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原著:古龙

傲天♂浪子追风

沈壁君只觉得人轻飘飘的，仿佛在云端，仿佛在浪头，又仿佛还坐在她那辆旧而舒适的车子里。

7 c. f. ?1 L" I+ }7 x4 A% s　　连城壁仿佛还在旁边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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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8 ?) l4 E8 u$ c2 H% r$ n2 P3 s　　结婚巳三四年了，连城壁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对她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有礼，有时她甚至觉得他永远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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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l! l4 [- g! l1 B　　但她并没有什么好埋怨的，无论哪个女人能嫁给像连城壁这样的夫婿，都应该觉得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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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 @! r0 G9 t; ]' q　　无论她要做什么事，连城壁都是顺着她的；无论她想要什么东西，连城壁都会想法子去为她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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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四年来，连城壁甚至没有对她说过一句稍重的话。事实上，连城壁根本就很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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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 {0 N& @+ g1 p6 R　　他们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安逸，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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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这样的生活真的就是幸福么？

　　在沈壁君心底深处，总觉得还是缺少点什么，但是连她自己出不知道缺少的究竟是什么？

- h6 ~. K& E% `" G　　连城壁每次出门时，她会觉得很寂寞。

　　她真希望自己能将连城壁拉住，不让他走，她知道自己只要开口，连城壁也会留下来陪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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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从没有这样做。

　　因为她知道像连城壁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是属于群众的，任何女人都无法将他完全占有的。

, ^; H! O7 ^- c# ~　　沈壁君知道连城壁也不属于她，连城壁是个很冷静、很会控制自己的人，但每次武林中发生了大事，他冷静的眸子就会火一般的燃烧起来。

　　这次连城壁本该一直陪著她的，但当他听到萧十一郎的行踪已被发现时，他的眸子就又开始燃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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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他听到自己的妻子第一次有了身孕时，都没有显露过这样的热情。他嘴里虽然说“不去”，心却早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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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h5 R5 _3 \9 _5 n! O　　沈壁君很了解他，所以劝他去。

6 N& B) k3 Z, `　　她嘴里虽然劝他去，心里却还是希望他留下来。

　　连城壁终于还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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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虽然觉得有些失望，却并没有埋怨：嫁给连城壁这样的人，就得先学会照顾自己、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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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晕迷迷中，沈壁君觉得有双手在扯她的衣服、她知道这绝不会是连城壁的手，因为连城壁从未对她如此粗鲁，那么这是谁的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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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忽然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想起那恶魔般的“孩子”。

( F. S3 i' P- e0 V　　她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大叫—声，自迷梦中醒了过来。

9 a7 Q3 _7 e1 ~- S0 ]; [' u/ E　　她就看到那“孩子”恶魔般的眼睛正在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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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3 _# t& T! G4 B$ g. @" T　　她果然是在车厢里，车厢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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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2 H$ F  W& @9 ~0 i7 ]　　沈壁君宁愿和毒蛇关在—起，也不愿再看到这“孩子”。

- T( w' z8 f% I1 {+ ]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全身软绵绵的，全无半分力气。

  ?3 I* s- Z; ^" \7 E/ n, n2 t2 p　　小公子笑嘻嘻地瞧着她，悠然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还是乖乖地躺着吧！别惹我生气，我若生了气可不是好玩的。”

　　沈壁君咬着牙，真想将世上所有恶毒的话全都骂出来，却又偏偏连一句话也驾不出，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骂。

　　小公子盯着她，突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是个美人，不生气的时候固然美，生了气也很美，难怪有那么多的男人会为你着迷了，连我都忍不住想抱抱你，亲亲你。”

/ l' @) [7 f0 O5 u0 y　　沈壁君脸都吓白了，颤声道：“你——你敢？”

' Q8 m* d7 }# V9 R1 `; `　　小公子道：“不敢？我为什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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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嘻嘻地接着道：“有些事，像你这样的女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一个男人若是真想要一个女人时，他什么事都做得出。”

　　她的手已向沈壁君胸膛上伸了过去。

　　沈壁君紧张得全身都僵了，从发梢到脚尖都在不停地抖，她只希望这是一场梦，噩梦。

/ E" G* g7 R7 S+ K$ P9 K& {　　但有时真实远比噩梦还要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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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的目光中充满了狞恶的笑意，就好像一只馋描在望着爪下的老鼠，然后他的手轻轻一扯，已撕破了沈壁君的衣服，沈壁君这—世中虽然从未大声说过话，此刻却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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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A' ~4 j6 u　　小公子根本不理她，盯着她的胸膛，喃喃道：“美，真美，不但脸美，身子也美，我若是男人，有了这样的女人，也会将别的女人放在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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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她的笑容就变得更恶毒，目中竟现出了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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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美丽的女人，最看不得的就是一个比她更美的女人，世上没有任何事能比“妒忌”更容易启动女人的杀机！

* Z' F% E& M4 t; U) }+ h1 J　　沈壁君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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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人们遇着一件他所不能忍受的事时，他能晕过去，总比清醒着来忍受的好——晕迷，本就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之一。

" A( O6 `2 Q, Q" ?　　她晕过去时仿佛比醒时更美。

　　她那秋水双瞳虽已阖起，但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上，嘴角扬起，仿佛还带着一丝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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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 P) Y, \: [　　小公子盯着她，居然轻轻叹了口气，道：“像你这样的女人，实在连我也舍不得杀你，却又不得不杀你，我若带你回去了，他眼中还会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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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1 H/ U. d0 o( R7 ]* o& y　　突听车顶上也有个人轻轻叹了口气，逼：“像你这样的女人，实在连我也舍不得杀你，却又不得不杀你，我若让你活下去，别人怎么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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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顶上有个小小的气窗，不知何时已被揭开了，露出了一双浓眉，一双大而发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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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萧十一郎外，谁还有这么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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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你——你还没有死？”

$ d, _7 y% H+ f7 Z' u# N- a　　萧十一郎笑道：“我又不是老鼠，被猫爪子抓一下怎么会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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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咬牙道：“你不是老鼠，简直也不是人，我遇上了你，算我因了八辈子楣，好，你有本事就下来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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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抱起手，闭上眼睛，居然真的像是已不想反抗了。

) ]+ v. J, E) t/ X+ u* w　　萧十一郎反倒觉得有些奇怪了，眨着眼道：“你连逃都不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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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叹道：“我全身上下都有法宝时，也被你逼得团团转，现在我所有的法宝全都用光了，还有什么法子能逃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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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你为什么不用沈壁君来要挟我？我若要杀你，你就先杀她。”

3 v9 {" ?- |# e+ ]- c0 O; O　　小公子道：“沈壁君既不是你老婆，也不是你情人，我就算将她大卸八块，你也不会心疼的，我怎么能用她来要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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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莆十一郎笑道：“你至少总该试试。”

4 g" z( E) ~! D0 m/ c　　小公予苦笑道：“既然没有用，又何必试？”

9 w! ~* Q: v9 x) r' A　　萧十一朗道：“你难道真的已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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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苦笑道：“遇上了萧十一郎，不认命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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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朗笑了，摇着头笑道：“不对不对不对，我无论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个会认命的人，我知道你一定又想玩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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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 U& l7 d( P5 j. D　　小公子道：“现在我还有什么花样好玩？”

' x0 B: {2 C. A0 E- I+ [: }　　萧十一郎笑道：“无论你想玩什么花样，却再也体想要我上当了。”

　　小公子道：“你难道不敢下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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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2 j1 q$ g* [　　萧十一朗道：“我用不着下去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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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a( ]: B$ k　　小公子道：“那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 @# E) G$ v  ]  D: x　　萧十一郎道：“你先叫马车停下来。”

$ ]7 U) a! G6 k3 r　　小公子敲了敲车壁，马车就缓缓停下，小公子道：“现在位还想要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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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抱沈璧君下车。”

　　小公子倒也真听话，打开车门，抱着沈壁君下了车，道：“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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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朗道：“一直向前，莫要回头，走到前面那棵树下，将沈壁君放下来……我就在你后面，你最好少玩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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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j% G' d9 ]8 x9 ~　　小公子道：“遵命！”

　　她居然真的连头也不敢回，一步步地往前走，萧十一郎在后面盯着她，实在想不通她怎会忽然变得如此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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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F/ C* n+ }+ J4 B4 D8 R　　就在这时，小公子的花样已来了，小公子已走到树下，突然一翻身，将沈壁君的人向萧十一郎怀里抛了过来，萧十一朗根本还未来得及思索，己先伸手接住。

　　只见小公子人已掠起，凌空一个翻身，手里已有三道寒光飞出，直打萧十一朗杯中的沈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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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小公予若以沈壁君的性命来要挟萧十—郎，萧十一郎也许真的不会动心；但现在沈壁君就在他怀里，他怎能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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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0 O) t& n; _$ T9 Q　　等他避开这三件暗器。想先放下沈壁君再去追时，小公子已逃得连人影都不见了。

　　只听她那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道：“我将这烫手山芋抛给你了，你瞧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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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望着怀里的沈壁君，只有苦笑——这“烫山芋”实在不小，他既不能抛下来不管，也不知该传给谁才好，沈壁君第二次自晕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人已到了个破庙里，这庙非但特别破，而且特别小。

/ L0 w+ T2 W& q- O' {0 [# R　　小而破的神龛里，供着的好像是山神，外面的风吹得呼呼直响，若不是神案前已生起了火堆，沈壁君只怕已冻僵了。

　　风，从四面八方漏进来，火焰一直在闪动，有个人正伸着双手在烤火，嘴里低低地哼着一首歌。

　　这人身上穿的衣服也很破旧，脚上的破鞋子底已穿了两个大洞。但就算穿着皮裘，坐在暖阁中烤火的人，看起来也不会比他更舒服了，沈壁君想不通一个人在他这种情况中，怎么还会觉得这么舒服。

2 d  I  ?- x1 t/ ~* k' \3 T" e　　但他嘴里在哼着的那首歌，曲调却是说不出的苍凉，说不出的萧索，说不出的寂寞，和他这个人完全不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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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  [7 v6 v( C" [! Y7 \　　沈壁君一张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被这个人吸引住了。过了很久，她才发觉自己本不该对别人如此留意的。

8 D0 [! a3 P' |+ z' h　　她本该先想想自己的处境才是。

% o' M+ w+ S0 U" H4 X% s) B　　破庙里自然没有床，她的人就睡在神案上，神案上还铺着厚厚的稻草。这个人看来虽粗野，其实倒也很细心。

2 P! |3 _. M! f2 U8 `7 c* H. L　　但这个人究竟是友？还是敌呢？

　　沈壁君挣扎着爬起来，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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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2 U: z1 {1 @7 b' j　　但烤火的这个人耳朵却像是特别灵，沈壁君的身子刚动了动，他就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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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1 O' B# n/ t/ ~, J2 p* W　　他并没有抬头，只是冷冷道：“躺下去，不许乱动！”

7 k6 U" U7 r1 b% S4 r# L　　沈壁君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听过人对她说如此无理的话；她虽然狠温柔，但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听过别人的命令。

$ k  b& U* j) h# Q, E　　她几乎忍不住立刻就要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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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烤火的人还是没有抬头，又道：“你若一定要动，不妨先看看你自己的腿。无论多美的人，若是缺了一条腿，也不会很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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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腿已肿了起来，肿得很大。

  }# {. [+ P2 `* U　　她的人立刻倒了下去。

　　任何女人看到自己的腿肿得像她那么大，都会被吓软的。

　　烤火的人似乎在发笑。

　　沈壁君等自己的心定下来，才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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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 @: L* o" `: w3 p; y8 o' p　　烤火的人用一根棍子拨着火，淡淡道：“我是我，你是你，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也用不着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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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 @7 H, ~: m8 i5 R" K! U, k- o　　沈壁君道：“我——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烤火的人道：“有些话你还是不问的好，问了反而徒增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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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堕君沉默了半晌，嗫嘱道：“莫非是你救了我？”

7 \. u( f& y! e9 d( q- f　　烤火的人笑了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救你？”

　　沈壁君不说话了，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D/ B" w' y- Y% U7 m$ P　　烤火的人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好像都变成了哑巴。

+ X( _& d3 M; E4 B4 a# K0 _4 D1 h  h　　外面的风还在“呼呼”地吹着，除了风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天地问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9 V5 e3 n- O0 m) T5 @. e' D8 V　　除了连城壁之外，沈壁君从来也没有和任何男人单独相处过。尤其是这呼啸的风声，这闪动的火焰，这粗野的男人……

　　她觉得不安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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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A; ?7 {3 H9 {1 T$ l　　她忍不住又挣扎着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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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刚一动，烤火的人已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瞪着她，道：“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在这种地方一定待不住的，可是现在你的腿受了伤，也只好先委屈些，在这里养好伤再说。”

　　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又深、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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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被这双眼睛瞪着，全身都好像发起热来。也不知为什么，她只觉得突然有股怒火自心底升起，竟忍不住大声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的腿最好是断，都和你无关，你既没有救我，也不认得我，又何必多管我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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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还是挣扎着跳了下米，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她当然走得很慢，但却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烤火的人望着她，也不阻拦，目光中似乎还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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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现在若是拦上一拦，沈壁君也许会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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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的腿实在疼得要命。

) v; Q0 e. U, {2 @- e  m　　萧十一朗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勉强过任何人做任何事。

1 B" ~* a( q/ v  T$ O　　望着沈壁君走出去，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 J5 ^9 N/ A  I. p" x' m% [　　别人都说沈壁君不但最美丽，而且最贤淑、最温柔、最有礼，从来也不会对人发脾气。

　　但他却看到沈壁君发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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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_; E! a! F' B9 Y) ~6 f! Z( F　　能看到从来也不发脾气的人发脾气，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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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对这不相识的人发脾气？这人纵然没有救她，至少也没有乘她晕迷时对她无礼。

　　她本该感激他才是。

" t/ `2 {" a  ?6 c- b7 _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人要惹她生气，尤其是被他那双眼睛瞪着时，她更控制不住自己。

4 U* v$ @" D. {  Q　　她一向最会控制自己，但那双跟睛实在太粗野、太放肆……

　　外面的风好大、好冷。

　　夜色又暗得可怕，天上连一点星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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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M% S2 j" t6 z( z& i7 o　　这哪里还像秋天，简直已是寒冬。

　　沈壁君的一条腿由极疼而麻木，此刻又疼了起来。一阵阵剧痛，就好像一根根的针，由她的腿刺入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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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6 K( G' i+ ~9 ]0 T. {　　她虽然咬紧了牙关，却再也走不动半步。

& j$ ~4 O$ x& S/ D　　何况，前途是那么黑暗，就算她能走，也不知走到哪里去。

( \& t$ q% z) a. x2 n+ p' d; N; {4 {　　她虽然咬紧了牙关，眼泪却已忍不住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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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来也不知道孤独竟是如此可怕，因为她从来也没有孤独过。她虽然是一朵幽兰，但却并非出于淤泥，而是在暖室中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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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在树干上，她几乎忍不住要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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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 C5 ]7 w, N" f) R5 M8 p# `　　她转过头，就又瞧见了那双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睛。

　　萧十一郎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捧到她面前。缓缓道：“喝下去，我保证这碗汤绝对没有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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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j5 Z/ C! {' P8 ]8 h9 V　　他望着她，眼睛虽然还是同样黑、同样亮，但已变得说不出的温柔。他说的话虽然还是那么尖锐，但其中已没有讥诮，只有同情。

2 D6 o9 O! w0 r8 B& \$ y+ a; X　　沈壁君不由自主地捧过这碗汤，用手接着。

　　汤里的热气，似已将天地间的寒意全都驱散！她只觉得自己手里捧着的并不是一碗汤，而是一碗温馨，一碗同情……。

. J- A/ u' i1 ?9 A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入汤里。

: q2 _0 L4 r2 P5 @" {8 s1 n5 r4 [  }4 ~　　小庙仍是那么小、那么脏、那么破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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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a, x5 L6 W! ?* o4 `　　但刚从外面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中走进来，这破庙似乎一下子就改变了，变得充满了温暖与光明。

& O. M' W4 L# _* T# g2 x6 ]# o) n　　沈壁君一直垂着头，没有抬起。

　　她从来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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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H% t8 k+ y! [0 w　　甚至在连城壁面前，她也从未落泪。

+ {, C5 s( W. R" ^, ^2 H1 k　　幸好，萧十一郎好像根本没有留意到她，一进来，就躺到角落里的一堆稻草上，道：“快睡，就算要走，也得等到天亮……”

　　这句话他好像并未说完，就已睡着了。

　　那堆草又脏、又冷、又湿，但就算睡在世上最软最暖的床上的人，也不会有他睡得这么香、这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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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实在是个怪人。

　　沈壁君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只觉得在这个男人身旁，是绝对安全的。

0 A7 Y5 x6 X- y% ~. V" p　　在醒着的时候，他看来虽然那么粗、那么强，但在睡着的时候，他看来却像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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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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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 W  ]& }. o& g　　在他那两道深锁的浓眉中，也不知隐藏了多少无法向人诉说的愁苦、冤屈、悲伤、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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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G: ]. k$ H　　沈壁君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 g2 P( V7 H5 W: Z# C　　她本来以为自己绝不可能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旁边睡着的。但却不如不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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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壁君醒来得很早。

　　风已往，火仍在燃烧着，显然又添了柴，这四面漏风的破庙里，居然充满了温暖之意。

　　但火堆旁那奇怪的男人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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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D0 ^# X  M　　难道他已不辞而别？

' z5 p! k1 v# K, B　　沈壁君望着这闪动的火焰，心里忽然觉得很空虚、很寂寞、很孤独，就像是忽然间失去了什么？

3 I' n' ]# G# `+ o　　她甚至有种被人欺骗、被人抛弃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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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种感觉。他们本就是陌生人，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也没有对她作过任何允诺。

1 S. B5 S7 n" T( Q* ]　　他要走，自然随时都可以走，也根本不必告诉她。但就连她的丈夫离开她的时候，她都没有现在这种感觉。

4 M* a& K$ B- f) R　　这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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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在遭受到不幸、有了病痛的时候，心灵就会变得特别脆弱、特别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特别不能忍受寂寞。”

% m) [) q! I3 {3 E　　她试着替自己解释，但自己对这样的解释也并不十分满意，她只觉心乱得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那苍凉而萧索的歌声已自门外传了进来，听到这歌声，沈壁君的心情立刻就改变了，甚至连那堆火都忽然变得更明亮、更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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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_" G) v/ Z4 m9 z# V　　萧十一郎已走了进来。

* c' W; R' R$ z5 f　　他嘴里哼着歌，左手提着桶水，右手挟着一捆不知名的药草。他的步履是那么轻快，全身都充满了野兽般的活力。

- N5 d, S* ^& S　　这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头雄狮、一只猛虎。却没有狮虎那么凶暴可怕。看来他不但自己很快乐，也能令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感染到这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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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面上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2 _( f7 `$ u) h, G　　萧十一郎的眼睛也正好自她面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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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J9 c# W; w+ f; k# R) W8 ^& ]' @　　沈登君带着笑道：“早。”

　　萧十一郎谈淡道：“现在已不早了。”

7 P8 k' ]% v& o, z: o( d9 |2 g  G( p　　他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就移向别处。虽只看了—眼，但他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也忽然变得很温柔。

( Q& e: q( s) K7 f! ?; ~　　沈壁君道：“昨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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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昨天晚上的那碗汤，汤中的眼泪，她的脸就不觉有些发红，垂下了头，才低低地接着道：“昨天晚上真麻烦你了，以后我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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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不等她说完，就已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我最喜欢别人报答我，无论用什么报答我都接受。但现在你说了也没有用，所以还不如不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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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B" ]3 f: ^) s* a4 \8 t9 N　　沈壁君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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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 t& V4 U1 i. d6 M　　她发现这个人每次跟她说话，都好像准备要吵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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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的记亿中，男人们对她总是文质彬彬、殷勤有礼，平时很粗鲁的男人，一见到她也会装得一表斯文。平时很轻佻的男人，一见到她出会装得一本正经，她从来也未见到一个看不起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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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她才总算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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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简直看都不看她一眼。

) s+ N4 ?  Q' U" H6 a　　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竟会看不出她的美丽？

　　火堆上支着铁架，铁架上吊着个大锅，昨天晚上那碗汤，就是用这个铁锅熬出来的。现在锅里的汤也不知是被熬干了，还是被喝光了，铁锅已被烤得发红，萧十一朗将一桶水全都倒入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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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m# r" ]+ l; Q9 I　　只听“滋”的一声，锅里冒出一股青烟。

　　然后萧十——郎就又坐到火堆旁，等着水沸。

# e! |' O$ {3 I/ R  D　　“这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这破庙就是他的家？他为何连姓名都不肯说出？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N% _8 D/ G* W: N5 X　　沈壁君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却又不好意思问他，只希望他能自己说说自己的身世，就算不全说出来，随便说两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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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萧十一郎嘴里又开始哼那首歌，眼睛又开始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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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根本已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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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既然不愿理我，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 w8 y8 N( \4 Z# T. x/ p　　沈壁君忽然对自己生起气来，大声道：“我姓沈，无论什么时候你到大明湖畔的‘沈家庄’去，我都会令人重重地酬谢你，绝不会让你失望。”

3 }5 s+ Q7 z8 z　　萧十一朗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道：“你现在就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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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3 y" ~# g1 Q　　沈壁君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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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L  k9 ]7 K+ D6 X　　萧十一郎道：“你走得回去么？”

( V3 s. Y/ n; W# D  R: Z1 y  I; z, p　　沈壁君不由自主望了望自己的腿，才发觉腿已肿得比昨天更厉害了。最可怕的是，肿的地方已完全麻木，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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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说走路，她这条腿简直已连抬都无法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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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I4 U9 Q1 P. w; F　　锅里的水沸了。

　　萧十一郎慢慢地将那捆草药解开，仔细选出了几样，投入水里，用—根树枝慢慢地搅动着。

$ y2 R) t% N# [- P2 z　　沈壁君望着自己的腿，眼泪又忍不住要流了出来。她是个很好强的人，从来也不愿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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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M2 `- @) W　　可是现在她却别无选择的余地。

　　这是无对奈何的事，每个人一生中都难免会遇到这种事，她只有忍耐，否则就只好发疯。

　　沈壁君长长地吐出口气，嗫嚅着道：“我——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

6 H3 t) C: p1 k　　萧十一郎道：“嗯。”

; Q' \3 K1 x0 x6 F1 f　　沈壁君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雇辆车子，载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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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Z+ x/ y9 w8 ?. w7 r$ P& p　　萧十一朗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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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答得实在干脆极了，沈壁君楞了楞，忍住气道：“为什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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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因为这地方是在半山上，因为拉车的马没有—匹会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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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可是——我来的时候……。”

　　萧十一郎道：“那是我抱你上来的。”

　　沈壁君的脸立刻绯红了起来，连话都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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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悠然道：“现在你自然不肯再让我抱你下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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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忍耐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你为何要——要带我到这里来？”

3 R$ f; l# P! E1 d2 o" N　　萧十一朗道：“不带你到这里来，带你到哪里去？你若在路上捡着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小狗，是不是也会将它带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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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绯红的脸一下子又气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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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来也没有想到去打男人的耳光，但现在她若有了力气，也许真会重重地给这人几个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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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朗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神案前，盯着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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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的脸又红了，真恨不得将这条腿锯掉。她拼命将这条腿往里缩，但萧十一郎的眼睛连一刻也不肯放松。

4 V2 R8 J$ v) E( u* a# |% F　　沈壁君又羞又怒，道：“你——你想干什么？”

　　萧十一郎淡淡道：“你的脚已肿得像个粽子，我正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你的鞋袜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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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这男人居然想脱她的鞋袜，她的脚就连她的丈夫都没有真正看到过。

# h. l6 h* A2 e$ a　　只听萧十一朗喃喃道：“看样子脱是没法子脱掉的了，只有用刀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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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1 S; t! B' u6 u　　他嘴里说着说着，竟真的自腰畔拔出了一把刀。

　　沈壁君额声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君子，谁知你——你……”

! E9 B  C7 p" Y% o　　萧十一郎道：“我并不是君子，却也没有替女人脱鞋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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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将刀插在神案上，又将那捅水提了过来，冷冷道：“你若想快点走回去，就赶快脱下鞋袜，放在这捅水里泡着，否则你说不定只有一辈子住在这里。”

　　在那个时候，你若想要一位淑女脱下她的鞋袜，简直就好像要她脱衣服差不多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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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在那个时候，一个女人若肯在男人面前脱下自己的鞋袜，那么别的东西她也就差不多可以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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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现在却连一点选择也没有。

* P3 g3 i, G3 m5 z: Q: G0 j; _　　她只希望这人能像个君子，把头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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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的眼睛却偏偏睁得很大，连一点转头的意思也没有。

, A. u- P  |7 w9 E3 a' `/ u( P' x　　沈壁君咬着嘴唇，道：“你——你能不能到外面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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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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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I# e4 T2 R* }: B' y1 C* \　　沈壁君连耳根都红了，呆在那里，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萧十一郎道：“你不要以为我想看你的脚。你这双脚现在已没有什么好看的，我只不过想看看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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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 h: O& d% r　　他冷冷地接着道，“毒性若再蔓延上去，你说不定连别的地方也要让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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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3 Y9 R( f! s! X　　这句话真的比什么都有效。

0 v) S8 g6 z2 U( i5 X7 F　　沈壁君慢慢的，终于将一双脚都泡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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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 t  n" K# p( j/ N; R4 B" @　　一个人若能将自己的脚舒舒服胶地泡在热水里，他对许多事的想法和看法就多多少少会改变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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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鞋子的时候，沈壁君全身都在发抖，但现在她的心已渐渐平静了下来，觉得一切事并不如自己方才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萧十一郎已没有再盯着她的脚。

　　他已看得很清楚了。

/ n8 g9 I9 V, y$ I% a　　这时他已经选出了几种药草，摘下了最嫩的一部份，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着它们的滋味。

" H  R; U: T0 S# r　　沈壁君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却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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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X9 _' j$ [& e5 F　　她居然会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洗脚——她只希望这是场噩梦，能快些过去，快些忘掉。

　　突听萧十一郎道：“把你受伤的脚抬起来。”

4 t7 ]2 f  L* C　　这次沈壁君并没有反抗，她好像已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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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W7 U3 W" o　　这就是女人最大的长处——女人都有认命的时候。

　　有许多又聪明、又美丽的女人，嫁给一个又丑又笨的丈夫，还是照样能活下去，就因为她们能够“认命”。

　　有很多人都有种很“奇妙”的观念，觉得男人若不认命，能反抗命运，那他就是英雄好汉。

　　但女人若不认命，若也想反抗，就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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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5 F4 {& p* Q　　沈壁君足踝上的伤口并不大，只有红红的一点，就好像刚被蚊子叮了一口时的那种样子。但红肿却已蔓延到膝盖以上。

　　想起了那可怕的“孩子”，沈壁君到现在手脚还难免要发冷，她足踝被那“孩子”踢中时，绝未想到后果竟是如此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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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d/ @, E. w# k; o% e( s, d1 P　　萧十一郎已将嘴里咀嚼的药草吐了出来，敷在她的伤口上。她心里也不知是羞恼，还是感激。

; ?4 m; J+ k+ c9 \( Q  \" N　　她只觉这药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4 V7 n2 }6 k- {3 c" b1 M　　萧十一郎又在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放到水里煮了煮，再将水拧干，用树枝挑着送给沈壁君，道：“你也许从来没有包扎过伤口，幸好这还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你总该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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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他话来说完，头已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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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A* T4 v9 x" \3 m, R　　沈壁君望着他高的背影，她实在越来越不了解这奇怪的人了。

$ U. G6 M% _7 U6 W5 a: ^( c3 R　　这人看来是那么粗野，但做事却又如此细心；这人说话虽然又尖锐、又刻薄，但她也知道他绝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他明明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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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偏偏要教人觉得他不是个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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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又哼起了那首歌，歌声仍是那么苍凉、那么寂寞、你若看到他那张充满了热情与魔力的脸，就会觉得他实在是个很寂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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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 b8 ]& }& C7 Z4 B9 n　　沈壁君暗中叹了口气，柔声道：“谢谢你，我现在已觉得好多了。”

　　萧十一朗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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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笑道：“想不到你的医术也如此高明，我幸亏遇见了你。”

　　萧十一朗道：“我根本不懂什么医术，只不过懂得怎么才能活下去。每个人都要活下去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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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慢慢地点了点头，叹道：“我现在才知道，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没有人会想死的。”

" d+ w1 y+ v" n  q　　萧十一郎道：“非但人要活下去，野兽也要活下去。野兽虽不懂什么医道，但它们受了伤的时候，也会去找些药草来治伤，再找个地方躲起来。”

! I# V  f& S1 P& ]. c　　沈壁君道：“真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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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朗道：“我曾经看到过一匹狼，被山猫咬伤后，竟逃到一个沼泽中去，那时我还以为它是在找自己的坟墓。”沈壁君道：“它难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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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 [5 Q; P  m) v' r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它在那沼泽中躲了两天，就又活了。原来它早已知道有许多药草腐烂在那田泽里，它早已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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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笑容，似乎只有在谈到野兽时，他才会笑。他甚至根本不愿意谈起人。

　　萧十一郎还在笑着，笑容却已有些凄凉，慢慢地接着道：“其实人和野兽也一样，若没有别人照顾，就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了。”

　　人真的和野兽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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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S& G4 H1 V( J3 {　　若是在一两天之前，沈壁君听到这种话，一定会认为说话的人是个疯子！但现在，她却已忽然能体会这句话中的凄凉辛酸之意。

& s1 r$ P/ a$ V　　她这一生中，时时刻刻都有人在陪伴着烛、照顾着她，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寂寞与孤独竟是如此的可怕。

　　沈壁君渐渐已觉得这人一点也不可怕了，非但不可怕，甚至还有些可怜，她忍不住想对这人知道得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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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对他们不了解的人，总是会生出一种特别强烈的好奇心，这份好奇心往往又会引起许多种别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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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试探着问到：“这地方就是你的家？”

$ T  R1 B* G9 o8 }7 u; x% V8 D8 _　　萧十一朗道：“最近我常常住在这里。”

　　沈壁君道：“以前呢？”

8 z3 M7 U: P8 V* @　　萧十一郎道：“以前的事我全都忘了，以后的事我从不去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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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你……你难道没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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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r! o. }6 ]; s3 N, g) a　　萧十一郎道：“一个人为什么要有家？流浪天下，四海为家，岂非更愉快得多？”

. X" M6 Z0 D2 M5 ~# O. S　　当一个人说自己宁愿没有家时，往往就表示他想要个家了！只不过“家”并不只是间屋子，并不是很容易就可以建立的——要毁掉卸很容易。

　　沈壁君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每个人迟早都要有个家的。你若是有什么困难，我也许可以帮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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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冷冷道：“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围难，只要你肯闭上嘴，就算是帮我个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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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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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4 k; L5 q, E" H8 P$ z) l. r　　像萧十一郎这样不通情理的人，倒也的确少见得很。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脚步声响，两个人匆匆走了进来。

　　这破庙里居然还会有人来，更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 F; F) A+ R& ?/ I1 D: S6 V, c　　只见这两人都是相貌堂堂、衣衫华丽，气派都不小。佩刀的人年纪较长，佩剑的人看来只有三十左右。

　　这种人会到这种地方来，就令人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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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D9 i  c. u, ^, B% p, }　　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两人见到沈壁君，面上都露出欣喜之色。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立刻抢步向前，躬身道：“这位可就是连夫人么？”

' D, j- z& g0 _6 A( `　　沈壁君愣了愣，道：“不敢，阁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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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面带微笑，通：“在下彭鹏飞，与连公子本是故交。那日夫人与连公子大喜之日，在下还曾去叨扰过一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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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可是人称‘万胜金刀’的彭大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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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笑得更得意了，道：“贱名何足挂齿，这‘万胜金刀’四字，更是万万不敢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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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9 e( r; G3 x　　另一人锦衣佩剑，长身玉立，看来像是风采翩翩的贵公子，武林中，这样的人材倒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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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地，沈壁君能见到自己丈夫的朋友，自然是开心得很，面上已露出了微笑，道：“却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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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K; b7 K7 K0 m　　彭鹏飞抢着道：“这位就是‘芙蓉剑客’柳三爷的长公子柳永南，江湖人称‘玉面剑客’，与连公子也曾有过数面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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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_6 M6 B+ |! e" N& n: O$ V　　沈壁君嫣然道：“原来是柳公子，多日未曾去问三爷的安，不知他老人家气喘的旧疾已大好了吗？”

　　柳永南躬身道：“托夫人的福，近来已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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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两位恕我伤病在身，不能全礼。”

" \( L9 c1 h. V/ l2 o& M　　柳永南道：“不敢。”

  c: }0 Z7 W3 ]  j$ w: q" e　　彭鹏飞道：“此间非谈话之处，在下等已在外面准备好一顶软轿，就请夫人移驾回庄吧！”

7 \* s9 M; e7 C8 [( Q　　两人俱是言语斯文、彬彬有礼；沈壁君见到他们，好像忽然又回到自己的世界，再也用不着受别人欺负，受别人的气。

4 N8 J" o0 Q1 {% x9 `( b$ p　　她似乎已忘了萧十一朗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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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招了招手，门外立刻就有两个很健壮的青衣妇人，抬着顶很干净的软兜小轿走了进来。

& r) B2 P3 z$ _" s　　沈壁君嫣然道：“两位准备得真周到，真麻烦你们了。”

1 ]" f1 @, e3 @% E　　柳永南躬身道：“连公子终日为武林同道奔走，在下等为夫人略效微劳，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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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r2 h) w: J　　彭鹏飞道：“如此就请夫人上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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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听萧十一郎道：“等一等。”

2 p% S" X9 x; A& I% Z　　彭鹏飞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是什么人？也敢在这里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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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n5 H3 Q# {: L9 o* @$ t　　萧十一朗道：“我说我是‘中州大侠’欧阳九，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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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冷笑道：“凭你只怕还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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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F$ q* Z  j; D. M0 X  Q& o( k　　萧十一郎道：“你若不信我是欧阳九，我为何要相信你是彭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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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南淡淡道：“只要连夫人相信在下等也就是了，阁下信不信都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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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5 c0 H+ i1 J0 z  U  J　　萧十一郎道：“哦？她真的相信了两位么？”

2 ^  A0 p" o! O- `9 Z! G　　三个人的眼睛都望着沈壁君，沈壁君轻轻咳了两声，道：“各位对我都是一番好意，我——”萧十一朗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像连夫人这样的端庄淑女，纵然已对你们起了怀疑之心，嘴里也是万万不肯说出来的。”

　　柳永南笑了笑，道：“不错，也只有像阁下这样的人，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到这里，只听“呛”的一声，他腰畔的长剑已出鞘；剑光一闪，凌空三曲，萧十一朗手里的一根树枝已断成了四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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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n- \( c# N' \7 p　　萧十一郎神色不动，淡淡道：“这倒果然是‘芙蓉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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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r2 a) A# z9 r$ }　　彭鹏飞大声道：“你既识货，就该知道这一招‘芙蓉三拆’，普天之下除了柳三爷和柳公子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使得出来。”

　　沈壁君展颜一笑，道：“柳公子这一招‘芙蓉三拆’，只怕已青出于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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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s0 b2 K( C5 O8 y7 {: ~" j% B* z　　萧十一郎道：“你也不问问他们怎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沈壁君道：“他们无论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都没关系，就凭彭大侠与柳公子的侠名，我就信得过他们。”

　　萧十一郎默然良久，才缓缓道：“不错，有名有姓的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比我这种人说出来的可靠得多，我实在是多营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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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4 M' b  t3 n　　沈壁君也沉默了半晌，才柔声道：“但我知道你对我也是一番好意……”

! T% L0 j4 a% M( @$ f) C, q1 x　　彭鹏飞冷笑道：“好意？只怕不见得。”

; Q( K+ d7 U( g1 Q$ _3 I2 p0 s　　柳永南道：“他三番两次的阻拦，想将夫人留在这里，显然是别有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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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叱道：“不错，先废了他，再带去严刑拷问，看看幕后是否还有主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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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叱声中，他的金刀已出鞘。

' N9 R3 r! M  F" {( A& J4 d+ R　　萧十一郎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就像是突然间变得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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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t, `0 C5 C* i3 Z2 k　　柳永南反倒来做好人了，道：“且慢，这人说不定是连夫人的朋友，我们岂可为难他？”

　　彭鹏飞道，“夫人可认得他么？”

　　沈壁君垂下了头，道，“不——不认得。”

　　萧十一朗突然仰面大笑起来，狂笑着道：“像连夫人这样的名门贵妇，又怎会认得我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连夫人若有我这种朋友，岂非把自己的脸都要丢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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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 Z2 E) r1 r　　柳永南叱道：“正是如此。”

# {) U2 }- R2 S& r/ q1 d  Z+ u- E　　这四个字说完，长剑已化为一片光幕，卷向萧十一郎！刹那之间，已攻出了四剑，剑如抽丝，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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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a' ?/ G; r  M　　当代“芙蓉剑”的名家虽是男子，但“芙蓉剑法”却是女子所创，是以这剑法轻灵有余，刚劲不足，未免失之柔弱。

% G2 ~3 z0 |6 j* Y　　而且女子总是难免胆气稍逊，不愿和对手硬拼硬拆，攻敌之前，总要先将自己保护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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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剑法攻势只占了三成，守势却有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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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南这四剑看来虽然绚丽夺目，其实却全都是虚招，为的只不过是先探探对方的虚实而已、萧十一郎狂笑未绝，身形根本连动都没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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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J& g  I0 \3 \1 l* }　　彭鹏飞喝道：“连夫人既不认得他，你我手下何必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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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Y+ U6 u7 Z  N, n  X$ J　　他掌中一柄金背砍山刀，重达二十七斤，一刀攻出，刀风激荡。那两个抬轿的青衣妇人早已吓得躲入了角落中。

　　只见刀光与剑影交错，金背刀的刚劲却恰巧弥补了“芙蓉剑”的不足，萧十一郎似已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也被迫入了角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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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得势不让人，攻势更猛，沉声道：“不必再留下此人的活口！”

; U' N# q) n* v　　柳永南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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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剑法一变，攻势俱出，招招都是杀手。

8 x1 ]& i# t/ R( W5 q; v/ f　　萧十一郎目中突然露出杀机，冷笑道：“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再留下你们的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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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形一转，一双肉掌竟硬生生逼入了刀光剑影中。

　　“芙蓉剑”剑法绵密，索称‘滴水不漏’，此刻也不知怎地，竟被对方的一只肉掌抢攻了进来。柳永南的出手竟在刹那间就已被封住，他大骇之下，脚下一个踉跄，也不知踢倒了什么。只听“骨碌碌”一声，一只铁碗被他踢得直滚了出去。看到了这只碗，想到了昨夜碗中的温情，沈壁君骤然觉得心弦一阵激动，再也顾不得别的，失声大呼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们放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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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Q0 e' K; ]　　萧十一郎的铁拳已将刀与剑的出路全都封死，他的下一招就是致人死命的杀手，柳永南与彭鹏飞的生死已只是呼吸柳永南咳嗽两声，道：“不知他是否真是连夫人的朋友？”

! [# k7 o) Q, i. S4 q/ \　　沈壁君这才轻轻叹了声，道：“但愿他真是我夫妻的朋友，无论谁能交到这样的朋友，都是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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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说“我的朋友”，而说“我夫妻的朋友”，正是她说话的分寸，因为她知道以她的地位，莫说做不得错事，就连一句话也说错不得。

　　柳永南道：“如此说来，夫人也不知道他的姓名？”

　　沈壁君叹道：“此人身世似有绝大的隐秘，所以不肯轻易将姓名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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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M& U; e! K  |6 ^* x2 `& s　　彭鹏飞沉吟着，突然道：“以我看，此人只怕是萧十一郎！”

0 q, a+ Z7 \7 e7 M; S& ]$ ~# n　　“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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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 P, X$ ?7 P　　柳永南苍白的脸上更无一丝血色，失声道：“萧十一郎？何以见得他就是萧十一郎？”

) S! f2 b  ?' u. _- e　　彭鹏飞叹道：“萧十一郎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但武功之高，天下皆知，而且行踪飘忽，身世隐秘，很少有人看到过他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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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Y" h- K- m; t+ |3 T( I, I: y　　他眼角的肌肉不觉已在抽动着，嘎声接道：“这几点岂非都和方才那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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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Y3 g* q. O" {/ a9 S; L　　柳永南连嘴唇都已失却血色，只是不停地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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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摇了摇头，缓缓道：“我知道他绝不是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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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道：“夫人何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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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w/ c5 S8 y3 ]" ^, n　　沈壁君道：“萧十一朗横行江湖，作恶多端，但我知道他……他绝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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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大奸大恶之徒，别人越是难以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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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 G, B9 S* ?　　沈壁君笑了笑，道：“萧十一郎杀人不眨眼，他若是萧十一郎，两位岂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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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B: D, n* u, \+ E2 K　　她“话到嘴边留半句”，说到这里，就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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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N' `4 {. x# |' |　　但她言下之意，彭鹏飞与柳永南自然明白得很，两人的脸都红了，过了半晌，柳永南才勉强笑了笑，道：“无论那人是不是萧十一朗，我们总该先将连夫人护送回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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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Y5 s! E4 a　　彭鹏飞道：“不错，夫人请上轿。”

傲天♂浪子追风

虽然是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但轿子仍然走得很炔，抬轿的青衣妇人脚力并不在男子之下。

　　就快回到家了。

/ u2 b& T% H, Z2 i, a　　只要一回到家，所有的灾难和不幸就全都过去了。沈壁君本来应该很开心才对，但却不知为了什么，她此刻心里竞有些闷闷的！彭鹏飞与柳水南跟在轿子旁，她也提不起精神来跟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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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那眼睛大大的年轻人，她就会觉得有些惭愧：“我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他是我的朋友？难道我真的这么高贵？他又有什么地方不如人？我凭什么要看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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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自己曾经说过，要想法子帮助他，但到了他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她却退缩了。

4 x' n2 Y3 W; ^3 c; g, n　　有时他看来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也许就因为他受到的这种伤害太多了，使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值得他信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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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 h0 ?; @% a　　“一个人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和地位，就不惜牺牲别人和伤害别人，我岂非也正和大多数一样！”

　　沈壁君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并不如想象的那么高贵。

　　山脚下，停着辆马车。

# ?2 P$ c2 S, g+ ?' p2 ?2 L, H　　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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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听到了沈壁君这句话，萧十一郎胸中也有一阵热血上涌，杀机尽失，这一着杀手竟是再也无法攻出。

6 `/ V+ {# o1 i　　彭鹏飞与柳永南的声名也是从刀锋剑刃上搏来的，与人交手的经验何等丰富，此刻怎肯让这机会平白错过。

5 ]# y: y, R+ x" D" I# s7 K, T　　两人不约而同抢攻一步，刀剑齐飞，竟想趁这机会将萧十一郎置之于死地。“呛”的一声，萧十一郎肩头已被划破一条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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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W& v$ V  J　　彭鹏飞大喜之下，刀锋反转，横砍胸膛。

　　突听萧十一朗大喝一声，彭鹏飞与柳永南只觉一股大力传了过来，手腕一麻，手里的刀剑也不知怎地就突然到了对方手里。

　　但听“格”的一声，刀剑惧都断成两截，又接着是“轰”的一声巨响，破庙的墙已被擦破一个大洞。

# d) Q7 T% M! \3 C$ O; ^9 q( ^0 d& c　　飞扬的灰土中，萧十一朗的身形在洞外一闪，就瞧不见了。

　　彭鹏飞、柳永南望着地上被折断的刀剑，只觉掌心的冷汗一丝丝花往外冒，身子再也动弹不得。

5 Z" C( v; `! A4 T- l. c　　也不知过了多久，彭鹏飞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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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南也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厉害！”

% ~7 M' G- i2 m  d" q! q1 e　　彭鹏飞擦了擦汗，苦笑道：“如此高手，我怎会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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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南也擦了擦汗，道：“此人出手之快，实在是我生气末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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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7 S! u0 M2 w% H　　彭鹏飞转过头，嗫嚅道：“连夫人可知道他是谁吗？”

　　沈壁君望着墙上的破洞，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未听到他的话。

　　赶车的头戴竹笠，紧压着眉际，仿佛不愿被别人看到他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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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E0 |4 [/ `% \# u) E　　沈壁君一行人，刚走下山脚，这赶车的就迎了上来。深深盯了沈壁君一眼，才躬身道：“连夫人受惊了！”

　　这虽是句普通的话，但却不是一个车夫应该说出来的！

　　而且沈壁君觉得他的眼睛盯着自己时，眼神看来也有些不对。

　　她心里虽有些奇怪，却还是含笑道：“多谢你关心，这次要劳你的驾了。”

: e" p- T# ?: T6 ~2 \) t* M& C/ U　　赶车的垂首道：“不敢。”

! R) {( y: p6 X  B' u9 B# B　　他转过身之后，头才抬起来，吩咐着抬轿的青农妇人道：“快扶夫人上车，今天咱们还要赶好长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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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沉吟着道：“既然没有备别的车马，就请彭大侠和柳公子一齐上车吧！”

7 g0 h2 {# I# R3 @5 _　　彭鹏飞瞟了柳永南一眼，讷讷道：“这……”

　　他还未说出第二个字，赶车的已抢着道，“有小人等护送夫人回庄已经足够了，用不着再劳动他们两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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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居然立刻应声道：“是是是，在下也正想告辞。”

+ c+ u3 s: j' D0 {+ }# t" @　　赶车的道：“这次劳动了两位，我家公子日后一定不会忘了两位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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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K2 L) v( C. k. ?; ~　　一个赶车的，派头居然好像比“万胜金刀”还大。

  O0 l+ {3 F3 v% Z9 Y7 A　　沈壁君越听越不对了，立刻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 v, L7 a" R; H' k& _9 D　　赶车的似乎愣了愣，才慢慢地道：“我家公子……自然是连公子。”沈壁君皱眉道：“连公子？你是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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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 N3 \2 ?7 u　　赶车的道：“是。”

2 Q9 y, o4 L' u  o　　沈壁君道：“你若是连家的人，我怎会没有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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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I2 m2 u5 a( E　　赶车的沉默着，忽然回过头，冷冷道：“有些话夫人还是不问的好，问多了反而自找麻烦。”沈壁君虽然还是看不到他的面目，却巳看到他嘴角带着的一丝狞笑。她心里骤然升起一阵寒意，大声道：“彭大侠、柳公子，这人究竟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F) H# `. |' ^* ^# h* j　　彭鹏飞干咳了两声，垂首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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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车的冷冷截口道：“夫人最好也莫问他，纵然问了他，他也说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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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1 H2 d- ?* Q: w" Y! S$ k　　他沉下了脸，厉声道：“你们还不快扶夫人上车，还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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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妇人立刻抓住了沈壁君的手臂，面上带着假笑，道：“夫人还是请安心上车吧！”

2 |$ t( x" s. G" X2 `　　这两人不但脚力健，手力也大得很，沈壁君的双手都被抓住，挣了一挣，竟未挣脱，怒道：“你们竟敢对我无礼？快放手，彭鹏飞，你既是连城壁的朋友，怎能眼看她们如此对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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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低着头，就像是已忽然变得又聋又哑。

9 q/ c& v1 q' V- U% U  r8 z( X　　沈壁君下半身已完全麻木，身子更虚弱不堪，空有一身武功，却连半分也使不出来，竟被人拖拖拉拉塞入了马车。

& G6 x* t& J; ]- Y3 I% w8 k　　赶车的冷笑着，道：“只要夫人见到我们公子，一切事就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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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嘎声道：“你家公于莫非就是那——那——”想到那可怕的“孩子”，她全身都凉了，连声音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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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车的不再理她，微一抱拳；道：“彭大侠、柳公子，两位请便吧！”

  p1 ~# }8 x- r3 f  Y8 u7 f8 e: y- d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转身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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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y7 G+ @- M* U0 s8 G　　柳永南脸色一直有些发青，此刻突然一旋身，左手发出两道乌光，击向青衣妇人们的咽喉；右手抛出一柄匕首，闪电般刺向那车夫的后背。那车夫绝未想到他会有此一着，哪里还闪避得开？柳永南的匕首已刺入了他的后心，直没至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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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j9 e$ |8 _; L& b: y$ A　　青衣妇人们连一声惨呼都未发出，人已倒了下去。

8 o5 {! a" S0 z; E" [　　沈壁君又惊又喜，只见那车夫头上的笠帽已经掉了下来，沈壁君还记得这张脸孔，正是那“孩子”的属下之一。

+ j/ a) b, `. y: ]0 P9 j! D　　现在这张脸已扭曲得完全变了形，双睛怒凸，嘶声道：“好，你——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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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U; t3 y9 ^# |7 \　　这句话说出，他身子向前一倒，倒在车轭上，后心鲜血急射而出。拉车的马也被惊得长嘶一声，四蹄陡起，带动马车向前行出。车轮自那车夫身上辗过，他一个人竟被辗成了两截。

　　柳永南已飞身而起，躲开了自车夫身上射出来的那股鲜血，落在马背上，勒住了受惊狂奔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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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8 K7 L4 T( q3 E1 q  X　　彭鹏飞似已被吓呆了，此刻才回过身来，立刻跺脚道：“永南，你——你这祸可真的闯大了。”

　　柳永南道：“哦？”

　　彭鹏飞道：“我真不懂你这么做是何居心？小公子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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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南道：“我知道。”

　　彭鹏飞道：“那么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7 J% R0 n* D' t　　柳永南慢慢地下了车，眼睛望着沈壁君，缓缓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将连夫人送到那帮恶魔手上。”

　　沈壁君的喘息直到此时才停下来，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感激得几乎连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低低道：“多谢你，柳公子，我——我总算还没有看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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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夫人的意思，自然是说看错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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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咬着牙，总算勉强忍住没有说出恶毒的话。

　　彭鹏飞叹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救你，但救了你又有什么用呢？你我三人加起来也绝非小公子的敌手，迟早还是要落入他掌握中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显然对那小公子的手段之畏惧，已经到了极点。

　　沈壁君恨恨道：“原来是他要你们来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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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道：“否则我们怎会知道夫人在那山神庙里？”

　　沈壁君叹了口气，黯然道：“如此说来，他对你们的疑心并没有错，我反而错怪他了。”这次她说的“他”，自然是指萧十一郎。柳永南忽然冷笑了一声，道：“那人也绝不是好东西，对夫人也绝不会存着什么好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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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2 f- @# B  T  \$ j, W3 Y( s. F　　彭鹏飞沉下了脸，道：“只有你存的是好心，是么？”

4 g5 d/ ?. ]4 S* U  z$ \' b% v: a; j　　柳众南道：“当然。”

/ Y. K" H4 ]: V' a, }9 {, c5 k/ a/ C　　彭鹏飞冷笑道：“只可惜你存的这番好心，我早已看透了。”

8 \+ y4 F. p$ m  d  y　　柳永南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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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厉声道：“我虽然知道你素来好色，却未想到你的色胆竟有这么大，主意竟打到连夫人身上来了，但你也不想想，这样的天鹅肉，就凭你也能吃得到嘴么？”

2 j/ N# ~6 b- N. S" [" A: F, j　　沈壁君怒道：“这只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柳公子绝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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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 I% F+ _3 E  }　　彭鹏飞冷笑道：“你以为他是好人？告诉你，这些年来，每个月坏在他手上的黄花闺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只不过谁也不会想到那无恶不作的采花盗，竟会是‘芙蓉剑’柳三爷的大少爷而已。”

　　沈壁君呆住了。

　　彭鹏飞道：“就是因为他有这些把柄被小公子捏在手上，所以他只有乖乖地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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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6 E3 Z( z+ o　　柳永南突然大喝一声，狂吼道：“你呢？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若没有把柄被小公子捏在手上，他也就不会找到你了！”

  C1 ^/ B  {; u; U0 c# P　　彭鹏飞也怒吼道：“我有什么把柄？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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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南道：“现在你固然是大财主了，但你的家财是哪里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明里是在开镖局，其实却比强盗还狠，谁托你保镖，那真是倒了八辈子楣，卸任的张知府要你护送回乡，你在半路上把人家一家大小十八口杀得于干净净，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情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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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跳了起来，大吼道：“放你妈的屁，你这个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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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5 a% {6 x9 ~' Z+ H　　这两人本来一个相貌堂堂，威严沉着；一个文质彬彬，温柔有礼，此刻一下予就好像变成了两条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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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L( @2 j) ~3 r7 ?5 q* A4 M　　看到这两人你咬我，我咬你，沈壁君全身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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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y/ i8 L; ]  n4 b, V2 o　　彭鹏飞道：“你这小杂种色胆包天，我可犯不上陪你送死！”

　　柳永南道：“你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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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鹏飞道：“你若肯乖乖地随我去见小公子，我也许还会替你说两句好话，饶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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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4 O9 @5 x  ?5 z" [; |" E　　柳永南喝道：“你这是在做梦！”

　　他本想抢先出手，谁知彭鹏飞一拳已先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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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b: v# U; C  g8 T  {3 r; X" m　　彭鹏飞虽以金刀成名，一套‘大洪拳’竟也已练到八九成的火候，此刻一拳击出，但闻拳风虎虎，声势也颇为惊人。柳永南身子一旋，滑开三步，掌缘反切彭鹏飞的肩胛。他掌法也和剑法一样，以轻灵流动见长；彭鹏飞的武功火候虽深些，但柔能克刚，“芙蓉掌”正是“大洪拳”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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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 A! d' X9 w7 N  I　　两人一交上手，倒也正是旗鼓相当；看样子若没有三五百招，是万万分不出胜负高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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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Y6 \+ \2 ?) z6 ]　　沈壁君咬着牙，慢慢地爬上牢座，打开车厢前的小窗子，只见拉车的马被拳风所惊，正轻嘶着在往道旁退。

  T' d6 X  P" f! F% }, V4 {　　车座上铺着锦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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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拿起个锦墩，用尽全力从窗口抛出去，抛在马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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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马一声惊嘶，再次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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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匹发了狂的马，拉着无人驾驭的马车狂奔，其危险的程度，和“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也已差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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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n, x% R5 Z, R* F( P" _. z) b　　沈壁君却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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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p& p! B  X7 S" E- r+ \　　她宁可被撞死，也不愿落在柳永南手上。

　　车子颠得很厉害，她麻木的腿开始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疼痛。

　　她也不在乎。

　　她一直认为肉体上的痛苦比精神上的痛苦要容易忍受得多。

$ A9 d$ ?0 D; r　　有人说：一个人在临死之前，常常会想起许多奇奇怪怪的事，但人们却永远不知道自己在临死前会想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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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0 j0 r# l$ @3 s6 _/ T. A$ y　　沈壁君也永远想不到自己在这种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不是她母亲，也不是连城壁，而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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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若肯信任他，此刻又怎会在这马车上？

8 Z0 H) b, y: y7 x7 [　　然后，她才想起连城壁。

1 U5 e8 w# ?* i0 d# N# M( [7 n& b　　连城壁若没有离开她，她又怎会有这些不幸的遭遇？她还是叫自己莫要怨他，但是她心里却不能不难受。

　　她不由自主要想：“我若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只要他是全心全意地对待我，将我放在其他任何事之上，那种日子是否会比现在过得快乐？”

, }( W6 u4 e2 j　　于是她又不禁想起了那眼睛大大的年轻人：“我若是嫁给了他，他会不会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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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她也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天崩地裂般一声大震。

# r- K( [8 W9 C" Q　　车门也被撞开了，她的人从车座上弹了起来，恰巧从车门中弹了出去，落在外面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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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K1 g9 W: ^3 _3 d　　这一下自然跌得很重，她的四肢百骸都像是已被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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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r: M7 Z$ Q0 p* A　　只见马车正掩在一棵大树上，车厢被撞得四分五裂，拉车的马却巳奔出去很远；车轭显然已断了，所以马车才会撞到树上去。

6 ?& j" r$ q8 R6 J- ?　　沈壁君若还在车厢里，至少也要被撞掉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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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她甚至宁愿被撞死。

' k) d& I* A& g& O) G6 m+ X5 S　　因为这时她已瞧见了柳永南。柳永南就像是个呆子似的站在那里，左面半边脸已被打得又青又肿，全身不停地在发抖，像是害怕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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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b; L( y7 A2 J7 y　　应该害怕的本该是沈壁君，他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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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似乎也变得不灵了，过了很久，才看到沈壁君。

　　于是他就向沈壁君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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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A! E+ }, F! n/ o　　奇怪的是，他脸上连一点欢喜的样子都没有，而且走得也很慢，脚下就像是拖了根七入百斤重的铁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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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V  J3 H) I& h4 E　　这人莫非忽然有了什么毛病？

　　沈劈君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跌倒，颤声道：“站住！你若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柳永南居然很听话，立刻就停住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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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柳永南身后有个人笑道：“你放心，只管往前走就是，我敢担保她绝不会死的，她若真的想死，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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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又温柔、又动听。

( o* k4 @) {7 P  i6 B　　但沈壁君一听这声音，全身都凉了。

　　这声音她并没有听过多少次，但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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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_9 h' Q, R$ U' w" \$ H　　难怪柳永南怕得要死，原来小公子就跟在他身后，他身材虽不高大，但小公子却实在太小，所以沈壁君一直没有看到。

1 j! m: t, l$ U* i. M$ U9 D0 ], R* x5 V　　沈壁君的确不想死，她有很多理由不能死，可是现在她一听到小公了的声音，就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死掉。

1 U/ H3 K. Q6 i, l% `* z1 H# |5 a　　现在她想死也已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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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影一闪，小公子已到了她面前，笑嘻嘻地望着她，柔声道：“好姑娘，你想死也死不了，还是好好地活着吧！你若觉得一个人太孤单，我就找个人来陪你。”

　　她身上披着件鲜红的斗篷，漆黑的头发上束着金冠，还有朵红缨随风摇动；衬着她那雪白粉嫩的一张脸，看来真是说不出的活泼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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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沈壁君看到了她，却像是看到毒蛇一样，颤声道：“我跟你有什么冤仇？你为何连死都不让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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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笑道：“就因为我们一点冤仇都没有，所以我才舍不得让你死。”

% l  D# e/ R$ F: @) A9 a　　她笑瞎嘻地向柳永南招了招手，道：“过来啊！站在那里干什么？这么大的人，难道还害臊么？”

! S% k4 x$ J# ~8 D, Y2 q　　柳永南垂下了头，一步一挨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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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居然没有杀他，但他却宁愿死了算了。

　　他实在猜不透小公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只知道小公子若是想折磨一个人，那人就不如还是趁早死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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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D/ S: v7 l  Y* e, ^$ ~* E1 u　　直等他走到沈壁君面前，小公子才摇着头道：“看你多不小心，好好的一张脸竟被人打肿了。”

1 ^1 k* Y3 ?" W% I8 u0 z! j- d　　她掏出一块雪白的丝巾，轻轻地擦着柳永南脸上的淤血，动作又温柔、又体贴，就像是慈母在照顾着儿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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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 y$ P6 `4 `9 C* C& H　　柳永南似乎想笑一笑，但那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擦完了脸，小公子又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才笑道：“瞧，这样才总算勉强可以见人了。但下次还是要小心些，宁可被人打屁股，也莫要被人打到脸，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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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8 [5 L/ P7 [　　柳永南只有点头，看来就像是个被线牵着的木头人似的。

0 l3 V! Z# u( O& k2 r0 w  J　　小公子目光这才回到沈壁君身上，笑道：“这位柳家的大少爷，认得么？”

  `, ], {! V- W$ u  f; @" U　　沈壁君咬着牙，闭着眼睛，她不知道小公子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只希望能找个机会自杀。

　　小公子板起了脸，道：“张开眼睛来，听我说话，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知道么？你若不听话，我就只好剥光你的衣服……”

9 p+ M  o' J% r  i; |$ T& K　　这句话还未说完，沈壁君的眼睛就张了开来。

　　小公子展额笑道：“对了，这才是乖孩子。”

" _$ b+ s- A) O! A　　她拍了拍柳永南的肩头，道：“这位柳家的大少爷，方才杀了四个人，连他的好朋友彭鹏飞都被他杀了，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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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 V% `/ k　　沈壁君摇了摇头。

6 ]. `( M! M: v; t& B　　小公子瞪眼道：“摇头不可以，要说话。”

5 ]/ A) I8 x! V  W& E6 Z) j0 w　　沈壁君整个人都快爆炸了，但遇着小公子这种人，她又有什么法子，她只有忍住眼泪道：“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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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h. E7 c4 R4 F6 T8 A" P, D　　小公子道：“不对不对，你明明知道的，他这样做，全是为了你，是不是？”

　　沈壁君道：“是！”

, r6 W" I/ j4 u6 G　　她实在不愿在这种人面前流泪，但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小公子笑了笑，道：“他这样对你，也可算是情深义重了，是不是？”

　　沈壁君道：“我——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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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你怎会不知道呢？我问你，连城壁会不会为了你将他的朋友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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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 l- g' |- ~2 W# @9 d　　沈壁君道：“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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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由此可见，他对你实在比连城壁还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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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再也忍不住了，嘶声道：“你究竟是不是人？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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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叹了口气，嘴里喃喃道：“风已渐渐大了，若是脱光了衣服，一定会着凉的……”

, z4 J2 E- k" L& P4 ^- p; P8 c　　沈壁君狠了狠心，暗中伸出舌头，她听说过一个人若是咬断了舌根，就必死无疑；她虽不愿死，现在却已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

+ Z0 k9 `/ B  V7 T　　可是她还没有咬下去，小公子的手已捏住了她的下颚，另一只手已开始在解她的衣带，柔声道：“一个人要活着固然很困难，但有时想死却更不容易，是不是？”

　　沈壁君嘴被捏住，连话都已说不出来。只有点了点头。

　　小公子道：“那么，我问你的话，你现在愿意回答了么？”

$ |% f3 ^% f, G- L　　沈壁君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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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m, E8 X2 C　　世上永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几乎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忍受过她此刻的痛苦。

　　那简直已不是“痛苦”两个字所能形容。

　　小公子这才笑了笑，慢慢地放开了手，道：“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绝不会再做这种笨事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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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是。”

　　小公子道：“人家若是对你很好，你是不是应该报答他？”

. h6 t+ m4 x0 b　　沈壁君道：“是。”

- o% \% ^* L$ X( Z+ u9 W　　她整个人似已完全麻木。

　　小公子道：“那么，你想你应该如何报答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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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l% y3 X- U9 M; G4 _　　沈壁君目光茫然凝注着远方，一字字道，“我一定会报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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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女人想报答男人，通常只有一个法子，你也是女人，这法子你总该懂得。”

) l! b0 V1 o. q0 w9 e" }0 X　　沈壁君目中一片空白，似已不再有思想，什么都巳看不到、听不到，她的人似乎只剩下一副躯壳。

　　小公子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懂的，很好……”

7 z3 c6 _/ q& d7 \+ e　　她又拍了拍柳永南的肩头，道：“你既然对她这么好，可愿意娶她做老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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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南一下子愣住了，也不知是惊是喜，吃吃道：“我——我——”小公子笑道：“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3 D/ B' y! B$ `/ `: [* {　　柳永南擦了擦汗，道：“可是——沈姑娘——”小公子道：“你怕她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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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了笑，摇着头道：“你真是个呆子，她既已答应报答你了，又怎会不愿意？何况，生米若是煮成熟饭，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7 W  b% c* z, e* U) N9 @* ?: G　　柳永南的喉结上下滚动，脸已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却死盯在沈壁君脸上，似乎再也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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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常言道：打铁趁热。只要你点点头，我就替你们作主，让位们就在这里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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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c. J1 S) X　　柳永南道：“这——这里？”

　　小公子冷冷道：“这里有什么不好？这么好的地方，不但可以做洞房，还可以做坟墓，就全看你的意思如何了。”

　　柳水南立刻不停地点起头来，道：“我愿意，只要公子作主，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3 o1 C) c( O* i0 \1 h1 }　　小公子笑道：“这就对了，我现在就去替你们准务洞房花烛。你要好好地看着新娘子，她只有一根舌头，若被她自己咬断了，等会儿你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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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折了两根树枝插在地上，笑道：“这就是你们的龙凤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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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3 G* t* X( }9 C. Z& S# @　　她指了指那已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马车，又笑道：“那就是你们的洞房，你们进洞房的时候，我还可以在外面替你们把风：只望你们这对新人进了房，莫要把我这媒人抛过墙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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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 p$ H6 D8 S+ k2 Z; @　　柳永南望了望那马车，又瞧了瞧沈壁君，忽然跪了下来，道：“公子——我——我——”小公子道：“你虽然对我不起，我反而替你作媒，找了这么样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柳永南道：“可是——以后——”小公子笑道：“以后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难道还要我教你什么？”

4 n/ ]9 F/ W% @! t　　柳永南道：“公子难道真的已饶了我？”

　　小公子道：“若不饶了你，我何不一刀将你宰了，何必还要费这么大的事？”

# Q. m6 G- b! ]1 ~5 C' X3 V2 p　　铆永南这才松了口气，道：“多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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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 S4 g& T$ a9 Y　　小公子道：“只不过……有件事你却得多加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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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 x! W; \) T, N　　柳永南道：“公子请吩咐。”

　　小公子悠然道：“你们两位都是大大有名的人，这婚事不久想必就会传遍江湖，若是被连城壁知道。……·他只怕就不会像我这么样好说话了。”

8 I% R( r1 `2 i- j( q& B  J8 o　　椰永南脸色立刻又变了，满头冷汗涔涔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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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所以我劝你，成亲之后，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一辈子再也莫要见人。连城壁的朋友不少，耳目一向灵通得很。”

　　她笑了笑，又道：“还有，你还得小心你这位新娘子，千万莫要让她跑了，半夜时候也得多加小心，否则她说不定会给你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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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南愣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这才明白小公子的心意，小公子折磨人的法子实在绝透了！除了她之外，只怕谁也想不出这么样绝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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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南想到以后这日子的难过，满嘴都是苦水，却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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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I8 m4 W, w2 i7 k; R　　小公子背负着双手，悠然道：“不过我还可以教你个法子。”

　　柳永南道：“公——公子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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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你若对新娘子不放心，不妨先废掉她的武功，再锁上她的腿，若能不给她衣服穿，就更保险了。”

/ W' A' x/ v+ ?8 j: f* N　　她笑嘻嘻接着道：“一个女人若是没有衣服穿，哪里也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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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1 `; F7 U: Y$ X2 Y# B$ I5 F3 @　　柳永南只觉掌心发湿，全身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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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l2 P( q$ t" C　　这小公子手段之狠，心肠之毒，实在是天下少见，名不虚传！若是谁得罪了她，真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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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2 Q3 U; I" h　　但她却偏偏有法子让人来活受罪——沈壁君根本就无法死，而柳永南却是舍不得死。

　　她留着柳永南来折磨沈壁君，留着沈壁君却是为了要柳永南再也过不了一天太平的日子。

" F2 B  U/ ?+ u% A: i+ A　　小公子看到他们两人的痛苦之态，忍不住大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位还是快入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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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s% T, L- J1 \1 q5 y0 t　　柳永南望着沈壁君那花一般的娇艳脸庞，虽然明知这是个无底大桐，也只有硬着头皮跳下去了。

　　沈壁君眼睛还是空空洞洞的，凝注着远方；柳永南的手已拉住她的手，准备抱起她，她竟似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8 G  X, J: g# U& G8 a( N　　小公子抬头望着已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微笑着曼声长吟道：“今宵良辰美景，花红叶绿柳成萌，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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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 v9 w$ A# {* S7 V8 G  O　　她声音突然停顿，笑容也冻结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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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感觉出有个人已到了她身后。

　　这人就像是鬼魅般突然出现，直到了她身后，她才察觉。

　　而谁都知道小公子绝不是个反应迟钝的人。

　　她长长的吸了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轻轻问道：“萧十一朗？”

& t8 Z* A7 q& }. C5 A, y3 l　　只听身后一人沉声道：“好好地站着，不要动，也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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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萧十一郎的声音。

  w2 K- v& ]/ \　　除了萧十一郎外，还有谁的轻功如此可怕？！

& a" I7 X' U& i& s" a- M- C" Q- U　　小公子眼珠直转，柔声道：“你放心，我一向是最听人的话了，你叫我不要动，我绝不敢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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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e/ U" d7 x　　萧十一朗叫道：“柳家的大少爷，你也过来吧！”

" f: v+ n: g) |& e　　柳永南见到小公子竟对这人如此畏惧，本就觉得奇怪；再听到萧十一郎的名字，魂都吓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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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1 V/ G: E0 Q　　色胆包天的人，对别的事的胆子并不一定也同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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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8 h/ t2 n4 T7 w( i4 u+ V1 ~8 h　　萧十一郎道：“这位小公子，你认得吗？”

　　柳永南道：“认——认得。”

　　萧十一郎道：“其实你该叫她小姑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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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1 C0 m1 t! `% g( n( [　　柳永南愣了愣，道：“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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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O* ]0 C0 F: m7 H: d9 ]0 [; n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你难道看不出她是个女的？”

　　柳永南的眼睛又发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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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朗道：“你看她长得比那位连夫人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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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0 B7 Z9 H4 U0 \% ?　　柳永南舔了舔嘴唇，道：“差——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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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朗笑了，道：“好色的人，毕竟还是有眼光。”

　　他拍了拍小公子肩头，道：“你看这位柳家的大少爷长得怎样？”

　　小公子眼波流动，媚然笑道：“年少英俊，又是名家之子，谁能嫁给他可真是福气。”

( Y+ h. W% M% e) j! v: [. X　　萧十一朗道：“你愿意嫁给他吗？”

　　小公子道：“我愿意极了！”

　　萧十一郎道：“既是如此，我就替你们做主，让你们在这里成亲吧！反正洞房花烛，都是现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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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0 N% G" n! j' z　　柳永南又愣住了。

* F' [( {8 n; m- g0 A4 N　　他也不如道自己是走了大运，还是倒了大楣，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香宝贝，人人都抢着要将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嫁给他。

7 B5 c: |* x- X/ ^! b7 o　　萧十一朗道：“柳家的大少爷，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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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 H7 @; b　　铆永南垂下了头。又忍不往偷偷瞟了小公子—眼，吃吃道，“我——我——”萧十—郎道：“你用不着害怕。这位新娘子人虽凶些，但你只要先废掉她的武功，再剥光她的衣服，她就凶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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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D& S5 U2 q* y8 I# ~( f　　小公子抢着娇笑道：“我若能嫁给柳公子，就算变成残废，心里也是欢喜的。”

　　她忽然“嘤咛”一声，人已投入柳永南怀里，用手勾住他的脖子，腻声道：“好人，还不快抱我进洞房，我已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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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椰永南温香满怀，正觉得有点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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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v& L* [' c) z" f　　突听萧十一朗轻叱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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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叱声中，柳永南只觉得脖子被人用力一柠，不由自主跟着转了个身，就变得背对着萧十一郎，反而将小公主隔开了。

　　接着，他肚子上又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整个人向萧十一朗倒了过去。

　　小公子一拳击出，人已凌空飞起，挥手发出了几点寒星，向呆坐在那边的沈壁君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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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朗这次虽然早已知道她又要玩花样了，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虽然及时震飞了击向沈壁君的暗器，却又追不上小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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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4 [0 w- O- F/ B! p　　只听小公子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道：“萧十一郎。你用不着替我作媒，将来我想嫁人的时候，一定要嫁给你，我早就看上你了。”

# T7 e/ b2 I# T2 r& \$ P　　柳永南已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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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内脏已被小公子一拳震碎，显然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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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Z- B. ]　　沈壁君眼中还是一片空白，竟似已被骇得变成了个白痴。

, ~  t9 p$ I+ q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懂小公子这种人是怎么生出来的！她的心之黑、手之辣、应变之快，就连萧十一朗也不能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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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f$ [' O! j$ Q: c3 v8 n　　他方才一见她的面，就应该将她杀了的，奇怪的是，他虽然明知她毒如蛇蝎，却又偏偏有些不忍心下得了辣手！

　　她看来是那么美丽、那么活泼、那么天真，总教人无法相信她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傲天♂浪子追风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一条凳、一张桌。

　　萧十一郎在这屋子里已躺了三天，几乎没有踏出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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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 U- v9 F　　沈璧君也已晕迷了三天。

4 Q; Y' `% J/ R8 `% J　　这三天中，她不断挣扎、呼喊。哭泣……似乎正在和什么无形的恶魔博斗，有时全身冷得发抖，有时又烧得发烫。

1 i5 m! @$ }  t! ]　　现在她才总算渐渐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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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望着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同情，说不出的怜惜。

5 }$ T4 I: s- N　　可是等她醒了的时候，他却绝不会将这种感情流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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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d% s: }  O0 Y5 [　　她虽美丽，却不骄傲；虽聪明，却不狡黠；虽温柔，却又很坚强。无论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也绝不肯向人诉苦。

　　这正是萧十一郎梦想中的女人。

　　他一生中都在等待着遇上这么样一个女人。

　　可是，等她醒了的时候，他还是会对她冷冰冰地不理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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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已是别人的妻子。

0 d4 g, t* v( g% {　　就算她还不是别人的妻子，“金针沈家”的千金小姐，也绝不能和“大盗”萧十一郧有任何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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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很明白这种道理，他一向很会控制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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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 X: H+ N. z/ L: M# C1 f　　因为他必须如此。

$ @+ ~7 L. i) {/ |　　“像我这样的人，也许命中注定了要孤独一辈子！”萧十一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点着了灯。灯光温柔地照在沈璧君美丽的脸上，她的眼睛终于张了开来……沈璧君也看到了萧十一郎。这眼睛大大的年轻人就坐在她身旁，静静地望着她。这难道又是个梦？这些天来，梦实在太多，也太可怕了。她闭上眼睛，只希望现存这个梦莫要醒来；可是等她再张开眼睛的时候，那眼睛大大的年轻人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她。她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的微笑，目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激，柔声道：“这次又是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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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u$ U, q6 |# z4 g2 q* V) ]9 _　　萧十一郎道：“我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救人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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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再瞒我，我知道上次也是你从她手中将我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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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r" p% z3 u/ b0 C9 Y　　萧十一郎道：“她？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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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你自然知道，就是那——可怕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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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3 M+ a8 P/ _　　萧十一郎道：“大大小小的公子，我一个也不认得。”

1 H1 _( A- D; x6 u9 H+ L* h0 I　　沈璧君道：“但她却一定认得你，而且还很怕你，所以她虽然知道我在那山神庙里，自己却不敢去。”

　　萧十一郎道：“她为什么要怕我？我这人难道很可怕吗？”沈璧君叹道：“可怕的只是那些伪君子，我实在看错人了，也错怪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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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郎冷冷道：“像你这种人，本就不该出来走江湖的。”他站了起来，翻开窗子，冷冷接着道：“你懂的事太少，说的话却太多。”

　　窗外静得很。

　　周围几百里之内，只怕再也找不出生意比这里更冷清的客栈了——严格说来，这地方根本还不够资格称为“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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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里连灯火都没有。

# D8 v2 q8 W4 K7 m/ S% j9 ]　　幸好天上还有星星，衬着窗外的夜色与星光，站在窗口的萧十一郎就显得更孤独、更寂寞、他嘴里又在低低地哼着那首歌。

　　沈璧君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就好像一只失了群的孤雁，在风雨中忽然看到一棵大树似的，心里觉得忽然安定了下来。

/ |/ s/ ]7 M1 K　　现在他无论说什么话，她都不会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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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很久，她才低低地问道：“你哼的是什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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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D7 r6 D. |+ ?' t! Y, O; n　　萧十一郎没有说话。

. F) N0 W9 ~0 J8 v: M+ D7 w　　又过了很久，沈璧君忽然自已笑了，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有人居然认为你是萧十一郎。”

0 t$ Q+ c, z( L* _7 V7 K2 W* ?　　萧十一郎道：“哦？”

, @) N% x9 R3 B5 X# `　　沈璧君道：“但我却知道你绝不是萧十一郎，因为你不像是个凶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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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没有回头，淡淡道：“萧十一郎是个很凶恶的人吗？”

　　沈璧君道：“你难道从未听说过他做的那些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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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沉默了半晌，道：“你对他做的事难道知道得很多？”

　　沈璧君恨恨道：“我只要知道一件就够了，他做的事无论哪一件都该砍头”萧十一郎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想砍他的头？”

( f) E& r0 ^5 p　　沈璧君道：“我若能遇见他，绝不会让他活下去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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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冷笑了一声，道：“你若遇见他，活不下去的只怕是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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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的脸红了。

; e3 s! Z. q/ V+ W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脚步响，手提灯笼的店小二，领着个青衣皂帽、家丁打扮的老人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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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到小院中央就停住了脚步，店小二往窗子这边指了指。青衣老人打量着站在窗口的萧十一郎，陪着笑道：“借问大哥，连家的少夫人可是住在这里么？”

　　一听到这声音，沈璧君的眼睛忽然亮了，高声道：“是沈义吗？我就在这里，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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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青衣人正是沈家庆的庄丁沈义，他家世世代代在沈家为奴；沈璧君还未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沈家了。

　　他听到沈璧君的声音，再也不理会萧十一郎，三脚两步就奔了过来，推门而入，急忙拜倒在床前，黯然道：“老奴不知小姐在这里受苦，迎接来迟，还望小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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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X7 M5 `+ L% A' A/ l7 B+ b　　沈璧君又惊又喜，道：“你来了就好，太夫人呢？她老人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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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l; G% B+ h7 s( z　　沈义道：“小姐遇难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太夫人知道后，立刻令老奴等四处打听。今日才偶然听到这里的店伙说，他们这里有位女客人，病得很重，可是长得却如同天仙一样，老奴立刻就猜到他说的可能就是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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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I1 U( w! C+ n! Y, c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好在苍天有眼，总算让老奴找到小姐了，太夫人若是知道，也必定欢喜得很……。”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似欢喜得流下泪来。

　　沈璧君更是欢喜得连话都已说不出来。

　　沈义揉了揉眼睛，道：“小姐的伤势不要紧吧？”

　　沈璧君点了点头，道：“现在已好多了。”

　　沈义道：“既是如此，就请小姐快回去吧！也免得太夫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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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眼睛望着一直冷冷站在那边的萧十一郎，迟疑着道：“现在——不会太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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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d2 R# u　　沈义笑道：“秋天的日子较短，其实此刻刚到戌时，何况老奴早巳为小姐备好了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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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M* Y. {* }　　沈璧君又望了萧十一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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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c; d7 z8 n' b  L　　沈义似乎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陪着笑问道：“这位公子大爷……”

/ I4 A  l: w$ U0 K  Y& G) f　　沈璧君道：“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快去为我叩谢他的大恩。”

　　沈义立刻走过去，伏地拜倒，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沈家庄上上下下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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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 f, e. [; O; ?4 }! x9 t/ w* M　　萧十一郎冷冷地望着他，道：“你是沈家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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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 N' c: B) D% W　　沈义笑道：“老奴侍候太夫人已有四十多年了，公子……。”

% d& J0 \( i+ H% b7 }　　他话还未说完，萧十一郎突然一把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左右开弓，正正反反给了他十几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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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义满嘴牙都被打落，连叫都叫不出。

; W1 r% B* R, K$ }$ }) h, G　　沈璧君大惊道：“你这是干什么？他的确是我们家的人，你为什么要如此对他？”

　　萧十一郎也不理她，提着沈义就从窗口抛了出去，冷冷通，“回去告诉要你来的人，叫他要来就自己来，我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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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义捂着嘴，含含糊糊地大叫：“是太夫人要我来的，你凭什么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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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厉声道：“你这种人杀了也不过分，何况打？你若还不快滚，我就真的宰了你。”

( A- b) K. o: I+ w　　沈义这才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逃到院外又大骂起来。

　　沈璧君脸上阵阵青白，显然也已气极了，勉强忍耐着道，“沈义在我们家工作了四十多年，始终忠心耿耿，你难道认为他也是别人派来害我的吗？”

　　萧十一郎没有说话。

- R& ^- ?, e4 m3 B6 i( L$ ~　　沈璧君道：“你救了我，我终生都感激，但你为什么一定要留我在这里呢？”

　　萧十一郎冷冷道：“我并没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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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5 I. }4 w& f　　他语声虽冷淡，但目中却已露出一种凄凉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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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那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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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极力控制，不愿失态，语气还是难免变得尖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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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提起双手，道：“你难道认为我对你有恶意？”

　　沈璧君道：“你若对我没有恶意，就请你现在送我回去。”

- p+ z* k3 G, t1 t8 r1 m　　萧十一郎沉默了很久，长长吐出口气道：“现在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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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6 G. W3 _+ e; o* e: I: I　　沈璧君咬着嘴唇，道：“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送我回去？”

8 O% K0 g+ a( F　　萧十一郎道：“也许再等三五天吧……”

; G# m0 }! w& I/ c* ]　　他忽然推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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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大声道：“等一等，话还没有说完，你不能走。”

8 c! t. W" C7 s7 X$ Q0 U! g　　但萧十一郎头也不回，已走得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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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2 s9 N* W- |3 Y  j　　沈璧君气得手直抖。

　　她心里本对萧十一郎有些歉疚，自己觉得自己实在应该好好补偿他、报答他，绝不能再伤害他了。

+ R6 t2 d& P% y. ]- O0 ^- d　　但这人做的事却太奇怪、太令人怀疑。最气人的是，他心里似乎隐藏着许多事，却连一句也不肯说出来。

. h- C8 x6 b( e0 p& s# u　　桌子上还有萧十一郎喝剩下的大半壶酒。

　　沈璧君只觉满心气恼，无可宣泄，拿起酒壶，一口气喝了下去。

0 n/ s& I+ v! u6 b3 A　　沈璧君并不常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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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e& y: g: |3 G% r　　像她这样的淑女，就算是赐酒，也是浅尝即止；她平生喝的酒加起来只怕也没有这一次喝得多。

; ~" q: Y* Q/ b4 C6 T8 b# c　　此刻这大半壶酒喝下去，她只觉一般热气由喉头涌下，肚子里就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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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过不了多久，这团火就由肚子里移上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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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 ]  Y8 J7 F0 }　　没有喝过酒的人，永远不知道这种“移动”有多么奇妙。她的头脑，一下丁就变得空空洞桐，晕晕迷迷的。

　　她的思想似平忽然变得敏锐起来，其实却什么也没有想。

　　她平时一直在尽量控制着自己，尽量约束着自己，不要失态、不要失礼、不要做错事、不要说错话、不要得罪人……。

, v  R+ H& b! ~. z　　但现在所有的束缚像是—下于全都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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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她认为不重要的事，现在反而忽然变得非常重要起来。
8 ^' k2 K  ~) j$ X* e
' I: j9 D/ v5 Y　　她晕晕迷迷地躺了一会儿，就想起了萧十一郎。

- E# \* z) z7 Q3 r+ r　　“这人做的事实在太奇怪了，态度又暖昧；他为什么要将沈义赶走？为什么不肯送我回去？”

　　她越想火气越大，简直片刻也忍耐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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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0 M1 _7 m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非快些回去不可，越快越好。

　　“他不肯送我回去，我难道不能让别人送我回去么？”

　　她觉得自己这想法简直正确极了，简直连一时半刻都等不得，当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呼道：“店家……店小二……快来，快来。”

0 E% q5 V- o0 M( \0 T0 I0 C8 n　　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竟能发出这么大的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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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店伙好像忽然间就在她面前出现了，正在问她：“姑娘有什么吩咐？”

4 s3 h. W. g. @+ m! m7 Z6 O　　沈璧君道：“快去替我雇辆车，我要回去，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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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0 N, h' V2 x5 ]2 M　　店伙迟疑着，道：“现在只怕雇不到车子。”

' r$ y2 H; n$ C/ u. @　　沈璧君道：“你去替我想法子，随你要多少钱我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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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伙还是在迟疑着，转过身道：“客官，真的要雇车吗？”

3 f/ f7 r- A4 {5 V* ]0 j: i　　沈璧君这才发觉萧十一郎就在他身后，火气一下子又冲了上来，大声道：“我要回去是我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问他？”萧十一郎摇了摇头，道：“你喝醉了。”

　　沈璧君道：“谁说我喝醉了，我喝这么点酒就会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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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g; @8 K　　她向那店伙挥了挥手，又道：“快去替我雇车，莫要理他，他自己才喝醉丁。”

- {$ l& k) M9 w6 O　　店伙望了望她，又望了望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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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w! O5 m! B0 i6 L　　萧十一郎摇了摇头。

3 f8 L7 o* ~0 }　　沈璧君叫了起来，道：“你不肯送我回去，为什么也不让我自己回去？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要管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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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 e& B1 Y) n% l% m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你真醉了，好好歇着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不好？”

/ i# y0 ]  [; q0 C, n　　沈璧君道：“不行，我现在就要走。”

　　萧十一郎道：“你现在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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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大怒，道：“你凭什么强迫我？你救过我，就想把我看成你的人了么？你再也休想，我根本不要你救，你若不放我走，不如杀了我吧！”

　　她挣扎着，竟想向萧十一郎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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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噗嗵”一声，她的人已从床上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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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自然不得不去扶她，但他的手刚碰到她，沈璧君就又放声大叫起来，大叫道：“救命啊！这人是强盗，快去叫官兵来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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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脸都气青了，正想放手，谁知沈璧君忽然重重一口咬夜他的手背上，血都被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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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居然会咬人，这真是谁也想不到的事。

3 t& A2 t  O2 _1 E. C0 m& w　　这一口是咬在萧十一郎手上，却无异咬在他心上。

; o1 c  I* n9 [$ b5 z* p# ]. _　　沈璧君喘息着道：“我本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你也和那些人一样，救我也是有企图的，原来你比他们还可恶！”

$ P4 \0 w' A& M9 x( ~2 z3 A' y　　萧十一郎慢慢地闭上眼睛，忽然转身走了出去。

　　沈璧君只觉得自己这几句话说得精彩极了，居然能将这人骂走。平时她当然说不出这种话，但一喝了酒，“灵感”就来了，口才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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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决定以后一定要常常喝酒。

　　她自然认为自己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喝醉了的人总认为自己是天下最讲理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对极了，错的一定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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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v8 O) h0 R$ t　　那店伙已看得呆了，还站在那里发楞。

8 Y: a# o# W9 E0 x9 \　　沈璧君喘息了半晌，忽然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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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笑自然是表示她多么清醒，多么有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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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伙也莫名其妙地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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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那人可真不讲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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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p, n! _! B+ a　　店伙干咳了两声，道：“是，是是是。”

3 ^8 S1 E+ ~3 n1 m) ]) a8 c$ T　　沈璧君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愿和这种人争吵的，但他实在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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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伙拼命点头，道：“是是是。”

  s2 M. r8 f1 Z  @( @; x, _& K　　沈璧君慢慢地点了点头，心里觉得很安慰，因为别人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这世上不讲理的人毕竟还不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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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伙却己悄悄移动脚步，准备开溜了。

0 k  S4 O" \0 H$ ?+ \+ T　　沈璧君忽然又道：“你知不知道大明湖旁边有个沈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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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0 K( I# C% [0 D; a/ o　　店伙陪着笑道：“这周围几百里地的人，谁不知道沈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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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c; g6 s1 p3 H0 ?　　沈璧君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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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f' }8 J) j& A( @　　店伙摇了摇头，还是陪着笑道：“姑娘还是第一次照顾小店的生意，下次再来小人就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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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n2 h7 h$ Y) a$ O7 }5 B/ F　　喝醉了的人，是人人都害怕的。这店伙虽早已就想溜之大吉了，却又不敢不敷衍着应付几句。

$ W2 k9 P6 J7 |; M- J" C　　沈璧君笑了，道：“告诉你，我就是沈家庄的沈姑娘，你若能在今天晚上送我回沈家庄，必定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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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3 `) ^' K- c, h　　店伙忽然呆住了，不住偷偷打量着沈璧君。

　　沈璧君道：“你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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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伙迟疑着，讷讷道：“姑娘若真是沈家庆的人，只怕是回不去了。”

" n% ^, r# ^& @: [. d/ P) ?　　沈璧君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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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伙道：“沈家庄已被烧成了一片平地，庄子里的人有的死、有的伤、有的走得不知去向，现在连一个留下来的都没有沈璧君的心好像忽然裂开来了，呆了半晌，大呼道：“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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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伙赔笑道：“小人怎敢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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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以手捶床，嘶声道：“你和他串通好了来骗我的，你们都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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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 C. n$ e7 N　　店伙摇了摇头，喃喃道：“姑娘若不相信，我也没法子……”

　　沈璧君已伏在床上，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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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伙想走，听到她的哭声，又不禁停下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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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哭，本就能令男人心动，何况沈璧君又那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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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 c% z8 I) |# z　　店伙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姑娘若是定要到沈家庄去瞧瞧，小人就赔姑娘走一趟吧！”

( E" l2 P1 D7 @: L　　萧十一郎正独自在喝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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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u+ O  o% P3 V　　他也想喝醉算了，奇怪的是，他偏偏总是喝不醉。

. A3 M( A$ J; p# a" A# G1 p) M　　这几天来，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已变了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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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得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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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来是个很豪爽、很风趣、很洒脱的人；但这几天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婆婆妈妈、别别扭扭。

, u# b( W3 ?3 b　　“我为什么不爽爽快快地告诉她，沈家庄已成一片瓦砾？我为什么定要瞒住她，她受不受刺激，与我又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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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冷笑着，又喝下一杯酒。

　　“我与她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多管她的闲事，自讨没趣？”

; F$ ]  g' z4 w" i, q5 R9 t3 U　　沈义一来，萧十一郎就知道他一定已被小公子收买了；沈家庄既已被焚，他怎么还能接沈璧君“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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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N) A; X/ Q　　萧十一郎没有解释，是因为生怕沈璧君再也受不了这打击！这几天来，她所受的打击确已非人所能担当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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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O. k0 m) P& N+ U( i% Y　　他怕沈璧君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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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如此对她，她至少也该稍微信任我些才是……她既然一点也不信任我，我又何必关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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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5 O4 X) R0 b  B　　萧十一郎觉得自己实在犯不着，他决定以后再也不管她的事，也免得被人冤枉，也免得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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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外面的马车声，他知道店伙毕竟还是将沈璧君送走了。

　　他立刻又担心起来：“小公子必定还在暗中窥伺。知道她一个人走，绝对放不过她的！”

, s1 m! p- d8 G- O* _4 V　　萧十一郎忍不住站了起来，却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我说过再也不管她的事，为何替她担心？连她的丈夫都不关心她，我又何必多事？我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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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她的确醉了，说的话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醉人说的话，醒来时必定会后悔的，也该原谅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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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8 f# b8 t3 l! f4 n/ a/ U　　“我就算再救她一次，她也许还是认为我另有企图，另有目的，等她知道我就是萧十一郎时，我的好心更要全变为恶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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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6 B0 S4 K1 S5 v. X　　“可是，救人救到底！我既已救了她两次，为何不能再多救她一次？我怎能眼看着她落到小公子那种人的手上？”

　　萧十一郎一杯杯喝着闷酒，心里充满了矛盾。

0 _3 v7 a, F5 E: e' e3 P0 F　　他的心从来也没有这么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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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后，他才下了决心！

　　“无论她对我怎样，我都不能不救她！”

　　他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迎面一阵冷风吹过，他只觉心中一阵热意上涌，忍不住引吭高歌起来。嘹亮的歌声，震得四面的窗子都“格格”发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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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 a1 z) \. Y* E7 i　　一扇扇窗子都打开了，露出了一张张既惊奇、又愤怒的脸，用惺松的睡眼，瞪着萧十一郎。

7 x- Q: Z- l5 B3 _1 K# @0 z　　有的人甚至已在大骂，：“这人一定是个酒鬼！疯子！”

　　萧十一郎不但不在乎，反而觉得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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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知道自己既不是酒鬼，更不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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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我胸中坦荡，别人就算将我当疯子又如何？只要我做得对，又何必管别人心里的想法？”

; i% O0 T& p8 z! m$ ~/ H8 _　　马车走得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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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2 }- n$ s　　破旧的马车，走在崎岖不平的石子路上，颠动得就像是艘暴风雨中的船。沈璧君却在车厢中睡着了。

- K# \, H  z2 c( {  v　　她梦见那眼晴大大的年轻人正在对着她哭，又对着她笑；笑得那么可恨，她恨透了，恨不得一刀刺入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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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2 X! u1 V　　等她一刀刺进之后，这人竟忽然变成了连城璧！

　　血，泉水般的血，不停地从连城璧身上流了出来！流得那么多，将他自己的人都淹没了，只露出一个头，一双眼睛。

5 s; ?+ u" R: s7 B, n　　这双眼睛瞪着沈璧君，看来是那么悲伤、那么痛苦……

+ v: \9 [. R* i$ v/ i5 k" ^2 _　　沈璧君也分不清这究竟是连城璧的眼睛，还是那年轻人的眼睛。

　　她怕极了，想叫又叫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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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W$ ?6 g6 E　　她的人似也渐渐要被血水淹没。

　　血很冷，冷极了。

　　沈璧君全身都在发抖，不停地发抖……。

0 f, v1 A; j9 X" R& c　　她仍佛听到有个人在说话，声音本来很遥远，然后渐渐近了……很近，就像有个人在她耳边大叫。

2 n4 w: [9 F$ k/ p6 U# q+ v　　她忽然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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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M/ M$ Y1 x6 O$ H　　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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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 L2 I$ b. ^: p- N! j1 T　　车门已开了，风吹在她身上，冷得很，冷得正像是血。

8 C7 F& z% v; _$ H) P6 N　　她身子还在不停地发着抖。

/ `+ f9 E. O! b; \　　那店伙正站在车门旁，带着同情的神色望着她，大声道：“姑娘醒醒，沈家庄已经到了。”

2 Z5 g0 ~, x# W! K& o: E　　沈璧君茫然望着他，仿佛还不能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她只觉得自己的头似乎灌满了铅，沉重得连抬都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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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3 E& k- g& @/ P  ?　　“沈家庄已到了……家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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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那店伙嗫嚅着道：“这里就是沈家庄，姑娘是不是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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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笑了，大声道：“我当然要下车，既已到家了，为什么不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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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 x: m7 ^3 s' ^　　一说起这“家”字，她简直连片刻都等不及了，立刻挣扎着往车门外移动，几乎重重一跤跌在地上。

　　那店伙赶紧扶住了她，叹道：“其实——姑娘还是莫要下车的好。”

　　沈璧君笑道：“为什么？难道想将我连着车子一齐抬进去……”

% J9 M9 O. w# o8 B4 M: v& i　　她声音突然冻结，笑声也冻结。

　　她整个人忽然僵木。

傲天♂浪子追风

淡淡的迷雾，笼罩着大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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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湖沏的秋色永远是那么美，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尤其是有雾的时候，美得就像是孩子们梦中的图画。

  X5 L3 I3 [9 U  i! ?/ Z　　沈璧君的梳妆楼就在湖畔，只要一推开窗子，满湖秋色就已入怀，甚至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也懂得领略这总是带着萧瑟凄凉的湖上秋色，这是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忘不了的。

　　所以她出嫁之后，还是常常回到这里来。

( C' p/ q! g; N5 o- W7 H, ]& e' q　　她每次回来，快到家的时候，都会忍不住从车窗中探出头去，只要一望见那小小的梳枚楼，她心里就会泛起一阵温馨之感。

　　但现在，梳妆楼已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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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3 L) p& }& L( R0 z* C6 a1 q　　梳妆楼旁那—片整齐的屋脊也没有了。

9 ~3 d8 M+ `  x4 B) {% @: ?　　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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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 L# G0 l( P# b# ^. p　　古老的、巨大的、美丽的，仿佛永远不会毁灭的沈家庄。现在竟已真的变成了瓦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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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扇用橡木做成的、今年刚新漆的大门，已变成了两块焦水，似乎还在冒着一缕缕残烟。

$ d9 K; ?8 s  t　　沈璧君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就像这烟、这雾，轻飘飘的，全没有依靠，仿佛随时都可能在风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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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M' {, w# J+ n# A/ G# A0 ?　　这是谁放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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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子里的人呢？难道已全遭了毒手？这是谁下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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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没有哭号，甚至连眼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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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s7 Q7 f. ~$ _/ F　　她似已完全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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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眼前渐渐泛起了一张苍老而慈祥的脸，那满头苍苍白发，那带着三分威严和七分慈爱的笑容……。

8 H$ T# G- l7 l2 h5 J　　“难道连她老人家都已不在了么？”

　　沈璧君忽然向前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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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忘了她受伤的脚，忘了疼痛，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那店伙想拉住她，却没有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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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人已冲过去，倒在瓦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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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她身子触及这些冰冷的瓦砾，她才真的接受了这残酷而可怕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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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放声痛哭了起来。

　　那店伙走过去，站在她身旁，满怀同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过了很久，才嗫嚅着道：“事已如此，我看姑娘不如还是先回小店去吧！无论怎么样，先和那位相公商量商量也好。”

% P6 j4 S: E2 t8 u# s: ^$ z: t　　他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其实，那位相公并不是个坏人，他不肯送姑娘回来，也许就是怕姑娘见到这情况伤心。”

　　这些话他不说还好，说了沈璧君哭得更伤心。

! Z& h7 b! w# j1 v2 ?3 ^" o　　不想起那眼睛大大的年轻人，她已经够痛苦了，一想起他，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抛在地上用力踩得粉碎。

　　“连店伙计都相信他，都能了解他的苦心，而我……我受了他那么多好处，反而不信任他，反而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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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6 [$ x+ a; E# D$ p7 y! f) x3 Q　　她只希望自己永还没有说过那些恶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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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2 C* B, R+ L' @1 S0 Y/ e　　现在萧十一郎当然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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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 W7 r6 ~# f　　现在来的人不是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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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忽然有人咳嗽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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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0 y! w! R/ @' Q( ^& ~, X　　那店伙只觉一阵寒意自背脊升起，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7 c2 O5 T% f, P  f# C  v4 t, {　　这几声咳嗽就在他背后发出来的，但他却绝末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咳嗽的人，仿佛忽然间就从迷雾中出现了。

　　夜深雾重，怎会有人到这种地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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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想回头去瞧瞧，却又实在不敢，他生怕一回头，瞧见的是个已被烧得焦头烂额的火窟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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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5 i$ r  x. ^, F# X　　只听沈璧君道：“两位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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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U" g3 r9 v　　她哭声不知何时已停止，而且已站了起来，一双发亮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瞪着那店伙计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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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W/ c( D% S　　他再也想不到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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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7 y5 n1 J　　此刻非但全无惧色，而且神色平静，谁也看不出她方才痛哭过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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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不知沈璧君本极自持，从不愿在旁人面前流泪，方才她痛哭失声，一来固然因为悲痛欲绝，再来也是因为根本未将这店伙计当作个人——店伙计，车夫、丫头。……虽也都是人，却常常会被别人忽略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往往会在无心中听到许多别人听不到的秘密。

　　聪明人要打听秘密，首先会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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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他们说来，“秘密”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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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那人又低低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瞧姑娘在此凭吊，莫非是和‘金针沈家’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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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说话轻言细语，平心静气，显见得是个涵养极好的沈璧君迟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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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2 q$ ~9 \9 C5 `　　那人道：“姑娘和沈太君是怎么样个称呼？”

　　沈璧君道：“她老人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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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嘴。

　　经过这几天的事后，她多少已经懂得些江湖人心之险恶，也学会了“逢人只说三分话，话到嘴边留几句”。

' Y' Z0 k  \7 [+ j' L( h　　这两人来历不明，行踪诡异，她又重伤末愈，武功十成中只剩下的还不到两成，怎能不多加小心。

　　那人等了半晌，没有听到下文，才缓缓接着道：“始娘莫非就是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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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u/ N  w& o: _% x' O2 ^# c2 W　　沈璧君沉吟着，道：“我方才已请教过两位的名姓，两位为何不肯说呢？”

　　她自觉这句话说得已十分机敏得体，却不知这么样—问，就已无异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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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笑了笑，道：“果然是连夫人，请恕在下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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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c/ i, p/ I1 |  D& q; P; R　　这句话未说完，那店伙已看到两个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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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人一高一矮，—壮—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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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的一人身体雄壮，面如锅底，手里倒提着柄比他身子还长三尺的大铁枪，枪头红缨闪动，看来当真是威风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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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 Q! n/ ^: |　　矮的一人瘦小枯干，面色蜡黄，不病时也带着三分病容，用的是一双极少见的兵刃，连沈璧君都叫不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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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  B; b1 E) u　　这两人衣着本极讲究，但此刻衣服已起了皱，而且沾着点点污泥水渍，像是已有好几天未曾脱下来过了。

　　两人一走出来，就向沈璧君恭身一揖，礼数甚是恭敬。

# ]. c$ a* {- E; a' g2 ?7 R" O　　沈璧君也立刻裣衽还礼，但眼睛却盯在他们身上，道：“两位是……”

　　矮小的一个抢先道：“在下雷满堂，是太湖来的。”

　　他未开口时，任何人都以为方才说话的人一定不是他，谁知他开口竟是声如洪钟，仿佛将别人都当作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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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的一人接道：“在下姓龙名光，草字一闪，夫人多指教。”

　　这人身材虽然魁伟，面貌虽然粗暴，说起话来反而温文尔雅，完全和他的人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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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店伙看得眼睛发直，只觉“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对极了。

　　沈璧君展颜道：“原来是雷大侠和龙二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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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雷满堂和龙一闪情逾骨肉，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江湖人称他俩为“雷电双神”。

6 R+ I; R2 @8 J6 I# q2 R　　“太湖雷神”雷满堂善使一双“雷公凿”，招式精奇，无论水里陆上，都可运转如意，而且天生神力惊人，可说有万夫不挡之勇，龙光号称一闪，自然是轻功绝高。两人雄踞太湖，侠名远播，雷满堂虽然性如烈火，但急公仗义，在江湖中更是一等一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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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V3 I- q; i) w- {1 N  b　　沈璧君虽未见过他们，却也久已耳闻，如今听到这两人的名字，心神稍定，面上也不觉露出了笑容。

　　但这笑容一闪即隐，那彭鹏飞和柳永南不是也有侠义之名，但做的事却连禽兽都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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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她哪里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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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一闪躬身道：“在下等贱名何足挂齿，‘侠’之一字，更是万万担当不起。”

# m) ^8 c1 m/ A4 e: J　　沈璧君勉强笑了笑，道：“这两位远从太湖而来，却不知有何要务？”

　　龙一闪叹了口气，道：“在下等本是专程赶来给大夫人拜寿的，却不料……竟来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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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9 @: B6 ?- `2 L0 i2 P) v' S　　“来迟了一步”这五个字听在沈璧君耳里，当真宛如半空中打下个霹雷，震散了她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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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7 k: N! Q) r) K+ E　　她本来想问问他们，沈大夫人是否也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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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L0 Y: ?1 q; |  c' ~　　可是她又怎敢问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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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x' w, m' b- J. {: R　　雷满堂道：“我等是两天前来的。”

　　这句话好像并没有说完，他却已停住了嘴，只因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不必要的话，他一向很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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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强忍住悲痛，问道：“两天前……。那时这里莫非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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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S8 r, z$ S; i, y　　龙一闪黯然点头道：“我兄弟来的时候，此间已起火，而且死伤满地，只恨我兄弟来迟一步，纵然用尽全力，也未能将这场火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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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首望着自己衣服上的水痕污渍，显见得就是在救火时沾染的，而且已有两日不眼不休，所以连衣服都未曾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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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死伤满地”四个字，实在令沈璧君听得又是愤怒、又是心酸，但既然有“伤者”，就必定还有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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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抢先问道：“却不知受伤的是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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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一闪道：“当时‘鲁东四义’恰巧都在府上作客，大侠、三侠已不幸遇难，二侠和四侠也已身负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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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东四义”也姓沈，本是金针沈家的远亲，每年沈太君的寿辰，这兄弟四人必备重礼，准时而来，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也迟了，竟赶上了这一场大难，武功最强的大侠沈天松竟遭了毒手。

% {5 J+ G/ I1 x! i7 D　　这兄弟四人，沈璧君非但认得，而且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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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了咬樱唇，再追问道：“除了沈二侠和沈四侠外，还有谁受了伤？”

　　龙一闪缓缓摇了摇头，叹道：“除了他两位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他说得虽然好像是“再也没别人负伤”，其实意思却很明显地是说“再也没有别人活着”。

9 p) _/ v# L: i9 F& \　　沈璧君再也忍不住了，嘎声道：“我那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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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一跤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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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I2 u1 _. o# s　　龙一闻道：“沈天菊与沈天竹就在那边船上，夫人何妨也到那边船上去歇着，再从长计议。”

　　湖岩边，果然可以隐约望见—艘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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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跟瞧着远方，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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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9 w, s3 s- G' N. Q% C" M/ C　　龙一闪道：“夫人自己是否还能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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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Q6 |" \0 K　　沈璧君望着自己的腿，长长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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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2 [- C2 I# \8 o　　雷满堂忽然道：“在下今年已近六十了，夫人若不嫌冒昧，就由在下携夫人前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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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T, V; s" h: T5 a/ @8 _! T6 }& z　　沈璧君忽然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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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X5 r% A8 C: M2 o! y　　她声音虽弱，但却自有—种威严。

* R* H% r! V1 F& w2 J6 u　　雷满堂不由自主停住了脚，瞪着眼睛，像是觉得很奇怪。

　　沈璧君咬着嘴唇，慢慢道：“沈二侠和沈四侠真的在那船上？”

　　雷满堂蜡黄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忽道：“夫人莫非信不过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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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m. I# q8 ^# W9 y　　沈璧君讷讷道：“我……我只是……”

　　她自己的脸也有些红了，对别人不信任，实在是件很无礼的事，若非连遭惨变，她是死也不肯做出这种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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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t+ z  E; \* t2 J　　龙一闪淡淡一笑，道：“夫人身遭惨变，小心谨慎些，也本是应该的，何况，夫人从来就不认得我兄弟俩。”

! ]1 t; P8 s& i: g' g" Z　　他这几句话说虽客气，话中却已有刺。

; @' e! I# N! O8 t9 u. Y0 `　　沈璧君红着脸，叹道：“我……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沈二侠和沈四侠的伤重不重？是否可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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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满堂沉着脸，道：“既然还未死，怎会不能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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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一闪叹道：“沈四侠两天来一直未曾合过眼，也一直未曾闭过眼，他嘴里一直翻来覆去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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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忍不住问道：“谁的名字？”

　　龙一闪道：“自然是那凶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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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全身都颤抖起来，一字字问道：“凶……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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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C5 j6 {$ k9 ?# b' v' p8 l; f　　凶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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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个字说得虽然那么轻、那么慢，但语声中却充满了怨毒之意，那店伙听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 {, C/ M0 u1 F. c, i- a& ~6 h　　雷满堂冷冷道：“夫人既不信任我兄弟，在下纵然说出那凶手是谁，夫人也未必相信，不如还是自己去看看的好。”

) Y" ~2 K: N; v$ u　　龙一闪笑了笑，接着道：“此间四下无人，夫人到了船上，也许还可放心些。”

　　他的人看来虽粗鲁，说话却极厉害。

# M* m7 B1 N. }' y7 ^- `6 H　　这句话的意思正是在说：“这里四下无人，我们若对你有什么恶意，在这里也是一样，根本不必等到那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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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就算再不懂事，这句话她总是懂的，莫说她现在已对这二人没有怀疑之心，就算有，也无法再拒绝这番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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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F) y1 L& _4 l. \7 c# z' s　　她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脚，讷讷道：“可是……可是我又怎敢劳动两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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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满堂“哼”了一声，将“雷公凿”往腰上一插，忽然转身走到那马车前，只见他双手轻轻一扳，已将整个车厢都拆开了。

3 E; A% e$ o$ n　　拉车的马惊嘶一声，就向前奔出。

- \3 A! L( b4 N　　雷满堂一只手抓起一块木板，一只手挽住了车轮，那匹马空自踢腿挣扎，却再也奔不出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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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5 [* x: h　　那店伙瞧得吐出了舌头，哪里还能缩得回去？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矮小枯瘦、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竟有如此惊人的神力！

　　沈璧君也瞧得暗暗吃惊，只见雷满堂已提着那块木板走过来，往她面前一放，板着脸道：“夫人就以这木板为轿，让我兄弟抬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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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K& v" i, Q6 ?; V& ^1 K. o　　这人如此神力，此刻只怕用一根手指就可以将沈璧君打倒，但他却还是忍住了气，为沈璧君设想如此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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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9 I# D7 h/ |1 ^  E; Q9 M+ Q- k$ P+ m　　沈璧君此刻非但再无丝毫怀疑之意，反而觉得方才实在对他们太无礼，心里真是说不出的不好意思。

2 m4 j1 v1 u4 r6 h　　她觉得这世上好人毕竟还是很多的。

3 x+ k9 ?5 U6 f! Y　　船并不大，本是游湖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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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l. u/ H8 y6 L  f- q　　船舱中的布置自然也很干净，左右两边，都有张很舒服的软橱，此刻软榻上各躺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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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 ^9 `/ [! u! C4 N( |! s　　左面的一个脸色灰白，正闭着眼不住呻吟，身上盖着床丝被，沈璧君也看不出他伤在哪里。

5 N$ ]. U+ v7 [( K4 T( A　　但这人正是“鲁东四义”中的二义土沈天竹，却是再无疑问的。右面的一人，脸上更无血色，一双眼睛空空洞洞地瞪着舱顶，嘴里翻来覆去地说着七个字：“萧十一郎，你好狠……萧十一郎，你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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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i9 t& @/ d+ y　　语声中充满了怨毒，也充满了惊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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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9 Z- |1 r- m　　沈璧君坐在那里，一遍遍地听着，那温柔而美丽的容颜，竟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可怕。

　　她咬着牙，一字字缓缓道：“萧十一郎，我绝不会放过你，我绝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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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与沈天菊的呓语，互相呼应，听来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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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7 T! {% P5 N' n! K! J　　雷满堂恨恨道：“萧十一郎竟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正是人人得而诛之，莫说夫人不会放过，咱们也绝不容他逍遥法外！”

　　他说话的声音响亮，但沈璧君却似连一个字都未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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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目光茫然直视着远方，嘴里不住在反反复复的说着那句话：“萧十一郎，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 Y7 d9 ^- |" g0 o5 v1 E　　龙一闪忽然间向雷满堂打了个眼色，身形一闪，人已到了船舱外，此人身材虽高大，但轻功之高，的确不愧“一闪”两字。过了半晌，就听到湖岩上传来一声惨呼。惨呼声竟似那店伙发出来的，呼声尖锐而短促，显然他刚呼出来，就已被人扼住了咽喉。雷满堂皱了皱眉，缓缓的了起来，推开船舱。但见人影一闪，龙一闪已掠上船头。雷满堂轻叱道：“跟你来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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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2 N# ?5 p8 p　　龙一闪道：“哪有什么人？你莫非眼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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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嘴里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

3 Q7 y0 [4 y1 P+ \3 X　　他一回头，就瞧见了一双发亮的眼睛！

0 P( G/ J: Y! v, O( \5 |) g　　这双眼睛就在他身后，距离他还不及三尺，正冷冷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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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P7 y( `& c8 \2 x& U; I( {: s* T　　龙一阀轻功极高。已是江湖中一等一的身手，但这人跟他身后，他竟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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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Z5 c; c% G' s; V( `1 M0 {　　雷满堂面上也变了颜色，一甩腰，巳将一双击打人穴位的精钢雷公凿拉在手里，大声喝道：“你是谁？干什么来的？”

% g6 z2 Q* @/ d* ^: M# ?　　这一声大喝更是声如霹雷，震得桌上的茶盘里的茶水都泼了出来。

　　沈璧君也不禁被这喝声所动，缓缓转过了目光。

0 h* T4 J: x# W$ Q$ a　　只见龙一阀一步步退入了船舱，面上充满了惊骇之意，右手虽已拉住了腰带上软剑的剑柄，却始终未敢拔出来。

  S" T; A6 }+ j' o　　一个人就像是影了般贴住了他，他退一步，这人跟着进一步，一双利刃般锐利的眼睛，始终冷冷地盯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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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x6 f0 ^* k5 q/ L　　只见这人年纪并不大，却已有了胡子，腰带上斜插着一柄短刀，手里还捧着一个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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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满堂忽道：“老二，你还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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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一闻牙齿打战，一柄剑竟还是不敢拔出来。

　　这人手里捧着个死人，还能像影子般紧跟在他身后，全令他不察觉，轻功之高，实在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 V0 }3 G/ }$ X$ V) \" a　　别人身在局外，也还罢了，只有龙一闪自己才能体会到这人轻功的可怕，此刻掌心早已被冷汗湿透，哪里还能拔出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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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N' i- l7 H　　雷满堂跺了跺脚，欺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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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t& n5 E1 C; j8 B$ r　　突听沈璧君大声道：“且慢，这人是我的朋友……。”

　　她本想不到，跟着龙一闪进来的，竟是那个眼睛大大的人，此刻骤然见到他，当真好像见到了亲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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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 e* D& \9 }　　雷满堂怔了怔，身形终于还是停住。

　　龙一闪又后退了几步，“噗”地坐到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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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 g" M/ G7 S" r　　萧十一郎再也不瞧他一眼，缓缓走过来，将手里捧着的尸体放下，一双眼睛竟似再也舍不得离开沈璧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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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 s; ], L' {8 P( K　　沈璧君又惊又喜，忍不住站了起来，道：“你……你怎么会来的？”

! J9 u, F5 x% ?5 W　　她身子刚站起，又要跌倒。

1 n/ {. P8 G1 U. U% c" Q: c　　萧十一郎扶住了她，凄然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会来的。”

　　这句话说得虽冷冷淡淡，但其中的真意，沈璧君自然知道。

# B, o/ d  j5 Y, F5 Z: f% ~　　“我虽然冤枉了他，虽然骂了他，但他对我还是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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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 P' A5 S8 D" H6 V" a; I　　沈璧君不敢再想下去。

　　虽然不敢再想下去，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温馨之意，方才已变得可怕的一张脸，此刻又变得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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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柔和的灯光映照下，她脸上带着薄薄的一层红晕，看起来更是说不出的动人，说不出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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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满堂和龙一闪面面相觑，似已都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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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0 a* p# y0 C3 Z, }3 E% v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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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夫人素来贞淑端庄，怎会对他如此亲密？

　　沈璧君终于慢慢地垂下了头，过了半晌，她忽然又发出一声惊呼，道：“是他？……是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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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O- s0 P  J5 w& ?　　她这才发现前十一郎捧进来的尸体，竟是陪她来的店伙。

3 E/ H2 N1 S5 u) U4 B　　这人只不过是个善良而平凡的小人物。绝不会牵涉到江湖仇杀内，是谁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

% l* x8 S, V1 U: Q) g. b5 P* W6 T　　萧十一郎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转过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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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随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就见到了龙一闪苍白的脸。

　　沈璧君失声道：“你杀了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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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H8 s2 x/ N. N　　龙—闪干咳了两声，道：“这位兄台既是夫人的朋友，在下也不便说什么了！只不过杀他的人。绝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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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w6 }0 W: E9 ?8 k+ p& o　　他武功虽不见高明，说话却真厉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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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Y" J: V, f' Q　　沈续君果然不由自主瞧了萧十一郎—眼，道，“究竟是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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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A5 L+ W6 G1 V) U* p; o; t) z　　雷满堂厉声道：“我二弟既然说没有杀他，就是没有杀他，‘雷电双神’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从来不说傻话。”

9 C* D. M3 |" c- H, c; v) A% G　　龙一闪淡淡道：“我兄弟是否说谎的人，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大哥又何必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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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4 w* G/ w4 ~- R% r　　雷满堂道：“我二弟既未杀他，杀他的人是谁，夫人还不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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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2 f. E% T: J, O. E　　沈缝君眼晴盯着萧十一郎，道：“难道是你杀了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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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脸色苍白，缓缓道：“你认为我会杀他？你认为我会说谎？”

　　沈璧君道：“你……我。……我不知道。”

　　萧十—朗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道：“你当然不知道，你根本不认得我，为何要信任我，我只不过是个……”

　　突听一人嘶声叫道：“我认得你……我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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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d' A9 v5 ]) k( \* y9 f/ ]+ A　　沈天菊忽然挣扎着坐起来，眼睛里充满惊怖欲绝之色，就仿佛忽然见到了个吃人的厉鬼一样。

0 `5 n' b9 i7 u/ x- {　　雷满堂动容道：“你认得他？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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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O, f$ f3 R8 ?8 S) \　　沈天菊颤抖着伸出手，指着萧十一郎道：“他就是凶手！他就是萧十一郎！”

　　原来这眼睛大大的青年就是萧十一郎，就是杀人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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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仿佛忽然被人抽了一鞭子，瞪着眼，道：“你……你真的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长长叹了口气，道：“不错，我就是萧十一郎！”

　　沈璧君连指尖都已冰冷，颤声道：“你……你……你就是杀人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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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沉默了很久，缓缓道：“我当然也杀过人，可是我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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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未说完，沈天菊就叫了起来。嘶声道：“我身上这一刀就是被他砍的，沈大夫人也死在他手上，他身上这把刀，就是杀人的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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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突然狂吼一声，拔出了萧十一郎腰带上的刀，一刀刺了过去1一刀刺向藏十一郎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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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i& T! o4 c　　萧十一郎也不知是不能闪避，还是不愿闪避，竟只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跟着着刀锋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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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锋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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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s) ?& \2 z  X1 s/ t& ]" i9 L: d　　他几乎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刺入他的皮肉。擦过他的肋骨，这一刀就像是刺进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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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整个人似已全都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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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也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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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想不到自己这一刀，竞真的能刺伤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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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过萧十一郎的武功，她知道只要他手指一弹，这柄刀就得脱手飞出，她知道自己纵然不受伤，也休想伤得了他一根毫发！

; n) X: n6 V; }# ~  W　　但他为什么不招架？为什么不闪避？

　　萧十一郎还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望着她。

　　他目中并没有愤怒之意，却充满了悲伤，充满了痛苦。

　　沈璧君从未想到一个人竟会有如此悲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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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n3 Q! i5 A　　她一刀伤了“大盗”萧十一郎，心里本该快慰才是，但不知为了什么，她心里竟也充满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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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竟不知道自己是否杀错了人？

　　刀，还留在萧十一郎胸膛上。

( `$ @, R* X( A+ z. U3 h　　沈天菊狂笑着道：“好，萧十一郎，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快，快，再给他一刀，我要看着他死在你的手上。”

　　沈璧君的手在发抖。

' _0 ]8 m; Z5 F! l　　沈天菊狂呼道：“他就是杀死太夫人的凶手，你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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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 I/ A& r! R: t2 S( b; }. v  d4 z　　沈璧君咬了唆牙，拔出了刀。

　　鲜血，箭一般射在她身上。

　　萧十一郎全身的肌肉似已全都抽搐，但他还是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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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中不仅充满了悲痛，也充满了绝望。

  g) M" c1 m3 k) d　　他难道情愿死在她手上？

8 s* M' `, r  G7 Z- }) L2 ]　　沈璧君的手在抖，泪已流下，这第二刀竟是无论如何再也刺不出去，雷满堂大喝一声，道：“夫人不愿出手，我来杀他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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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J( d' _' p7 y) `8 w　　喝声中，他已冲了过来，雷公凿直打萧十一郎胸肋。

　　这一招之威，果然有雷霆之势！

　　萧十一郎还是凝注着沈璧君，根本连瞧都未瞧他一眼，反手一掌向他脸上掴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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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掌看不出有何奇妙之处，但不知怎的，雷满堂竟偏偏闪避不开，他的雷公凿明明是先击出的，但还未沾着对方衣袂，自己脸上已着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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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 P+ J# c  t" P　　只听“啪”的一声，接着“砰”的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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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满堂竟被打得飞了起来，“砰”的撞破窗户飞出，又过了半晌，才听到“噗通”一声，显见已落入湖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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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一闪脸色发青，竟吓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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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u  c% v9 Y" a　　沈天菊张开了嘴，却再也喊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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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r, m" L5 W$ L3 U; u　　萧十一郎的厉害，固然是人人都知道的，但谁也想不到他随随便便一巴掌，就能将名满武林的“太湖雷神”打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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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的心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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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J$ t" e8 c　　“他现在身受重伤。一掌之威犹令人招架都无法招架，方才他好好的时候，为什么不躲开我那一刀呢？”

　　“他若真是凶手，为什么不杀了我？”

　　想到这里，沈璧君全身都渗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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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躺在床上晕迷不醒的沈天伦，此刻忽然如鱼一般从床上溜了下来，行动之轻捷，哪里像受过一点伤的样子。

　　只见他目中凶光闪动，恨恨地瞪着萧十一郎。

) z6 G. G; o6 g- t+ M　　沈璧君一眼瞧见了他骇极大呼道：“小心”。

　　她已发觉这件事不对了，却还是迟了一步。

" u/ G$ ^2 V0 x1 d　　“小心”这两字刚刚出口，沈天菊已自被中抽出了一把软剑，身子凌空跃出，一剑向萧十一郎头顶劈下。

　　龙一闪左手抄起了倚在角落里的长枪，右手拔出了腰上的软刨，枪中夹剑，正是龙一闪独门传授的成名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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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u0 m& K, c　　他手甩两种兵器一长一短，一刚一柔，本来简直无法配合，只见他左手枪尖一抖，红缨闻动，直到萧十一郎肋下，右手软剑直舞，护住了自己胸腹，原来他两种兵刃一攻一守，能立于不败之地，一个人用的兵器，往往和他的性格有关，龙一闪人虽高大魁伟，胆子却最小，又最怕死。

: [" m) U! e9 X1 a　　他所以苦练轻功，为的就是要跑得快些，用的兵器招式也以保护自己为先，左手长枪一丈四尺，一枪刺出，他的人还在一丈开外，就先以右手将自己防护得风雨不透，连一点险都不冒，那边沈天竹滑到地上，就势一滚，扬手发出了七八点寒星，带着尖锐的风声直打萧十一郎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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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前胸血流如注，沈璧君手里的刀尖距离他不到半尺，左面有龙一闪的长枪，右面有沈天菊的软剑，后面又有沈天竹的暗器。

. ]/ o- J7 t, R* P" e+ P　　一霎眼间，他前后左右的退路都已被封死，但他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沈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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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忽然反手一刀，向沈天菊的刀上迎了过去。

/ k* {/ @" G! I  M" Z* [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替“大盗”萧十一郎挡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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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身子毕竟太虚弱，一刀挥出，人已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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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刹那间，萧十一郎绝望的眼睛忽然露出一线光亮——沈璧君的人刚跌在地上，就听到“格喳”一声，“噗”的一响，三声凄厉的惨呼，沈天竹、沈天菊、龙一闪三个都已非死即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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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z# K) s( N' w* M! ?. k3 o$ f　　原来就在这刹那间，萧十一郎右手突然闪电般伸出，抓使了沈天菊的手腕，“格喳”一声，他手腕已被生生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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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一闪长枪眼见已刺入萧十一郎肋下，枪尖突然被抓住，只觉—般不可抗拒的力量涌来，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冲出。

- P. ~9 q' ?/ x　　萧十一郎反手一带长枪，已将龙一闪带到背后，竞将龙一闪当作了活盾牌，沈天竹发出的七点寒星，全都打在他背上。

　　沈天竹大骇之下，无暇再变招，只听“噗”的一声，萧十一郎一拍手，就已将龙一闪的长枪刺入他的下腹。

9 E/ e5 O% o! J8 A! b3 z' ]1 p　　三声惨叫过后，龙一闪和沈天竹都已没命了，只有沈天菊左手捧着右腕，倒在地上呻吟。

- r" |% ?* h7 B& ]　　萧十一郎甚至连脚步都未移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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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J; X' s" C6 A. C' V8 B9 |; r- }　　但他毕竟也是个人，沈璧君那一刀虽无力，虽末刺中他的要害，但刀锋入肉，已达半尺。

　　没有人的血肉之躯能挨这么一刀。

　　方才他凭着胸中一日冤气，还能支持不倒，此刻眼见对头都已倒下，他哪里还能支持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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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想伸手去找沈璧君，但自己已先倒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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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0 B) y' m$ L- h& V2 D: U) t: d　　就在这时，只听一人大笑道：“好功夫，果然好功夫，若能再接我一凿，我也服了你！”

' U5 c+ ~3 s; u0 v+ @5 L1 B　　这竞似雷满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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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声中，只听“呼”的一声，雷满堂果然又从窗外飞了起来，全身湿淋淋的，手里两只雷公凿没头投脑的向萧十一郎击下！

: A7 {" T0 a0 Q# x　　沈璧君惊呼一声，将掌中的刀向萧十一郎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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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接过了刀，用尽全身力气，反手一刀刺出。

　　雷满堂竟似在情急拼命，居然不避不闪，“嗤”的一声，那柄刀已刺入他的前胸，直没至柄。

1 L4 }0 V( O4 v& j0 x/ O/ @　　谁知他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惨呼都未发出，还是张牙舞爪地扑向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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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3 r" }% L8 `* l3 E: {　　这人难道杀不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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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M! V, j7 f　　萧十一郎大骇之下，肩头一个大穴已被雷公凿扫过，他只觉身子—麻，人已自桌上滑到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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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  E8 @; @　　就算他是铁打的金刚，也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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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雷满堂站在他面前，竟然格格笑道：“你要我的命，我也要你的命，我去见阎王，好歹也得要你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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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飘飘荡荡地站在那里。似乎连脚尖都不沾地，全身湿透，一柄刀插在他心口，一张脸都已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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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6 [9 M6 |　　船舱中的灯已打翻了三盏，只剩下角落里的一盏孤灯，灯光闪烁，照着他狰狞扭曲的脸。

　　这哪里是个人，正像是个阴魂不散的厉鬼。

" V& K* x& v, m/ s2 W2 X　　萧十一郎纵然还能沉得住气，沈璧君都简直已快吓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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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满堂阴森森道：“萧十一郎你为何还不死，我正在等着你……你快死啊！”

　　他的脸巴僵硬，眼珠子如死鱼般地凸出，嘴唇也未动，语声也不知从哪里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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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 w& v1 U7 U# z5 X　　萧十一郎忽然笑了笑，道：“你用不着等我，我死不了的。”

　　雷满堂忽然银铃般尖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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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声清脆而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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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鬼般的雷满堂，竟忽然发出了这样的笑声，更令人毛骨悚然。

　　萧十一郎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又是你，果然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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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未说完，雷满堂忽然扑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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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3 z5 N. O9 I7 K　　他身子一倒下，沈璧君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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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铃般的娇笑，正是这人发出来的。

& r) W( Y1 i/ I: a' \' e　　只见她锦衣金冠，一张又白又嫩的脸，似乎能吹弹得破，脸上带着说不出有多么动人的甜笑，她不是小公子是谁？

　　见到了这个人，沈璧君真比看到鬼还害怕。

　　原来雷满堂早已奄奄一息，被小公子拎着飞了进来，正像是个被人提着绳子操纵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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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小公子银铃般娇笑道：“不错，又是我，我阴魂不散，缠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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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盈盈走过来，轻轻摸了摸萧十一郎的脸，娇笑着道：“我一天不见你，就想得要命，叫我不见你。那怎么行？叫我躲开你，除非杀了我。……唉！杀了我也行，我死了也缠定了你这个人。”

　　她声音又清脆又娇媚，说起话来简直比唱的还好听。

　　沈璧君失声道：“你……难道你也是个女人？”

　　小公子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么？我若是男人，又怎舍得对你邢么狠心？只有女人才会对女人狠得下心来，这道理你都不明白？”

8 x8 j% ]* j* j  k& F, U　　沈璧君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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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0 [. u# |: q7 E, P7 f7 s　　小公子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这沈姑娘虽长得不错，其实半点也不解风情，有哪点能比得上我，萧郎呀萧郎，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她，不喜欢我呢？”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我……”

# i3 R8 i5 q, U  Z8 S. ]　　他一个字还未说出，只觉胸肋间一阵剧痛，满头冷汗涔涔而落，第二个字竟再也无法说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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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 J, P' i; D: e　　小公子道：“哎呀！原来你受了伤，是谁刺伤了你？是谁这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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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心里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怒气，忍不住大声道：“是我刺伤了他，你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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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眨着眼道：“是你，不会吧？他对你这么好，你却要杀他……我看你并不像没有良心的女人呀！”

　　沈璧君咬着牙道：“若是再有机会，我还是要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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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6 G3 f2 N: R　　小公子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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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T4 ^7 V8 q+ L9 ?+ w* I1 t　　沈璧君眼睛已红了，颤声道：“我和他仇深似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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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他和你有仇？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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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n1 i+ m, q- B2 c9 |$ S# G　　沈璧君道：“‘鲁东四义’‘雷电双神’，他们都是人证。”

% ^& I* l1 k- G& |8 a$ k' P　　小公子叹了口气，道：“他救了你好几次命，你却不信任他，反而要去相信那些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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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E& y5 t% ^　　沈璧君道：“可是……可是他自己也亲口告诉过我，他就是萧十一郎。”

) R9 h0 y( s0 d　　小公子叹道：“不错，他就是萧十一郎，但放火烧了你家屋予，杀了你祖母的人，却不是萧十一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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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又怔住了，颤声道：“不是他是谁？”

　　小公子笑了笑，道：“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做得出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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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1 M' \7 B8 T/ g9 k9 d  c! J　　沈璧君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1 @0 z* E7 v  v; c　　小公子道，“‘鲁东四义’、‘雷电双神’，都是被我收买了，故意来骗你的，我以为他们一定骗不过你，因为萧十一郎对你那么好，你怎会相信他们这些混帐王八蛋的话，谁知你看起来还不太笨，其实却偏偏是个不知好歹的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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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J5 f6 [6 @　　这些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根针，一针针刺入了沈璧君的心。

" j! `$ X$ X5 S$ e, N$ I" a　　她本来虽已觉得这些事有些不对了，却还是不肯承认自已杀错了人，她实在没有这种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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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这话亲口从小公子嘴里说出来，那是绝不会假了，她就算不敢承认，也不能不承认。

/ A2 v, u, g! Q& \4 }　　原谅我又冤柱了他……原谅我又冤枉了他……我明明已发誓要相信他的，到头来为什么又冤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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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萧十一郎眼中方才流露出的那种痛苦与绝望之色，想到他对她的种种恩情、种种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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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V! M( u; b4 a* Z" r　　沈璧君只恨不得半空中忽然打下个霹雳，将她打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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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你现在又想死了，是不是？但你就算死了，又怎能补偿他对你的好处？若不是他，你早巳不知死过多少次了。”沈璧君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叹声道：“你既然要杀我，现在为什么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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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M% R& T6 `3 V' u, d　　小公子道：“我本来的确是想杀你的，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 @# i  `& n2 q! X　　沈璧君道：“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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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因为我还要你多看看他，多想想你自己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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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忽然道：“但我却不想着她了，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我看着就生气，你若真的喜欢我，就赶快将她赶走，赶得越远越好。”

: v6 q4 [3 a' Q$ c　　他勉强说完了这几句话，已疼得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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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听了更是心如刀割。

　　她当然很明白萧十一郎的意思是想叫小公子赶快放自己离开：“我虽然这么样对他，他还是要想尽办法来救我，我虽然害了他，冤枉了他，甚至几乎将他给杀死，他却一点也不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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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实在想不到“大盗”萧十一郎竟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小公子当然也不会不明白萧十一郎的意思。柔声道：“为了你，我本来也想放她赶的，只可惜我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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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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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你知道，她是我师父想要的人，我就算不愿将她活生生地带回去，至少也得将她的尸体带回去才能交差。”

　　萧十一郎道：“你难道还想回去？”

  `1 N: I* k% F　　小公子道：“我本来也想跟你一齐逃走，逃得远远的。找个地方躲起来，恩恩爱爱过一辈子，可是……”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实在不敢不回去，你不知道我那师父有多厉害，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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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勉强支持着，道，“你师父是谁？他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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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q# @4 j9 h　　小公子叹道：“他本事之大，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萧十一郎笑道：“我的本事也不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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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 o4 J" ]6 p$ Q4 i. ^- {　　小公子道：“以你的武功，也许能挡得住他三十招。但在他四十招之内，一定可以要你的命！”

! a% C) y4 @+ w7 C　　萧十一郎苦笑道：“你未免也将我看得太不中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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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7 o& [: c. N* y9 F4 N　　小公子道：“普天之下，没有哪—个能挡住他二十招的，你若真能在二十招内不落败，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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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3 x! P" w0 i% [% e0 f3 F6 C　　萧十一郎道，“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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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笑嘻嘻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会告诉你他的名字，你越想知道，我就越不告诉你……我越不告诉你，你就越想知道，就只好每天缠着我打听，你越缠得我紧，我便越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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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沉默了半晌，闭上了眼睛道，不说话了。

　　他每说一句话，胸肋间的创口就疼得似将裂开，但他却一直勉强忍耐着，为的就是想打听出她师父的名字。这小公子机智百出，毒如蛇蝎，赵无极、“飞鹰王”、“鲁东四义”、“雷电双神”，这些人无一不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但对她却是唯命是从，服服帖帖，算得是萧十一郎平生所见过最厉害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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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弟如此，师父更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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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K) B8 W1 ~& h% D/ F$ J$ @　　萧十一郎表面虽很平静，心里确是说不出有多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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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眼中，世上本没有“难”字，但现在，他却实在施不出有任何法子能将沈璧君救出去。

傲天♂浪子追风

将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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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9 T. G$ F9 l; a. M, U　　西方只淡淡地染着一抹红霞，阳光还是黄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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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 m9 c3 ^: \　　金黄色的阳光，照茫山谷里的菊花上。

- z; t4 Y$ D+ a& O　　千千万万朵菊花，有黄的、有白的、有浅色的，甚至还有墨菊，在这秋日的夕阳下，世上还有什么花能开得比菊花更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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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_: U& L: H: e" |# ?　　秋天本来就是属于菊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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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b+ Z- i7 P" F# j4 _　　沈璧君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瞧见过这么多菊花，这么美丽的菊花，到了这里，她才知道以前见过的菊花，简直就不能算是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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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面的山峰挡住了北方的寒气，虽然已近深秋，但山谷中的风吹在人身上，仍然是那样温柔。

9 |3 ]$ T3 y  O9 P5 K4 ]" M　　天地间充满了醉人的香气。

: I% c! p' L, z3 m# b4 v　　绿草如茵的山坡上铺着条出自波斯名手的毯子，毯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果，还有一大盘已蒸得比胭脂还红的螃蟹。

6 Y/ A% {0 D4 y  y! Y' ~# I; e　　沈璧君身上穿着比风还柔软的丝袍，倚在三四个织锦垫子上，面对着漫天夕阳，无边秋景，嘴里啜着杯已被泉水冻得凉沁心肺的甜酒，全身都被风吹得懒洋洋的，但是她的心，却乱得可怕。

　　她越来越不懂得小公子这个人了。

0 [# o! e9 {; f7 S. x　　这些日子，小公子给她吃的是山珍海味，给她喝的是葡萄美酒，给她穿的是最华丽、最舒服的衣裳，用最平稳的车、最快的马，载她到景色最美丽的地方，让她宴尽人世间最奢侈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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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3 d' d5 c" L0 I" A0 f9 j　　但是她的心里，却只有恐惧，她简直无法猜透这人对她是何居心，她越来越觉得这人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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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令她担心的，是萧十一郎。

　　她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看来仿佛很快乐，但她却看得出他那双发亮的眼睛已渐渐黯淡，那种野兽般的活力也在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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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a  c  \( W2 o  k2 w$ Y, @　　他究竟在受着怎么样的折磨？

  q! y4 }2 ]6 D# |; u　　他的伤势是否已痊愈？沈璧君有时也在埋怨自己，为什么现在想到萧十—郎的时候越来越多，想到连城璧的时候反而少了？

; r( L# H. t! n　　她只有替自己解释！

　　“这只不过是因为我对他有内疚，我害了他，他对我的好处，我这一生中只怕永远也无法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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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5 z; k& p  i& z- X  w) S* g　　萧十一郎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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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山坡下的菊花丛中，馒慢地走了出来，漆黑的头发被散营，只束着根布带，身上被着件宽大的、猩红色的长袍，当胸绣着条栩栩如生的墨龙，衣袂被风吹动，这条龙就仿佛在张牙舞爪，要破云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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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两颊虽已消瘦，胡子也更长，但远远望去，仍是那么魁伟，那么高贵，就像是位上古时君临天下的帝王。

　　小公子倚在他身旁，扶着他显得更娇小，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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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甚至连沈璧君都会觉得，她的女性娇柔，和萧十一郎的男性粗犷，正是天生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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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 q" H8 h. A5 ]3 u　　“可惜她只不过是看来像个女人而已，其实却是条毒蛇，是条野狼，无论谁遇见她，都要被她连皮带骨一齐吞下去！”

* s0 [  M2 j% |　　沈璧君咬着牙，心里充满了怨恨。

　　但等她看到萧十—郎正在对她微笑时，她的怨恨竟忽然消失了，这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如道。小公子也笑了，娇笑着道：“你瞧你，我叫你快点换衣服，你偏不肯，偏要缠着我，害得人家在这里等我们，多不好意思。”

　　这些话就像是一根根针。在刺着沈璧君。

　　萧十一郎真的在缠她？

　　他难道真的已被她迷住了，已拜倒在她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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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n2 a1 W1 g4 w2 X7 f# N6 {; O　　“但这也许只不过是她在故意气我的，我为什么要上她的当？何况，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根本就没有理由生气的。”

, _* V1 v' ]1 y　　沈璧君垂下头，尽力使自己看来平静些。

, @% f% m: m, b6 K  `6 E# m　　他们巳在她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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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j( }$ l2 n/ L8 r　　小公子又在娇笑着道：“你看这里的菊花美不美？有人说，花是属于女人的，因为花有女人的妩媚，但菊花却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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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 \+ v) S: q" x, T+ q　　她用一根银锤，敲开了一只蟹壳，用银勺挑出了蟹肉，温柔地送入萧十一郎嘴里，才接着道：“只有菊花是男性化的，它的清高如同诗人隐士，它不在春天和百花争艳，表示它的不同流俗，它不畏秋风，正象征着它的倔强……”

8 Z9 h0 @+ N# y+ B; b% W　　她又倒了杯酒，喂萧十一郎喝了，柔声道：“我带你到这里来，就因为知道你一定喜欢菊花的，因为你的脾气也正和菊花一样。”萧十一郎淡淡道：“我唯一喜欢菊花的地方，就是将它一瓣瓣剥下来，和生鱼片、生鸡片一齐放在水里煮，然后再配着‘竹叶青’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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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h; p; z, ?/ B3 v* d　　他笑了笑，接着道：“别人赏花用眼睛，我却宁可用嘴。”

* S7 ~. z; t. t. X　　小公子笑道：“你这人真煞风景。”

  e4 P4 L' |2 R1 X1 q5 ^, c　　她吃吃的笑着，倒在萧十一郎怀里，又道：“但我喜欢你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你无论做什么都和别人完全不同的，世上也许会有第二个李白，第二个项羽，但不会有第二个萧十一郎，像你这样的男人，若还有女孩子不喜欢你，那女孩子就一定是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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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u2 c" i2 R% f, a　　她忽然转过脸，笑眯眯的瞧着沈璧君，道：“连夫人，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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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冷冷道：“我已经不是女孩子了，对男人更没有研究，我不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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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非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甜了，道：“一个女人若是不懂得男人，男人又怎么会喜欢她呢？我本来正在奇怪，连公子有这么样一个美丽的夫人，怎会舍得一个人走呢？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她这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已很明白。沈璧君虽然不想生气，却也不禁气得脸色发白。小公子又倒了杯酒，笑道：“这酒倒不错，是西凉国来的葡萄酒，连夫人何不尝尝？连夫人总不至于酒都不喝吧？否则这辈子岂非完全白活了！”

) A: Q* c+ V$ E- F+ M! c+ l" ~: L　　沈璧君闭着嘴，闭得很紧。

　　她生怕自己—开口就会说出难听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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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连夫人莫非生气了？我想不会吧？”

　　她眼被流动瞟着萧十一郎接着道：“哦若坐在连公子身上。连夫人生气还有些道理，但是他……连夫人总不会为他生我的气，吃我的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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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8 ]5 n4 H/ W　　沈璧君气得指尖都已冰冷，忍不住抬起头——她本来连瞧都不敢瞧萧十一郎一眼的，但这一抬起头，目光就不由自主瞧到萧十一郎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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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才发现萧十一郎不但脸色苍白得可怕，目中也充满了痛苦之色，甚至连眼角的肌肉都在不停地抽搐着。

" D) e& O3 t5 w* C8 E　　他显然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萧十一郎本不是个会将痛苦轻易流露出来的人。

' i- Q; d. f& @( I5 e( _　　沈璧君立刻就忘了小公子尖刻的讥讽，颤声问道：“你的伤，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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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8 U7 l, {% i5 }6 A3 \2 U' ?　　萧十一郎笑了，大声道：“什么？那点伤我早已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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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O* H/ y$ N$ s　　沈璧君迟疑着，突然冲了过去。

　　她的脚还是疼得很——有时虽然麻木得全无知觉，有时却又往往会在睡梦中将她疼醒，她全身的力气，都似已从这脚上的伤中流了出去，每次她想自己站起来，都会立刻跌倒，但现在，她什么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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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f, y$ X; f3 H1 N$ ~: T1 I　　她冲过去，一把拉开了萧十一郎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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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7 Z2 l' i( y1 T) N　　她立刻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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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b( K2 I1 ^4 y+ @　　很少有人会听到如此惊惧、如此凄厉、如此悲哀的呼声萧十一郎的胸膛，几乎完全溃烂了，伤口四周的肉，已烂成了死黑色，还散发着一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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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沈璧君才知道他身上为什么总是穿着宽大袍子，为什么总是带着狠浓烈的香气，原来他就是为了要掩隐这伤势，这臭气、就算心肠再硬的人，看到他的伤势，也绝不忍再看第二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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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c9 w  {/ U8 j$ c. e: l+ R　　沈璧君的心都碎了。

　　沈璧君虽然不懂得医道，却也知道这情况是多么严重，这种痛苦只要是血肉之躯就无法忍受。

3 W/ p& }: D% @0 j# o　　但萧十—朗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却还是谈笑自若。

　　他难道真是铁打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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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W3 x" I- l( t  f# x　　又有谁能想象他笑的时候是在忍受着多么可怕的痛苦？

　　他这样做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5 \( n! r1 P3 q6 `) [$ f- F8 T　　小公子摇着头道：“好好的怎么哭了？这么大的人，都快生孩子了，动不动就哭，也不怕人家瞧见笑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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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k8 s) h2 u0 ]　　沈璧君用力咬着嘴唇，嘴唇已咬得出血，瞪着小公子颤声道：“你……你好狠的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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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I, ~/ B, D; j9 I　　小公子又笑了，道：“我好狠的心？你难道忘了是谁伤了他的吗？是你狠心？还是我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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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全身都颤抖起来，道：“你眼看他的伤口在溃烂，为什么不为他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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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叹道：“他处处为你着想，为了救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但他对我呢？一瞧见我，就恨不得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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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叹了口气，道：“他对我只要对你一半那么好，我就算自己挨一千刀、一万刀，也舍不得伤他—根毫发，可是现在，杀他的人却是你，你还有脸要我为他医治？我真不懂这句活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来的？”

' L8 E1 ^  w5 \/ J& y" G! h) T　　沈璧君嘶声道：“你不肯救他也罢，为什么还要他喝酒？要他吃这些海味鱼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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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t2 d0 M6 M4 G* z, t" Q　　小公子道：“那又有什么不好？我就是因为对他好，知道他喜欢喝酒，就去找最好的酒来，知道他好吃，就为他准备最新鲜的海味，就算是世上最体贴的妻子，对她的丈夫也不过如此了，是不是？”

: j6 x9 i& S' F! x+ C　　沈璧君道：“但你明明知道酒和鱼虾都是发的，受伤的最沾不得这些东西，否则伤口一定会溃烂，你明明是在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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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f/ w0 J% G2 E　　小公子淡淡道：“我只知道我并没有伤他，只知道给他吃最好的东西，喝最好的酒，别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2 }7 r& A- H: }/ W% F: s$ v　　沈璧君牙齿打战，连话都说不出了。

1 i' ^) b' d; }" J( ]　　萧十一郎一直在凝注着她，那双久已失却神采的眼睛，也不知为了什么突然又明亮了起来，直到这时，他才笑了，柔声道：“一个人活着，只要活得开心，少活几天又有何妨？长命的人难道就比短命的快活？有的人活得越久越痛苦，这种人岂非生不如死？只要能快快乐乐地活一天，岂非也比在痛苦中活一百年有意义得多。”

　　小公子拍子笑道：“不错，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萧十一郎果然不愧为萧十一郎！若为了一点伤口，就连酒都不敢喝了，那他就不是萧十一郎了！”

　　她轻抚着萧十一郎的脸，柔声道：“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会好好地待你，尽力想法子令你快乐，无论你要什么，无论你想到哪里去，我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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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c5 e# m# J4 B9 e　　萧十一郎微笑着，道：“你真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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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b2 _2 e! J* o' \& |　　小公子道：“当然是真的，只要瞧见你快乐，我也就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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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遥望着西方的晚雾，柔声接着道：“我只希望你能多活些日子，能多活几天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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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t$ B7 O* x3 D% t; u　　晚霞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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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也只不过是说：黑暗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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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5 }4 N* E) l3 ~　　沈璧君望着夕阳下的无边美景，又不禁泪落如雨。

　　萧十一郎神思也似飞到了远方，缓缓道：“我既不是诗人，也不是名士，只不过是个在荒野中长大的野孩予，在我眼中看来，世上最美丽的地方，就是那无边无际的旷野，寸草不生的荒山，就连那漫山遍野的沼气毒潭，也比世上的所有的花朵都可爱得多。”

1 o! u* W+ t1 S6 A# N& n' R" R/ T　　小公子失笑道：“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连想法也和别人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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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笑道：“就因为我是个怪人，所以你才会喜欢我，是么？”

6 L& m/ J% [4 d　　小公子伏在他膝上，柔声道：“一点也不错，所以我无论什么事都依你。你若真想到那种地方去，我们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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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 O' w1 z　　萧十一郎长长吐出口气，道：“只要我能再回到那里，就算立刻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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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好，我答应你，我一定让你活着回到那里，然后……”

　　萧十一郎打断了她的话，悠悠道：“然后再死在那里，是么？。”

9 W/ x+ R& C% C1 |; X/ ?, q- u6 U+ v　　穷山，恶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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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3 J' b& W# X; o" M  |　　山谷间弥漫着杀人的瘴气。

+ f  q1 K4 R8 R* [3 T1 S6 G8 u　　谎言必定动听，毒如蛇蝎的女人必是人间绝色，致命的毒药往往甜如蜜杀人的桃花瘴也正是奇幻绚丽，令人目眩神述。

, V4 i$ A- A) I9 D1 o% {$ Y# I　　但忠言必逆耳，良药也是苦口的。

　　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这就是“造化弄人”？还是上天有意在试探人类的良知？

1 i1 L2 ], F0 e/ H2 b7 h- v# b　　沈璧君想不通这道理。

　　若说天道是最公平的，为什么往往令好人都坎坷终生、受尽拆磨，坏人却往往能享尽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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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为什么小公子这种人却能逍遥自在活下去，萧十一郎反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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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是寸草不生的峭壁，前面是深不可测的绝壑。

　　萧十一郎嘴里又在低低哼着那首歌，亦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听来，曲调显得更凄凉、更悲壮、也更寂寞，但他的神色却是平静的，就仿佛流浪天涯的游子，终于又回到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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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6 b$ X9 q" T) {" f　　小公子一直在凝视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真是在这地方长大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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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R0 F* \8 x" G0 \. ]　　萧十一郎道：“嗯！”

　　小公子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要在这种地方活下去，可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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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嘴里忽然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悠悠道：“活着本就比死因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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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T; _8 {; f　　小公子眼波流动，道：“但千古艰难唯一死，死，有时也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容易。”

　　萧十一郎道：“只有那些不想死的人，才会觉得死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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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1 V) I0 \) d) l　　小公子眨着眼，笑道：“你难道真想死？我倒不信。”

　　萧十一郎淡淡道：“老实说，我根本没有仔细去想过，根本就不如道自己是想死，还是想活？”

& H0 ~& H( D" I　　小公子缓缓道：“但死既然是那么方便的事，你若真想死，又怎会活到现在？”

　　萧十一郎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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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笑了笑，道：“你还想再往上面走么？看来这里已经像是路的尽头，再也走不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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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沉默了很久，喃喃道：“不错。这里明明已到了尽头，我为什么还要想往上走？……真的，我为什么还要想往上走。……。”

　　他忽然向小公子笑了笑，道：“我想一个人在这里站一会儿，想想小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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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道：“你站不站得稳？”

0 ]. b9 q. \, R3 u9 x0 J. h　　萧十一郎道：“你为何不让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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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放开了扶着他的手，笑道：“小心些呀！莫要掉下去了，连尸首都找不着，活着的萧十一郎我虽然见过了，但死了的萧十一郎是什么样子，我也想瞧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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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笑道：“死人虽比活人听话，但却一定没有活人好看，你若瞧见，只怕会变得讨厌我了，我何必让你讨厌呢？”

  b( w( W: |" W: H　　他又回头向沈璧君笑了笑，忽然跃身向那深不可测的绝壑中跳了下去……

　　沈璧君全身都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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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果然是存心来这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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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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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就像是霹雳，一声声在她耳边响着！

1 m4 f$ d0 P) g% Z- r　　“他死了，我却还有脸活着……。·我怎么对得起他？我又能活多久？还有谁会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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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小公子的手段，沈璧君再也不想别的，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扶着她的人，也纵身跳入了那万丈绝壑中。

: b' z. P. _# P  E$ X　　奇怪的是，在她临死的时候，竟没有想到连城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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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 W& v( q! i, d. |( `　　她也不想想自己死了后，连城璧会怎么样？

　　难道连城璧就不会为她悲伤？

8 _( m3 B  k$ }　　小公子站在峭壁边，垂首望着那迷漫在绝壑中的沼气和毒瘴，面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4 j  q+ I$ [, n2 F" K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拾起一块很大的石头，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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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很久，才听到下面传上来“卟通”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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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面上这才露一丝微笑。

　　她笑得仍然是那么天真，那么可爱，就像是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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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4 G$ F% p8 ?: W　　死，有时的确也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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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6 S  a3 P$ O: {　　沈璧君居然还是没有死。她跳下来的时候，很快就晕了过去，并没有觉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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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 h6 P+ J3 ~# o: v. Z. |2 x' _　　她醒来时才痛苦。

　　绝壑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没有生命！有的只是湿泥、臭水和迷雾般的沼气，沈璧君整个人都已被浸入泥水中。

　　但她却没有沉下去，因为这沼泽简直就像是一大盆浆糊，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了下来却没有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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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奇怪的是，她整个人泡在这种湿泥臭水中，非但一点也不难受，反而觉得很舒服，就连足踝上的伤口都似已不疼了。

+ m5 X2 v* V9 S% {9 \8 L　　这沼泽中的泥水竟似有种神奇的力量。能减轻人的痛苦。

4 }, v6 T# P, H% o$ E5 {　　沈璧君惊异里，忽然想起了萧十一郎对她说的故事！

　　“我曾经看到过一匹狼，被山猫咬得重伤之后，竟跃入一个沼泽中去，那时我还以为它是在找自己的坟墓，谁知它在那沼泽中躺了两天，反而活了，原来它早已知道有许多种药草是腐烂在那沼泽里，能治好它的伤势；它早已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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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的心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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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耳旁似又响起了萧十一郎那低沉的语声，在慢慢地告诉她：“其实人也和野兽一样，若没有别人照顾，就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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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这沼泽就是那匹狼逃来治伤的地方？

8 n# m- v$ B& \, j6 P+ B( ^5 C　　这沼泽既能治好那狼的伤，是否也能治好萧十一郎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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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里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穷山绝壑，虽然四面都瞧不到一样有生命之物，虽然她的人还浸在又脏又臭的泥水中，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去？虽然她就算能活下去，也未必能走出这绝壑，但沈璧君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如此开心、如此兴奋过。

　　因为她知道萧十一郎必定也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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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5 e1 {( a" B; M　　她本来几乎已忍不住要大声呼唤起来，但一想到小公子可能还在上面听着，就只有闭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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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7 N+ j9 d: n4 a) e/ r9 n　　她只有在心里呼唤着：“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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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还能看到萧十一郧，所有的牺牲都值得，所有的痛苦也都能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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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挣扎着，划动手脚，想将头抬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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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3 K1 P9 }* ^" X　　她确信萧十一郎必定也在附近，她希望能看到他。

　　只要能看到他，她就不会再觉得寂寞、绝望、无助……。

. w, u# q3 \/ A& u　　谁知她不动还好些，这一动她身子反而更向下沉陷。

　　泥沼浓而粘。表面有种张力，所以她虽然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也并没有完全陷入泥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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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她一挣扎，泥沼中就仿佛有种可怕的力量在将她往下拖，她挣扎得越厉害，陷落得越快忽然间，她全身都已陷入泥沼中，呼吸也立刻困难起来，浓而粘的泥水就像是一双魔手，已扼住了她的咽喉。

3 Z& G) U6 U2 g& G1 J1 d　　她只要再往下陷落一两寸，口鼻就要陷入泥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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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P0 [) W5 Q8 e5 x" n" i　　现在她就算还想呼喊，也喊不出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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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b* ?$ ^' p* q" C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只知道那最多也只是片刻间的事了。

# j( j3 S& G! r) X3 t: u　　她本已决心想死的，现在却全心全意的希望能再多活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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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i7 E3 h: A  H1 d; f, U+ Q/ D　　若能再多活片刻，说不定就能再见萧十—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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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Y3 j0 A' z　　“但见不见面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知道并没有害死他，只要他还能好好地活下去，我就算立刻死，也死得心安了。我能平平静静、问心无愧地死在这里，上天已算对我不薄，我还求什么？”到现在，她才想起连城璧。但她知道连城璧一定会照顾自己的，有没有她，连城璧都会同样活下去，而且活得很光荣，活得很好。她当然也想到了腹中的孩子。大多灵敏的女人都会将孩子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这是母住，也正是女性的荣光，人类的生命也正因为这缘故才能永远延续。但孩子若还没有出世，就完全不同了。女人对自己还没有出世的孩予，绝不会有很深的感情、很大的爱心。因为这时她的母性还未完全被引发。这是人性。母性是完美的，至高无上的，完全不自私、不计利害、不顾一切、也绝不要求任何代价。但人性却是有弱点的。沈璧君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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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若真能安安心，平平静静地死，有时的确比活着还幸运，这世界上，真能死而无憾的人并不多。沈璧君也并不是不想活了，只不过她知道已没法子再活下去。这是绝地，她已陷入绝境，完全绝望。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是萧十一郎的声音。这声音竟似就在她的耳畔，沈璧君狂喜着，忍不住想扭过头去瞧他一眼。但萧十一郎已接着道：“你千万不要转又来看我，尽量将自己放松，全身都放松，就好像你现在正在—张最舒服的床上，躺在你母亲的怀里，完全无忧无虑，什么都不要去想，绝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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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声音中仿佛有股奇异的力量，能令人完全安定下来，完全信任他。

　　沈璧君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能说话么？”

　　萧十一郎道：“要说得很轻、很慢，我能听到的。”这声音更近了。沈璧君道：“我可以不动，也可以放松自己，但却没法子不想。”

　　萧十一郎道：“想什么？”一沈璧君道，“我想假如我们动一动就会陷下去，岂非要永远被困死在这里？你难道也想不出法子脱身？”

　　萧十一郎道：“自然是有法子的。”沈璧君柔声道：“只要你有法子能脱身，我就安心了，我无论怎么样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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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5 s; j+ q! W- Y  D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就瞧见了萧十一郎那双发亮的眼睛。

8 D+ `3 Y3 r9 r9 V, e% x. _; Y　　这本是双倔强而冷酷的眼睛，有时虽然也会带着些调皮的神色，带着些讥诮的笑意，却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一种情感。

6 L. o. M2 U1 w; I　　现在这双眼睛里却充满了喜悦、欣慰、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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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 f' r+ B+ }. V　　沈璧君的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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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瞧见萧十一郎，所以她才情不自禁吐露了真情，若是已瞧见他，她只怕就不会有这种勇气。

& a$ }9 f6 S7 l0 V　　但现在萧十一郎距离她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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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几乎已能感觉到萧十一郎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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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已避开了她的目光，道：“你本来看不到我的，现在却看到了，是不是？”

6 G. c; A! a7 H- g. e  U4 w5 g　　沈璧君道：“嗯！”

0 e6 ?- ~' H! m4 ~- b　　萧十一郎道：“我一直都没有动过，否则早已沉下去了，我既没有动，又怎会移动是这里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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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自然不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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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这泥沼看起来是死的，其实却一直在流动着，只不过流动得很慢、很慢，所以我们才感觉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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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着说道：“就因为我完全没有动，所以才会随着泥沼的流动漂了过来。若是一挣扎，就只会往下陷落，所以你才一直停留在这里。”

2 J' E  a3 \/ {　　沈璧君没有说话，但她的心里在暗自庆幸：“若是我也没有挣扎，也随着泥沼在往前流动，我现在怎会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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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v5 J' j% b  [; D6 o　　萧十一郎道：“前面不远，就是陆地，只要我们能忍耐到那里，就得救了……那也用不着多久，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是不是？”

　　他目光不由自主转了过来，凝注着沈璧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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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 r0 Q( w% L　　沈璧君也不由自主凝注着他的眼睛，她还是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却仿佛在说：“为了你，我一定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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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8 H# K+ d5 A* @& v　　从眼睛里说出的话，也正是自心底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眼睛既瞧不见，耳朵更无法听到。

　　能听到这种声音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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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声音是用“心”来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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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却听到了。

& n' g3 T; A- A　　过了很久很久，沈璧君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知道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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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 H9 Z4 f5 O9 t0 V　　萧十一郎道：“什么事错了？”

- i. _, a% p) E0 ~9 H4 l( N　　沈璧君道：“我本来以为天道不公，常常会故意作贱世人，现在才知道，老天毕竟是有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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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7 _  Q0 @' {5 x　　萧十一郎缓缓道：“不错，所以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忘记天上有双眼睛随时随地都在瞧着你。”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没有生命，天地间一切仿佛都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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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T- b% Q1 H' G* n4 ?　　泥沼也是死的，谁也感觉不出它在流动。

　　“它真能将我们带到陆地上去么？”

# k" I% }: R3 m　　沈璧君并没有问，也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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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7 \; y- }) U0 |+ K' O4 @+ p. O　　她的心很平静，此时，此刻，此情，此境，她仿佛就已满足！

5 U* l# k$ c4 j& ^' e+ M　　是死？是活？她似已完全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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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怕萧十一郎这双发亮的眼睛看透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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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 m& Q+ I! f　　她只怕萧十一郎感觉出她的心越跳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一定要找些话来说。

  N# `8 I, ]6 b/ E6 J: e　　但说什么呢？

4 U0 u! u) X' ~: }+ O, O　　萧十一郎忽然道：“你可知道这次是谁救了我们？”

　　沈璧君道：“自然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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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7 S6 W) B" T  O% A　　她忽然发觉萧十一郎的呼吸也很急促。

　　她的心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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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 `; f. J: k0 [　　萧十—郎道：“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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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不是你？是谁？”

　　萧十一郎道：“是狼。”

% z; E: S3 a7 i/ o3 {6 w　　只在这一瞬间，他目光仿佛是瞧着很远的地方，缓缓接着道：“我第一次到这里来，就是狼带我来的。”沈璧君道：“我听你说过那故事。”

3 l9 K2 I+ R  m: j. V! T　　萧十一郎道：“是狼告诉我，这泥沼中有种神奇的力量可以治疗人的伤势，是狼教我会如何求生，如何忍耐。沈璧君轻叹道：“要学会这两个字，只怕很不容易。萧十一郎道：“但一个人若要活下去，就得忍耐……忍受孤独，忍受寂寞，忍受轻视，忍受痛苦，只有从忍耐中去寻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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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e. J4 j! Z7 I' e/ a0 x　　沈璧君沉默了很久，柔声道：“你好像从狼那里学会了很多事。”萧十一郎道：“不错，所以我有时非但觉得狼比人懂得多，也比人更值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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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尊敬？”

　　萧十一郎道：“狼是世上最孤独的动物，为了求生，有时虽然会结伴去寻找食物，但吃饱之后，就立刻又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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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你难道就因为它们喜欢孤独，才尊敬它们？”

　　萧十一郎道：“就因为它们比人能忍受孤独，所以它们也比人忠实。”

　　沈璧君道：“忠实？”

( r6 ?. r- y  ^! A　　用“忠实”两字来形容狼，她实在闻所末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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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只有狼才是世上最忠实的配偶，一夫一妻，活着时从不分离，公狼若死了，母狼宁可孤独至死，也不会另寻伴侣，母狼若死了，公狼也绝不会另结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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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中又露出那种尖锐的讥诮之意，道：“但人呢？世上有几个忠于自己妻子的丈夫？抛弃发妻的比比皆是，有了三妻四妾，还沽沽自喜，认为自己了不起。女人固然好些，但也好不了多少，因而出现一个能为丈夫守节的寡妇，就要大肆宣扬，却不知每条母狼都有资格立个贞节牌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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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不说话了。

! R$ T( q' E- ~& g) a　　萧十一郎又道：“世上最亲密的，莫过于夫妻，若对自己的配偶都不忠实，对别人更不必说了，你说狼是不是比人忠实得多？”

　　沈璧君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但狼有时会吃狼的。”

/ @* ~, n( m! C　　萧十一郎道：“人呢？人难道就不吃人么？”

　　他冷冷接着道：“何况，狼只在饥饿难耐，万不得已时，才会吃自己的同类，但人吃得很饱时，也会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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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8 q8 m7 [$ C, J7 n　　沈璧君叹了口气，道：“你对狼的确知道得很多，但对人却知道得太少了。”

　　萧十一郎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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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0 c* {& J) P　　沈璧君道：“人也有忠实的，也有可爱的，而且善良的人永远比恶人多，只要你去接近他们，就会发现每个人都有他可爱的一面，并非像你想象中那么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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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也不说话了。

( {& W7 o. s1 ~* q( }; c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些话。

) M% D! F/ c: A$ y$ \　　难道他也和沈璧君一样，生怕被人看破他的心事，所以故意找些话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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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他想用这些话警戒自己？

　　沈璧君道：“你为什么只喜欢说狼？为什么不说说你自己？”

　　萧十一郎道：“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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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譬如说，你为什么会叫萧十一郎？难道你还有十个哥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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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嗯。”

　　沈璧君道：“这么说，你岂非一点也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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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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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c  F+ G# e9 o' m( X6 k$ P, Y. p　　沈璧君道：“你的兄弟奶妹们呢？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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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 `3 ~7 O! j9 K1 \  J+ U( t　　萧十一郎道：“死了，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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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 L! ]. B7 _' f　　他目中忽又充满了悲愤恶毒之意，无论谁瞧见他这种眼色，都可想象出他必有一段悲惨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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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只觉心里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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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刹那间，她忽然觉得萧十一郎还是个孩子，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孩子，需要人爱护，需要人照顾……

7 m6 [- [0 {5 A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泥沼果然是在流动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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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果然是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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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沈璧君却绝末想到这地方竟是如此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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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W- j- T; K: d( {　　千百年前，这里想必也是一片沼泽，土质自然特别肥沃。

　　再加上群山合抱，地势又极低，所以寒风不至，四季常春，就像是上天特意要在这苦难的世界中留下一片乐土。

　　在别的地方早已凋零枯萎的草木，在这里却正欣欣向荣，在别的地方难以久长的奇花异草，在这里却满目皆是。

　　就连那一道自半山流下来的泉水。都比别的地方分外清冽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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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本来是最爱干净的，但现在她却忘记了满身的污泥，一踏上这块土地，就似已变得痴了。

　　足足有大半刻的功夫，她就痴疯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长长吐出口气，道：“我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地方，只怕也唯有你这种人才能找得到。”

　　萧十—郎道：“我也找不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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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v% A9 Q2 _# o0 k4 {- W! P0 @) n2 q　　沈璧君笑了，打断了他的话，嫣然笑道：“是狼找到的，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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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0 p# V9 A& S# K" k　　她忽又发现在泉水旁的一片不知名的花树丛中，还有间小小的木屋，一丛浅紫色的花，从屋顶上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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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仿佛觉得有些失望，轻叹着道：“原来这里还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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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8 `. N* ]* Y2 ]8 @! U; E0 c　　萧十一郎凝注着她，缓缓道：“除了你和我之外，这里只怕不会再有别的人……你也许就是踏上这块土地的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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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S: W/ v- i　　沈璧君的脸似又有些发红，轻轻地问道：“你没有带别的人来过？”

　　萧十一郎摇了摇头。

　　沈璧君道：“但那间屋子……”

　　萧十—郎道：“那是我盖的，假如每一个人都一定要有个家，那屋子也许就可算是我的家。”

　　他淡淡地笑了笑，又道：“自从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地方，我就爱上它了，以后每当我觉得疲倦，觉得厌烦时，我就会到这里来静静地待上一两个月，每次我离开这里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像是已换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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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在这里多住些时候？”

　　为什么不永远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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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没有说话，沈璧君的眼睛发着光，又道：“这里有花果，有清泉，还有如此肥沃的土地，一个人到了这里，就什么事都再也用不着忧虑了，你为什么不在这里快快乐乐地过一生，为什么还要到外面去惹那些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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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h: b0 X/ `! v' o7 l$ H, A　　萧十一郎沉默了很久，才笑了笑，道：“这也许只因为我是今天生的贱骨头。”

　　他笑得是那么凄凉，那么寂寞，沈璧君忽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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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多深的痛苦和烦恼，都比不上“寂寞”那么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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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 q& m- E8 \; O- B) t　　这里纵然有最美丽的花朵，最鲜甜的果子，最清凉的泉水，却也填不满一个人心里的空虚和寂寞，萧十一郎缓缓道，“所以我总觉得有很多地方都不如狼，它们能做到的事，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沈璧君柔声道：“这只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狼，是人……。一条狼若勉强要做人的事，也一定会被它的同伴看成呆子，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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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 \3 ?. a3 O. t. ?　　萧十一郎又沉默了很久，喃喃道：“不错，人是人，狼是狼，狼不该学人，人为什么要去学狼呢？”

1 D$ }% f% o9 @# \/ M　　他忽然笑了。道：“我已有很久没到这里来，那屋子里的灰尘一定有三寸厚了，我先打扫打扫，你……你能走了么？”

  E" R6 ?6 m2 _" \7 W# U5 o　　沈璧君嫣然道：“看来老天无论对人和对狼都同样公平，我在那泥沼里泡了半天，现在伤势也觉得好多了。”

. K: t: ~0 Q- }+ n) l2 ^7 m1 m4 e　　萧十一郎笑道：“好，你若喜欢，不妨到那边泉水下去冲冲洗洗，我就在屋子里等你。”

　　“我就在屋子里等你。”

　　这自然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句话，萧十一郎说这句话的时候，永远也不会想到这句话对沈璧君的意义是多么重大，沈璧君这一生中，几乎有大半时问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小的时候，她就常常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待她终年游侠在外的父母回来，常常一等就是好几天，好几个月。等着看她父亲严肃中带着慈爱的笑容，等着她母亲温柔的拥抱，亲切的爱抚……

* {1 O  r; D9 X* ]7 I# n8 u. d　　直到有一天，她知道她的父母永远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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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s# `* P, ]$ c　　那天她没有等到她的父母，却等到了两口棺材。

; L% s" U: S$ b$ r5 g　　然后，她渐渐长大，但每天还是在等待中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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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她很早就醒了，却要躺在床上等照顾她的奶妈叫她起来，带她去向她的祖母请安。

　　请过安之后，她就要等到午饭时才能见到祖母，然后再等着晚饭，每天只有晚饭后那一两个时辰，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候，那时她的祖母会让她坐在脚下的小凳子上，说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给她听，告诉她一些沈家无敌金针的秘诀，有时还会剥一个枇杷、几瓣橘子喂到她嘴里，甚至还会让她摸模她那日渐稀疏的白发，满是皱纹的脸。

　　只可惜那段时候永远那么短，她又得等到明天。

　　她长得越大，就觉得等待的时候越多，但那时她等的已和小时候不同了，也不再那么盼望晚饭的那段短暂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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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等的究竟是什么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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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J$ m+ w& ?- q( g. y　　也许她也和世上所有的女孩子一样，是在等待着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骑着白马来接她上花轿。

　　她比别的女孩子运气都好，她终于等到了。

4 T# h; S) `" u3 b9 b& k　　连城璧实在是个理想的丈夫，既温柔，又英俊，而且文武双全，年少多金，在江湖中的声望地位更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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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 ?5 e' U" i: M; @　　无论谁做了他的妻子，不但应该觉得满足，而且还应该觉得荣耀。

　　沈璧君本也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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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p& i9 t. I* [6 c- |- u* y　　但她还是在等，常常倚着窗子，等待她那位名满天下的丈夫回来，常常一等就是好几天、好几个月……

# @0 d0 U4 V; F4 g; L　　在等待的时候，她心里总是充满了恐惧，生怕等回来的不是她那温柔多情的丈夫，面是一口棺材。

　　冷冰冰的棺材！

  Q  w. u& r! j　　对于“等”的滋味，世上只怕很少有人能比她懂得更多，了解得更深，她了解得越深，就越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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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Z( d' }+ e- l- D; M( l　　怎奈她这一生中却偏偏总是在等别人，从来也没有人等她，直到现在，现在终于有人在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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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q# l, B% R. H! x! A　　她知道无论她要在这里停留多久，无论她在这里做什么，只要她回到那边的屋子里，就一定有个人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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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R+ W3 ~5 o" I　　虽然那只不过是间很简陋的小木屋，虽然那人并不是她的什么人，但就这份感觉，已使她心里充满了安全和温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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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L2 z5 V% ]% o　　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孤独的，并不是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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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N( L2 i) @　　泉水虽然很冷，但她身上却是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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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V, f, V* K& [( U　　她很少有如此幸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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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一张木床外，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显得说不出的冷清，说不出的空虚，每次萧十一郎回到这里来，开始时也许会觉得很宁静。但到了后来，他的心反而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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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1 S7 [4 ^' H　　他当然还可以再做些桌椅和零星的用具，使这屋子看来不像这么冷清，但却并没有这么样做。因为他知道，屋子里的东西虽可以用这些东西填满，但他心里的空虚，却是他自己永远无法填满的，直到现在——这屋虽然还是和以前同样的冷清，但他的心，却已不再空虚寂寞，竟仿佛真的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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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Z' v" {# x' E" t4 W, K. ?　　这是他第一次将这地方当作“家”。

　　他这才知道：“回家”感觉，竟是如此甜蜜，如此幸福。

　　他虽然也在等着，但心里却很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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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知道他等的人很快就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屋于里只要有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无论这屋子是多么简陋都没关系了，世上只有女人才使一间屋子变成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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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男人都有这种病——懒病。

　　能治好男人这种病的，也只有女人，他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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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 G& L- ~" `6 K' u& u　　也不知为了什么，萧十一郎忽然变得勤快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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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屋里开始有了桌子、椅子，床上也有柔软的草垫，甚至连窗户都挂起了竹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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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u$ L8 A: _: U# S1 Z　　虽然萧十一郎并不住在这屋子里，每天晚上，他还是睡在外面的石岸上，但他却还是认为这屋子就是他的家，所以他一定要将这个家弄得漂漂亮亮、舒舒服服的。

7 W  M9 p9 ~0 S& m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了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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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桌上已有了花瓶，瓶中已有鲜花。

　　吃饭的时候已有了杯、盘、碗、盏，除了那四时不断的鲜果外，有时甚至还会有一味煎鱼，一盘烤得很好的兔肉，或是葡萄酿成的酒，虽然没有盐，但他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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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S) L. s' ?( t+ S6 S7 N　　萧十一郎有双很巧的手。

4 ]0 N+ ^5 e3 o- M2 Q: ?2 }　　普普通通的一块木头，到了他手里，很快就会变成一只很深亮的花瓶，一个很漂亮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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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X9 _; ~$ J' G9 J　　泉水中的鱼，草丛少酌兔，只要他愿意，立刻就会变成他们助晚召，沈璧君卿草编成的桌布，使得他们的晚餐看来更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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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K: a, N+ j1 W: E( _; g　　他们的伤，也好得很快。

　　这固然是因为泥沼中有种神奇的力量，但感情的力量却更神奇、更伟大！世上所有的奇迹，都是这种力量造成的。

　　有一天早上，萧十一郎张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沈璧君正将一张细草编成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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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他张开眼睛，她的脸就红了，垂下头道：“晚上的露水很重，还是凉得很……”

0 Z1 N0 g) P% ^7 Z) }) f, o3 w　　萧十一郎瞧着她，似已忘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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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1 @/ h; \# q8 O　　沈璧君头垂得更低，道：“你为什么不再盖间屋子？否则你在外面受着风露，我却住在你的屋子里，又怎么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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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萧十一郎就更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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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E8 Z2 J% T' d& X1 i　　原来的那间小木屋旁又搭起屋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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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聪明，往往会被眼前的幸福所陶醉，忘了去想这种幸福是否能长久。

傲天♂浪子追风

有一天，萧十一郎去汲水的时候，忽然发现沈璧君一个人坐在泉水旁，垂头瞧着自己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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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F6 _& g5 _8 D) T　　她像是完全没有发觉萧十一郎已走到她身旁。

　　萧十一郎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璧君似乎吃了—惊，脸上立刻发生了一种很奇特的变化。过了很久才勉强笑了笑，道：“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

9 q; X, |  }* F5 P+ i3 s  j　　萧十一郎没有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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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 ?# m6 G" ?# l　　他方才问出了那句话，巳在后悔了。

5 O+ I" a- I! t, r. L　　因为他知道女人在说：“什么都没有想”的时候，其实心里必定在想着很多事，很多她不愿被别人知道的事。

　　这些事却又偏偏是别人一定会猜得出来的。

( g9 M# n/ e* T  c　　萧十一郎当然知道沈璧君在想什么。

　　第二天，沈璧君就发现那间已快搭成的屋子又拆平了。

　　那几罐还没有酿成的酒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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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3 n! ]* I5 i. a, z　　萧十一郎坐在树下，面上还带着酒意，似乎一夜都未睡过。

　　沈璧君的心忽然跳得快了起来。

5 I) E/ L; x4 y+ a- K. k　　她已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幸的事将要发生。

　　她嗫嚅着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将屋子拆了？”

　　萧十一郎面上—点表情也没有，甚至瞧也没有瞧她一眼，只是淡淡地道：“既已没有人住了，为什么不拆？”

: c( X/ O+ d- D& y2 g　　沈璧君道：“怎——怎么会没有住？你——”萧十一郎道：“我巳要走了。”

* S/ f! o* n: h0 X. x3 H1 r( P7 h" ]　　沈璧君全身都似乎凉透了，嗄声道：“走？为什么要走？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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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z3 v7 g4 Y# O, W  T) d' C; z　　萧十一郎道：“我早已告诉过你，我没有家，而且是个天生的贱骨头，在这里待不上两个月，就想出去惹惹麻烦了。”

! w/ y" W' C! B' z4 |% q7 _　　沈璧君的心像是有针在刺着，忍不住道：“你说的这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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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0 b4 b0 m8 b  @" `7 ]　　萧十一郎道：“我为什么要说谎，这种日子我本来就过不惯的。”

　　沈璧君道：“这种日子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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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冷冷道：“你认为好的，我未必也认为好，你和我根本就不同，我天生就是个喜欢惹麻烦、找刺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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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眼圈儿已湿了，道：“可是我——”萧十一郎道：“你也该走了，该走的人，迟早总是要走的。”

9 X, x* R/ j) ]　　沈璧君虽然在勉强忍耐着，但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 j% g( A; a2 p6 q/ z　　她忽然明白萧十一郎的意思。

　　“他并不是真的想走，只不过知道我要走了。”我本来就没法子永远待在这里。”

　　“我就算想逃避，又能逃避到几时？”

! H. `  z) |& U5 Z$ H' w) F2 y　　沈璧君咬了咬牙，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4 t) i  }8 j* A　　萧十一郎道：“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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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P; K0 E3 }- D　　沈璧君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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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 R6 \! ]( \( g　　她忽然扭转头，奔回木屋，木屋中立刻就传出了她的哭声。

5 y7 Y2 g4 M$ u4 |/ H: K　　萧十一郎面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9 A' a( I2 g" _2 x　　风吹在他身上，还是暖洋洋的。

' s7 _: `7 S( i　　但外面的湖水却已结冰了……
8 ~+ I, O  G1 ^! q: y5 [8 ^$ _
- x, S- o6 H: ~$ i7 L; _　　出了这山谷，沈璧君才知道现在已经是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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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 E7 T; W8 H$ c; r0 @0 k  p　　冬天来得实在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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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路上积满冰雪。行人也很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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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将山谷中出产的桃子和梨，拿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去卖了几两银——在冬天，这种水果的价格自然特别昂贵，他要的价钱虽不太高，却已足够用来做他们这一路上的花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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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 [- M2 \) w　　于是他就雇了辆马车，给沈璧君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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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z9 P* H0 O! R　　他自己始终跨在车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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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1 C2 I5 V/ {" j2 v' T　　沈璧君这才知道：原来“大盗”萧十一郎所花的每一文钱，都是正正当当、清清白白，用自己劳力换来的。

　　他纵然出手抢劫过，为的却是别的人、别的事。

2 s$ _8 X9 Z' R& g　　沈璧君这才知道萧十一郎原来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若非她亲眼瞧见，简直不信世上会有这种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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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萧十一郎的了解虽然越来越深，距离却似越来越远。

0 `. f1 N& b( ?, ?5 Q　　在那山谷里，他们本是那么接近，接近得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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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出了山谷，他们的距离立刻就拉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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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7 Q, W% o( @5 P　　“难道我们真的本来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人？”

　　雪，下得很大，已下了好几天。

$ h) [( H- `) k4 {! U4 `: G; s6 T　　山下的小客栈中，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别的客人。

: H7 x1 M7 H! ~$ x: p$ {+ Q　　沈璧君又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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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K, g" V5 R- [! R1 S' b　　现在她等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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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离别！只有离别……

　　忽然间，—辆马车停在门外，萧十一郎一下了马车就冲进来，脸色虽然很苍白，神情却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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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萧十一郎回来，沈璧君心里竟不由自主泛起一阵温暖之意。连忙就迎了出去，嫣然道：“想不到今天你也会坐车回来。”

( m. a) j) x. e- P0 T/ x　　对大多数男人说来，世上也许很少有比他所喜爱的女孩子的笑容更可爱、更能令他愉快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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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9 I& M( ~. C: U　　平常沈璧君在笑的时候，萧十一郎的目光几乎从来也舍不得离开她的脸。这也许只因为他知道他能看到她笑容的机会已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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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K* r( t% N# L  e3 M　　但今天，他却连瞧都没有瞧她一眼，只是淡淡地道：“这辆车是替你叫来的。”

. b" s3 i( e0 {/ S# }4 M　　沈璧君怔了怔，道：“替我——叫来的——”女人的确要比男人敏感得多，看到萧十一郎的神情，她立刻就发现不对，脸上的笑容已渐渐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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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不错，是替你叫来的，因为这附近的路你都不熟悉。”

　　沈璧君的身子在往后缩，似乎突然感觉到一陈刺骨的寒意，她想说话，但嘴唇却在不停地颤抖，因为她知道，萧十一郎每天出去，都是为了打探连城璧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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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很久，她才鼓起勇气，道：“你——是不是已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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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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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回答很简短，简短得像是针，简短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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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脸上的表情也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 |5 H, A, ~  i$ l2 U& m　　她一向是个很有教养的女人，她知道，一个女人听到自己丈夫的消息时，无论如何都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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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竟无法使自己作出惊喜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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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很久，她才轻轻问道：“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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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 f/ n& ^: e8 R# h0 c) `! s　　萧十一郎道：“门口那车夫知道地方，他会带你去的。”

　　沈璧君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谢谢你。”

　　她当然知道这三个字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声音听来却那么生疏，那么遥远，就仿佛是在听一个陌生人说话。

9 A. L: f; n+ B+ P/ S　　她当然也知道她自己在笑，但她的脸却又是如此麻木，这笑容简直就像是在别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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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M. g2 S, z$ [3 V2 ]- T　　萧十一郎道：“不必客气，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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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很冷淡，表情也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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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的心呢？

$ |( e" n* P8 i; O　　沈璧君道：“你是不是叫车子在外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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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Q% U; z  K　　萧十一郎道：“是！好在现在时候还早，你还可以起一大段路，而且——你反正也没有什么行李要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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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9 L+ p; D( y6 S0 E9 u, D0 b　　他面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笑容，接着又道：“而且我知道你一定很急着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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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9 u- E) R, i4 E6 J　　沈璧君慢慢地点着头，道：“是，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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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好，你快走吧！以后我们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两个人话都说行很轻、很慢，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来。

4 `, g2 p4 Z+ u　　这难道真是他们心里想说的话？世上又有几人能有勇气说出来？

" n5 u0 |' }3 I) e6 U" L　　老天既要叫他遇着她，为何又要令他们不能不彼此隐瞒，彼此欺骗，甚至要彼此伤害……

$ e( m3 Z6 ?2 J5 G' W2 v- A　　萧十一郎忽然转过身，道：“你还有一段路要走，我不再耽误你了，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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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e" N& g% Z  |　　沈璧君道：“不错，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你——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萧十一郎淡淡道：“是，一个人只要活着，就得不停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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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2 f1 l  ^7 r$ H" D　　沈璧君忽然咬了咬嘴唇，大声道：“我还想做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H; f2 J3 V+ m' c9 `& b　　萧十一郎虽然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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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K/ r  q# p) Q* `, r　　沈璧君道：“我——我想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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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O1 R" _. o. e　　她像是鼓足了勇气，接着又道：“是我请你，不是你请我。不说别的，只说你天天都在请我，让我回请一你也是应该的。”

　　萧十一郎道：“可是你——”沈璧君笑了笑，道：“我虽然囊空如洗，但这东西至少还可以换几罐酒，是不是？”

　　她拔下了头上的金钗。这金钗虽非十分贵重，却是她最珍惜之物，因为这是她婚后第一天，连城璧亲手插在她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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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永远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用这金钗来换几罐酒，但现在她却绝没有丝毫吝惜，只要能再和萧十一郎喝一次酒，最后的一次，无论用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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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郎为她牺牲这么多，她觉得自己至少也该为他牺牲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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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v6 y) Y4 J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报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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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终于转过身，瞧见了她手里的金钗。

" T! y5 ^+ @) K& }1 A% y　　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到最后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你知道，只要有酒喝，我从来也没法子拒绝的。”

　　醉了，醉得真快，一个人若是真想喝醉，他一定会醉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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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纵然不醉，也可以装醉。最妙的是，一个人若是一心想装醉，那么到后来往往会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装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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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真醉了？

　　萧十一郎又在哼着那首歌。酒醉了的人往往不能说话，却能唱歌。因为唱歌实在比说话容易得多。

& H4 {' \" X0 x) L, N* Q" p) A　　沈璧君已静静地听了很久。她还很清醒。因为她不敢醉，她知道自己一醉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生怕自己会做出一些很可怕的事。

. C6 A6 ^5 p1 T7 z8 d3 F　　不敢死的人，常常反而死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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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敢醉的人，却绝不会醉，因为他心里已有这种感觉，酒喝到某一程度时，就再也喝不下去，喝下去也会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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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心若不接受某件事，胃也不会接受的。

　　歌声仍是那么苍凉、那么萧索。

　　沈璧君的眼眶渐渐湿了，忍不住问道：“这首歌我已听过许多次，却始终不知道这首歌究竟是什么意思？”

) V0 F6 l# }' y　　歌声忽然停顿，萧十一郎的目光忽然自遥远朦胧的远方收了回来，凝注着沈璧君的脸，道：“你真想知道？”

　　沈璧君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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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你听不懂，只因这本是首关外蒙人唱的牧歌，但你若听懂了这首歌的意思，恐怕以后就永远再也不想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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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9 n2 P4 [( i* Y8 F　　沈璧君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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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面上又露出那种尖刻的讥消之意，道：“因为这首歌的意思，绝不会被你们这种人所能了解，所能欣赏的。”

1 U7 X$ E) I: H( r" C: {0 |3 @. D　　沈璧君垂下了头，道：“也许我和别的人有些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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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u7 `7 p; Y　　萧十一郎眼睛盯着她，良久良久，忽然大声道：“好，我说，你听——”他摸索着，找着了酒，一饮而尽，缓缓接着道：“这首歌的意思是说，世人只知道可怜羊，同情羊，绝少会有人知道狼的痛苦，狼的寂寞；世上只看到狼在吃羊时的残忍，却看不到它忍着孤独和饥饿在冰天雪地中流浪的情况，羊饿了该吃草，狼饿了呢？难道就该饿死吗？”

3 h- d; N% \1 d( T9 L$ }　　他语声中充满了悲愤之意，声音也越说越大！

8 B0 P' j5 x# M- o7 n! Y5 v　　“我问你，你若在寒风刺骨冰雪荒原上流浪了很多天，滴水末沾，米粒末进，你若看到了一条羊，你会不会吃它？”

/ Q1 K( N: T* g$ a) l+ U% g' x　　沈璧君垂着头，始终未曾抬起。

7 p, O4 }5 X- \$ C　　萧十一郎又喝了杯酒，忽然以筷击杯，放声高歌。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 q6 H/ L/ |) I0 f: q) c- w　　歌声高亢，唱到这里，突然嘶裂。

5 d/ b+ W4 J! `　　沈璧君目中已流下泪来。

' @' H, e4 |1 K( x- [7 ~' A, a　　萧十一郎已伏在桌上，挥手道：“我醉欲眠君且去，你走吧——快走吧！既然迟早都要走，不如早些走，免得别人赶你——”沈璧君的心从来也没有这么乱过。

　　她知道这一次是必定可以回去了，回到她熟悉的世界，一切事又将回复安定、正常、平静。

　　这一次她回去了，以后绝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再来扰乱她，这本是她所企求的，她本应觉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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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i8 t$ l1 G# B　　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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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3 M9 f4 u0 l, S　　她拭干了泪痕，暗问自己：“萧十一郎若是拉着我，要我不走，我会不会为他留下呢？”

% i. e  Y9 N* a# U$ _/ \　　“我会不会为他而放弃那安定正常的生活，放弃荣誉和地位，放弃那些关心我的人，放弃一切？”

　　她不敢再想下去。

3 o7 B# X  E3 e- z& }4 ^' l7 w8 ?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坚强的人，她不敢试探自己。

　　她甚至不敢再想萧十—郎对她的种种恩情，不敢再想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眼睛里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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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她只想连城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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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决心要做连城璧忠实的妻子，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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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3 F4 i5 h$ @9 E　　现在马车已停下，她已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2 y5 m1 v" f/ H: _! D　　这是人的世界，不是狼的。

! v4 Q" a1 R4 e" x$ e# F, Y　　院子里很静，静得甚至可以听到落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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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现在夜已很深，这里又是家很高贵的客栈，住的都是很高贵的客人，都知道自重自爱，绝不会去打扰别人。

7 J8 K$ x; A2 B; A" ]+ `* x1 D　　连城璧就住在这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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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栈中的伙计以诧异的眼色带着她到这里来，她只挥了挥了手，这伙计就走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

! G8 V& _5 Q- @2 G; l! n: I  ^$ t　　在这种地方做事的人，第一件要学会的事，就是要分清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

8 P4 G" q- c: J/ H　　西面的厢房，灯还亮着。

! x" D+ R) B8 ^# h# N　　沈璧君悄悄地走过院子，走上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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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O  j* \1 Q7 H  h) @　　石阶只有四五级，但她却似乎永远也走不上去。

; x. D* {, ^" [9 o4 x% T* m+ ]　　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心里竟似有种说不出的畏惧之意，竟没有勇气去推开门，没有勇气面对她自己的丈夫，她所畏惧的是什么？

　　她是不是怕连城璧问她：“这些日子你在哪里？”

　　屋子里的灯光虽很明亮，但说话的声音却很低，直到这时，才突然有人提高了声音问道：“外面是哪一位？”

　　声音虽提高了，却仍是那么矜持，那么温文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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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h/ O5 w/ k　　沈璧君知道这就是连城璧，世上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约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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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E! ^7 y' U' g　　在这—刹那间，连城璧的种种好处又回到她心头，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在怀念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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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刹那间，她恨不得冲进屋里，投入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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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却并没有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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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连城璧不喜欢感情冲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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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4 X: h/ A6 z　　她慢慢地走上石阶，门已开了，站在门口的，正是连城璧。

# F8 m5 a) V6 W　　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在苦苦寻找他的妻子，一直在担心、焦急、思念，现在，他的妻子竟忽然奇迹般出现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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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甚至就在这一刹那间，他也没有露出兴奋、惊喜之态，甚至没有去拉一拉他妻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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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1 C# y8 {: k$ n) R　　他只是凝注她，温柔地笑了笑，柔声道：“你回来了。”

　　沈璧君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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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_! N' L5 B1 `+ y& D　　就这么样两句话，没有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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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一颗乱糟糟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本已习惯于这种淡漠而恬静的感情，现在，她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并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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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愿说的事，连城璧还是永远不会问的。

　　在他的世界中，人与人之间，无论是父子、是兄弟、是夫妻，都应该适当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 P$ Y* {: C0 p3 b　　这段距离却令人觉得寂寞，却也保护了人的安全、尊严、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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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除了连城璧外，还有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南七北六十三省七十二家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中人称“稳如泰山”的司徒中平，和武林“六君子”中的“见色不乱真君子”的厉刚。

　　这五人都是名满天下的侠客，也都是连城璧的朋友，自然全都认得沈璧君，五个人虽也没有说什么，心里都不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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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2 y$ d0 E8 |6 f　　“自己的妻子失踪了两个月，做丈夫的居然会不问她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做些什么事？做妻子的居然也不说。”

! e8 L. ?4 ?. T7 M, q+ t- i) n　　他们都觉得这对夫妻实在怪得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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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1 Y  Y+ E$ x( v* w　　桌子上还摆着酒和莱，这却令沈璧君觉得奇怪了。

　　连城璧不但最能约束自己，对自己的身体也一向很保重，沈璧君很少看到他喝酒；就算喝，也是浅尝即止，喝酒喝到半夜这种事，沈璧君和他成亲以后，简直还未看到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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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 ^! h4 U- L7 p5 @　　她当然也不会问。

　　但连城璧自己却在解释了，他微笑着道：“你没有回来之前，我们本来在商量着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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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h' `0 ]; c1 Z1 [( ]( J( z+ S　　赵无极接着笑道：“嫂夫人总该知道，男人们都是馋嘴，无论商量什么事的时候，都少不了要吃点什么，酒更是万万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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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点了点头，嫣然道：“我知道。”

' ]7 z% ]4 v, a- n; J" M6 F& r　　赵无极目光闪动，道：“嫂夫人知道我们在商量的是什么事？”

　　沈璧君摇了摇头，嫣然道：“我怎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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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c# @# z/ b7 q* P% f" [, T　　她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一个女人若想做人人称赞的好妻子，那么在自己的丈夫朋友面前，面上就永远得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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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 j: i- B* r( z　　有时，她甚至笑得两颊都酸了。

0 g7 K* p7 y; Q( R+ |! |& l- U　　超无极道：“十几天以前，这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我请连公子他们三位来，为的就是这个。”

　　沈璧君道：“哦？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 t% Z/ t) }# d* V0 @& j# |. B　　她本不想问的，仍有时“不问”也不礼貌；因为“不问”就表示她对丈夫朋友的事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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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她对赵无极这人的印象一向不太好，因为她总觉得这人的人缘太好，也太会说话了。

, j' U1 L% E- V9 ]* `　　会说话的人，难免话多，话多的人，她一向不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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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道：“这地方有位孟三爷，不知道嫂夫人可曾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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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微笑道：“我认得的人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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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微笑道：“这位孟三爷仗义疏财，不下古之孟尝，谁知十多天以前，孟家庄竟被人洗劫一空，家里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不分男女，全都被人杀得干干净净！”

　　沈璧君皱眉道：“不知道这是谁下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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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0 F: k0 N" x0 t　　赵无极道：“自然是‘大盗’萧十一郎！”

　　沈璧君的心骤然跳了起来，失声道：“你是说萧十一郎？”赵无极道：“不错！除了萧十一郎外，还有谁的心这么黑？手这么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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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勉强控制着自己，道：“孟家庄既已没有活口，又怎知下手的必定是他？”

5 K5 G/ x! d1 {4 c8 m　　赵无极道：“萧十一郎不但心黑手辣，而且目中无人，每次做案后，都故意留下自己的姓名——”沈璧君只觉一阵热血上涌，再也控制不住了，大声道：“不可能！下这毒手的绝不可能是萧十一郎！你们都冤枉了他，他绝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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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嫂夫人心地善良，难免会将坏人也当做好人。”

& g# X& `0 h% s" H2 m　　厉刚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刀，盯着沈璧君，忽然道：“但嫂夫人又怎知下这毒手的绝不是他呢？”

　　沈璧君身子颤抖着，几乎忍不住要冲出去，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听这些话，见到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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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知道她绝不能走，她一定要挺起胸来说话，她欠萧十一朗的已太多，现在正是她还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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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着嘴唇，一字字道：“我知道他绝不可能在这里杀人，因为这两个月来，我从未离开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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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说出，每个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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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P' i( O2 i4 z: {　　沈璧君用不着看，也知道他们面上是什么表情。用不着猜，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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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并不后悔，也不在乎。

0 L8 H' W0 _& Q　　她既已说出这句话，就已准备承当一切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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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s1 P, L+ c; b" x0 l$ o  g2 N　　也不知道了多久，连城璧才缓缓道：“这件事只怕是我们误会了，我相信内人说的话绝不会假。”他声音仍是那么平静，那么温柔。

9 D/ H/ k; A: g7 F; E% A5 j　　屠啸天慢慢地点着头，喃喃道：“—定是误会了，再说。”

* e1 W8 V+ s9 n" u0 {* p8 D　　赵无极也在不停地点头，忽然长身而起，笑道：“嫂夫人旅途劳顿，在下等先告辞，明日再为夫人接风。”

　　海灵子一句话也没有说，—揖到地，第一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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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司徒中平还是安坐不动。

　　此人果然不愧是“稳如泰山”，等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三个人都走了出去，他才沉着声道：“厉兄且慢走一步。”

　　厉刚的嘴虽仍闭着，脚步已停下。

　　司徒中乎缓缓说道：“这件事若不是萧十一郎做的，别的事也就可能都不是他做的，这次我们冤枉了他，别的也可能冤了他。”

) V& a0 p0 r1 `4 b. a. M　　这句听在沈璧君耳里，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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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 h# X8 y  M　　她知道司徒中平的出身只不过是镖局中的一个趟子手，能爬上今日的地位，并不容易。

　　所以他平日一向小心翼翼，很少开口，惟恐多言贾祸，惹祸上身，以他的身份地位，也实在是不能说错一句话的。

　　这句话居然从他嘴里说出来，那份量自然和别人说的不同。厉刚虽然未必听得入耳，却也只有听着。

+ \( j+ `* T3 ~8 U5 ~# i" w& i　　司徒中平道：“你我既然自命为侠义之辈，做的事就不能违背了这‘侠义’二字，宁可放过一千个恶徒，也绝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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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 q" p1 T6 [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常言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一个人若是受了冤枉无法辩白，那滋味实在比死还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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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静静地听着，只觉这一生中从来也未曾听过如此令她佩服，令她感动的话。

　　司徒中平虽是个很平凡的人，面目甚至有些呆板，头顶已微微发秃，仿佛是个已历尽中年的悲欢、对人生再也没有奢望、只是等着入土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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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 c% R4 `  q+ F　　但此刻在沈璧君眼中，此人却似已变得说不出的崇高伟大，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在她那秃头顶上亲一下。

　　司徒中平又道：“萧十一郎若真的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恶徒，我们非但不能冤枉他，还得想法子替他辩白，洗刷他的污名，让他可以好好做人。”

& E$ Z; X! ^# A　　他目光忽然转到沈璧君身上，缓缓接着道：“但人心难测，一个人究竟是善是恶，也并不是短短三两个月中就可以看得出的。”

　　沈璧君断然道：“但我却可以保证他，他绝不是个坏人。”她垂下头，慢慢地接着道：“这两个月来，我对他了解得很多，尤其是他三番两次地救我，对我还是一无所求，一听到你们的消息，就立刻将我送到这里来——”说到这里，她语声似已哽咽，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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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中平道：“既然如此，嫂夫人也该设法洗刷他的污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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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V1 [5 r# B2 Z$ [) E　　沈璧君咬着嘴唇，黯然道：“他对我的恩情，我本来以为永远也无法报答，只要能洗清他的污名，让他能重新做人，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做的。”、司徒中平沉吟着，道：“不知嫂夫人是什么时候跟他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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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我在今天戌时以后。”

　　司徒中乎道：“那么，他想必还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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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 q6 s: r! \5 @! R　　沈璧君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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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中乎又沉吟了半晌，道：“依我之见，嫂夫人最好能将他请到这里来，让我们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对他多了解一些。”

+ K4 l* ^/ V5 m; s& v, \8 E　　他笑了笑，又道：“萧十一郎的大名，我们已听得多了，但他的人，至今却还没有见过。”

/ R; E; p6 N  Z8 ?. v( a4 b) |& h　　沈璧君展颜道：“你们若是看见他，就一定可以看出他是怎么样的—个人了，只不过——”她忽又皱起眉道：“今天却不行。”

/ E; g* V3 X, _, g9 C8 E　　司徒中平道：“为什么？”

& u8 o( [2 ]4 Q6 b　　沈璧君道：“今天——他已经醉了，连话都已说不清楚。”

　　司徒中平笑道：“他常醉吗？”

  A: |; s" V) u% V2 Z, o# u　　沈登君也笑了，道：“常醉。”

& `4 ?' X) S! B& C( o5 _　　司徒中平微笑道：“常喝醉的人，酒量一定不错，而且一定是个直心肠的人，几时若有机会，我倒想跟他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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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嫣然道：“总镖头有河海之量，天下皆知，无论喝了多少，还是‘稳如泰山’，只不过，我看他也未必会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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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中平笑道：“哦？他今天喝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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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o5 y; n' r( _2 L# b　　沈璧君道：“大概最少也有十来斤。”

- d" n9 G: W8 F( {+ f( M5 @$ n4 C　　司徒中平悠然道：“能喝十来斤的，已可算是好酒量了，但还得看他是在什么地方喝的酒？喝的是什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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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 Y  e, ~/ e　　他笑了笑，接着道：“—个人酒量的强弱，和天时、地利、人和，都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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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4 ^7 [4 ]* h: A+ B　　沈璧君道：“喝酒的地方并不好，就在城外山脚下的一家小客栈，喝的也不是什么好酒，只不过是普通的‘烧刀子’。”

  X# a, `- U% w3 B) y4 S　　司徒中平笑道：“如此说来，他酒量果然不错，我倒更想见见他，只不过——”他缓缓站起，道：“今日天时已晚，好在这事也不急，等嫂夫人安歇过了，再去请他来也不迟——此刻在下若还不走，就当真是不知趣了。”

　　他微微—笑，抱拳一揖，又道：“方才那番话，又引动了我的酒兴，不知历兄可有兴趣陪我再喝两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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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t/ n( d4 g0 q. z　　厉刚道：“好！”

　　他自始至终，只说了这一个字。

傲天♂浪子追风

　人已散了，烛也将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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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p$ U" s! p3 {+ b　　闪动的烛光，照着连城璧英俊、温和、平静的脸，使他这张脸看来似乎也有些激动变化，但等他夹断了烛芯，烛火稳定下来，他的脸也立刻又恢复平静。

　　也许太静了，沈璧君拿起酒杯，又放下，忽然笑了笑，道：“我今天喝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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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璧微笑着，道：“我也喝了一点，夜已渐寒，喝点酒就可以暖和些。”

* B- W* D- \' I+ W　　沈璧君沉默了半晌，道，“你——你有没有喝醉过？”

4 p9 G7 h' _, I5 |　　连城璧笑道：“只有酒量好的人，才会喝醉，我想醉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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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叹了口气，幽幽道：“不错，一醉解千愁，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能喝醉的。”

　　连城璧出沉默了半晌，才笑道：“但你若想喝，我还可陪你喝两杯。”

　　沈璧君嫣然一笑，道：“我知道，无论我要做什么，你总是尽量想法子来陪我的。”

　　连城璧慢慢地倒了杯酒，放到她面前，忽然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我陪你的时候太少，否则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沈璧君又沉默了下来，良久良久，忽然问道：“你可知道这两个月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连城璧道：“我——我知道了一切，却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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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l# c9 o# t4 d　　沈璧君道：“你为什么不问？”

% {3 S2 U8 X* P, D　　连城璧道：“你已说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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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咬着嘴唇，道：“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怎么会遇见萧十一郎的？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会天天见到他？”

4 i$ y+ Y. Q3 O1 Z, u: c/ a6 a　　为什么？她忽然变得很激动，连城璧却只是温柔地凝注着她。

* B0 c7 z, C+ L$ U% {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了一句：“因为我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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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7 _8 `% F) y, S; A* q　　这句话虽然只有短短六个字，但却包括了一切。

　　沈璧君整个人似已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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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 r( u! Y  s$ t　　无限的温柔，无限的情意，在这—刹那间，忽然一齐涌上她心头，她的心几乎无法容纳下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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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快地喝完了杯中的酒，忽然伏在桌上，痛哭了起来。

2 x/ a0 [, T8 Q4 Y　　连城璧若是追问她，甚至责骂她，她心里反会觉得好受些。

  J5 {. j6 s. S9 [1 r5 P( y　　因为她实在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但他对她却还是如此温柔、如此信任、处处关心她、处处为她着想，生怕对她有丝毫伤害。

# `+ K6 P0 D0 p8 D* l" C. r　　她心里反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歉疚。

: K0 S7 p1 `! O" [5 s( G　　因为这两个月来，她并没有像他想她那样想他。

　　她虽没有真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却还是对不起他。

　　她本来只觉得对萧十一郎有些亏欠，现在她才发现亏欠连城璧的也很多，也是她这一生永远报答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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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刀，将她的心分割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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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样做。

　　连城璧凝注着她，似也痴了这是他的妻子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情流露，失声痛哭。

　　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有什么痛苦，他忽然发觉他与他妻子的心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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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E0 E* l' Z5 q, Y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伸出手，温柔地轻抚着他妻子的柔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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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3 [7 r* P; j$ W　　他的手刚伸过去，又缩回，静静地木立半晌，柔声道：“你累了，需要休息，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吧！——明天想必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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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似已哭累了，伏在桌上，似已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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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哪里能睡得着。

# ]8 J6 b, W4 y! B7 f# [  ]　　她听到她的丈夫轻轻走出去，轻轻地关起门，她也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

! c* F1 r( s- I' U& E, T; _+ c0 Z　　但她心里却只希望她的丈夫对她粗暴一次，用力拉住她的头发，将她拉起来，抱入怀里。

  v) r5 V3 Z* S　　她心里虽有些失望，却又说不出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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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b' Z( Q; s! L　　因为她知道他以前是如此温柔，现在是如此温柔，将来还是会同样的温柔，绝不会伤害她，勉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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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已痛哭过了一场，她心里忽然觉得好受得多。

+ S. e: s' u2 [5 S# _6 t6 P　　“以前的事，都已过去了。”

4 p) R! n  |- u1 v6 [/ K+ B  d　　“只要能将萧十一郎的冤名洗清，让他能抬起头来重新做人。我就总算已对他有了些报答。”

1 r& n2 K' z2 \! x　　“从今以后，我将全心全意做连城璧忠实的妻子，我要尽我所有的力量，使他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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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2 q" U$ p* V8 R$ g/ Y　　她已决心要这么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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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已下了决心，总会觉得平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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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眼泪却又流下了面颊……

1 t& \9 ?. }: s5 a- a, Z　　夜凉如水，石阶也凉得很。

! `! L+ w) b7 _8 w- X  F0 ?( D: y　　连城璧坐在石阶上，只觉一阵阵凉意传上来，凉入他的身体，凉入他的背脊，凉入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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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4 l0 v" D) i) i1 j9 }　　他心里却似有股火焰在燃烧。

9 I9 _* q+ e3 H% z$ d$ Q1 P　　“她怎么会遇见萧十一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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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y! A) P* @3 q& c& v　　“她为什么要和萧十一郎天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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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月来，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她直到今天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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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问题，就像是一条毒蛇，在啃噬着他的心。

　　他若将这些话问出来，问个清楚，反倒好些。但他却是个有礼的君子，别人不说的话，他绝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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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虽不问她，她自己也该告诉我的。”

7 K! Z' `4 {8 c2 G　　“她为什么不说？她究竟还隐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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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B# L# b! M6 @6 P- b　　他尽力要使自己心里坦然，信任他的妻子。

/ v. k$ N! s9 D4 e. v) U　　可是他不能。

! d; {; S+ d- h　　他的心永远也不能像他表面看来那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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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他妻子提到“萧十一郎”这名字时的表情，看到她的痛苦与悲伤，他忽然觉得萧十一郎和他妻子之间的距离，也许远比x接近得多。

7 ^/ u% k8 Q+ S  o　　他第一次觉得他对他妻子完全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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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P0 [* }6 s: r5 x, P' S1 e4 T* w　　这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机会去了解她？还是因为她根本没有给他机会让他了解她？

- F; s' a: [3 N: X( l　　秋已深了，连梧桐的叶子都在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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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发现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和厉刚从东面厢房中走出来，四个人都已除去了长衫，只穿紧身的衣服。

& {% G; I4 q* \0 K1 h  {  b　　他们看到连城璧一个人坐在石阶上，似乎也觉得有些意外，四个人迟疑着，对望了一眼，终于走了过来。

　　赵无极走在最前面，勉强笑着，道：“连公子还没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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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本来是兄弟相称的，现在赵无极却忽然唤他“公子”了，一个人只有在对另一人存有戒心时，才会忽然变得特别客气。

2 F  j2 B  x/ X6 M0 {0 u: M/ T2 j　　连城璧却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你们也没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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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w; D7 r6 Z! J& g. r　　赵无极笑得更勉强，道：“我们——我们还有点事，想到外面去走走。”

0 r' A; }1 a) H! W0 K　　连城璧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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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 y# s/ P　　赵无极目光闪动，道：“连公子已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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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v! ]. c& T( S　　连城璧默默半晌，缓缓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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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终于真的笑了，道：“有些事连公予的确还是不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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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隐隐有马嘶之声传来。

　　原来他们早已令人备好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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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 U, J7 X% g1 [& C2 o　　海灵子忽然道：“连公子也想和我们一齐去吗？”

$ a% s) `" |# W% n$ D. t* W　　连城璧又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有些事，我还是不要去的好。”

+ V' B% |% w7 R　　于是四个人都走了。

7 _3 K! X( l, O& g　　这四人都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行动之间，自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马不同，奔马的蹄声，很远都可听得见。所以他们出门后又牵着马走了很久，才上马急驰。

　　这四人的行踪为何如此匆忙？如此诡秘？

　　东面厢房中的灯还亮着。

0 T6 ~" r/ P  m) W4 f　　连城璧又静静地坐了很久，似乎在等他面上的激动之色平静，然后，他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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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是开着的，司徒中平正在屋子里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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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得那么仔细，就好像他手上沾着了永远也洗不干净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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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3 h' N  u: V" C　　也许他要洗的不是手。而是心。

　　连城璧站在门外，静静的瞧着他，司徒中平并没有回头，忽然道：“你看见他们出去了？”

, T( B9 h7 _- Y7 d# |0 F- S# e* {　　连城璧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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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中平道：“你当然知道他们出去做什么？”

( g7 S' K( M* E　　连城璧闭着嘴，像是拒绝回答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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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中平叹了口气，道：“你想必也知道，无论萧十一郎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们都绝不会放过他的，萧十一郎不死，他们只怕连觉都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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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H! i; h; L1 ?6 J% b! Z　　连城璧忽然笑了笑，道：“你呢？”

　　司徒中平道：“我——”连城璧淡淡道：“若不是你探了萧十一郎的行踪，他们怎么找得到？”

& W$ @4 U1 R: H( \; W2 D6 G( m- i　　司徒中平洗手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停顿在半空中，过了很久，才从架子上取下块布巾，慢慢地擦着手，道：“但我并没有对他们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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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璧道：“你当然已用不着再说什么。因为你在探问时，已特地将厉刚留了下来，那已足够了。你当然知道厉刚与萧十一郎之间的仇恨。”

9 y0 u) N' k& O  g  m% Z1 k/ s　　司徒中平道：“我也没有和他们一齐去。”

　　连城璧道：“身为七家镖局的总镖头，行事自然要特别谨慎，不能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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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中平道：“但杀萧十一郎，乃是为江湖除害，非但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光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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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J) R7 R" e% y  d　　连城璧道：“这也许是因为你不愿得罪壁君，也许是生怕日后有人发现萧十一郎真是含冤而死，所以宁可置身事外，也不愿去分享这份光彩。”

　　他笑了笑，淡谈接着道：“司徒总镖头这‘稳如泰山’四字，当真是名下无虚。”

& l. E8 E  C: v　　司徒中平忽然转过身，目中带着种奇特的笑意，盯着连城壁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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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璧道：“我——？”

  G" ?0 M4 O8 L* s# c　　司徒中平道：“你明知我方才是故意在探听萧十—郎的行踪，明知他们要去做什么，但你却并没有阻止之意，如今为何要来怪我？”

! V" F: v: I% M/ T  N　　连城璧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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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中平悠然笑道：“你虽未随他们同去，也只不过是因为知道萧十一郎已醉了，他们必可得手，其实你心里又何尝不想将萧十一郎置于死地！而且你的理由比我们都充足多——”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改变。

' G9 s; K& P6 E/ G　　连城璧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随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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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刻发现沈璧君不知何时已站在院子里。

$ d4 I5 q8 |9 |9 g0 R　　沈璧君全身都在颤抖着，眼泪如断线珍珠般不停地往下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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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璧长长吸了口气，柔声道：“你本该已睡了的——”他一步步走过去，沈璧君一步步往后退。

　　连城璧柔声接着道：“院子里很凉，你要出来，至少也得加件衣服。”

$ C8 |6 [4 t) z4 |8 W. R' e　　沈璧君忽然叫了起来，嘶声道：“不要走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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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f2 {% g/ C8 @　　她流着泪，咬着牙，接着道：“我如今才知道，原来你们是这样的英雄，这样的君子——”她并没有说完这句话，就扭转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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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了，真的醉了。

　　真的醉了时，既不痛苦，也不愉快，既无过去。也无将来，甚至连现在都没有，因为脑子里已成了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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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w( S0 J3 r* k　　真的醉了时，既不会想到别人，也不会想到自己，甚至连自己所做的事，也像是别人做的，和自己全无丝毫关系。

2 B' r/ A8 L/ f　　一个人真的醉了时所做的事，一定是他平时想做，却又不敢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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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这件事，一定是为了一个人，这人一定是他刻骨铭心，永难忘怀的人，就算他脑子里已成了—片空白，就算他已醉死，这人还是在他心底，还是在他骨髓里，已与他的灵魂纠缠成一体。

　　他会不顾一切地去做这件事，但他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的心已被那人捏在手里。

6 {4 E$ `1 z4 f5 r3 i! b　　只有真正醉过的人，才能了解这种感觉。

% H% l) ]' P6 p. \& g% y! z9 A　　萧十一郎忽然跳了起来，冲到柜台边，一把揪住掌柜的衣襟，道：“拿来！”

　　掌柜的逃也逃不了，挣也挣不脱，脸已吓白，颤声道，“拿——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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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m$ N" p/ z& _/ r　　萧十一郎道：“金钗——那金钗——”清醒的人，对喝醉了人总是有点害怕的。

　　萧十一郎一把抢过了金钗，踉跄着走了几步，忽然一跤跌在地上，居然并没有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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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7 Q! n1 z  c　　他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瞧着的是什么？想着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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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在反反复复地唤着沈璧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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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沈璧君这人并不在他脑里，而在他骨髓里、血液里，在他心底，已与他灵魂纠缠在一起。

　　他又何必再去想呢？

　　那掌柜的也明白了，心里也在暗暗叹息，“这一男一女本来很相配，又很相爱，为什么偏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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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3 M  W+ o- r　　萧十一郎痴痴地瞧着、反复地低唤……忽然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哭得就像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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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h  w8 s/ f# [　　连那掌柜的心都酸了。

　　“那位姑娘若是瞧见他这模样，不知道还能不能忍心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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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这一生中还没有为情如此颠倒，如此痛苦，现在又幸而过了为情颠倒的年纪。

　　他却不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感的人，人生中总难免有片空白，这片空白正是所有其他的任何事都填不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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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q8 z, ]: O# E4 W$ W　　“道是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

　　门外巳隐隐传来马蹄声，脚步奔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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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砰！砰！砰！”三声大震。

　　三面的窗子都被踢碎，三个人一跃而入，一个站在门口，手持一柄青森森的长剑，脸色却比剑还青、还冷，正是海南第一高手海灵子！

* O+ R( j0 t, V( r0 q, c& f# U　　萧十一郎还似全无感觉，还是坐在那里，痴痴地瞧着手里的金钗，低低地呼唤着沈璧君的名字。

3 Z( M$ w0 e( B5 c1 ?1 U　　他真的醉了。

( K: b, T$ {7 U　　从左面窗中跃入的赵无极，眼睛里发着光，笑道：“想不到杀人如草的‘大盗’萧十一郎，居然还是个多情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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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刚冷笑道：“难怪沈璧君要为他辨白，原来两人已——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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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9 R6 `/ G* @/ H* v2 P0 U　　沈璧君，有人在说沈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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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a5 F: r5 e! r' j: I　　萧十一郎忽然抬起头，瞪着厉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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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也许什么也没有瞧见，但眼睛看来却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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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9 i( s% a/ I) r* g! }　　厉刚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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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灵子厉声道：“莫等他清醒了，快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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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Z" q8 [* u5 }' [　　喝声中，他掌中的剑已化为闪电，向萧十一郎咽喉刺出。

% j, f* C7 ?9 Y  ?　　萧十一郎也许并不知道这一剑就要他的命，但二十年来未放下的武功，也已融入了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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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随手一挥，只听“叮”的一声，他手里的金钗竟不偏不倚迎着了海灵子的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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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 j9 b　　这名扬天下的海南第一剑客，竟被他小小的一根金钗震得退出了两步，连掌中的剑都几乎把握不住。

　　赵无极脸色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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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从接掌“先天无极”的门户以后，武功虽未精进，气派却大了不少，无论走到哪里，从来也没有人看见他带过兵刃。

+ \' a) ?/ T* G* u7 d　　但此时他却从腰畔抽出了一柄精钢软剑，斜斜画了个圆弧，不但身法手式，连气度更是从容潇洒。

! G$ {7 }( I' _6 u4 Z  B: @/ S+ S　　“先天无极”门的武功，讲究的本是“以静制动，以逸待劳，以守为攻，以快打慢”。

　　他剑方出手，只听急风一响，一柄旱烟筒已抢在他前面。

　　向萧十一郎脊椎下“沧海”穴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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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啸天的人看来虽然土头土脑。甚至已有些老态龙钟，但出手却当真是又狠、又准、又快！

　　赵无极自恃身份，故作从容，出手—向好整以暇，不求急进，但瞧见屑啸天这一招攻出得手，萧十一郎必将血流如注，至死无救。

　　那边海灵子还未等喘过气来，就又挥剑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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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t+ O0 i/ v　　海南剑法本以辛捷狠辣见长，海南门下的剑客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立刻要取人性命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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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  b, V9 @　　萧十一郎自出道以来，从未败过，无论谁能杀了他，都是件了不起的事，无名的人必将立刻成名，有名的人名声必特更响，所以这三人都在争先出手，像是生怕被人抢去了这份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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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H" M0 u7 q0 O4 i5 E　　只听又是“盯”的一响，火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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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T' A. O, B+ |4 E* V! s　　海灵子的剑竟迎上了赵无极的剑锋。

9 M' N  ?# ^; g　　萧十一郎的人却已自剑锋下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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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剑相击，海灵子和赵无极的脸上都不禁有些发红，随手抖出了个剑花，正待转身追击。

　　但听“蓬”的一声，萧十一郎的身子突然飞了起来，“砰”的撞上了柜台，鼻下嘴角都已沁出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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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实在醉得太厉害，竟未看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厉刚。

1 u( ]! D) J% h$ I9 X5 r2 e　　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三个人抢着出手，谁知反而被厉刚捡了便宜，抢了头功。

　　海灵子板着脸，冷笑道：“厉兄的三十六路‘大摔碑手’，果然名不虚传，以后若有机会，我少不得要领教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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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刚的脸上根本从来也瞧不见笑容，冷冷道：“机会必定有的，在下随时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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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L" U0 @5 F3 w　　就在这时，又听得“叮”的—晌、原来这两人说话的时候，屠啸天见机会难得，怎肯错过，掌中的旱烟袋已向萧十一郎头顶的“百会”穴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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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r$ O3 s; X　　谁知赵无极的剑也跟了过来，也不知是有意、是无意，剑锋划过烟斗，屠啸天这一招就打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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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的烟管乃精钢所铸，份量极是沉重。

: C' X" l  k& n# \" S　　赵无极的剑也被他震得斜斜飞了上去，两人目光相遇，虽然都想勉强笑一笑，但那神情却比哭还难看得多。

　　厉刚冷笑了一声，道：“此人中了我一掌，不劳各位出手，他也是活不成的了。”

　　屠啸天勉强笑道：“我曾听人说过，若要证明一个人是否真的死了，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先割下他的头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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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也勉强笑道：“不错，这句话我也曾听过，而且从未忘记。”

; @2 d' W! [: x) ?5 S" s/ H　　厉刚冷笑道：“这倒简单得很，此刻就算是三尺童子，也能割下他的头颅——”海灵子突也冷笑了一声，道：“只怕未必吧！”

　　厉刚怒道：“未必？”

　　他目光一转，脸色也变了。

　　萧十一郎正在瞧着他们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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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双眼睛虽还是朦朦胧胧，布满血丝，虽然还带着七分醉意，但不知何时已睁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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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 o/ v: v5 F" Y3 ^: Z　　一个人若快死了，眼睛绝不是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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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眼珠子一转，淡淡道：“姓萧的朋友，你中了厉刚厉大侠的‘大摔碑手’，本该赶快闭上眼睛去死才对，为何还睁着眼睛在这里发笑！”

　　萧十一郎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连气都透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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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刚纵然老练，此刻脸也不禁红了，怒喝道：“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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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9 n3 R, t: U# N　　萧十一郎笑道：“你的‘大摔碑手’真像他说的那么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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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等厉刚回答，突然站了起来，挺着自己的胸膛，大笑道：“来，来，来，我不妨再让你在这里打两巴掌试试。”

  m: E1 ?( V8 {/ g! D6 k, F5 B# k+ w8 M7 o　　厉刚脸色已由红转青，铁青着脸，一字字道：“这是你自取其辱，怨不得我！”他肩不动，腰不拧，脚下向前踏出了一步，掌尖前擦，刚刚触及萧十一郎的胸膛，掌心才突然向外一吐。这正是内家“小天星”的掌力。

5 R6 j- d' x9 ]9 b/ a% z2 k* G　　萧十一郎竟不避不闪，硬碰硬接了他这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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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蓬”的一声，如击败革，但这一次萧十一郎竟还是稳稳地站着，动也不动，简直就像是个钉子般钉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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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9 k9 ?6 \3 e0 Y/ M! [+ F' D3 f　　厉刚脸色发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1 H% j3 Y! N& _# |　　他的确已将“大摔碑手”练到九成火候，纵不能真的击石如粉，但一掌击出，只要是血肉之躯，实在不可能挨得住的。

8 a. K' \  e) A4 h2 W! J4 w; @* B/ H　　谁知萧十一郎这人竟像是铁打的。

　　他一掌拍上萧十一郎的胸膛，就觉得有一股潜力反激而出，若不是他下盘拿得稳，只怕已被这一股反激之力震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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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 E. S( ~/ l# U1 q5 u% M　　赵无极、海灵子面面相觑，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但究竟是同仇敌忾，心里也是惊骇多于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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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 d' p3 T' B/ F( V" d1 Y7 j　　只见萧十一郎笑嘻嘻地瞧着厉刚，过了半晌，忽然笑问道：“你练的这真是‘大摔碑手’吗？”

　　厉刚道：“哼！”

& W* D9 f3 }' Z6 S2 i1 I2 M　　萧十一郎笑道：“依我看这绝不会是‘大摔碑手’，而是另一门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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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瞟了厉刚一眼，故意问道：“却不知是哪一门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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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目光四转，笑道：“这门功夫我恰巧也学过，我练给你们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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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吃东西并不太挑嘴，只要是用豆子做的东西，无论是豆腐、豆干、油豆腐、干丝，他都很喜欢吃，但酒一喝多，无论什么都吃不下了。所以方才他虽然要了盘红烧豆腐，却留下了一大半，还放在那边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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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Y6 F. D" c* S　　此刻他竟摇摇摆摆地走了过去，伸出手将盘子里的豆腐捞了几块出来，重重往地上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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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8 f6 v2 s7 c. u2 `5 ~　　豆腐自然立刻被摔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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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居然一本正经地板着脸，道：“这门功夫叫‘摔豆腐手’，和‘大摔碑手’是同路的功夫，只不过是师娘教出来的。”

7 V1 I1 ?' b8 r( N/ T" u　　别人本来还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听了这话，才知道萧十一朗不但武功高明，臭人的本事更是高人一等。

　　海灵子第一个大笑起来。

- [" H# v0 x8 D% `0 k　　此时此刻，他本来是笑不出的，他平生也根本从未这么样大笑过，但想到厉刚面上的表情，他笑不出也要笑，而且笑得特别响。

  t0 A( }' y  @9 j. x　　别人一笑，萧十一郎也笑了，笑得弯下了腰。

　　其实他也笑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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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来，死在厉刚“大摔碑手”下的人已不知有多少，萧十—郎挨了他两掌，受的内伤实已很重。

5 w3 G5 I1 [6 B$ t$ [　　但喝醉了的人，往往不计利害、不知轻重，明明不能说的话一醉就会说了出来，明明不能做的事也照样做了。

9 _" `. V/ d# ]' F  R+ v& r; Q　　因为酒一下肚，明明只有五尺高的人，就会忽然觉得自己有八尺高，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大力士。

　　所以喝醉了的人常常喜欢找人打架，无论打不打得过，也先打了再说，就算最聪明的人，一喝醉也会变成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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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j$ T2 [/ C$ V" V2 \　　萧十一郎苦在清醒时，当然绝不会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接厉刚的这一掌，只可惜萧十一郎喝醉了时，也和别的人全没两样屠啸天虽也在笑，但萧十一郎的一举一动他都很注意。

　　姜毕竟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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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啸天比别人多活了二三十年，这二三十年并不是白活的，表面上虽然笑着，眼睛里却全无丝毫笑意，突然道：“这门功夫我倒也学过的。”

8 k' F5 f; G3 n- v　　萧十一郎大笑道：“你？你是不是也想来试试？”

: c  b8 F8 _6 @1 ~; V/ s& o% Q　　屑啸天道：“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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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B4 }; V3 \1 e* K, b7 m0 Z　　这四字说了，掌中的旱烟管也已击出。

　　只觉他手腕震动，一个烟斗似乎变成了三个，分打萧十一郎前胸玄机、乳泉、将台三处大穴。

) k9 T$ S& {8 X" p% p: g　　屠啸天号称海内打穴第一名家，就这一着“三潭印月”，一招打三穴，放眼天下，实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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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的身子根本没有动，右手如抓苍蝇，向外一抓，这支旱烟管就莫名其妙地到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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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A% E1 {" Z5 `+ I/ R　　屠啸天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比纸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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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 s1 M( z' V' @* B　　萧十一郎大笑道：“我只喝酒，不抽烟，这玩意儿我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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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Q! x; Z7 A; K) A　　他双手一抖，似乎想将这烟管折断，却不知烟管竟是精钢所铸，他一抖末断，忽然大喝一声，只听得“叮”的一声，烟斗虽被他拗得崩了出去，打在墙上，但他嘴里也喷出了—口鲜血，全都喷在屠啸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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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3 D* t2 G  z* j. I9 {$ M　　屠啸天本似已吓呆了，被鲜血一激，突然转身，一个肘拳击上了萧十一郎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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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X- F. b. }2 l0 B　　这一次萧十一郎再也挨不住了，身子也被撞得飞出，但见剑光一闪，赵无极的剑已闪电般刺入了他肋下。

- M6 `. e$ ^: o0 O8 c　　寻不着马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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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力已将竭，一口气已几乎喘不过来。

3 J; L) _0 M) L　　但她就算力竭而死，也不会停下脚的。

　　“我绝不能让萧十一郎因我而死，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 E) U" P$ k; ~) S　　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别的事她已全不管了。

4 W& L9 H  S% {) q4 I/ p: @/ G　　夜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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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j! Z0 z1 J# ?　　她认准了方向，全力飞掠，前面有墙，她就掠过墙，前面有屋，她就掠过屋，也不管是谁家的墙院，谁家的屋子。

) X/ c8 K9 l& u　　这种事她以前本不敢做的，但现在她已不在乎。

, G. U0 v& S4 S6 M6 i% A$ \$ s7 O　　只要能救得了萧十一郎，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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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H" `4 a5 A: R　　一片乌云掩来，掩去了星光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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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忽然发觉自己竟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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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倒在墙角下，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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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虽是眯着的，似已张不开，但目光却很清澈。

6 `2 R9 d8 Q6 p. B! A　　他的酒终于醒了。

8 Z% Y) @% \! r6 P' C( Y# Z7 q　　酒不醒反而好些，酒一醒，他忽然觉得全身都痛苦得仿佛要裂开——酒，已化为冷汗流出。

4 e5 I0 C+ ]9 X. p% G: r　　屠啸天仰面大笑道：“现在只怕真连三尺童予都能割下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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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微笑道：“既是如此，就让在下来动手吧！”

　　屠啸天忽然顿住了笑声，道：“且慢！”

  f0 s/ B* x& M! D  O. G1 T' w　　赵无极皱了皱眉，道：“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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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 p3 `5 {; @$ \5 |　　屠啸天笑道：“是我杀了他，怎敢劳动掌门人去割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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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仰天大笑了几声，道：“想不到屠兄近来也学会用剑。”

4 J: ]. b: J9 B　　屠啸天怔了怔，冷冷道：“我已老朽，已无心再去学剑，好在这旱烟管，也未必就比剑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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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9 M: r6 A3 y! @　　赵无极悠然笑道：“这人致命的伤口，明明是剑伤，无论谁都可看得出来，屠兄使的若不是剑，这剑伤是哪里来的呢？”屠啸天脸色变了变，冷笑道，“若非老夫那一拳，这一剑只怕再也休想沾着他的衣裳。”厉刚突也冷笑了一声，道：“若非他早巳受了内伤，阁下的头颅，只怕也已和这烟斗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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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灵子冷冷道：“人家站在那里不动，他居然还有脸出手，这样的君子，倒也少见得很！”

( {& D6 X  [2 m' D' ?2 \　　厉刚怒道：“你有何资格说话？你可曾沾着他的毫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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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灵子厉声道：“至少我并末乘人之危，捡人便宜，”突听萧十一郎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样子我这脑袋必定值钱得很，否则这些人怎会你抢我夺，就像狗抢骨头似的。”

　　四个人脸上阵青阵白，谁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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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我正头疼得要命，有人能将它刻下来，我正求之不得，你们有胆子的，就来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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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 T3 P9 ~. M& d; L- p* j2 W　　他忽然向屠啸天笑了笑，道：“但你现在真有把握能割下我的脑袋吗？——你为何不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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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啸天脸色发白，竟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萧十一郎目光移到赵无极身上，道：“你呢？你方才抢着动手的，现在为何不来了？”

4 ?5 Y4 Z+ K* W- M  q' t" i; h4 i; X　　赵无极的手紧握着剑柄，掌心已沁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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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9 }0 h9 L6 D6 k, B　　萧十一郎喘息着，道：“海南剑派门下，素来心黑而无胆，想必是不敢出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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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S, l3 L* Y- U' O& R" |3 V　　海灵子气得发抖，但掌中的剑还是不敢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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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 A0 C) l/ \# T9 Z  _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狮虎垂危，犹有余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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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h/ J# w! ~. B* }! Y3 E　　萧十一郎道：“至于你——”他目光忽然刀一般盯在厉刚脸上，冷笑道：“你这‘见色不乱’的真君子，我早巳看透你了，你现夜只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要你立刻死在我脚下！”

　　厉刚铁青着脸，满头冷汗涔涔而落，但两只脚却像已被钉在地上，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半步！

8 W( W8 O: c) l5 t  j1 x. l　　萧十一郎忽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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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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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我笑的是你们这四个无胆的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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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 g4 f5 J$ q* O( b　　他大笑着接道：“其实我这头颅早巳等着你们来割了，你四个无论谁来下手，我都已无力反抗，只可笑你们竟无一人有此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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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k9 F/ H& I　　四个人面上阵红阵白，竟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6 J* ^, y# J# N3 ^% J4 w+ D3 Y$ [　　萧十一郎道：“我这头颅虽已等人来取，但凭你们这四人，还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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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7 z  C5 T: Z$ A! x　　他忽然抽出了腰畔的刀，仰面长笑道：“萧十一郎呀萧十一郎呀！想不到你这颗大好的头颅，竟无人敢来一割，到头来还得要你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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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忽然喝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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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u8 O2 L3 X: _　　萧十一郎喘息着，大笑道：“你现在再想来割，已来不及了！日后江湖中人总有一日会知道，萧十一郎只不过是死在自己手上的！你们这四位大英雄、大侠客，竟只能在旁边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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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U( L0 O4 u+ F+ w+ K5 K　　赵无极淡淡道：“我们本就不是什么英雄豪杰，若非早巳知道你已烂醉如泥，也许根本就不敢到这里来。”

9 B( ]6 N, t; n3 o: B- ~1 K　　萧十一郎道：“这话倒不错。”

　　赵无极笑了笑，道：“但我们怎会知道你在这里？又怎会知道你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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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3 @* r' G) t$ n　　萧十一郎脸色突然变了，厉声道：“你怎会知道的？”

5 y8 y( }% g. }# F6 H' f7 ?, W3 \( i6 T  P　　赵无极悠然道：“这是谁告诉我们的，你难道还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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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笑着接道：“连夫人早已将你恨之入骨，要我们来将你乱刀分尸，所以才先灌醉你，只可笑你还捧着她的金钗，自我陶醉，你岂非比我们还要可笑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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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忽然狂吼一声，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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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伤口上的血本已凝结，这一用力，伤口就又崩裂，鲜血一股股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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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一刀之威，仍是势不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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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9 w( L! H! E) f　　赵无极挥剑迎了上去，“叮”的一声，他虎口已被震裂，掌中剑竟也把持不住！

. p1 n6 J+ @- S9 l0 ?) v* w* h　　他整个人都被这一刀震麻了，两腿一软，跌了下去。

　　萧十一郎的第二刀又已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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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M! k5 W6 J/ C1 l: z　　赵无极心胆皆丧，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气派，就地一滚，滚出了七八尺，“砰”；的撞在柜台角上，额角立刻被撞出了个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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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又已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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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 k8 G7 g& `　　赵无极魂都吓飞了，只见他刀已扬起，突然“当”的落在地上，他身子摇了摇，也随着倒下。

傲天♂浪子追风

萧十一郎毕竟不是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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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e$ Q- f8 d" U+ @' Y* k　　他血流个不停，力气也流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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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e( u& P! f- _+ i6 g5 O! q　　赵无极又一滚，抄起地上的刀，狂笑道：“我迟早还是要你死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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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霹雳一声，暴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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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狂风自窗外卷入，卷倒了屋子里的两只残烛。

　　赵无极刀已扬起，眼前忽然什么也瞧不见了。

　　死—般的黑暗。死一般的静寂，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赵无极的手紧握着刀柄，他知道萧十一郎就在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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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o: `- Q3 J2 b6 p8 [* n5 ~　　但萧十一郎真的还在那里吗？

　　赵无极的掌心正淌着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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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 N/ o1 y7 m+ K　　突然间，电光一闪。

/ B% ~5 ]$ N. l- \! [6 }1 |　　萧十一郎正挣扎着想站起来，但随着闪电而来的第二声霹雳，又将他震倒，就倒在刀下了。

' h" N( {( }/ H$ u# v6 W- a2 d: E　　超无极的手握得更紧，静等着另一次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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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刀砍下去，一定要切切实实砍在萧十一郎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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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刀绝不能再有丝毫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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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隆的雷声终于完全消失，正已到了第二次闪电击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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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电一击，萧十一郎的头颅就将随着落下。

: b8 U# y% _: c" `2 f# d7 G- n　　想到这一刻已近在跟前，赵无极的心也不禁加速了跳动。

+ s4 o/ Q8 Z* }6 Z# `　　他只恨现在烛火已灭，不能看见萧十一郎脸上的表情。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多了阵急促的喘息声。

, B& p  C" g, ?( P# A% W& r9 a　　门了外雨声如注。这人似乎自暴雨中突然冲了进来，然后就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因为他也必定什么都瞧不见。

$ x9 b+ y6 r* O% J$ d$ T" g　　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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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不由自主向后面瞧了一眼，虽然他也明知道是什么也瞧不见的，但还是忍不住要去瞧瞧。

　　就在这时，电光又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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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被头散发，满身湿透，瞪大了腿睛站在门口，目光中充满了惊惶、悲愤、怨恨、恐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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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沈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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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一惊，沈璧君也已瞧见了他，手突然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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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光一闪即熄，就在这将熄未熄的一刹那间，赵无极已瞧见沈璧君手中有—蓬金丝暴射而出！

: t8 l8 x1 i( D2 ?; c　　这正是沈璧君家传，名震天下的“夺命金针”！

　　赵无极已顾不得伤人，抖手晃起一片刀花，护住了面目，身子又就地向外滚出了七八尺，“砰”的一声，也不知撞上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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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_+ M  q% ~7 T& {1 Y1 \　　又一声霹雳声过，电光又一闪，沈经君已冲了过来，扑倒在萧十一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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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K5 D. Z9 l( ^2 N) Y- e　　四下又是一片黑暗，震耳的霹雷声中，她甚至连萧十一郎的喘息声都听不见，但她的手却已摸到他身上有湿粘粘的—片。

5 a; f+ ?1 d9 S$ t- g  Z3 ~) D' i6 l4 W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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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h( r+ K& y* b- C3 _5 D　　沈璧君嘶声道：“你们杀了他——是谁杀了他？”

! y8 ~9 G& ^+ W8 E1 v, _% H　　凄厉的呼声，竟似比雷声更震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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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Y. D1 S6 s1 H　　黑暗中，一只手向沈璧君抓了过来。

3 }$ C% m: y7 v/ h; ]  g　　雷声减弱，电光又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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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o8 ]8 [/ f+ h% m- K　　沈璧君瞧见了这只手，枯瘦、乌黑得如鹰爪。正是海灵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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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灵子另一只手还紧握着剑，似乎想一把抓开沈璧君。接着再一刻刺穿萧十一郎的咽喉！

　　但他也瞧见了沈璧君的眼睛，比闪电还夺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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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r6 O6 G5 c2 x6 Z　　火一般燃烧着的眼睛！

  k( r0 T8 e+ U! p; H! U　　直到闪电再亮，他的手还停顿在那里，竟不敢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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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滚！滚开！全部滚开！无论谁再敢走近一步，我就叫他后悔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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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声中，她已抱起萧十一郎，乘着黑暗向门外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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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Z& H7 P& r( F. Z* d　　只听一人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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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 j  G) N5 F　　电光再闪，正好映在厉刚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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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v/ ~; X+ k7 o- d　　他铁青的脸被这碧森森的电光所映，映得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 v# Q. O6 c5 Z　　沈璧君怒喝道：“闪开！你有多大的胆子，敢拦住我？”

' P) P( J- g: ^: I; H0 d3 x　　闪光中，她的手似又扬起！

　　厉刚也不知是被她的气势所慑，还是畏惧她手里的“夺命金针”，竟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沈璧君已向他身旁冲了出去。屠啸天长长叹了口气，道：“纵虎归山，萧十一郎这—走，日后我们只怕就难免要一个个死在他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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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刚怒道：“你为何不来拦住她？”

　　屠啸天叹道：“你莫忘了，沈璧君毕竟是连城璧的妻于，她若受了伤，谁承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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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F  B+ t' H' B　　赵无极忽然笑了笑，道：“但你若是连城璧，现在还会认她做妻子吗？”

　　屠啸天默然半晌，忽也笑了笑，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再追也不迟，反正她也走不远的。”

　　厉刚道：“不错，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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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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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b) A( }" W  ?  s　　雨点打在人身上，就好像一粒粒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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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5 }' M1 H# ?& m　　无边的黑暗，雨水帘子般挂在沈璧君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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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6 P/ z1 w3 C  @　　她根本瞧不清去路，也不知道究竟该逃到哪里去。

　　天地虽大，却似已无一处能容得下他们两个人。幸好后面还没有人追来，沈璧君放慢了脚步，迟疑着道：“该走哪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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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 w1 r7 c( J  `% n　　电光一闪。她忽然发觉一个人痴痴地站在暴雨中，正痴痴地在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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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连城璧！他怎么也到了这里？

　　沈璧君虽然并没有看清他的面目，但这双眼睛，眼睛里所包含的这种情意，除了连城璧还有谁？

( B/ Z& x# |( e7 A( z- a　　她的脚步忽然似乎被一种虽然无形、但却巨大的力量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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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 F5 E" K　　无论如何，连城璧毕竟是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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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光又一闪，这一次，她才看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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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P3 X2 ?. {7 I0 L　　他全身都已湿透，雨水从他头上流下来，流过他的眼睛，流过他的脸，他却只是痴痴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 y6 B1 Z& T3 w8 K6 H4 ^　　他目中既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只是痴痴地望着她，全心全意地望着她，除了她之外，他什么都已瞧不见，什么都不在乎。

* x: c! E  S" e1 H6 n　　连城璧本来永远都是修饰整洁，风度翩翩的，无论任何人，在任何时候瞧见他，他都像是一株临风的玉树，神采照人，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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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h' e) y" x/ o9 p' _0 o8 D　　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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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从来也没有看见他如此消沉，如此狼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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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3 k" E! x  `" W7 y( K　　她突然觉得一阵热血上涌，连喉头都似被塞住，情不自禁向他走了过去，嘎声道：“你——你一直在跟着我？”连城璧慢慢地点了点头。沈璧君道：“但你并没有来拦住我。”

! H' Y; C0 S. w9 r  N" z　　连城璧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只因我明白你的心意——”沈璧君道：“你明白吗？真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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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9 M  D4 E- ~　　连城璧叹道：“若不是你，他不会落得如此地步，你怎么能不救他？”

. ?; W; p! K4 D" `" v4 N( H7 D+ @　　忽然间，沈璧君整个人似也痴了，心里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欢喜？

  t; E9 j( I8 X9 C( v( a- L　　“无论如何，他毕竟还是了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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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刹那问，连城璧若是叫她带着萧十一郎逃走，她也许反而会留下，以后她纵然还是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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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这一刹那间，她绝不忍抛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暴雨中。

% w, {5 z) K8 J+ I- C: X3 R1 I- U　　连城璧柔声道：“我们回去吧！无论他受的伤多么重，我都会好好照顾他的，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他毫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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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 @+ a$ x, I　　沈璧君突然向后面退了两步，道：“你——你相信他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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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L- H+ r) ~　　连城璧道：“你说的话，我几时怀疑过？”

* a4 E8 o0 \5 d+ X1 M　　沈璧君身子忽然颤抖了起来，颤声道：“但他们方才要来杀他时，你并没有拦阻，你明知他们要来杀他，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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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面说，一面向后退，突然转身飞奔而去。

" c% O$ {/ D5 b/ I- k) f. ?　　连城璧忍不住喝道：“壁君——”沈璧君大声道：“你若真的相信我，现在就该让我走，否则以后我永远也不要见你，因为你也和别人一样，是个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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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璧身形动了动，又停下！

9 O0 k) M. ~2 t! K& t4 K　　雨更大了。

　　沈璧君的身形已消失在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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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A9 q1 d! n3 y- u　　只听一人叹道：“连公子的涵养，果然非人能及，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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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耳的霹雳声中，这人的话声还是每个字都清清焚楚地传入连城璧耳里，只可惜他的脸色别人却无法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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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6 i: v0 q/ V2 q1 {　　一个人手里撑着柄油伞，慢慢地自树后走了出来，闪电照上他的脸，正是“稳如泰山”司徒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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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上带着诡秘的微笑，又道：“在下若和连公子易地相处，萧十一郎今日就再也休想逃走了，也正因如此，所以在下最多也不过只是个保镖的，连公子却是名满天下，人人佩服的大侠，日后迟早必将领袖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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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璧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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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1 f! O3 ]; s7 s: P4 s　　司徒中平笑道：“我只是说，连公予方才若杀了他，虽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若被人知道连公子也会乘人之危，岂非于侠名有损？连夫人更难免伤心，如今连公子虽末杀他，他反正也是活不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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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G+ U0 @1 q" x; [3 U　　连城璧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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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中平道：“方才赵无极他们也已追了过来，连夫人虽未瞧见，连公子却自然不会瞧不见，现在他们既已追去，夜雨荒山，以连夫人之力，又还能逃得多远？既然已有人杀他，连公子又何必自己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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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璧沉默了良久，缓缓道：“这些话，你自然不会对别人说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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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3 f* h8 s- G/ k! p　　司徒中平道：“连公子也知道在下一向守口如瓶，何况，在下此时正有求于连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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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l8 p5 P* J2 U  @　　连城璧淡谈道：“你若非有求于我，也不会故意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了。”

　　司徒中平大笑着道：“连公子果然是目光如炬，其实在下所求之事，在连公子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 H# W2 E; w$ R8 K　　连城璧突然笑了笑，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司徒中平‘稳如泰山’，依我看，却未必。”

　　司徒中平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在下正也和连公了一样，本就是别人无法看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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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6 c- ?- `7 e. [( h2 q# u　　连城璧沉下了脸，冷冷道：“你看我是个会被人所胁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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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中平身子不内自主向后缩了缩，再也笑不出来。

　　连城璧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知道，你如此做，也是情非得已，只因你要求我的事，平时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 i& l+ |/ h9 {, B3 ~) I. v) \6 E1 |　　司徒中平变色道：“连公子已知道我要求的是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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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璧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的事，有几件是我不知道的？但你们只知我涵养很深，却未想到我有时也会翻脸无情的。”

　　司徒中平依然瞧着他，就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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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璧叹道：“其实每个人都有两种面目，有善的—面，也有恶的一面，否则他非但无法做大事，简直连活都活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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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L% R( g% x7 h# T8 @　　司徒中平满头水流如注，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他突然抛下了手里的油伞，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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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d( V: K& ~/ }" p9 T　　闪电又击下！

　　连城璧的剑却比闪电还快！

　　司徒中平连一声惨呼都未发出，长剑已自他后背刺入前心穿出，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连城璧垂首瞧他，叹息着道：“没有人能真‘稳如泰山’的，也许只有死人——”他慢慢地拔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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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锋上的血立刻就被暴雨冲洗得干干净净。

　　荒山。

　　闪电照亮了山坳后的一个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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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D  X6 J0 T　　沈璧君也不管洞穴中是否藏有毒蛇、猛兽，不等第二次闪电再照亮这洞穴，就已钻了进去。

　　洞穴并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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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紧紧抱着萧十一郎，身子拼命往里缩，背脊已触及冰凉坚硬的石壁，她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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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挂在洞口，就像是一重水晶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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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匹狼，一匹被猎人和恶犬追踪的狼，她忽然了解了狼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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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4 {" O) ]6 ?　　赵无极他们并没有放过她。

　　她虽然没有真的看到他们，但她知道。

7 }- \2 {' P0 L- H* _$ B; u　　一个人到了生死关头，感觉也就会变得和野兽一样敏锐，仿佛可以嗅得出敌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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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1 x0 |" T" T5 t) U　　这是求生的本能。

2 n8 D8 x- X* d' r  V7 `　　但无论是人或野兽，都会有种错觉，到了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就会觉得自己已安全得多。

6 h3 t+ p1 @$ A5 J　　沈璧君颤抖着，伸出手——萧十一郎的心还在跳，还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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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过了半晌，他身子突然发起抖来，牙齿也在“格格”地打战，仿佛觉得很冷，冷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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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心里充满了怜惜，把他抱得更紧。

　　然后，她就感觉到萧十一郎在她怀抱中渐渐平静，就好像一个受了惊骇的孩子，知道自己已回到母亲的怀抱。

　　世上只有母亲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

/ Z5 R" w( J9 }  D" f% J5 q　　虽然外面还是那样黑暗，风雨还是那么大，虽然她知道敌人仍在像恶犬般追踪着她。

　　但她自己的心忽然也变得说不出的平静。一种深挚的、不可描述的母爱，已使她忘却了惊煌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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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固然要依赖母亲。

8 x9 \: e( {7 G; F9 Y6 B" `　　母亲却也是同样在依赖着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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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固然只有母亲才能令孩子觉得安全，但也唯有孩子才能令母亲觉得幸福、宁静——这种感觉是奇妙的。

- O  J, b  h8 _" l; K1 u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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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还不太懂得真正的爱情。

$ B( |' y3 `( |+ H. f+ y　　恋人们互相依赖，也正如孩子和母亲。

　　闪电和霹雳已停止。

　　除了雨声外，四下已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沈璧君也不知道是该再往前面逃，还是停留在这里。恍恍惚惚中，她总觉这里是安全的，绝没有任何人能找得到他们。

& l* B0 t9 M. S( v4 U　　她这是不是在欺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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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人会自己欺骗自己，所以才能活下去，若是对一切事都看得太明白、太透彻，只怕就已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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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j, K; d8 h: i7 z　　恍恍惚惚中，她似又回到了深谷里的那间小小的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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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正在外面建筑另一问，雨点落在山石上，就好像他用石锤在敲打着木头。

　　声音是那么单调，却又是那么动听。

　　她眼帘渐渐阖起，似已将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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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然知道现在睡不得，却已支持不下去—一恐惧并不是坏事。

% w( V6 w1 _7 g4 u　　一个人若忘了恐惧，就会忽略了危险，那才是真的可怕。

( R0 V  r+ n& n' U　　幸好这时萧十一郎已有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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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L9 r7 I3 l" _# D' l　　他身子仿佛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后就轻轻问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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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0 l4 ?; `' c) h6 x8 ~' H　　四下—片黑暗，暗得什么都分辨不出。

　　沈璧君看不到萧十一郎，萧十一郎自然也看不到她。

7 t, H6 j$ _! h; ]5 Z! e　　但他却已知道是她，已感觉出她的存在。

4 J7 `/ k, c* m6 T5 y- v2 M' ^　　沈璧君心里忽然泛起了一阵温暖之意，柔声道：“是我——你刚刚睡着了。”

% U! E0 r+ ~" H8 e　　萧十一郎很久没有回答，然后才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不该来的”沈璧君道：“为——为什么？”

4 m' O9 ?: w" `' v/ }8 k/ l　　萧十一郎道：“你知道——我不愿意连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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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G" }2 W' o/ O　　沈璧君道：“若不是我，你怎会这样子？本就是我连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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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8 o# B0 m　　萧十一郎道：“没你，他们一样会找到我，没有你，我一样能活下去，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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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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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好，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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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s9 @- b+ Z' H6 \　　沈璧君道：“我不走。”

　　她很快地接着道：“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了。”

* |" F/ t- }; y　　萧十一郎从来也未曾听到她说过如此坚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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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是很柔弱的人，现在已变了。

　　他本想再像以前那么样刺伤她，让她不能不走。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那些尖刻的话他竟再也无法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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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仿佛笑了笑，柔声道：“好在那些人已走了，我们总算已逃了出来，等到天一亮，我就可以送你回去，那时我——我再走也不迟。”

4 \) X( H6 F2 V# Y% p9 u$ T5 W　　萧十—郎又沉默了很久，忽也笑了笑，道：“你根本不会说谎，何必说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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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0 b& P1 i/ r0 ~+ S' ]　　沈璧君道：“我——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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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O$ \- \7 @　　萧十一郎道：“那些人无论哪一个，都绝不会放过我的，我明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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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声音虽然还是那么虚弱，却又已带着些讥消之意。

　　沈璧君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你死？”

　　萧十一郎道：“因为我若死了，他们就可以活得更安全，更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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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M) @6 R/ c* |- i4 P  u　　沈璧君终于听出了他话中的讥消之意，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只有你才知道他们曾做过哪些见不得人的事？”

　　萧十一郎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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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就是回答。

0 _* k: O2 y9 p7 l　　沈璧君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其实，你用不着告诉我，我现在也已看清这些自命侠义之辈的真面目了。”

　　萧十一郎道：“哦？”

　　沈璧君通；“他们说的，跟他们做的，完全是两回事。”

　　萧十一郎道：“所以他们为了要杀我，必定不惜使用各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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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 e1 l2 v. B4 \3 E　　沈璧君道：“的确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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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所以，你还是走的好，你不必陪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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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2 ]+ c- l2 t　　沈璧君道：“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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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回答还是只有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里包含的决心，比三万个字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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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M" b7 M$ V+ {1 V. B　　萧十一郎知道自己就算说三十万个字，也无法改变她这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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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 y7 x, R$ G" j# l" [- G　　他只有一个了也不说。

　　过了很久，沈璧君忽又问道：“我知道赵无极他们必定是做过许多亏心事，但厉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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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v+ ~( j) F; a4 k　　萧十一郎冷笑道：“你觉得厉刚真是个‘见色不乱’的真君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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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j0 f# Y! K- Y" k. |　　沈璧君道：“别人都是这么样说的。”

" ?- D+ z( [8 E+ t" y/ ?　　萧十一郎道：“我却只能这么说，在男人面前，他也许是个君子，但遇着单身的美丽女子，他身上恐怕就只剩下头发还像个君子了。”

　　沈璧君不说话了，因为已说不出话来。

: A; ^* \4 D6 z, d. M4 u　　雨还是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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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忽然道：“天好像已有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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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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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L6 y% y. O* m　　萧十一郎道：“你真的不肯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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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t, v8 u$ t　　这次沈璧君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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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好，那么我们一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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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7 p# S1 L8 G; P) J+ I　　沈璧君又迟疑了。

　　天已亮了，敌人就在外面，他们一走出去，只怕就要——沈璧君道：“等雨停再走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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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l/ m( o+ F; ?　　萧十一郎道：“我如道你讨厌这场雨，但我却很感激。”

　　沈璧君道：“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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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就因为这场雨冲乱了我们的足迹，所以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们，也就因为这场雨，所以我们才有机会逃走。”

　　沈璧君道：“机会？什么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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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自山路上冲下来，就好像一道小小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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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刚、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在山路的分岔口停下。

　　赵无极叹了口气，道：“这场雨倒真帮了他们不少忙，非但冲走了他们的足迹，连他们的味道都冲掉了，我们就算带着猎犬，只怕也追不到他们。”

　　海灵子冷冷道：“他们还是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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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啸天道：“不错，这种路连我们都走不快，何况沈璧君，她还带着个重伤的人。”

　　他笑了笑，接着道：“我们这位连夫人的功夫，大家自然都清楚得很。”

' s# f4 V' M% X$ _　　赵无极道：“但至少我们现在就不知道该往哪条路上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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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5 P* k% r8 ?　　厉刚忽然道：“分开来追！”

1 X& s8 L, a( Q  n' |* j　　赵无极沉吟着，道：“也好，我和海道长一道，厉兄——”厉刚道：“我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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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O3 x+ V: o. @" b/ s; K# b　　这句话未说完，已施动身形，向左面一条山路扑了上去。

　　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三个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瞧着他身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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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啸天悠然道：“这人的掌力虽强，轻功也不弱，脑袋却不大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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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笑了笑，道：“你是说他选错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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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灵子道：“不错，沈璧君和萧十一郎绝不会从这条路上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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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5 h: a+ E# z  }# w0 N　　海灵子道：“怎见得？”

　　屠啸天道：“因为这条路比较好走。”

　　他又解释道：“一个人在逃命时，反而不会选好走的一条路的，总认为若向难走的一条路逃，别人也就很难找到。”

) |6 ]5 J1 w. k8 F* q　　赵无极笑道：“不错，每个人都难免有这种毛病，我只奇怪，厉刚也是老江湖了，怎会想不到？”

　　屠啸天望着自雨笠檐前流落的雨水，忽也笑了笑，道：“还有件事，我也始终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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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道：“哪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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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s. T* c) D3 D　　屠啸天道：“厉刚人称君子，不知他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萧十一郎发现，所以才非要将萧十一郎杀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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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笑道：“他坚持要一个人走，只怕也是生怕萧十一朗在我们面前揭穿他的秘密吧！”

( I6 }( t) h+ Y+ ~2 b3 F4 W4 w3 g　　萧十一郎似在思索着。沈璧君就又问了句：“什么机会？”萧十一郎道：“他们猜不出我们往哪条路逃，一定会分开来搜索。”

　　沈璧君道：“嗯。”

/ U) f* g3 `) W$ Z( D3 p　　萧十一郎道：“厉刚生怕我在人前说出他的秘密，一定不愿和别人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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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呢？他们三个人最近就好像已粘在一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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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但这次他们一定也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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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为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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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能杀了我，是件很露脸的事，谁也不愿别人分去这份功劳。”

! c8 Y- j( O2 a0 W: t9 Z, ~　　沈璧君道：“可是，他们难道就不怕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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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o% @' h, O8 J) }　　萧十一郎道：“他们知道我已受了重伤，已无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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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C' U! Z" W, C0 \& r) r　　沈璧君道：“但我却没有受伤。”

　　萧十一郎又笑了笑道：“你以为你的武功和他们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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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j  w" r; g  U; `1 o1 l　　沈璧君咬着嘴唇，道：“我只知道他们四个人，无论谁也不敢跟我交手。”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他们怕你，因为你是沈璧君，是连夫人，并不是为了你的武功。”

　　沈璧君又不说话了。

　　萧十一郎道：“但他们还是算错了一件事。”

* l& d. u* G2 q; @　　沈璧君道：“哦？”

" X& o' q$ q- v. x' E　　萧十一郎道：“他们不如道，野兽对伤痛的忍耐力，总比人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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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忍不住笑了，道，“他们更不知道你的忍耐力比野兽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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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i: I% `& Z" K: {- Q* O　　萧十一郎道：“所以只要我算得不错，以我们两人之力，无论要对付他们其中哪个人，都可以对付得了。”

& Q) Z" ^( T; V  o& e" u! S5 r　　他缓缓接着道：“只要他们分开来追，我们就有机会将他们一个个杀死！”

, s3 P4 B6 W6 ?9 m　　这句话中已带着种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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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似乎打了个寒噤，过了半天，才叹息着道：“你若猜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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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我们至少总有机会赌一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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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 O% W4 h$ D* B8 x1 d) C　　虽然天已亮了，但在暴雨中，目力犹无法及远。

5 P/ w. i% V- j% \# U8 J　　沈璧君扶着萧十一郎走出了山穴，道：“我们往哪里去？”

　　萧十一郎道：“哪里都不去，就等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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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愕然道：“就等在这里？”

2 h6 r! A( K8 n' T4 @　　萧十一郎道：“逃，我们是逃不了的，所以只有等在这里，引他们来。”

　　沈璧君道：“可是——可是——”萧十一郎没有听她说下去，道：“这样做，虽然很冒险。但至少是在以逸待劳，因为我们现在的气力已有限，已不能再浪费了。”

　　沈璧君望着他，目中充满了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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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8 A# H! I  ~, N6 g! }1 j　　她觉得萧十一郎的确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萧十一郎忽又笑了笑，道，“我现在只是在猜想，第一个找到我们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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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 s7 k+ }6 r3 n1 G7 u　　沈璧君道：“你猜会是谁？”

　　萧十一郎道：“是屠啸天！”

# O: b% k  j6 k! U+ C0 s7 B　　沈璧君道，“你为什么猜是他？”

　　萧十一郎道：“他的江湖经验最丰富，轻功也不比别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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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笑着道：“第一个抓到鸡的，一定是条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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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 |) o" q$ c/ |- Q　　沈璧君道：“他若来了，我该怎么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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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A% v9 T  v0 L: O; \　　萧十一郎道：“老狐狸都难免会有种毛病。”

　　沈璧君道：“什么毛病？”

' k  v. G; b0 M4 V" }　　萧十一郎道：“疑心病。”

　　沈璧君道：“所以我们就要对准他这毛病下手。”

( |7 Z4 x1 y7 Z7 I8 B# R　　萧十—郎道：“一点也不错，我们只要——”他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除了沈璧君外，谁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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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找来的，果然是屠啸天。

　　他果然是一个人来的。

　　沈璧君坐在山穴前一块石头上，似已痴了，暴雨如注而下，她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屠啸天来了，她也似没有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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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啸天一眼就瞧见了她，却没有瞧见萧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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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9 T7 h! ]  n1 M9 p$ `$ j　　萧十一郎莫非躲在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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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啸天迟疑着，慢慢的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假笑，故作惊讶，道：“连夫人，你怎会在这里？”沈璧君这才抬头瞧了他一眼，居然笑了笑，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7 r, W1 q: b' d# `　　屠啸天目光闪动着，道：“连夫人难道在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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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我迷了路，正在等着人来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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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Q+ b# Y; Z. j　　屠啸天道：“那位萧十一郎呢？”

　　沈璧君叹了口气，道：“他已死了，你们本就该知道他是活不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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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q3 C# o( D　　屠啸天慢慢地点了点头，也叹息着道：“他受的伤确实很重，但若是有名医救治，还是很快就会复原的。”

' g$ T5 a) U) s9 c$ }& ?  B- [　　他忽然笑了笑，接着道：“却不知他的尸身在哪里，也许还未真的断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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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山洞里瞧了一眼，立刻又垂下了头，道：“我跑了半夜，实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得将他的尸身抛下。”

　　屠啸天道：“抛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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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呐呐道：“黑夜之中，也不知究竟抛在哪里了，慢慢找，也许还可以找着。”

' J) J* X. G7 @: K% z  D　　屠啸天笑道：“—定可以的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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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4 o& x) C; U* n6 ^4 B; [- d　　他脸色突然一沉，人已蹿到山洞前，高声道：“姓萧的，事已至此，你躲在里面又有什么用？还是老老实实地出来吧！”

" G( B8 j$ E) P& V+ I　　山洞中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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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面上却露出了惊煌之色。

9 V9 n# P1 l' m2 G3 g　　屠啸天眼珠子一转，突然蹿到沈璧君身旁，道：“得罪了！”

　　三个字出口，他已扣住了沈璧君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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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_' d) F' q; L% V　　沈璧君变色道：“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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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啸天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想请连夫人先走一步，带我到山洞里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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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脸都吓白了，犹疑着，终于跺了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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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啸天已将她推入了山洞，厉声道：“姓萧的，你听着，连夫人已在我手里，你若敢玩什么花样，我就叫你们连死都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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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 {' }: _/ N: M# o2 G　　最后一个“死”宇，他并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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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死”字已变作一声惨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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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觉得好像有千百只蜜蜂，一齐钉入了他的后颈和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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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乘机挣脱了手，反手一掌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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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p; y# G4 _8 S' M6 a; W" `　　屠啸天踉跄后退，退到洞口，霍然转身。

　　萧十一郎正站在洞外笑嘻嘻地瞧着他。

7 l0 ]8 Q: B; V. o　　屠啸天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咬着牙道：“你——你这恶贼——”萧十一郎微笑道：“不错，我是恶城，你却是笨贼，你以为我在洞里，我偏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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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r  |# q) b1 l/ L; t7 r　　屠啸天道：“你——你——你用的是什么恶毒的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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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W/ B/ M  B* R　　萧十一郎道，“只不过是沈家的金针，自然是有毒的那种。”

, P8 C6 P# D' `　　屠啸天死灰色的脸，突然一阵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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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4 M" \- A. ~　　然后，他的人也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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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倒下去的时候，萧十一郎也倒了下去。

+ D1 m: D; u% a1 l: L$ U　　沈璧君奔出来，扶起他，柔声道：“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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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我只怕自己会先倒下，我若先圈下，他也许就能再多支持一会儿，先将我杀了。”

6 C6 ?' k8 O: F* p, E- c　　沈璧君透了口气，嫣然道：“想不到你用金针的手法，并不在我之下。”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一个人到了生死关头，无论做什么都会比平时做得好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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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6 Q$ i% S3 E- I$ ]　　屠啸天自从倒下去后，就没有再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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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喘息着，瞧着他，喃喃道：“幸好老狐狸的疑心病都很重，否则哪有鸡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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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T& ~+ S　　沈璧君道：“我将他拖到洞里去好不好？”

　　萧十一郎道：“不好，他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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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E. k0 l0 g4 M* L" G　　沈璧君道：“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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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闭上眼睛，道：“第二个来的，一定是赵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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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T( _& ^7 n3 S　　沈璧君并没有问他是从哪点判断出的。

) \, U; }6 j7 e8 M　　她已完全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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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赵无极的为人，不但聪明，而且狡猾，聪明人大多有种毛病，就是自作聪明，狡猾的人大多胆小。”

　　沈璧君道：“你准备怎么样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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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我靴筒里有把小刀，你拿出来。”

) A' Z$ C' U+ }( P　　刀很锋利。

- T/ [% l3 o1 f' ~! c　　沈璧君轻试着刀锋，嫣然道：“你什么都不讲究，用的刀却很讲究。”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我喜欢刀。”

　　他立刻又接着道：“我喜欢它，并不是因为它能杀人。”

　　沈璧君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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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o$ Z; T# Q0 f1 n' s　　萧十一郎道：“好的刀，本身就是完美的，就好像无暇的璧玉一样，你只要将它拿在手里，心里就舍觉得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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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l7 r8 T9 h5 n. a　　沈璧君道，“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好刀常常都会替人找来许多麻烦。”

　　说了这几句话，他们都觉得松弛了些。

　　沈璧君道：“你要这把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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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A3 J7 r5 W& w- K- l　　萧十一郎拿过刀，道：“你回过头去。”

　　沈璧君凝注着他道：“我不必回头，无论你做什么，我知道都是对的，何必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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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避开了她的目光，一刀插入了屠啸天的胸膛。

　　然后，他才解释着道：“这么样一来，赵无极就会认为我是面对面杀死屠啸天的了。”沈璧君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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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O! V/ E' }. ]/ H　　萧十一郎道：“对面有两排树，你瞧见了没有？”

　　沈璧君道：“赵无极认为你杀了屠啸天，一定不敢过来，一定会退到那两排树中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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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y+ j* D  Q# v# e5 ?" |* Z; Z! _　　萧十一郎笑道：“不错，你不但已学会很多。而且学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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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但他退过去后又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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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 t9 k; L/ _　　萧十一郎道：“你将右面一排树，选较柔韧的树枝，弯曲下来，用——用你的头发系在地面的石头或者树根上。”

4 `8 ~- @& @! K3 s- C　　他凝视着沈璧君，道：“你能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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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情不自禁摸了摸满头流云的柔发，道：“我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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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瞧着她，心里充满了感激。

3 `5 S* |# h: g5 c　　因为他知道女人们对自己的头发是多么珍视，有时她们甚至宁愿割下头来，也不愿牺牲头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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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S) Y: t0 x" A　　沈璧君道：“你还要我做什么？”

  I1 D/ a" F6 O5 N. A- t　　萧十一郎道：“左面第三棵树，枝叶最浓密，你就躲到那棵树上去。”

　　沈璧君道：“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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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 U# k+ Y4 I- J　　萧十一郎道：“然后你就等着，等赵无极进入树丛，牵动头发，左面的树枝一下子就会突然弹起，赵无极必定会大吃一惊。以为左面还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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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眼睛亮了，道：“他一定就会往右面闪避退却。”

　　萧十一郎道：“不错，那时你就在树上用金针招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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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笑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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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但你一定要把握机会，要看准他身法的变化已穷，旧力己竭，新力未生的那一瞬间出手，叫他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沈璧君媚然道：“你放心，沈家的金针，毕竟不是用来绣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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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长长松了口气，笑道：“这就叫安排香饵钓金鳖，不怕他来，只怕他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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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 O* z! [" l. K　　突听一人冷笑道：“好！果然是妙计！”

傲天♂浪子追风

海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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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N% i8 V. J& W, H6 m2 m　　来的是海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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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毕竟不是神仙，毕竟有算错的时候。

! F( Q9 e! I2 F! o- v2 a% F+ X　　沈璧君全身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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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 ?+ O- j5 w9 W, l( m' [　　头戴雨笠，手持长剑的海灵子，已站在她面前，距离她还不及七尺。湿透了的衣裳蛇皮般紧贴在他顶枯柴般身上。

8 q- a) n  i+ H3 X/ X) I　　他看来就像是个刚从地狱里逃出来，向人索命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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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连看都不敢看他，扭过头，去看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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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B+ a0 F; r5 l, K　　萧十一郎居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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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2 K" W/ u# J- M1 v7 G4 r' t9 ?　　海灵子冷冷道：“两位只怕再也想不到来的会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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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大笑道：“体以为我想不到？其实我早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了。我那些话就是说给你听的，否则你怎敢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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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q$ Z, [: w9 z. T　　他笑得那么开心，说得又那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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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j6 H9 B" ]9 w8 _+ L　　连壁君都几乎忍不住要相信他这番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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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A! r& ?/ B( |* g; w% S　　海灵子脸也不禁变了变，但脚步并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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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得并不快，因为他每走一步，脚步与剑锋都完全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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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行动时全身几乎完全没有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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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不是个轻易就会被人两句话动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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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不再等了，因为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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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P$ @6 f  R& V; J7 ]　　他用尽全力，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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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k/ f1 U2 w6 }. `+ `　　然后，他倒下。

# D. \7 [4 |/ `! U　　他气力已不继，就像块石头似的，往半空中跌在海灵子足下。

5 l) ~- R; o/ \2 y" h8 ]9 S! @- m　　沈璧君惊呼失声。

　　海灵子的剑己毒蛇般下击，直刺萧十一郎腰后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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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似已本能闪避，身子一缩，以右臂去迎海灵子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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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哧”的剑锋入内，鲜血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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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灵子面露狞笑，正想拔剑，再刺！

　　谁知萧十一郎突然反手，以肉掌握住了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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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k6 Y2 G  p6 \5 F7 b2 |. j　　海灵子一挣，未挣脱，身形已不稳。

　　金针已暴雨般射了过来！

　　萧十一郎应变的急智，永远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

; b# h# n" f% H8 J- w; t3 r　　他自知力竭、伤重，绝难对敌，竟拼个以血肉之躯去迎海灵子的剑，为的只是将海灵子毒蛇般的剑扼死！

7 s$ h' ^7 G. \　　他必须要给沈璧君一个出手的机会，他只怕沈璧君会轻易放过这机会，那么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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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沈璧君已学会了很多。霎眼间，她已发出七把金针！

: o- a9 m  I: r) d) A　　“满天花雨！”

　　这名字虽普通，但却是暗器中最厉害的一种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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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B/ h: C4 _8 ]　　萧十一郎先倒下正是怕阻住她的暗器。

　　海灵子一声狂吼，撤剑，萧十一郎已滚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腿，他倒下时，胸膛上已多了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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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h3 ]+ T; T0 k! Z+ t; {2 m　　一柄几乎完美无瑕的匕首，却刺在这丑恶无比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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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仰面躺着，喘息着，他觉得雨点打在他身上，已不再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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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3 e4 |) u5 I( o　　是雨已小了？还是他已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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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呆笨地站在那里，茫然望着倒在地上的海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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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 f% G( d* d" \7 y　　她整个人都似乎已将虚脱。

3 S, e% `7 ^9 N! j, {) `9 j　　萧十一郎挣扎着，像是要爬起来。

　　沈璧君这才定了定神，赶过去扶住他，柔声道：“你——你的伤——”看到他的伤口，她眼泪已流下面额，萧十一郎道：“我的伤没关系，扶我坐起来。”

( x+ n$ w! H! q6 D* y7 k: W　　沈璧君道：“可是你——你还是躺着的好。”

  S2 \- n% X# G# w4 ?8 Z　　萧寸‘一郎苦笑道：“我一定要坐起来，否则只怕就要永远躺夜这里了！”

7 F. E3 f$ g( O' W; _* a　　雨虽小了，却仍末停。

　　萧十一郎盘膝坐在海灵子和屠啸天的尸体旁，似在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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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一直在看着他，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人，仿佛她目光只要离开他，她的人就会崩溃。

6 n6 O6 {; I# E) `  x　　萧十一郎眼睛一直是闭着的，突然道：“赵无极，你既已来了为何还躲在那里？”

: c0 ?. o  P+ E, l　　沈璧君心一震，目光四下搜索，哪有赵无极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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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4 [+ I8 u, d' O4 X5 a2 m; X: e, d　　过了很久很久，萧十一郎突然又道：“赵无极，你既已来了，为何还躲在那里？”

　　同样一句话，他竟说了四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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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8 S8 t& x4 Q% M  n1 ?3 t0 A& w　　每隔盏茶工夫就说一次，说到第三次时，沈璧君已明白他这只不过是在试探，但等他说到第四次时，赵无极果然被他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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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步履虽很安详，但面上却带着惊讶之色，他自信步履很轻，实在想不通萧十一郎怎会知道他已来了的。

　　萧十一郎眼睛已张开，却连瞧都没瞧他一眼，淡淡笑道：“我知道你迟早总会来的，想不到你竟来得这么迟，连海灵子都比你早来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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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目光掠过地上的尸身，脸色也变了。瞪着萧十一朗，满面都是惊讶和怀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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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8 }/ e- Z1 g6 d& ?% T, T$ c　　萧十一郎道：“你用不着瞪我，他们两位并不是我杀的！”

0 B0 o1 |/ E4 y+ D3 _　　赵无极道：“不是你？是淮？”

# J. e% S4 t- O4 e- g  p　　萧十一郎道，“我也不知道是谁？他们刚走到这里，就突然倒下去死了。”

　　赵无极目光闪动。道：“他们是自己死的？”

　　萧十一郎道：“不错，你只要走过来，看看他们的伤痕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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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非但没再向前走，反而往后退了几步，道：“用不着再往前走了，在这里我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萧十一郎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赵无极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我已力竭，又受了重伤，连逃都逃不了，怎么能杀得死屠大侠和南海剑派的第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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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f  n7 k( D6 K7 [4 F　　他又吸了口气，道：“现在我坐在这里，只不过是在等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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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道：“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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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s& g! q, [' s  v+ x　　萧十一郎苦笑道：“不瞒你说，现在你若要来割下我的脑袋，我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最惨的是，连沈姑娘的金针都用完了。”

　　沈璧君只觉嘴里在发苦，苦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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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 s% N; d5 @　　她自然知道萧十一郎说的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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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u1 q  `; @3 \* p. s  K　　但他为什么要说真话，他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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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8 y; \% a* i　　赵无极若是真的走过来，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5 X( z: a, C7 ~* w7 s8 y2 Q; l　　但赵无极非但没往前走，反面又后退了几步。

　　萧十一郎道：“你若要杀我，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还不过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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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6 O( W" O7 U8 V1 b　　超无极突然仰面大笑起来，笑得几乎淌出了眼泪。

　　萧十一郎道：“你杀人的时候一定要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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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4 ]* \2 A+ a1 c/ W; `* }# O　　赵无极大笑道：“两位一搭一挡，戏真演得不错，只可惜在下既没有屠老儿那么土，也没有海灵子那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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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你以为我在骗你？”

: ]( w/ ]+ z; k% i$ G% e1 J　　赵无极道：“我只不过还不想被人在胸膛上刺—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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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这机会太好了，错过了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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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笑道：“多谢多谢，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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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a6 y& _" Q: F　　萧十一郎道：“你现在若走，一定会后悔的！”

8 [6 F$ b8 \. a: R* b# f　　赵无极笑道：“活着后悔，也比死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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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未说完，他身形已倒纵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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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你若想通了，不妨再回来，我反正是逃不了的。”

　　这句话赵无极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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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话未说完，他已走得踪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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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一走，沈璧君整个人就软了下来，嫣然道：“我真设想到赵无极会被你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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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0 S  ?4 c9 _3 g2 c0 U　　萧十一郎长长叹息了一声，苦笑着道：“你以为我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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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y6 t* p  q* h. A: ?$ v　　沈璧君道：“但我巳快急死了，你还是那么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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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9 l- m9 j8 P　　萧十一郎叹道：“那也多亏了这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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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这场雨？”

0 u" i5 P2 s# m6 Y9 [& u( H　　萧十一郎道：“其实那时我又何尝不是满头冷汗，但赵无极却一定以为那只不过是雨水，我身上的血迹也被雨冲走了。”

6 P" e3 [. p; u/ R* n　　他笑了笑，又接着道：“这场雨一下，每个人都变成了落汤鸡，大家都同样狼狈，否则以赵无极的精明，又怎会看不出毛病来？”

+ t3 u1 _( `  F　　沈璧君看着他的笑容，面上忽然露出了忧虑之色。

1 J3 ^) k6 C4 ]  y  Y　　他虽然在笑着，却笑得那么艰涩，那么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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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自然知道她忧虑的是什么。

3 N& C) g$ b* `9 T8 ?　　沈璧君终于忍不住道：“厉刚到现在还没有找来，只怕不会来了吧I”萧十一郎道：“嗯！只怕是不会来了。”

4 l5 E) o5 q$ V6 P* H　　两人目光相遇，沈璧君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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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平时绝不会这么做的，但现在却不同。

! `. h( u1 ?$ f7 P6 ^3 S　　现在也许就是他们相聚的最后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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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嘴里虽还在骗着自己，但心里却都很明白。

1 O# y6 @1 B; J' p, Z/ W　　厉刚必定会来的，而且很快就会来的。

　　就算没有人来，他们也很难再支持下去，厉刚来了，他们哪里还有生路？

$ }+ Q' V: e2 `0 ?' g9 s7 n　　厉刚的心，就像是一把刀！

3 S& f7 y# {' q, d3 R) k# C　　沈璧君凝注着萧十一郎，道：“我——我只要你明白一件事。”萧十一郎道：“你说。”

% T. F% p0 n2 w1 v! m, D4 L　　沈璧君咬了咬嘴唇，垂下头，柔声道：“无论怎么样，我都绝没有后悔。”
0 @! R7 B; \+ c; o$ \& J. q8 c
" s+ k; g2 ?" V　　萧十一郎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整个人却似已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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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1 R# a: Z: ?/ P1 ^, |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十一郎突然道：“只要你肯，我还是有对付厉刚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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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渐稀疏。

　　厉刚摘下了雨笠，用衣袖擦着脸。

　　他几乎已找遍了半山，几乎已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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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沈璧君和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仰面倒在那里，海灵子就压在他的右边，手里还握着剑，剑已刺入了萧十一郎的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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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啸天倒在左边，一只手扣住萧十一郎的脉门，另一只手还印在他心口的“玄祝”穴上。

6 f" y5 q9 Z  U% K( r　　这三人想必经过一场恶斗，已同归于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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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去几步，才是沈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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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B7 a: _0 O0 |' j, ?6 m7 }　　她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显然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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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上，湿透的衣衫，紧紧裹着她那修长却成熟的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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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刚自从第一眼看到她目光就没有离开脚步也没有移动，面上却还是连一丝表情也没有。

; {: o1 Q/ K! R$ m) P　　沈璧君似已睡着，又似已晕迷，全不知道有人已到了她身旁，厉刚岩石般的脸，忽然起了一种极奇异的变化，那双刀一般锐利、冰一般冷的眼睛里，也似有股火焰燃烧了起来。

2 w0 [1 O% ]" t/ ]　　他呼吸也渐渐急促，仿佛叹息了一声，喃喃道：“果然不傀是天下无双的美人——”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已扑在沈璧君身上。沈璧君的身子似在颤抖。厉刚喘息着，撕开了她的衣襟，眼睛里的火焰燃烧得更炽热——突然，这双眼睛死鱼般凸了出来。他的人也突然挺直、僵硬，嘴里“丝丝”地吐着气——一丝鲜血，慢慢地自嘴角沁出。

　　一柄刀已插入他心脉旁的肋骨之间。

/ r! t% H) s$ \) d; q% u　　沈璧君还是在不停地颤抖着，全身打着冷战。

　　她的手紧握着刀柄，厉刚的血就流在她那春葱般的玉手上，她甚至可以感觉出厉刚的身子在逐渐僵硬，逐渐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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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推开了他，站起来，喘息着，牙齿不停地“格格”打战，连嘴唇上都再也没有一丝血色。

　　然后，她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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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山虽艰苦，但有时下山却更难。

- n% ?7 g5 v) t6 t5 y9 u　　沈璧君挣扎着，扶着萧十一郎，在山路上踉跄而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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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P/ T: {  E! X5 D　　虽然她知道此时外面已不再有人追赶，但她还是用尽全力在奔跑，她只想快跑，走得离厉刚远些。

3 n8 l# q# u* e- ?& d　　她这下才认清了这“见色不乱真君子”的真面目。

; q: P( `3 c  }: N3 \" Y　　萧十一郎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时候任何话都可能令她受到刺激，他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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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l) m- w5 Y  ?* ?) S　　他只是在心里感激。

/ H& H% {- X/ Y( \- r　　沈璧君若不是为了他，是死也不肯做出这种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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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4 E; O, D" N　　山路旁，密林中，仿佛有两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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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们并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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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再也想不到连城璧此刻正在他们方才经过的密林里。

　　连城璧眼看着他们走过，既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拦，甚至连他的脸色看来都还是那么平静。

6 O# F$ L; p; x& j% Y　　站在他身旁的正是赵无极。

$ a- B. J( L8 `. U　　赵无极平时一向自命镇定购功夫不错，此刻却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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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知道方才上了当，已忍不住要追过去。

$ y" V2 F+ y( `8 w5 s　　但连城劈却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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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 w" _' c5 o6 a( m　　赵无极愕然，试探着问道：“连兄难道不想将嫂夫人劝回来？”

　　连城璧慢慢地摇了摇头，淡淡道：“她想回来，迟早总会回来的，若不想回来，劝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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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 p7 x) V0 F$ S　　赵无极沉默着，似在猜测着连城璧的用意，过了很久，嘴角才慢慢露出了一丝很奇特的微笑。

9 Q8 j4 B5 y9 e1 W# X; Q% x　　他微笑着，喃喃道：“不错，连夫人迟早总会回来的，萧十一郎反正已活不长了……”

　　走过前面的山坡，就是平地。

- r3 Q- f2 E) @4 T& M5 u　　萧十一郎用手掩住嘴，轻轻地在咳嗽。

( i7 l/ P, n% U* o# }# l　　沈璧君柔声道：“你要不要歇歇再走？”

　　萧十一郎摇了摇头，身予突然倒了下去，捂着嘴的手也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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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L3 d4 H　　嘴里已满是鲜血。

　　沈璧君大骇，挣扎着抱起他。

　　就在这时，她腹中突然觉得一阵无法形容的绞痛，就仿佛心肝五脏都已绞在一起，连胆汁都已绞了出来。

　　她全身突然虚脱，就从这山坡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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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比沈璧君醒来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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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醒就想到了沈璧君，立刻就开始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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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p1 l6 z- q% x3 ]* B　　其实他根本用不着找，因为沈璧君就躺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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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们躺着的地方，并不是那山坡下的草地，而是一张很柔软、很舒服、还接着流苏锦帐的大床。

　　床上的被褥都是丝的，光滑、崭新，绣着各式各样美丽的花朵，绣得那么精细，那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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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身上也换了光滑崭新的丝袍，丝袍上的绣工，也和被褥上的同样精致，同样华美。

7 s8 {) z* A" |' \: s　　萧十一郎忽然发觉自己到了个奇异的地方。

+ C. Z) O3 a* m- O4 C/ c　　这难道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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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 j- E. ~( _% D$ ^3 q9 t* B　　屋子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离奇古怪的陈设，只不过每样东西都精致到了极点，甚至已精致得有些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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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一个插烛的灯台，上面都缀满了晶莹的明珠，七色的宝石，锦帐上的流苏竟是用金丝缕成的。

　　但萧十一郎却知道这地方的主人绝不是暴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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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每件东西都选得很美，这么多东西摆在一齐，也并没有令人觉得拥挤、俗气，看来甚至还很有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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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发户绝不会有这么样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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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这是场梦，也是场奇异而华美的梦。

　　只可惜萧十一郎并不是喜欢做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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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8 F( l6 N; f$ \$ T　　他悄悄溜下床，没有惊动沈璧君——他不愿沈璧君醒来时发现他睡在旁边，他不愿做任何使她觉得难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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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D" q# h. L# f" }* s　　地上铺着厚而软的波斯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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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0 [0 W" R: \4 h; w) o　　萧十一郎赤着足，穿过屋子。

　　这段路他本来一眨眼就可走过的，现在却走了很多时候，每走一步，他全身的骨路都似乎要散开。

　　但他的伤势无疑已好了很多，否则他根本连一步都走不动。

4 W' }/ j* {9 s1 J' u. T　　他伤势怎么会忽然好了这么多？

# @# ^2 S3 F1 a- @　　是因为睡了一觉？还是因为有人替他治过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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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主人是谁？

4 ^) H8 G4 [- ~& A　　为什么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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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还有很多，但他并不急着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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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i6 r/ Y! Y! l- Y$ K0 a9 {! z　　因为他知道急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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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有扇门，雕花的门，镶着黄金环。

　　门是虚掩着的。

　　推开了这扇门，萧十一郎就走人了比梦还离奇的奇境！
0 C) K) _2 i9 Y) }; n/ u9 L
, c" V- u# d- q, ^; e9 b' P3 y　　他这一生从未经历过，也永远想象不到的奇境！

, f! m3 d" @9 V9 O, R, D: b2 a　　这间屋子比方才那间还大，屋里却只有一张桌子。
# G" S6 ]3 m+ [. J3 Q4 k1 |
3 L- x  p% A) a) ~　　一张桌子几乎就已占据了整个屋子。

) o5 h+ W0 B0 T- t0 e　　桌子上也摆着一栋屋子，是栋玩偶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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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H( [- ~1 _  d: k* D　　就连孩子们的梦境中，也不会有如此精美的玩偶房屋。
( I) @% [6 H) L1 d& C1 f. r
) Q& a% m0 y+ E　　整栋房屋都是用真实的木材砖瓦建筑的，瓦是琉璃瓦，和皇宫所用的完全一样，只不过至少小了十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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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D- R+ J0 A7 L　　房屋四周，是个很大的花园。

6 ?  z9 t4 @2 }; U( h　　园中有松竹、花草、小桥、流水、假山、亭阁——花木间甚至还有黄犬白兔仙鹤驯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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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是绿的，花是香的，只不过都比实的小了十倍。
8 d$ X; g6 j$ a& S+ n! u, F
$ R) p' h4 L: g* m! \1 k　　那些驯鹿，白兔虽是木石所塑，但也雕得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一招手，它们就会跑到你面前。

　　萧十一郎最欣赏的就是九曲桥后的那座八角亭，朱栏绿瓦，石桌上还摆了局残棋，下棋的两个高冠老人似已倦了。

. l* @( q1 G8 ~: k% ?' A2 e　　一个朱衣老人正在流水劳垂钓，半歪着头，半皱着眉，似乎还在思索那局残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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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缘袍老者就在他身旁浣足，手里还拿着刚脱下来的双梁福字履，正斜着眼，瞟着那朱衣老人作得意的微笑。

　　这一局棋，显然他已有胜算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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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 p7 U2 O( J. s: H0 `7 Q　　两个都是形态逼真，须眉宛然，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用极华贵的绸缎剪裁成的，而且剪裁得极合身。

0 Y/ L7 R+ e' I4 l3 I# d$ i- K. l　　这一切，已足够令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 C5 B' [* J" h) v/ @　　但比起那栋屋子，这些又全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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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前后一共有二十七间。

9 z! t4 z9 F) R3 p1 t　　有正厅、偏厅、花厅、卧房、客房、仓房，甚至还有厨房。

　　从窗户里瞧进去，每间房子里的陈设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每间屋里，每样东西，看来竟似全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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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房里摆着紫檀木的雕花椅，椅上铺着织锦缎的垫子。

& P1 F) a0 k( a! @8 N  }$ [　　墙上接着字画，中堂是一幅山水，烟雨朦朦，情致潇洒，仔细—看，那比蝇足还小的落款，竟是吴道子的手笔。

" B. R) o# `# O9 Z. Q' ?　　萧十一郎最爱的，还是那副对联。

) J( A1 P5 t  j　　“常末饮酒而醉，以不读书为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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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何等意境？何等洒脱！

# e% E6 g& B: _* a8 Y- c* U4 u( N0 G　　厅中有两人枯坐，像是正在等主人接见。

　　两个轻衣小髻，正捧着茶掀窗而入。

　　就连那两只比钮扣还小的茶盏，都是真瓷的。

　　丫环们脸上带着巧笑，仿佛对这两个客人并不太看重，因为她们知道她们的主人对这客人也很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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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还在后面卧室中拥被高卧。

5 D7 B* K+ V; V9 T- u7 }　　床旁边已有四个丫环在等着服侍他起身了，一人手里捧着形式奇古的高冠，一人手里捧着套织金的黄袍，一人手里打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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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人正蹲在地上，刷着靴子。

　　主人的年纪并不大，白面无须，容貌仿佛极英俊。

　　床后有个身穿纱衣的美女，正在小解，秀眉微颦，弱不胜衣，仿佛昨夜方经雨露，甜蜜中还带着三分羞煞人的疼痛。

　　厨房里正在忙碌着，显然正在准备主人的早膳。

3 b& R# V% n  }5 a7 o1 W3 K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人的福气倒真不错。”

  k9 ~, Q1 X3 {/ s) ]8 H+ b　　每间屋子里都有人，都是些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有的在抚琴，有的在抄经有的在绣花有的在梳妆也有的还娇慵未起，二十七间屋子，只有一间是空的。

　　这屋子就在角落上，外面有浓荫覆盖的回廊，里面四壁全是书，案上还燃着一炉龙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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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E" \" x- D, v# M　　香炉旁文房四宝俱全，还有幅未完成的图画，画的是挑灯看剑图，笔致萧萧，虽还未完成，气势已自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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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此间的主人还是个文武双全的高士。

0 T# b' z9 J* |7 N( S7 @( f2 S　　萧十一郎已不是孩子了，但面对着这样的玩偶房屋，还是忍不住瞧得痴了，几乎恨不得将身子缩小，也到里面去玩玩，听到后面的呻吟声，他才知道沈璧君不知何时也已起来了。

　　沈璧君脸色苍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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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2 z* f0 t" k" h# j/ b　　但她的眼睛里，却也正闪动着孩子般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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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g4 g, ]. z% M, e) e　　她倚在门口瞧着这栋玩偶屋宇，也不觉瞧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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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c0 O" M. D/ O% y9 T) _# e' m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叹了口气，道：“好美的屋子，若能在里面住几天，一定很好玩。”

　　萧十一郎笑道：“只可惜谁也没有那么大的神通，能将我们缩小。”

% z" r  ?, E3 Y& o& U+ U7 B　　沈璧君转过头，凝注着萧十一郎，过了很久，才嫣然一笑，道：“我们都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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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O. o- F7 x# i　　萧十一郎慢惧地点了点头凝注着她道：“我们都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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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虽然只不道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在他们口中说出来，却不知包含了多少欢悦、多少感激。

　　人的欲望，本来是最难满足的。

  t+ c4 I1 |# R2 j* U* d3 t　　但他们仿佛只要能活着，就已别无奢望。

1 v7 I8 {0 _  r6 u2 |2 \　　又过了很久很久，沈璧君才垂下头，道：“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

9 w! d" Z) K" M' D( W- v　　萧十一郎道：“我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了。”

　　沈璧君道：“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萧十一郎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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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又转过头去瞧那玩屋，道：“我想，这里的主人必定也是位奇人，而且一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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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I  }) y7 y1 F% q2 i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若非奇人，也做不出这样的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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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道：“但他既然救了我们，为什么又不出来与我们相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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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还未回答，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门外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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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娇笑着道：“正因我家主人生怕惊扰了贤伉俪的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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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伉俪”这三个字听在沈璧君耳里，她连耳根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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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3 Y3 g, h9 ?! x6 B7 [$ M　　别人居然将他们当做了夫妻。

　　她心里只觉乱糟糟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想去瞧瞧萧十一郎的表情，又没有这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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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J9 ^& r9 l2 `# @3 Y# V$ g　　她垂着头，并没有看到说话的人进来，只嗅到一阵淡淡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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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花般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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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的这人，清雅正如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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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S2 v3 ]3 |9 ~! f( F  r　　她穿着纯白的丝袍，蛾眉淡扫，不施脂粉，漆黑的头发随随便便挽了个髻，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金珠翠玉。

　　她的嘴很大，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坚强，甚至有些冷酷，但一笑起来，露出了那白玉般的牙齿，看来就变得那么柔美妖媚。

7 v2 V# {& k3 n3 o# i5 H! z9 B4 g/ T　　她的颧骨很高，却使她的脸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魅力。一种可以令大多数男人心迷的魅力。

　　这女子并不能算美，但站在这华丽无比的屋子中，却显得那么脱俗，若不是沈璧君在她身旁，所有的光辉几乎要全被她一个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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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虽没有看她，但她却在看着沈璧君。

# m' _" M% b( W) O) y! d0 R　　一个美丽的女子遇到另一个更美丽的女子时，总会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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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看女人，有时比男人还要仔细。

3 |3 g" L6 i( n- F. w; V+ f　　然后，她才转过头来打量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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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那种时常会害羞的女人，但瞧见萧十一郎那双猫一般的眼睛时，还是不由自主垂下了头，带着三分羞涩，七分甜笑，道：“贱妾素素，是特地来待侯贤伉俪的。”

　　又是“贤伉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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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 T3 c$ f. Q7 `　　沈璧君头垂得更低，希望萧十一郎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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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萧十一郎若真的解释了，她也许又会觉得很失望。

　　萧十一郎只淡淡道：“不敢当。”

* A4 A6 F3 S5 m/ j1 Q4 g2 y8 B( r% U　　素素道：“两位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若有什么话要问，问我就行了。”

6 R3 Y/ u4 y# ], }6 z& @/ G; K　　萧十一郎道：“我若问了，你肯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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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_& p6 f" F1 }　　素素抿着嘴笑道：“只要是我知道的，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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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我们承蒙相教，却连是谁救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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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道：“那是我们家公子，乘着雨后去行猎时，无意中发现了两位。”

　　她忽又嫣然一笑，道：“我们家公子本不喜欢管闲事的，但见到两位不但郎才女貌，而且情深如海，纵在垂死晕迷时，手还是紧紧握着，舍不得松开——”听到这里，沈璧君的脸已似在燃烧。

  ]/ c" D6 ~, p" C9 n% n5 L8 ]$ L　　幸好萧十一郎将活打断了，道：“却不知你们家公子尊姓大名？”

　　素素笑道：“他姓天，我们做下人的，只敢称他为天公子，怎么敢去问他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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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天，天地的天？”

: B% [) i$ z' M- M9 L# e　　素素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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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q1 U0 }" q( d* `; h0 s( [　　萧十一郎道，“有这种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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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b5 }. E1 D. R1 @9 [　　素素笑道：“一个人有名姓，只不过是为了要别人好称呼、好分辨而已，只要你愿意，随便姓什么都无所谓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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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7 G) D4 D) I/ U　　萧十一郎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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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F4 {* \# s　　素素笑得更甜，又道：“譬如说，我劳问两位贵姓大名，两位也未必肯将真实的姓名告诉我，是吗？”

$ i, e* I% O* e( d* h6 ^　　萧十一郎也笑了，道：“却不如这位天公子是否愿意见我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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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Z5 f2 k; `# P- s　　素素道：“当然愿意，只不过——”萧十一郎道：“只不过怎样？”

　　素素嫣然道：“只不过现在已是深夜，他已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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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E" I- u( `2 e4 o　　萧十一郎这才发觉了两件事。

　　屋里根本没有窗子。

( t/ C& u: t7 z( U　　有光是因为壁上嵌着铜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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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n0 r1 i2 E7 j　　素素道：“公子知道两位都不是普通人，而且武功一定很高，所以再三盼咐我们，千万不可怠慢了两位。”

/ c. c; x  U$ |: C　　萧十一郎淡淡笑道：“若是武功很高，就不会如此狼狈了。”

　　素素徐徐地说道：“你受了四处内伤，两处外伤，外伤虽不致命，但那四处内伤，却仿佛是被‘摔碑手’、‘金钢掌’这一类的功夫击伤的，普通人只要挨上一举，就活不成了，你却还能支持得住，若不是武功极高，就是运气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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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笑道：“姑娘非但目光如炬，而且也是位高人，否则又怎会知道我是被哪一种掌力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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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巧笑道：“其实我什么都不懂，全都是听别人说的。”

) n1 ?' a, [0 c# B. m# |* A　　她似乎在逃避着什么，话末说完，已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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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n& P4 k: k8 B6 w) ~+ n　　萧十一郎既没有阴止，也没有追问。

6 d; |! ?; ?; E& q7 A2 q# R　　沈璧君这才偷偷瞟了他一眼，悄声道：“你看这位姑娘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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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还不难看，也不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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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p  E, F  C# j, T+ X. V　　沈璧君笑道：“非但不难看，而且美极了，只看她，就可想见主人是个怎么样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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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沉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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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又道：“我看这地方的人好像都有点神秘，却不知道他对我们是好意？还是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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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素索娇笑道：“若是坏意，两位只怕已活不到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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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毡又厚又软，走在上面，根本一点声音也没有。

　　沈璧君不禁又红着脸，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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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d+ N7 ?$ _2 a, ^9 q8 c2 O　　素素已捧着两碗茶走进来，带着笑道：“这本是我们家公子的好意，但两位若不愿接受，也没关系。”

　　萧十一郎笑了笑，淡淡道：“我们的性命本为天公子所救，这碗茶里就算下毒，我也一样喝下去。”

: G7 ?5 N, z8 t! L# q- d6 L　　他果然端起来，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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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叹了口气，道，“难怪公子对两位如此看重，就凭这份豪气，已人所难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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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见沈璧君慢慢地喝下那碗茶。

　　她看着萧十一郎先倒下去，沈璧君也跟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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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得仍是那么甜，柔声道：“我方才说过，这碗茶有种意想不到的效力，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并不是骗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