本事好极了,她不但会看顾你们,还会教你们母女一些防身自卫的功夫,以后就不怕什么刀的来害你们了。”
玉蝴蝶大喜过望。她已揣摸出在世时老爷求墨明智看顾自己和婷婷的心意,就是希望墨明智收婷婷为徒,教婷婷的武功。现在听墨明智这么说,哪能不高兴?心想:墨明智武功这么好,他姑姑必然是个武林中的奇人,武功必然极高,才能教出墨明智这么惊世骇俗的武功。她连忙又拜谢了墨明智,将婷婷从岩洞里叫出来,问:“小侠,我们现在就走吗?”
墨明智心想:她怎么还叫我做肖霞的?他哪里知道,玉蝴蝶认为“没名字”,不是他的真实姓名,感到这么称呼自己的救命恩人,太不尊敬了,所以仍称他为“小侠”。墨明智为了快点完成这桩事,好赶去桂林见自己兄弟,也不多说了,便说:“是!不过,住那岩洞会很辛苦的,你们要是住不惯,我以后还会接你们出来的。”
玉蝴蝶忙说:“小侠,你放心,再苦,我母女两人也受得了。”心想:要练上乘的武功,哪有不辛苦的?
墨明智说:“你们能这样,我就更放心了。”说完,便帮助她们母女打点行装,带上一些必需的用品。同时,他还找出了一条粗大的长棕绳背在身上,玉蝴蝶见了觉得奇怪,问:“小侠,带上这条绳子有什么用?”
“大婶,因为那岩洞口极深,没有绳子,恐怕你们下不去。不过,等你们学会了我姑姑的本事,就用不着这条绳子了。”
玉蝴蝶暗暗纳闷:这是个什么样的岩洞?难道它是深入到山腹中去么?她跟随墨明智来到那荒山峰顶上时,一看,竟然是个深不见底的岩洞口。这样的一个岩洞口,要是没有绝佳的壁虎轻功,怎么能上上落落呵!看来在岩洞里住的,更是一位少见的武林奇人了。
墨明智用绳捆在一块直壁的岩石上,再将绳头往洞口丢去,对玉蝴蝶说:“大婶,我先背小妹妹下去,然后再上来接你。”
玉蝴蝶不明问:“我不能攀着绳子下去?”
“大婶,因为这岩洞口下面是口深潭,不小心,会掉进潭水中去的。”
玉蝴蝶更是惊奇的。世上竟有这么一个神异的岩洞,别说这岩洞口难发现,就是发现了,也难以入洞,更不会想到这个黑古隆咚的古井般的岩洞,会住着一位武林奇人。
墨明智先后沿着绳索,将玉蝴蝶母女两人背进了岩洞。扫雪以敏锐的目光打量着婷婷,心中大喜,对墨明智说:“智儿,姑姑多谢你了,婷婷慧根极好,而且眉宇间有一团英气,你可以不用来接她们啦!”
墨明智一昕,知道姑姑已看中了婷婷,自己也完成了姑姑的所托,同时也不辜负去世耿老人的所求,使这位老人家能安心长眠于九泉之下,不由高兴地说:“姑姑,那我走啦!”
这样,扫雪不但找到了一个传人,而且身边也多了一个人手,在衣食起居方面就方便多了。以后,婷婷不但成了太乙门的衣钵传人,就是玉蝴蝶,也成为武林中的一等一上乘高手,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人们称为玉观音女侠。此是后话,这里不说。
墨明智完成了一桩心事,便辞别了姑姑和玉蝴蝶母女,取路赶去桂林寻找小燕。
再说小燕打发墨明智去缠住奶奶,自己便独个儿悄悄地往桂林跑。当天夜里,她便到了桂林。一想糟啦,桂林城这么大,三街六巷的,傻哥哥来了,上哪里去找我呢?小燕虽然为人机灵、聪敏,但毕竟是个缺乏行走江湖经验的毛丫头,没有事先与墨明智定下联络信号和暗语,又害怕奶奶跟踪而来。是夜,她胡乱在一处住下。第二天一早,便登上高处,打量着桂林四周的山光水色。对桂林的奇峰异景,她却无心欣赏,心里在盘算:我在哪里等傻哥哥好呢?她向人询问了桂林的山名,便决定在叠翠山上等候墨明智。首先,她在南面的城门口留下了一句话:“傻哥哥,我在叠翠山上。”跟着,她在城里各处明显的地方,都写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带了一些干粮熟食,登上叠翠山峰。可是她刚刚登上山峰,迎面便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端坐在一块岩石上。这个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小燕千方百计要避开的祖母——慕容老夫人小魔女。小燕吓得回身想跑,她刚转身,小魔女身似魔影,一下便出现在她的前面,断了她的去路,微笑问:“你这小丫头,到了现在,你还想跑吗?”
“奶奶,你怎么知道我上叠翠山的?”
“你四处写上了那么一句话,奶奶眼又不瞎,怎么不知道?”
小燕怔了半晌,没想这一句话没把墨明智招来,却将奶奶招来了。
老奶奶会给小燕什么为难呢了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