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原著:古龙

傲天♂浪子追风

这个人四四方方的脸，穿着件干干净净的青布衣服，整个人看来就像是块刚出妒的硬面饼。

( m$ C6 @, u( p; X" f& Y　　杨开泰！这个人赫然竟是杨开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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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X/ k" t% ~4 G# [4 O　　杨开泰走起路来，还是规规矩矩的，目不斜视，好像并没有看见风四娘和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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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却偏偏笔直地向他们走了过来，而且一直走到萧十一郎面前。

　　风四娘整个人都已僵住，已连话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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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向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别人对她是什么看法，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对这个人，她心里实在觉得有些惭愧和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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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X: b" }# |　　她看见这个人，就好像一个想赖帐的人，忽然看见了债主一样。

4 n& h, c5 H- ?# {! k7 N; P　　因为她的确欠这个人的债。而且是笔永远也还不了的债。

　　但杨开泰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好像根本已忘了这世上还有她这么样—个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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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4 K" N' x　　萧十—郎已站起来，勉强笑了笑，道：“请坐。”

; w/ i+ |' b2 j/ f1 t# @& q6 G　　杨开泰没有坐，萧十一郎也只好陪他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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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X+ i7 J1 q/ l. s( i( q7 @　　他忽然发觉杨开泰这张四四方方、诚诚恳恳的脸，已变得很苍老，很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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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2 G* z6 [# [+ P; y. q/ u　　——现在他就算还是张硬面饼，也已经不是刚出炉的了。

　　——这两年的日子，对他来说，一定很不好过。

0 g7 b. J0 Y6 m6 ]5 ^* ?　　萧十一郎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尤其是在经过昨夜晚上那件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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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A: A# R6 j2 `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肮脏而卑鄙的小偷，也只有在面对着这个人时，他心里才会有这种感觉。

　　杨开泰也在看着他，那眼色也正像是在看着个小偷一样，忽然问：“阁下就是萧十一郎萧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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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然认得萧十—郎，而且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但他却偏偏故意装作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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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只好点点头。

　　他了解杨开泰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了解杨开泰的心情。

2 d' g1 b2 S; g/ Y　　杨开泰扳着脸道：“在下姓杨，是特地来送银票给萧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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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 l3 y2 l8 A　　他居然从身上拿出了一叠崭新的银票，双手捧了过来：“这里有两百张五百两的，十张五万两的，一共是六十万两，请萧大爷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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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当然不会真的去点，甚至根本不好意思伸手接下来，只是在嘴里喃喃地说道：“不必点了，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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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却沉着脸道：“这是笔大数目，萧大爷你一定要点一点，非点一点不可。”

5 X+ N( l2 m% s" L$ r- B　　他不但很坚持，而且似已下了决心。

　　萧十一朗只有苦笑着，接过来随便点了点，他实在不想跟这个人发生一点冲突。

& J. Q: T. [1 F4 m$ |. D2 _　　杨开泰道：有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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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立刻摇头：“没有。”

　　杨开泰道：“提出这一笔后，你在利源利通两家钱庄，存的银子还有一百七十二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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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出个帐簿，又拿出叠银票：“这是清账，这是银票，请你拿走。萧十一郎道：“我并不想全都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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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p; H, Q- }& d$ B　　杨开泰板着脸，道：“你不想，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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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D3 i) W! s/ T7 P5 O/ j  l) e" D　　萧十一郎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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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冷冷道：“这两家钱庄都是我的，从今以后，我不想跟你这种人有任何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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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t; A% N1 Z$ D- X　　萧十一郎僵住。

　　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说，杨开泰现在若是要走，他已不准备再挽留。

% }* V* ^$ g: o4 M$ H　　可是杨开泰并没有准备要走，他还是板着脸，瞪着他，忽然冷笑道：“自从你和逍遥侯那一战之后，有很多人都已认为你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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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勉强笑了笑，道：“我自己从来也没有这么样想过。”

　　杨开泰道：“我想过，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了。”

  e: V  V+ i, T) v( f# h1 O0 P　　他硬梆梆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慢慢地接着道：“我早就知道，无论什么事，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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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里仿佛有根针，不但刺伤了萧十一郎，刺伤了风四娘，也刺伤了他自己。

　　风四娘咬着嘴唇，忽然捧起了酒壶，对着嘴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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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 G% b3 \; d/ o% q　　杨开泰却还是连眼角都不看她，冷冷道：“据说你昨天在这里，出手三招，就击败了伯仲双侠，这样的威风，天下更没有人能比得上，我杨开泰若是要找你一较高下，别人一定会笑我自不量力。”

9 q2 k4 g2 U7 W' o0 s　　他的双拳紧握，一字字接着道：“只可惜我本就是个自不量力的人，所以我……”

　　——所以我才会爱上风四娘。

　　这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萧十一朗和风四娘却都已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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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7 Z9 u& I( Q& h) Y& U1 }　　萧十一郎苦笑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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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不让他开口，抢着又道：“所以我今天来，除了要跟你结清帐目之外，就是要来领教你天下无双的武功。”

0 ^; C& }% g5 f　　他说话虽然很慢，但每个宇都说得清清楚楚。

' D! v& D. s: K6 Y　　他本来一着急就会变得口吃的。

　　今天他并不着急，他显然早已下了决心，决心要和萧十一郎结清所有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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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f' X5 y5 D/ }  Q# v4 |　　萧十一郎了解这种心情，可是他心里却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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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3 z* T5 a: l; C4 W　　杨开泰道：“我们是出去，还是就在这里动手？”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我既不出去，也不在这里动手。杨开泰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我根本不能跟你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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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实在不能跟这个人动手，因为他既不能胜，也不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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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4 {. u' Z( y4 f$ Q5 L　　萧十一郎现在巳决不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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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杨开泰积怒之下，出手绝不会轻，只要他伤在杨开泰手下，立刻就会有人来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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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绝不能死。

　　他还有很多事非去做不可。

　　杨开泰瞪着他，股已涨红：“你不能跟我动手？因为我不配？”

9 _  Z. C1 s7 P1 ?+ q3 i7 b　　萧十一郎道：“我不是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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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 q) C; Y( R3 n. l5 n　　杨开泰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就出手，你若不还手，我就杀了你。”

　　他本是很宽厚的人，本不会做出逼人太甚的事。

　　可是他现在却已将萧十一郎逼得无路可走。

　　风四娘的脸也已涨红了。

　　她本就已忍耐不住，刚才喝下去的酒，使得她更忍耐不住，突然一下予跳了起来，叫道：“杨开泰，我问你，你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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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S8 I6 ?6 h( }4 Q　　杨开泰根本不理她，脸却己发白。

  `2 h% j( ^" G  }& W; a1 t0 y" X  s　　风四娘道：“你难道以为他是真的怕你？就算他怕了你，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 M" H* w6 b# C5 Z& s　　杨开泰还是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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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你—定要杀他？好，那么你就先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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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5 Q2 {" ]7 |9 a! U5 ^　　杨开泰本已渐渐发白的脸，一下子又涨得通红。

　　他也实在忍不住，大声道：“他……他……他是你的什么人？你要替他死？”

　　风四娘冷笑道：“无论他是我的什么人，你都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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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9 D6 u. P5 m/ D2 R　　杨开泰道：“我……我……我管不着？谁……谁管得着？”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额上已暴出了青筋。

% q6 z# p& F- T" b　　他是真的气急了，急得又已连话都说不出。

. ]  r5 C1 M% b, L　　风四娘更气，气得连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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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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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A& X) j9 k# n) w# Y1 z0 s　　他们本该是一对令人羡募的夫妻，就像是连城壁和沈壁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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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D0 ~; o, _! K+ t) B5 E　　可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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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不忍再看下去，也不忍再听下去，他现在已只有一条路走。

　　“好，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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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N* ], Y+ k: L; b% m　　夜已临，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亮起了辉煌的灯火。

8 \! g$ \  X2 b1 S- H- x　　萧十一郎慢慢地走下楼，慢慢地走上街心。

. s$ o4 e  ?$ F0 C( J　　他的脚步沉重，心情更沉重。他不怪杨开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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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并不是杨开泰在逼他，杨开泰也同样是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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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g, d! p) q  ?9 i: u3 n3 J　　一种可怕的压力，将他们每个人都逼得非走上这条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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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Y' \2 K' H# z/ r　　这种可怕压力。却正是从他们自己心里生出来的。

　　这究竟是爱？还是恨？是悲哀？还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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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7 h' O1 g' z$ B0 D　　萧十一郎没有再想下去，他知道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个结果来的。

  s1 k" K2 ~# P　　他已走到街心，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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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q# [8 f: [4 ]9 {　　他忽然发现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似已随着他的脚步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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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B4 r* M. N2 d0 A　　杨开泰也已走出了牡丹楼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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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K3 f! f( Z. A& a3 K" n7 a　　街道上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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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全已远远避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一个个看来都像是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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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萧十一郎却知道，真正的呆子并不是这些人，而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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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楼上突然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好像将所有的杯盘碗盏都已砸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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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砸完了之后，接着就是一阵痛哭声，哭得就像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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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M6 I& p% C4 c( D7 f　　风四娘本就一向是个要笑就笑，要哭就哭的人。

　　她没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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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5 A9 q. h) D+ X7 |- b　　她不忍看，却又偏偏没法子阻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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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T% A$ c3 c　　杨开泰紧紧捏着拳，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似已因痛苦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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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忍不任长长叹息，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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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L6 k$ F5 o  @9 P　　杨开泰瞪着他，突然吼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已冲过来，攻出了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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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出手并不快，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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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每一招都是全心全意使出来，就像他走路一样，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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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s, c0 p' B5 w( Z3 r- t　　萧十一郎已下定决心：“这一战既不能败，也不能胜，”他只想打到杨开泰不能再打时，就立刻停止。

　　可是杨开泰一出手，他就已发觉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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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的心虽已乱了，招式却没有乱。

- [+ |, w2 E$ R7 e7 A, v1 R　　他的出手虽然不好看，但每一招都很有效，他的招式变化虽不快，但是招沉力猛，真力充沛，一种强劲的劲力，已足够弥补他招式变化间的空隙。

　　萧十一郎从来也没有见过武功练得如此扎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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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N, p' V. C3 V, N. t　　二十招过后，他的劲力更已完全发挥，只要—脚踏下，青石板的街道上立刻就被他踏出个脚印。

5 p7 J9 b$ S8 h2 J- k  F8 V8 S　　脚印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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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1 w8 ?* T; s' B' W# d　　因为他的出手每一招都中规中矩，连每一步踏出的方位也都很少改变。

0 g' ^3 O' u) h$ G3 L　　脚步虽不多，脚印却已越来越深。

( O, G, m( n" y8 w6 m( W! i　　街道两旁的招牌，也已被他的掌力，震得吱吱作响，不停地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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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郎额上巳沁出了冷汗。

　　他若要以奇诡的招式变化，击败这个人并不难，因为杨开泰的出手毕竟太呆板。

% \% K$ c) Z: ]6 L0 x　　可是他不能胜。

' H: }& S$ \& S0 r1 a) t　　杨开泰一拳接着一拳，着着实实地打过来，他只有招架，闪避。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正在被铁锤不停敲打着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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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D9 @) J# u　　钉子虽尖锐，但迟早总会被打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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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可怕的是，他的腿突然又开始渐渐麻木，动作也已渐渐迟钝。

0 U% }/ C1 r' z. m0 z　　平时他与人交手，战无不胜，只因为他总有一般必胜的信心，总有一般别人没有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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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他没有这般劲，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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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c- h7 J: g　　他也不愿败。

7 y9 O2 G7 v6 k7 {　　但是他却忘了，高手相争，不胜，就只有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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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s& C' ~$ D; j( [/ |! V　　胜与负之间，本汉有选择的余地。

0 V: \3 P/ O7 W. ^3 y　　现在他就算再想战胜，也已来不及了。

" ]9 ]" K9 X. m. K5 q- r0 }　　杨开泰的武力、劲力、自信心，都已打到了巅峰，已将他所有的潜力全都打了出来。

　　他已打出了那股必胜的信心。

　　他已有了必胜的条件。

　　连他自己都从没有想到自己的武功能达这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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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2 u& X* \% E+ Y+ s. `% W　　以他现在这种情况，世上能击败他的人已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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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 T$ M& H$ n2 E, G+ {　　萧十一郎知道自己必败无疑。

　　他的确就像是根钉子，已被打入了土里，他的武功已发挥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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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w+ l3 ]0 p5 H' ~　　何况，他的伤势又已发作。

　　但真正致命的，却还是他自己这种想法。

　　他开始有了这种想法时，就已真的必败无疑。

5 R- R2 ?! X6 d* H) b7 D　　失败是什么滋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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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从来也没有真正去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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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生平与人交手，大小数百战，从来也没有败过一次。

" i. z% u* A  s- n5 o( z7 m　　现在他却已经在开始想了。

　　这种想法本身就是种致命的毒素，腐蚀了他所有的力量和自信。

　　突然杨开泰左足前踏，正踏在原来一个脚印上，击出的却是右拳，一着”黑虎掏心”直击萧十一朗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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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w  o- Z: z1 Y, y. ~& ~! A　　这一着“黑虎掏心”，本是普普通通的招式，他规规矩矩地使出来，半点花招也没有。但是这一着劲力之强，威力之猛，放眼天下的武林高手，己没有第二个人能同样使得出来。

; G9 h, N& t/ c8 o/ e" T4 B　　就算萧十一郎自己使出这一招来，也绝不可能有这种惊人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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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到这点，己几乎没有信心去招架闪避。

. C4 ?8 ?& ~. e3 `  m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有条长鞭卷来，卷住了杨开泰的左腿。

0 e5 n) w5 S0 Y　　无论谁也没有看见过这么长的鞭子，更没有看见过这么灵活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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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K) v  B8 B/ ?& Y. Z　　一个头戴珠冠，面貌严肃的独臂人，双腿已齐膝而断，却站在一个赤膊大汉的头顶上，远在一丈外，就挥出了长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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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鞭梢一卷，反手一抖，厉叱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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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并没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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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 Y& g' t7 f7 t1 @　　他拳上的力量，竟在这一刹那间，突然收回，沉入了脚底、本来只有半寸深的脚印，立刻陷落。

　　这坚硬的石板在他脚底，竟似已变得柔软如泥，他整双脚都已陷落下去，没及足踝，人上人额上青筋忽然凸起，独臂上肌肉如栗，长鞭扯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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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杨开秦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着，就像是已变成了根撼不动的石柱，人上人长鞭收回，鞭梢反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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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杨开泰已闪电般出手，抓住了他的鞭梢，突然大喝一声，用力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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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7 o, M6 X" V8 f4 v' _# l  S　　人上人的身子立刻被震飞了起来，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突又凌空翻身，车轮般翻了三个跟斗，又平平稳稳地落在大汉头顶。

  E( l; u# z+ b　　可是他的长鞭己撤手。

. \6 ?# H/ K- L　　杨开泰已将这条鞭子扯成了五截，随手抛在地上，板着脸道：“我本该杀了你的。”人上人冷笑道：“你为何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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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道：“我生平从未向残废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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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对面屋檐上有人在叹息：“这人果然不愧是个君子，只可惜皮太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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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g% x( ]! U2 }5 e: S: c　　杨开泰霍然抬头：“什么人？”

! @; D: e. W# b$ p　　一个独眼跛足的老人，背负着双手，站在屋檐上，悠然道：“我这人既不是君子，又是个残废，只不过若有人故意手下留情放过了我，我就绝不会再有脸跟他死缠烂打的。”

　　杨开泰脸色已发青：“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就是你。”这老人当然就是轩辕三缺；“你刚才使到第十七招时，萧十一郎本来己可将你击倒三次，你难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

　　杨开泰铁青的脸又涨红、一开始出手时，他的招式变化间，的确很生硬，的确露出过三次破绽，他自己并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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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0 S; v1 g, [- p6 O　　他既然知道，就绝不否认。

　　无论杨开泰是呆子也好，是君子也好，他至少不是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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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F2 O& ^3 h6 c2 ?0 T& D　　屋檐下的人丛里，却有个青衣人徐徐然走了出来，悠然道：“这种事你本不该怪杨老弟的，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轩辕三成也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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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笑着，又道：“杨老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本是心黑皮厚，否则杨家又怎么能富甲关中？他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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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瞪着他，脸涨得通红，想说话，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轩辕三成笑道：“我就绝不会怪你，我也是个生意人，莫说他只放过了你三次，就算放过你三十次你也一样可以打死他的。”

  v* o0 i# O, }　　杨开泰突然跺了跺脚，扭头就定。

　　他就算有话也说不出，何况他已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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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U4 e1 b8 B* f　　君子若是遇见了小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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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  @1 `$ S, n* `% N　　轩辕三成已转过身，看着萧十一郎，微笑道：“你用不着感激我们，就算我们不来救你，他也未必真能打得死你。”萧十一郎并不能算是君子，更不是呆子。他当然明白轩辕三成的意思，只不过懒得说出来而已。他忽然发现花如玉说的至少有一句不是谎话：“你放了轩辕三成，总有一天要后侮的。”

　　轩辕三成忽然大声道：“各位父老兄弟，都看清了么？这位就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举世无双的大豪杰萧十一郎。”

2 W7 [" o5 t* p　　没有人敢出声。

　　这世上真正的呆子毕竟不多，祸从口出，这句话更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 T4 C( \0 [2 T　　轩辕三成只好自己接下去：“我念他是个英雄，又是远道来的客人，所以也放过了他三次，可是今天，我却要当着各位面前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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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3 d0 ^5 }  e8 E# V　　萧十一朗忽然笑了。

8 T. L  E7 o$ ]2 V7 A　　他觉得自己实在不笨，也很了解轩辕三成这个人。

　　他早巳猜出，轩辕三成“救”了他，只不过为了要自己动手杀他、能亲手摘下萧十一郎项上的人头，正是天下英雄全都梦寐以求的事。萧十一郎的人头，本就是天下江湖豪杰心目中的无价之宝。轩辕三成的话却还没有说够，又道：“因为这位大英雄皮虽不厚，心却太黑，非但好色如命，而且杀人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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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R% Q! m- b/ ^+ b　　轩辕三缺淡淡道：“好色如命，杀人如麻，岂非正是英雄本色？”

　　轩辕三成道：“但世上若没有这样的英雄，大家的日子岂非可以过得太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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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三缺道：“他一刀逼瞎了点苍掌门，三招击败了伯仲双侠，据说已可算是当世的第一高手，你能杀得了他？”

　　轩辕三成叹了口气，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只要是道义所在，就算明知必死，我也得试一试的。”

　　轩摄三缺也叹了口气，道：“好，你死了，我替你收尸。”

　　轩辗三成道：“然后你难道也要来试一试？”

　　轩辕三缺道：“我虽已是个残废的老人，可是这‘义气’二宇，我倒也没敢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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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N6 B0 E+ s- p% v/ b　　轩较三成仰面大笑，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今日这一战，无论是胜是负，是生是死，听了你这一句话，死而无怨。”

  i, e* y$ P# c: R7 ^: J" G5 q　　这兄弟两人一搭一档，一吹—唱，说得竟好像真的一样。

　　萧十一郎又笑了笑道：“好，好个男子汉，好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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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7 w$ x- U8 Y! i　　轩辕三成道：“我有气概，你却有刀。”

2 ]' _/ }1 i$ c　　萧十一郎道：“不错。”

　　轩辕三成道：“拔你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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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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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刀已出鞘。

3 ]1 q$ ]2 ?* I1 a　　轩辕三成道：“这就是割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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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m6 A; e3 S" ?  \5 Z　　萧十一郎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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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三成道：“据说这就是天下无双的宝刀。”萧十一郎轻抚刀锋，微笑道：“这的确是把快刀，要斩人的头颅，绝不用第二刀。”

　　轩辕三成道：“你就凭这柄刀，三招击败了伯仲双侠？”

1 R& ]( _+ a, C4 m1 y+ ~9 ?2 k% s　　萧十一郎道：“有时我一招也击败过人的。”轩辕三成居然神色不变，冷冷道：“好，今日我不但就凭这双空手，接你这柄天下无双的宝刀，而且还让你三招呢。”

' {4 w8 F' G8 O. h! F5 H- o7 h9 ]　　萧十一郎道：“你让我三招？”

5 ]* ]' A* K7 b! M　　轩辕三成道：“我既然能放过你三次，为何不能让你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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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5 T9 Q7 g6 W  S. H) c8 t) W& d　　他的确很有把握，强弩之末，不能穿芦篙。

　　萧十—郎已是强弩之末，他看得出，他看得非常清楚，否则他怎么敢出手。

　　萧十一郎轻抚着刀锋，忽然长长叹息，道：“可惜呀，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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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 w: J- U6 w$ g$ C　　轩辕三成忍不住问：“可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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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m' w9 H" a" M" n7 H( f　　萧十一郎道：“可惜我这柄好刀，今日要斩的却是你这种头颅。”

; I# A9 T4 d  R; e* f& O8 |　　轩辕三成冷笑道：“你今日要斩我的头颅，只怕很不容易。”

　　萧十一郎看着他，缓缓道：“刚才我的气已衰，力已竭，毒伤已发作，本己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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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三成冷笑道：“现在你又如何？”

　　萧十一郎道：“现在已不同。”

　　轩辕三成道，“哦？”

　　萧十一郎道：“刚才我对付的是君子，现在对付的却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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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8 L, k2 F1 D' X/ @　　轩辕三成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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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我这柄刀不杀君子，只杀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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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刀锋一展，眸子里也突然露出种刀锋般逼人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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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光与杀气，逼人眉睫，轩辕三成的心突然已冷，笑容突然僵硬，他忽然发觉萧十一郎竟似又变了个人。

　　萧十一郎突然反手一刀，又削下了腿上的一块肉，鲜血飞溅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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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连眉头也不皱，谈淡道：“我这条腿的确已不行，可是我杀人不用腿的。”

　　他额上已疼出了冷汗，可是他的眸子更亮，人更清醒。

, ]5 j* U; j, X0 H　　轩辕三成额上竟已同样沁出了冷汗。

6 [3 f6 o: y/ V6 r. W4 r3 |" r7 e　　萧十一郎盯着他，缓缓道：“你说过，你要让我三招。”

　　轩辕三成勉强挺起胸：“我……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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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冷笑道：“可是我一刀若不能逼你出手，就算我输了，三刀若不能割下你的头颅，也算我输了，我就自己将这大好头颅割下来，双手捧到你面前，用不着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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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三成脸色又变青，青中带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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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突然大喝：“你先接……”

傲天♂浪子追风

这个人四四方方的脸，穿着件干干净净的青布衣服，整个人看来就像是块刚出妒的硬面饼。

" }* D7 _  p  ^% Z　　杨开泰！这个人赫然竟是杨开泰。

　　杨开泰走起路来，还是规规矩矩的，目不斜视，好像并没有看见风四娘和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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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7 p+ q  g. l( S6 k. E　　但他却偏偏笔直地向他们走了过来，而且一直走到萧十一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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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整个人都已僵住，已连话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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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 W6 a2 w3 F# S+ ~　　她一向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别人对她是什么看法，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对这个人，她心里实在觉得有些惭愧和歉疚。

+ |5 [* q7 C( [- T+ e　　她看见这个人，就好像一个想赖帐的人，忽然看见了债主一样。

　　因为她的确欠这个人的债。而且是笔永远也还不了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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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杨开泰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好像根本已忘了这世上还有她这么样—个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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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郎已站起来，勉强笑了笑，道：“请坐。”

0 t7 W% t" O" Y2 y　　杨开泰没有坐，萧十一郎也只好陪他站着。

　　他忽然发觉杨开泰这张四四方方、诚诚恳恳的脸，已变得很苍老，很憔悴。

　　——现在他就算还是张硬面饼，也已经不是刚出炉的了。

9 W4 t7 P6 ~7 N* k　　——这两年的日子，对他来说，一定很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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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尤其是在经过昨夜晚上那件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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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F7 W3 S8 X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肮脏而卑鄙的小偷，也只有在面对着这个人时，他心里才会有这种感觉。

; q$ `3 D8 l+ b! d* {6 {　　杨开泰也在看着他，那眼色也正像是在看着个小偷一样，忽然问：“阁下就是萧十一郎萧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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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7 Y" m1 [; g5 y9 R/ \& s　　他当然认得萧十—郎，而且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但他却偏偏故意装作不认得。
8 q% F, v& w1 r) y1 B9 u8 F& P4 [& _
, S, n5 `) P, o4 i　　萧十一郎只好点点头。

% k: G! W% I$ e# @　　他了解杨开泰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了解杨开泰的心情。

　　杨开泰扳着脸道：“在下姓杨，是特地来送银票给萧大爷的。”

. ~' Y, l5 e. i7 k+ W" e　　他居然从身上拿出了一叠崭新的银票，双手捧了过来：“这里有两百张五百两的，十张五万两的，一共是六十万两，请萧大爷点一点。”

　　萧十一郎当然不会真的去点，甚至根本不好意思伸手接下来，只是在嘴里喃喃地说道：“不必点了，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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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却沉着脸道：“这是笔大数目，萧大爷你一定要点一点，非点一点不可。”

　　他不但很坚持，而且似已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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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 y0 o1 T7 M- R, G4 V　　萧十一朗只有苦笑着，接过来随便点了点，他实在不想跟这个人发生一点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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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 X) U* N" c1 ?, q: Y　　杨开泰道：有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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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9 k" s; B9 F' _6 C　　萧十一郎立刻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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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q7 g+ T! t1 s+ ]) Y9 X　　杨开泰道：“提出这一笔后，你在利源利通两家钱庄，存的银子还有一百七十二万两。”

　　他拿出个帐簿，又拿出叠银票：“这是清账，这是银票，请你拿走。萧十一郎道：“我并不想全都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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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5 w9 }* m　　杨开泰板着脸，道：“你不想，我想。”

9 X. S, o- d- ]1 h) F+ t　　萧十一郎道，“你？”

& c+ x2 f& |" a　　杨开泰冷冷道：“这两家钱庄都是我的，从今以后，我不想跟你这种人有任何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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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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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说，杨开泰现在若是要走，他已不准备再挽留。

( n6 A1 d. q. _; W0 W: P) V) `　　可是杨开泰并没有准备要走，他还是板着脸，瞪着他，忽然冷笑道：“自从你和逍遥侯那一战之后，有很多人都已认为你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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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X) l7 h9 J# I8 w: G* t4 b　　萧十一郎勉强笑了笑，道：“我自己从来也没有这么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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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Z0 d3 ?' V　　杨开泰道：“我想过，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了。”

　　他硬梆梆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慢慢地接着道：“我早就知道，无论什么事，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 E/ {+ I! w" t! t　　这句话里仿佛有根针，不但刺伤了萧十一郎，刺伤了风四娘，也刺伤了他自己。

/ c( V4 k- c2 X/ T8 w# ]　　风四娘咬着嘴唇，忽然捧起了酒壶，对着嘴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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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却还是连眼角都不看她，冷冷道：“据说你昨天在这里，出手三招，就击败了伯仲双侠，这样的威风，天下更没有人能比得上，我杨开泰若是要找你一较高下，别人一定会笑我自不量力。”

　　他的双拳紧握，一字字接着道：“只可惜我本就是个自不量力的人，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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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才会爱上风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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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萧十一朗和风四娘却都已明白他的意思。

　　萧十一郎苦笑道：“你……”

　　杨开泰不让他开口，抢着又道：“所以我今天来，除了要跟你结清帐目之外，就是要来领教你天下无双的武功。”

2 e6 E% |9 \6 P( P; j　　他说话虽然很慢，但每个宇都说得清清楚楚。

　　他本来一着急就会变得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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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他并不着急，他显然早已下了决心，决心要和萧十一郎结清所有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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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了解这种心情，可是他心里却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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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Z+ W! N" |( s# z　　杨开泰道：“我们是出去，还是就在这里动手？”

9 L4 E  [9 b$ ?3 B; u3 @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我既不出去，也不在这里动手。杨开泰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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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5 O3 E  b' C. K+ r) C( b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我根本不能跟你动手。”

  H  S1 U$ b. A8 |! U' _　　他实在不能跟这个人动手，因为他既不能胜，也不能败。

　　萧十一郎现在巳决不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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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杨开泰积怒之下，出手绝不会轻，只要他伤在杨开泰手下，立刻就会有人来要他的命。

　　他现在绝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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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有很多事非去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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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5 \2 d; V, Q# N2 h　　杨开泰瞪着他，股已涨红：“你不能跟我动手？因为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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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我不是这意思。”

　　杨开泰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就出手，你若不还手，我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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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9 m) {2 v, R　　他本是很宽厚的人，本不会做出逼人太甚的事。

　　可是他现在却已将萧十一郎逼得无路可走。

$ I/ E2 ~$ m; ~/ Z" K1 [　　风四娘的脸也已涨红了。

　　她本就已忍耐不住，刚才喝下去的酒，使得她更忍耐不住，突然一下予跳了起来，叫道：“杨开泰，我问你，你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

　　杨开泰根本不理她，脸却己发白。

　　风四娘道：“你难道以为他是真的怕你？就算他怕了你，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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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还是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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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8 T5 i7 A; i* a　　风四娘道：“你—定要杀他？好，那么你就先杀了我吧。”

　　杨开泰本已渐渐发白的脸，一下子又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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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实在忍不住，大声道：“他……他……他是你的什么人？你要替他死？”

" }1 J& {( X& i8 i  B/ e　　风四娘冷笑道：“无论他是我的什么人，你都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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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道：“我……我……我管不着？谁……谁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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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O0 ]$ z$ M$ y' l$ P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额上已暴出了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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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真的气急了，急得又已连话都说不出。

　　风四娘更气，气得连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 F$ l$ o9 S$ ^3 u. r　　他们本该是一对令人羡募的夫妻，就像是连城壁和沈壁君一样。

　　可是现在……

; d/ X2 E; G4 g5 Y1 C  _　　萧十一郎不忍再看下去，也不忍再听下去，他现在已只有一条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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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y& I8 G' ]0 w5 e: l, m　　“好，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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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0 m' o: i　　夜已临，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亮起了辉煌的灯火。

　　萧十一郎慢慢地走下楼，慢慢地走上街心。

0 j! E+ c9 n" C　　他的脚步沉重，心情更沉重。他不怪杨开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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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并不是杨开泰在逼他，杨开泰也同样是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

　　一种可怕的压力，将他们每个人都逼得非走上这条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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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 |- Z& k1 s9 p　　这种可怕压力。却正是从他们自己心里生出来的。

　　这究竟是爱？还是恨？是悲哀？还是愤怒？

' B; B+ |5 J- h7 V: n　　萧十一郎没有再想下去，他知道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个结果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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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走到街心，停下。

　　他忽然发现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似已随着他的脚步停顿。

; _8 `7 i' M; N7 B　　杨开泰也已走出了牡丹楼的门。

　　街道上一片死寂。

% p- i; K# V& O: g　　所有的人全已远远避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一个个看来都像是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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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萧十一郎却知道，真正的呆子并不是这些人，而是他们自己。

# X& ^+ O1 `, `, w  Y　　酒楼上突然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好像将所有的杯盘碗盏都已砸得稀烂。

; ?" _6 r' \1 J$ r7 }9 Q" V　　东西砸完了之后，接着就是一阵痛哭声，哭得就像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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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本就一向是个要笑就笑，要哭就哭的人。

　　她没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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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8 f8 F+ Y# a* _% _/ a) n% d* W　　她不忍看，却又偏偏没法子阻止他们。
* W4 u3 W) U- @3 Y- }% b  H
/ t$ d$ ~6 W$ Z7 m# m7 u. q　　杨开泰紧紧捏着拳，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似已因痛苦而扭曲。

+ B0 k3 R, |" a　　萧十一郎忍不任长长叹息，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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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r; l5 m/ Z" Q0 u6 a$ |　　杨开泰瞪着他，突然吼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

9 X7 d* k9 s  f* \' _  |& ^3 S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已冲过来，攻出了三招。

　　他的出手并不快，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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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H* N8 K# V) P　　可是他每一招都是全心全意使出来，就像他走路一样，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 m$ V+ i2 h% ~3 d+ i. j　　萧十一郎已下定决心：“这一战既不能败，也不能胜，”他只想打到杨开泰不能再打时，就立刻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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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杨开泰一出手，他就已发觉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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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的心虽已乱了，招式却没有乱。

' t5 F" m" K$ m- B　　他的出手虽然不好看，但每一招都很有效，他的招式变化虽不快，但是招沉力猛，真力充沛，一种强劲的劲力，已足够弥补他招式变化间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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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从来也没有见过武功练得如此扎实的人。

7 l! C+ n) U$ z& @" K5 j8 g; V, y5 N　　二十招过后，他的劲力更已完全发挥，只要—脚踏下，青石板的街道上立刻就被他踏出个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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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印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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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的出手每一招都中规中矩，连每一步踏出的方位也都很少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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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W3 e" M2 z5 V　　脚步虽不多，脚印却已越来越深。

3 z5 u. v% J# ~7 j) x8 f　　街道两旁的招牌，也已被他的掌力，震得吱吱作响，不停地摇晃。

　　萧十—郎额上巳沁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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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要以奇诡的招式变化，击败这个人并不难，因为杨开泰的出手毕竟太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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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不能胜。

& `. A8 D/ n" S. `, t7 S) s* c　　杨开泰一拳接着一拳，着着实实地打过来，他只有招架，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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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 s$ B1 L! o8 [$ b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正在被铁锤不停敲打着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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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钉子虽尖锐，但迟早总会被打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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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可怕的是，他的腿突然又开始渐渐麻木，动作也已渐渐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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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他与人交手，战无不胜，只因为他总有一般必胜的信心，总有一般别人没有的劲。

　　可是现在他没有这般劲，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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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 |6 j; _6 z　　他也不愿败。

　　但是他却忘了，高手相争，不胜，就只有败。

　　胜与负之间，本汉有选择的余地。

& l; [' F/ _/ y; g　　现在他就算再想战胜，也已来不及了。

　　杨开泰的武力、劲力、自信心，都已打到了巅峰，已将他所有的潜力全都打了出来。

　　他已打出了那股必胜的信心。

　　他已有了必胜的条件。

　　连他自己都从没有想到自己的武功能达这种境界。

6 V; e% G: J2 ^! m& o0 D　　以他现在这种情况，世上能击败他的人已不多。

　　萧十一郎知道自己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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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确就像是根钉子，已被打入了土里，他的武功已发挥不出。

' R: k4 L/ {( v; x1 Y/ r  d　　何况，他的伤势又已发作。

  @( a+ d0 D  j4 a! t　　但真正致命的，却还是他自己这种想法。

) ^( ]- G1 v; B3 s- i5 v5 M　　他开始有了这种想法时，就已真的必败无疑。

　　失败是什么滋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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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3 c. e: J0 Z' v　　萧十一郎从来也没有真正去想过。

7 l+ c) q) [/ Y1 @+ V　　因为他生平与人交手，大小数百战，从来也没有败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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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2 f" ]7 n- p6 J　　现在他却已经在开始想了。

　　这种想法本身就是种致命的毒素，腐蚀了他所有的力量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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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p; B% D0 A) Y; i　　突然杨开泰左足前踏，正踏在原来一个脚印上，击出的却是右拳，一着”黑虎掏心”直击萧十一朗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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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6 c2 H7 K6 U; V, g% o　　这一着“黑虎掏心”，本是普普通通的招式，他规规矩矩地使出来，半点花招也没有。但是这一着劲力之强，威力之猛，放眼天下的武林高手，己没有第二个人能同样使得出来。

- P! \" q. O- y8 p0 w" L- V; c　　就算萧十一郎自己使出这一招来，也绝不可能有这种惊人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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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到这点，己几乎没有信心去招架闪避。

: P1 U( V7 r. v3 H* b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有条长鞭卷来，卷住了杨开泰的左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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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  s0 M! n/ R0 t; n3 P　　无论谁也没有看见过这么长的鞭子，更没有看见过这么灵活的鞭子。

　　一个头戴珠冠，面貌严肃的独臂人，双腿已齐膝而断，却站在一个赤膊大汉的头顶上，远在一丈外，就挥出了长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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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鞭梢一卷，反手一抖，厉叱道：“倒下。”

2 z* u* Z7 Z" F( W　　杨开泰并没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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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r& `2 b7 X　　他拳上的力量，竟在这一刹那间，突然收回，沉入了脚底、本来只有半寸深的脚印，立刻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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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坚硬的石板在他脚底，竟似已变得柔软如泥，他整双脚都已陷落下去，没及足踝，人上人额上青筋忽然凸起，独臂上肌肉如栗，长鞭扯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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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杨开秦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着，就像是已变成了根撼不动的石柱，人上人长鞭收回，鞭梢反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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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U; J  Q2 ^: w9 d　　谁知杨开泰已闪电般出手，抓住了他的鞭梢，突然大喝一声，用力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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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上人的身子立刻被震飞了起来，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突又凌空翻身，车轮般翻了三个跟斗，又平平稳稳地落在大汉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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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的长鞭己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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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w# s' T+ U: L& Z6 r　　杨开泰已将这条鞭子扯成了五截，随手抛在地上，板着脸道：“我本该杀了你的。”人上人冷笑道：“你为何不出手？”

　　杨开泰道：“我生平从未向残废出手。”

　　突然对面屋檐上有人在叹息：“这人果然不愧是个君子，只可惜皮太厚了些。”

: T- o7 b* }/ N0 E. J　　杨开泰霍然抬头：“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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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s$ A1 I9 `6 H3 O" E$ v　　一个独眼跛足的老人，背负着双手，站在屋檐上，悠然道：“我这人既不是君子，又是个残废，只不过若有人故意手下留情放过了我，我就绝不会再有脸跟他死缠烂打的。”

　　杨开泰脸色已发青：“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就是你。”这老人当然就是轩辕三缺；“你刚才使到第十七招时，萧十一郎本来己可将你击倒三次，你难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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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L' A$ N; y) }　　杨开泰铁青的脸又涨红、一开始出手时，他的招式变化间，的确很生硬，的确露出过三次破绽，他自己并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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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既然知道，就绝不否认。
6 Y/ M0 b$ L& B; D, }. x- S
, B2 y# |- ^) T. h- ?+ ]3 g. r8 h　　无论杨开泰是呆子也好，是君子也好，他至少不是个小人。

3 ~+ |7 {. m5 g! d. P$ C+ L　　屋檐下的人丛里，却有个青衣人徐徐然走了出来，悠然道：“这种事你本不该怪杨老弟的，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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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R; A0 Q% g: a8 e( c　　轩辕三成也出现了。
2 P' D: T) b" m+ ?
  y4 N3 o$ c5 P  y2 z　　他微笑着，又道：“杨老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本是心黑皮厚，否则杨家又怎么能富甲关中？他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杨开泰瞪着他，脸涨得通红，想说话，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 S% g& T- g% _$ g9 Y　　轩辕三成笑道：“我就绝不会怪你，我也是个生意人，莫说他只放过了你三次，就算放过你三十次你也一样可以打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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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开泰突然跺了跺脚，扭头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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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算有话也说不出，何况他已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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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若是遇见了小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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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6 d. m+ x# `6 F　　轩辕三成已转过身，看着萧十一郎，微笑道：“你用不着感激我们，就算我们不来救你，他也未必真能打得死你。”萧十一郎并不能算是君子，更不是呆子。他当然明白轩辕三成的意思，只不过懒得说出来而已。他忽然发现花如玉说的至少有一句不是谎话：“你放了轩辕三成，总有一天要后侮的。”

　　轩辕三成忽然大声道：“各位父老兄弟，都看清了么？这位就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举世无双的大豪杰萧十一郎。”

+ v; L  J. B7 [% C( |$ o  t7 o　　没有人敢出声。

　　这世上真正的呆子毕竟不多，祸从口出，这句话更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轩辕三成只好自己接下去：“我念他是个英雄，又是远道来的客人，所以也放过了他三次，可是今天，我却要当着各位面前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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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朗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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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W  ~; H, e( n, B& ], w　　他觉得自己实在不笨，也很了解轩辕三成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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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巳猜出，轩辕三成“救”了他，只不过为了要自己动手杀他、能亲手摘下萧十一郎项上的人头，正是天下英雄全都梦寐以求的事。萧十一郎的人头，本就是天下江湖豪杰心目中的无价之宝。轩辕三成的话却还没有说够，又道：“因为这位大英雄皮虽不厚，心却太黑，非但好色如命，而且杀人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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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三缺淡淡道：“好色如命，杀人如麻，岂非正是英雄本色？”

　　轩辕三成道：“但世上若没有这样的英雄，大家的日子岂非可以过得太平些？”

4 S6 T0 r% ~, A  o　　轩辕三缺道：“他一刀逼瞎了点苍掌门，三招击败了伯仲双侠，据说已可算是当世的第一高手，你能杀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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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三成叹了口气，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只要是道义所在，就算明知必死，我也得试一试的。”

　　轩摄三缺也叹了口气，道：“好，你死了，我替你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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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J# n2 h% \' Q" y　　轩辗三成道：“然后你难道也要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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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三缺道：“我虽已是个残废的老人，可是这‘义气’二宇，我倒也没敢忘记。”

　　轩较三成仰面大笑，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今日这一战，无论是胜是负，是生是死，听了你这一句话，死而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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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兄弟两人一搭一档，一吹—唱，说得竟好像真的一样。

　　萧十一郎又笑了笑道：“好，好个男子汉，好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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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三成道：“我有气概，你却有刀。”

0 ~9 r  f& Y, ?' M7 i　　萧十一郎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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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7 k$ O$ ~: d6 z8 e　　轩辕三成道：“拔你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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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q6 y: v/ x& Y  C  t( `' s　　萧十一郎道：“好。”

  r. p! h! v: n$ N. y  U# t　　他的刀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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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v' K- x  \5 l: x0 ^: \　　轩辕三成道：“这就是割鹿刀。”

7 D. j" |6 w8 z( A　　萧十一郎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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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L6 v& G0 V" K　　轩辕三成道：“据说这就是天下无双的宝刀。”萧十一郎轻抚刀锋，微笑道：“这的确是把快刀，要斩人的头颅，绝不用第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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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Z* P! N$ @+ m4 e　　轩辕三成道：“你就凭这柄刀，三招击败了伯仲双侠？”

, }( m1 A, b- m* \5 N　　萧十一郎道：“有时我一招也击败过人的。”轩辕三成居然神色不变，冷冷道：“好，今日我不但就凭这双空手，接你这柄天下无双的宝刀，而且还让你三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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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你让我三招？”

8 o" _! ]9 S# e+ h; q1 T9 m　　轩辕三成道：“我既然能放过你三次，为何不能让你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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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j1 }* r2 \: j, K) X0 A　　他的确很有把握，强弩之末，不能穿芦篙。

　　萧十—郎已是强弩之末，他看得出，他看得非常清楚，否则他怎么敢出手。

" x6 V) }$ M% X: e  a　　萧十一郎轻抚着刀锋，忽然长长叹息，道：“可惜呀，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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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2 g( M0 ^) T- g3 {! v; v2 v& V0 c　　轩辕三成忍不住问：“可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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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C/ g' h' {) A# ^* ?　　萧十一郎道：“可惜我这柄好刀，今日要斩的却是你这种头颅。”

6 V! M  y/ k3 h( ^: T　　轩辕三成冷笑道：“你今日要斩我的头颅，只怕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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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看着他，缓缓道：“刚才我的气已衰，力已竭，毒伤已发作，本己必败。”

2 h5 n' `5 d1 `3 B6 ~' e　　轩辕三成冷笑道：“现在你又如何？”

5 ~/ }: v1 D* H　　萧十一郎道：“现在已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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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 m5 w2 J. O% o( `　　轩辕三成道，“哦？”

　　萧十一郎道：“刚才我对付的是君子，现在对付的却是小人。”

3 g+ @7 r$ k$ b1 C6 H. P　　轩辕三成冷笑。

: @' A5 L( p" D% g' `　　萧十一郎道：“我这柄刀不杀君子，只杀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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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6 c0 J  E　　他的刀锋一展，眸子里也突然露出种刀锋般逼人的杀气。

4 @6 U+ |0 o8 X　　刀光与杀气，逼人眉睫，轩辕三成的心突然已冷，笑容突然僵硬，他忽然发觉萧十一郎竟似又变了个人。

5 D' @. B1 ~: s" b; V　　萧十一郎突然反手一刀，又削下了腿上的一块肉，鲜血飞溅而出。

! i+ {) D; q# P! s1 B　　他却连眉头也不皱，谈淡道：“我这条腿的确已不行，可是我杀人不用腿的。”

　　他额上已疼出了冷汗，可是他的眸子更亮，人更清醒。

　　轩辕三成额上竟已同样沁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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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R7 n* b8 U# Z9 P" Q- g　　萧十一郎盯着他，缓缓道：“你说过，你要让我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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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w' Z8 ~　　轩辕三成勉强挺起胸：“我……我说过。”

　　萧十一郎冷笑道：“可是我一刀若不能逼你出手，就算我输了，三刀若不能割下你的头颅，也算我输了，我就自己将这大好头颅割下来，双手捧到你面前，用不着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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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三成脸色又变青，青中带绿。

　　萧十一郎突然大喝：“你先接……”

傲天♂浪子追风

　已经有两年，也许还不止两年，沈壁君从未睡得如此香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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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颠簸摇荡，她睡得就像是个婴儿。摇篮中的婴儿，这使得她在醒来时，几乎已忘记了所有的悲伤、痛苦和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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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 W8 t' u7 Q9 b$ z# w# j& S& a6 U　　安适的睡眠，对一个生活在困苦悲伤中的人来说，本就是一剂良药。

　　她醒来时，秋日辉煌的阳光，正照在车窗上、赶车的人正在前面摇动着马鞭，轻轻地哼着一首轻松的小调，就连那单调尖锐的鞭声，都仿佛带着种令人愉快的节奏。对这个人，她心里实在觉得很感激、她永远也想不到，这个冷酷呆板、面目可憎的人，竟会有那么样一颗善良伟大的心，竟会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救出了她，而且绝没有任何目的，也不要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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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9 ]+ T) I" Q! h5 K+ ~　　“我是个没有用的人，但我却有三个孩子，我救你，就算为了他们，我活了一辈子，至少也得做一件能让他们为我觉得骄傲的事。”

　　沈壁君了解这种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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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U9 H# ^% F: m4 C8 o! L! S　　她自己虽然没有孩子，但她却能了解父母对子女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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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他的人是多么平凡卑贱，但这种感情却是崇高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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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s$ a% C) [$ e! J5 F　　那些自命大贵不凡的英雄豪杰，却反而往往会忽略了这种感情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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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立刻又想起了萧十一郎。

+ w* h( a5 r0 N' @* J　　萧十一郎也曾救过她，而且也是没有目的，不求代价的。

* ?; v+ }7 T8 f% b% N* K　　那时的萧十一郎，是个多么纯真、多么可爱的年轻人？

3 P1 ?* H6 g" I; p9 F) a/ g- ]　　但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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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z6 V% _9 d- c$ T/ C- D　　她的心又碎了。
0 G8 Q0 a! o) w0 ~: {- q( |1 _
' |  j: c# y6 V　　一个人为什么会忽然变得那么可怕？难道金钱真有能改变一切的魔力？

) e5 \# F) i) l2 q　　马车骤然停下。

　　沈壁君刚坐起来，就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

7 @2 P1 p1 h$ U& W　　白老三拉开了车门：“算来你也该醒了，我己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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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7 D; {+ A# L5 O" U　　他看来果然显得很疲倦，这段路本就是艰苦而漫长的。

# T7 {+ w  N4 u0 T& ~. [　　逃亡的路，永远是艰苦漫长的，沈壁君心里更感激：“谢谢你。”

　　除了这三个字外，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话可说的。

* D4 v5 Y9 @6 w; r4 G2 d　　白老三看了她两眼，又垂下头，显得有些迟疑，却终于还是抬起头来说：“我还要赶回去照顾孩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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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7 B+ V  ?( i7 e5 r　　沈登君忍不住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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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S3 ?  [5 R5 N6 U$ f3 s$ _4 h6 p　　白老三平凡丑陋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冷漠的眼睛里，却仿佛带着种温柔的笑意，道：“我知道这地方你一定来过的，你为什么不自己下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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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D( T1 @. ]0 g0 i　　沈壁君拢了拢头发，走下去，站在阳光下。

6 Y' w0 m7 _* e2 z/ B　　阳光如此温暖，她整个人却似已突然冰冷僵硬。

0 @2 o$ V% B. S2 j　　山林中，阳光下，有一片辉煌雄伟的庄院，看来就像是神话中的宫殿一样。

' s7 S7 W( n2 s( X3 z+ z0 }; I　　这地方她当然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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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L! v* |1 k. o7 Y　　这地方本就是她的家——这世上最令人羡慕的一个家，无垢山庄。

4 l0 f2 F' g% B7 V1 P　　无垢山庄中的无垢侠侣。

　　武林中最受人尊敬的少年侠客，我是江湖中最美丽的女人。

　　他们本来已正是一对最令人羡慕的夫妻。

　　可是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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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a9 O1 E# [; Y3 Z4 ~　　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以前那一连串辉煌的岁月，在那些日子里，她的生活有时虽然寂寞，却是从容、高贵、受人尊敬的。

$ |9 s9 Z: H/ @5 [* S　　连城壁虽然并不是个理想的丈夫，可是他的行为，他对她的体贴和尊敬，也绝没有丝毫可以被人议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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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H% x# c# N. X0 \　　她也许并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但他却从未忘记过她，从未想到要抛弃过她何况，他毕竟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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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却抛弃了他，抛弃了所有的一切，只因为一个人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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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她的感情，就像是历史一样，将她的尊严和自私全都燃烧了起来，烧成了灰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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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他，她已抛弃了一切，牺牲了一切。

& v$ H! h2 y% c* m6 O　　这是不是真的值得？

& c# M. J" \. ]1 l# @* k  x$ e, ~  r) K　　美丽而强烈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永远都难以持久？

: C5 [$ d! a' C; `3 e+ ^　　沈壁君的泪已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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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H8 h! |5 w6 l2 k4 o$ \　　她又抬起手，轻拢头发，慢慢用衣袖拭去了面上的泪痕：“今天的风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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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并不大，可是她心里却吹起了狂风，使得她的感情，忽然又像海浪般澎湃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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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往事都已过去，无论她做的是对是错，也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 `7 f% W; q9 M　　她并不后悔，也无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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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L1 \- S. {/ o! O6 g  c　　生命中最痛苦和最甜蜜的感情，她毕竟都已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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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z+ s: ~, K9 k　　白老三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正在叹息着，喃喃道：“无垢山庄果然不愧是无垢山庄，我赶了几十年车，走过几千几万里路，却从来也没有到过这么好的地方。”

　　“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沈壁君忍住了泪。

　　——只不过这地方己不再是属于我的了，我已和这里完全没有关系。

9 U) V6 c/ o5 D% }& v* W8 ]　　——我已不再是这里的女主人，也没有脸再回到这里来。

　　这些话，她当然不会对白老三说。

9 K$ R/ G' \' w/ G　　她已不能再麻烦别人，更不能再成为别人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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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从今以后，已必需要一个人活下去，绝不能再依靠任何人。

　　她已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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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1 T& h; F6 F' I  ?& _9 ]　　泪痕已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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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回过头，脸上甚至已露出了微笑：“谢谢你送我到这里来，谢谢你救了我……”

　　白老三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表情：“我说过，你用不着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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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I& a  m. ~2 K3 G" _# }　　沈壁君道：“可是你对我的恩情，我总有一天会报答的。”

　　白老三道：“也用不着，我救你，本就不是为了要你报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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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g5 a: {- l. h8 W　　看着他丑陋的脸，沈壁君心里忽然一阵激动，几乎忍不住想要跪下来，跪下来拥抱住他，让他知道心里有多少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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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 u. J$ I2 p　　可是她不能这么样做，她一直是个淑女，以前是的，以后一定还是。

　　除了对萧十一郎外，她从未对任何人做过一点逾越规矩的事。

　　所以她只能笑笑，柔声道：“回去替我问候你的三个孩子，我相信他们以后都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因为他们有个好榜样。”

　　白老三看着她，骤然扭转过身，大步走回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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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已不敢再接触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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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2 E" G* l5 m4 q0 H7 b5 d　　他毕竟也是个人，也会有感觉到惭愧内疚的时候。

2 R& e2 `+ a* K& C/ V　　他跳上马车，提缰挥鞭，忽又大声道：“好好照顾你自己，提防着别人，这年头世上的坏人远比好人多得多……”

　　马车巳远去。

　　滚滚的车轮，在阳光下扬起了满天灰尘。

　　沈壁君痴痴地看着灰尘扬起，落下，消失……

; p, G2 F& W: [/ R& a7 Q: Z　　她心里忽然涌起种说不出的恐惧，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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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并不是完全因为寂寞，而是一种比寂寞更深邃强烈的孤独、无助和绝望。

6 J5 U. `3 f" r6 v1 r　　她忽然发现自己这一生中，永远是在依靠着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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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时她依靠父母，出嫁后她依靠丈夫，然后她又再依靠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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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 Z1 i* Z6 j3 @) E　　这两年来，她虽然没有见过萧十一郎，可是她的心却还是一直在依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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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i' C4 {. c! r8 o　　她心里的感情，至少还有个寄托。

0 h$ ~4 Z, D, @  d9 x# \1 B( u　　她至少还有希望。

+ A' \8 f2 w, |: J6 J  v% V# m　　何况，这两年来，始终还是有人在照顾着她的，一个真正的淑女，本就不该太坚强，太独立，本就天生应该受人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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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0 a) _. e2 S3 C1 W　　但现在她却已忽然变得完全无依无靠，就连她的感情，都已完全没有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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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g" T1 \. y0 V" j( Z　　——萧十一郎已死了。

, V% v/ b$ p* V) O8 G　　——连城壁也已死了。

& B4 G3 A' d- j7 ]5 q1 u6 b　　在她心里，这些人都已死了，因为她自己的心也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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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K5 n/ h) k　　一个心已死了的人，要怎样才能在这冷酷的世间活下去？

　　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5 j. D& K0 L" I3 ~　　她已完全孤独，无助、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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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P! U2 p& D* j0 n) q　　没有人能了解她此刻的心情，甚至没有人能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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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如此辉煌，生命如此灿烂，但她却已开始想到死。

0 H& R: O- e2 U/ A# ~  w　　只不过，耍死也不能死在这里，让连城壁出来收她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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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不是还坐在这无垢山庄中那间他最喜欢的书房里，一个人在沉思。

　　——他会在想什么？会不会想到他那个不贞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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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是不是也已有了别的女人？就像萧十一郎一样，有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0 j( Z& D- ]" V: X　　——男人总是不甘寂寞的，男人绝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誓守终生。

　　沈壁君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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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7 w# W% L6 @　　连城壁的事，她本就已无权过问，他纵然有了几千几百个女人，也是应该的。

　　奇怪的是，这两年来，她竟也始终没有听见过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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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声和地位，本是他这一生中看得最重的事，甚至看得比妻子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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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年来，江湖中为什么也忽然听不见他的消息了？难道他也会消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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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不愿再想，却不能不想、一一谁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这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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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定要赶快离开这里，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会带给她太多回忆，可是就在她想走的时候，她已看见两个青衣人，从那扇古老而宽阔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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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有闪身到树后，她不愿让这里任何人知道她又回来了。

　　这里每个人都认得她，也许每个人都在奇怪，他们的女主人为什么一去就没有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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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 T$ K  y' E5 u9 [& c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人已嘻嘻哈哈，又说又笑地走入了这片树林。

　　看他们的装束打扮，本该是无垢山庄里的家丁，只不过连庄主手下的家丁，绝没有一个敢在庄门前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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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脸，也是完全陌生的。

4 @1 G, _: V0 l5 X, G　　这两年来的变化实在太大，每个人都似已变了，每件事也都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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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A1 W: K( Y0 x2 C　　连城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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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I% N- y6 Y# `　　沈壁君本来认为他就像是山庄后那块古老的岩石一样，是永远出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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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声更近，两个人勾肩搭背走过来，一个人黝黑的脸，年纪己不小，另一人却是个又白又嫩、长得像大姑娘般的小伙子。

　　他们也看见了沈壁君，因力她已不再躲避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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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呆呆地看着她，服珠子都像是己凸了出来，无论谁忽然看见沈壁君这样的美人，都难免会有这种表情的，但无垢山庄中的家丁，却应该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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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垢山庄中本不该有这种放肆无理的人。

3 v9 J0 K: L2 j　　那年纪较大的黑脸汉子，忽然咧嘴一笑。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来找人的？是不是想来找我们？”，沈壁君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愤怒，以前她绝不会允许这种人留在无垢山庄的，可是现在她已无权再过问这里的事。

　　她垂下头，想走开。

　　他们却还不肯放过她：“我叫老黑，他叫小白，我们正想打酒去，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们喝两杯。”

　　沈壁君沉下了脸，冷冷道：“你们的连庄主难道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你们这里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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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黑道：“什么连庄主，什么规矩？”

　　小白笑道：“她说的想必是以前那个连庄主，连城壁。”

" {, R1 G2 K% a3 ~7 a  S9 g: t　　“以前的那个庄主？”沈壁君的心也在往下沉：“难道他现在已不是这里的庄主？”

; O4 l0 o8 f; _7 Y! C4 l- F: Z; w　　老黑道：“他早就不是了。”小白道：“一年多以前，他就己将这地方卖给了别人。”

9 [, n$ N, u# {) N3 S* ]　　沈壁君的心似已沉到了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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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g7 m$ k& b6 l, i. A! Q% b　　无垢山庄本是连家的祖业，就和连家的姓氏一样，本是连城壁—生中最珍惜、最自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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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保持连家悠久而光荣的历史，他已尽了他每一分力量。

, \2 @8 R" s; X) Z　　他怎么会将家传的祖业卖给别人，沈壁君握紧了双手：“绝不会的，他绝不会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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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黑笑道：“我也听说过，这位连公子本不是个卖房子卖地的败家子，可是每个人都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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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道：“听说他是为了个女人变的，变成了个酒鬼，外加赌鬼，几乎连裤子都输了，还欠下一屁股债，所以才不得不把这地方卖给别人。”

8 I7 j) [& F9 q# d# O) e, H　　沈壁君的心已碎了，整个人都已崩溃，几乎已无法再支持下去。

　　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真的毁了连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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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2 L' F: L% L3 q" Z  s) F　　她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老黑笑了笑道：“现在我们的庄主姓萧，这位萧庄主才真是了不起的人，就算一万个女人，也休想毁了他。”
+ @* A9 F: @( Z+ t3 u# j7 q% i2 W
4 Q4 s0 x3 o& T) n7 D　　“姓萧，现在的庄主姓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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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突然大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 H$ ?% u4 x8 b- N8 S　　老黑挺起了胸，傲然道：“萧十一郎，就是那个最有钱，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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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8 x( ^. N( H　　沈壁君并没有听见他下面说的是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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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S  y6 l' C$ a2 r' o3 r　　她的人已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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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庄院也很大，很宏伟。

) ~/ ^7 u9 M) k! R; r. }/ r! B　　风四娘看着屋角的飞檐，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像这样的房子，你还有多少？”

　　萧十一郎淡淡道：“并不太多了，只不过比这地方更大的，却还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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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 {2 B$ v( ]8 U　　风四娘咬着嘴唇，道：“我若是冰冰，我一定会找个最大的地方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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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朗道：“很可能。”

　　风四娘道：“你最大的一栋房子在哪里？”萧十一郎道：“就在附近。”

. F6 D0 x+ ?& W$ K" w6 x9 Q( F4 ~& ^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道：“无垢山庄好像也在附近。”

9 x2 t! X: P1 }" R2 H' k　　萧十一郎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缓缓道：“无垢山庄现在也已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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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4 T+ ^4 f: o/ i- v3 k, q　　花厅里的布置，还是和以前一样，几上的那个花瓶，还是开封张二爷送给他的贺札、门外的梧桐，屋角的斜柳，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安然无恙。

) Z, K' Q( _3 k0 b　　可是人呢？

　　沈壁君的泪又流满面颊。

　　她实在不愿再回到这里来，怎奈她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又回到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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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阳正照在屋角一张很宽大的红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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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4 a- O& h+ I' o) q7 h　　那本是连城壁在接待宾客时，最喜欢坐的一张椅子，现在这张椅子看来还是很新。

6 ]3 @# y$ T0 ~$ }" ~　　椅子永远不会老的，因为椅子没有情感，不会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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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G* D* `4 N. H1 K　　可是椅子上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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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5 Y* h- s　　人已毁了，是她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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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家也是她毁了的，为了萧十一郎，她几乎已毁了一切。

　　萧十一郎却没有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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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n- Y* |% C0 A　　“这位萧庄主，才是真了不起的人，就算一万个女人，也休想毁了他。”

, r. Y/ C. w+ S' G0 P" g* w  F　　这本是她的家，她和连域壁的家，但现在却已变成了萧十一郎的。

5 x% [$ E+ s* Q5 a5 G+ Q7 w　　这是多么残酷，多么痛苦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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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也不愿相信这种事真的会发生，但现在却已偏偏不能不信，虽未黄昏，己近黄昏、风吹着院子里的梧桐，梧桐似也在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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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L, A' |4 n　　萧十一郎为什么要将这地方买下来？是为了要向他们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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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B: W& j+ ^  H3 |  ?4 Z　　她不愿再想起萧十一郎这个人、她只想冲出去，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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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方现在已是萧十一郎的，她就已连片刻都呆不下去。

! o2 b1 r$ U2 u# k8 |5 z, o# ~　　就在这时，后面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呼喝：“有贼！……快来捉贼。”

8 a& I( G7 Y, o9 {# n; [6 |　　萧十一郎才是个真正的贼，他不但偷去了她们拥有的一切，还偷去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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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e7 }& O: Y. O, K8 V　　现在若有贼来偷他，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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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 R( c5 q9 _& m　　沈壁君咬着牙，只希望这个贼能将他所有的一切，也做得干干净净，因为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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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k5 |% c. n1 R. X; m　　她决心要将这个贼赶出去。

& z9 w" k/ ~1 L- J" |" l: s　　她站起来，从后面的小门转出后院——这地方的地势，她当然比谁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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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里已有十几条青衣大汉，有的拿刀，有的持棍，将一个人团团围住。

　　一个衣衫褴褛，鬓发蓬乱，长满了一脸胡楂子，看来年纪已不小的人。

  ]! l, |+ `! I5 n* S　　老黑手里举着柄锐刀，正在厉声大喝，“快放下你偷的东西来，否则先打断你这双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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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N+ Q: ~5 g+ n2 }: \　　这人用一双手紧紧抱着样东西，却死也不肯放松，只是喃喃地在分辨：“我不是贼……我拿走的这样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3 p: j5 Z! n- L- H% d4 ^　　声音沙哑而干涩，但听来却仿佛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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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的整个人突又冰冷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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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s* G, s- |3 e7 @* V! H1 D: L　　她忽然发现这个衣衫褴褛、被入喊为“贼”的赫然竟是连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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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的是连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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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两年前，他还是天下武林中，最有前途、最受人尊敬的少年英雄。

% T6 |& b" u) q+ p) v; Q　　就在两年前，他还是个最注意仪表、最讲究衣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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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9 K* G3 T8 }% f　　他的风度仪表，永远是无懈可击的，他的衣服，永远找不出—点污垢，一点皱纹，他的脸也永远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

1 ^% R" S0 a- x　　他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么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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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0 s9 L  z$ |) |; P' l+ s　　就在两年前，他还是武林中家世最显赫的贵公子，还是这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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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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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改变，怎么会如此巨大？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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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死也不相信——既不愿相信，也不能、更不敢相信。

　　可是她现在偏偏己非相信不可。

& i9 a3 N5 w( d; q5 N+ a　　这个人的确就是连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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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 ]3 J, u: I- `　　她还听得出他的声音，还认得他的眼睛。

　　他的服晴虽已变得像是只负了伤的野兽，充满了悲伤、痛苦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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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个人眼睛的形状和轮廓，却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她本已发誓，绝不让连城壁再见到她，因为她也不愿再见到他，不忍再见到他。

/ I9 V8 i/ b0 G7 Q2 Y( N　　可是在这一瞬，她已忘了一切。

　　她忽然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冲进去，冲入了人群，冲到连城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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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壁抬起头，看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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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K+ `& ]( u4 Q9 j; E, x& o　　他的整个人也突然变得冰冷僵硬：“是你……真的是你……”

# A* x" l- Z8 @( @! G& G　　沈壁君看着他，泪又流下。连城壁突然转过身，想逃出去。可是他的动作已远不及当年的灵活，竟已冲不出包围着他的人群。何况，沈壁君也已拉住了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了他的手。连城壁的整个人又软了下来。她从未这么样用力拉过他的手，他从未想到她还会这么样拉住他的手。他看着她，泪也已流下。这种情感，当然是老黑永远也想不到，永远也无法了解的。他居然又挥刀扑过来：“先废了这小贼一条腿再说，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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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光一闪，果然砍向连城壁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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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 A) G8 v" G+ I$ N# K( ~　　连城壁本己不愿反抗，不能反抗，就像是只本已负伤的野兽，又跌入了猎人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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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沈壁君的这只手，却忽然为他带来了力量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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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 y; R. N% d8 i' q　　他的手一挥，已打落了老黑手里的刀，再—挥，老黑就被打得仰面跌倒。

　　每个人全都怔住，谁也想不到这个本已不堪一击的人，是哪里来的力气。
3 N: _" l4 O$ l; |& R/ h9 V- C' g
/ t% P! H# ], ^" V; J　　连城壁却连看也不看他们—眼，只是痴痴的，凝视着沈壁君，说：“我……我本来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

　　沈壁君点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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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壁道：“可是……可是有样东西，我还是抛不下。”

　　他手里紧紧抱着的，死也不肯放手的，是一卷画，只不过是卷很普通的画。

　　这幅画为什么会对他如此重要？

6 ~. l( D( u; B　　沈壁君知道，只有她知道。

) x: u2 P. E. M: w* ~　　因为这幅画，本是她亲手画的……是她对着镜子画的一幅小像，这画画得并不好，但她画的却是她自己。

　　连城壁已抛弃了一切，甚至连他祖传的产业，连他显赫的家世和名声都已抛弃了。

　　但他却抛不下这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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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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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Z2 o" D& Q' Y8 @' _　　沈壁君垂下头，泪珠已打湿了农裳。

　　青衣大汉们，吃惊地看着他们，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呼：“我知道这个小贼是谁了，他一定就是这里以前的庄主连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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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 }7 H& n8 p　　又有人在冷笑着说：“据说连城壁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怎么会来做小偷？”

$ a9 t+ p1 v  ]# c+ v% t6 e7 K3 g　　“因为他已变了，是为了一个女人变的。”

　　“那个女人难道就是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莫非就是沈壁君。”
6 W) ]) q1 e4 A6 }" E5 l& j
: M! i5 `& N0 {4 [6 P6 Q　　这些话，就像是一把锤子，锤入了连城壁的心，也锤入了沈壁君的心。

2 \* A6 b" |  Q. A　　她用力咬着牙，还怂是不住全身颤抖。

　　连城壁似已不敢再面对她，垂下头，黯然道：“我已该走了。”

! x: n7 P# @" E5 s3 A- b0 E) H　　沈壁君点点头。

4 H/ Z1 I2 b4 L+ D/ X6 t) k, F' q　　连城壁道：“我……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

　　沈壁君道：“你不愿再见到我？”

& j) n4 T4 }, r/ B4 T, a7 R# D8 f+ F　　这句话她本不该问的，可是她己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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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连城壁既不如道该怎么回答，也根本不必回答。

, `) O% L" ]( j! w% C+ s$ H" g　　他忽然转过身：“我真的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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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5 Y9 K3 q# W6 o+ C6 S1 L% x  ?　　沈壁君却又拉住了他，凝视着他：“我也该走了，你还肯不肯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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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壁霍然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也充满了感激，说：“我已变成这样子，你还肯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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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 f9 @3 O3 d% v$ Y- j　　沈壁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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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i- D" @+ Q4 R& G　　她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就因为他已变成这样子，所以她才要跟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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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还是以前的连城壁。她绝对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傲天♂浪子追风

萧十一郎大笑道：“我本来是个孤儿，想不到竟突然有了这么多兄弟，倒真是可贺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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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3 E+ `: G/ O% i! q9 ?　　少年道：“一个人成了大名之后，总难免会遇见些这种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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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k( Q: l. ~; o" `　　萧十一郎道：“所以你已不想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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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2 t; a7 }- I* y　　少年笑了笑，道：“成名虽然烦恼，但至少总比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好。”他微笑着再次躬身一礼，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风四娘看着他走出去，轻轻叹息着，道：“看来这小于将来也一定是个有名的人。”

0 x$ K& X$ i3 }) k　　萧十一郎目中却似又露出种说不出的寂寞之色，淡淡道：“一定是的，只要他能活得那么长。”

) y; U% i; Y6 P- C; M: W+ u　　风四娘又笑了笑，道：“却不知江湖中现在有没有风五娘？”

+ k: f$ V( s9 v: ?3 g　　萧十一郎也笑了：“看来迟早会有的，就算没有风五娘，也一定会有风大娘，风三娘，风六娘，风七娘。”

　　风四娘吃吃地笑道：“我只希望这些风不要把别人都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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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j* R, O8 e　　近来这是她第一次真的在笑，她心情的确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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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已看出萧十一郎的心情似也好了些。

$ F' w$ C) g+ Z6 v* n　　有些人越是在危急险恶的情况中，反而越能镇定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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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6 u, B. a5 v+ R　　萧十一郎无疑就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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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g. t$ e% \1 r　　可是，想到了明日之会的凶险，风四娘又不禁开始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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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V+ C: T/ o; @4 ~2 n) }　　就在这时，小白又进来躬身禀报：“外面又有人求见。”

　　萧十一朗道：“叫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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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R" o2 O. u　　小自迟疑着，道：“他们不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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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小自道：“他们要庄主你亲自出去迎接。”

5 F3 X/ A& q4 m8 L　　这两人的架子倒不小。

# \# i/ z7 ^, o　　萧十一郎看了风四娘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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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看来贴在十二郎背脊上的那两把剑，果然也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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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却不知那是两柄什么样的剑？”

　　这句话他本也不必问的，因为他自己也早就知道答案。

　　那当然是两柄杀人的利剑，否则又怎么会有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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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C1 x: {9 U# ~3 M7 x# d7 b　　没有剑，只有人。

　　杀气就是从这两个人身上发出来的，这两个人就像是两柄剑。

　　——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视人命如草芥，他们本身就会带着种凌厉逼人的杀气，他们都很瘦，很高，身上穿着的长袍，都是华丽而鲜艳的。

+ H) F6 O6 @5 V0 I' T" a4 g; M1 e　　长袍的颜色一红一绿，红的红如樱桃，绿的绿如芭蕉。

　　他们的神情看来都很疲倦，须发都已白了，腰杆却还是挺得笔直，眼睛里发出的锋芒远比剑锋更逼人，看见这两个人，风四娘立刻就想溜，却已来不及了。

+ `1 m4 L+ s' B) k- U　　她认得这两人，她曾经将沈壁君从这两个人身旁骗走，骗入了一间会走路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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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8 I9 k2 W- n! m, z　　这两个人当然也不会忘记她，却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就盯在萧十一郎脸上。

+ J/ b+ T# _) y* n& w" c, N　　萧十一郎微笑道：“一别两年，想不到两位的丰采依然如故。”

5 L0 S8 v# h0 k5 Q5 Z　　红袍老人道：“嗯。”绿袍老人道：“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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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的脸上都完全没有表情，声音也冷得像是结成了冰。

) P. q/ }# J& U  U　　看见了他们，萧十一郎不禁又想起了那神秘而可怕的玩偶山庄。

# R! X2 C& C& U* K1 _% Z& L! H　　在那里发生的事，也都是神秘而可怕的，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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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然也忘不了在那棋亭中，和这绿袍老人的一战，不动的—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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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1 ], A# E# M3 B　　——锡铸的酒壶，壶上的压力，他们虽然都没有动，却几乎都已耗去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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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W; s' Q7 D; `1 v0 L　　直到现在，萧十一郎还不能忘记那一战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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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问：“两位近来可曾下棋？”

　　红袍老人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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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w5 ?& F6 l" @  ?) P- h　　绿袍老人冷冷道：“因为这两年来，我们都在忙着找你。”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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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这两年来，沈壁君一直是跟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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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袍老人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来找我们相见？”

. P% w3 F: G- ^$ Y, ?" K　　绿袍老人冷笑道：“是不是因为你自觉已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不屑与我们相见。”

( z7 l  e( G! n% q　　萧十一郎道：“两位本该知道，我绝没有这意思的。”红袍老人冷冷道，“我只知道你近来的确已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绿袍老人道：“据说你不仅已是天下第一高手，而且也已富甲天下。”

0 N( a9 J- O5 Z3 E% I/ x. n4 y　　红袍老人道：“但我们都还是想不到，你居然将无垢山庄也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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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袍老人道：“这一家人就是毁在你手里的，你却买下了他们的庄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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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S9 A4 T5 S& ~) `　　红袍老人道：“沈壁君为了你颠沛流离，受尽折磨，你却另有了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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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1 h5 f4 R$ R3 ~4 W% B　　绿袍老人道：“你想必也该知道，我们刚才已见到了她。”

0 j7 _* B/ ]4 u! Q　　红袍老人道：“她对你佩服得很，佩服得永远也不想再见你。”

　　绿袍老人道：“像你这种了不起的人物，我们也是万万高攀不上的。”

2 E9 ]. Y* p4 \( P0 M5 X　　红袍老人道：“今日我们前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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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x$ }" v: `　　绿袍老人道：“从今日起，我们再也不认得你。”

　　他们越说越气，话也越说越抉，根本不给别人插口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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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只有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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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分辩解释，也根本就无法分辩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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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6 s' B- O& E3 F　　红袍老人道，“除此之外，我们此来还有一件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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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x5 Q1 k" M　　绿袍老人道：“我们要带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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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1 e3 W* h& e2 Y: @! B1 i　　两个人的目光，突然同时盯在风四娘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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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勉强笑道：“两位要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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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Z# z& M" T' f5 _7 ~　　红袍老人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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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袍老人道：“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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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忍不住问道：“两位为什么要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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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袍老人道：“我两人这一生中，从未受过别人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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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袍老人道：“这女人却骗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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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袍老人冷冷道：“这件事你想必也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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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袍老人道：“但有件事你却未必听过。”

1 b$ Q; j5 z9 c: L　　萧十一郎又忍不住问：“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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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o5 B" L) \1 K　　红袍老人道：“你知道我们是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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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 ]0 x; }　　绿袍老人道：“你想必早巳猜出，现在我们却要你说出来。”

, ~3 r' D* a  I2 b, n3 [1 n  u% ]　　萧十—郎叹了口气，道：“红樱绿柳，天外杀手，双剑合壁，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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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M% }4 T0 f! b- c* L" y9 r　　红袍老人道：“不错，我就是李红樱。”

　　绿袍老人道：“我就是杨绿柳。”

4 i2 }: {2 ^; \( j- Q: k　　红袍老人道：“无论谁只要骗过红樱绿柳一次，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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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W3 k: w# `7 m. b　　绿袍老人道：“这件事你本来也应该听说过的。”

　　萧十一郎道：“我没有。”

# X! y& P# v; X2 s　　李红樱道：“现在你已听过了。”

　　杨绿柳道：“现在你总该已知道，这女人已非死不可。”

+ C$ H8 Y$ J# ?' o: _- W　　萧十一郎道：“我不知道。”

　　李红樱道：“你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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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郎淡淡道：“看她的样子，最近好像绝不会死的。”

　　李红樱道：“你不信她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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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L8 d& d  ?2 l　　萧十一郎道：“我不信。”

　　杨绿柳道：“你要怎么样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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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随便怎么样我都不会相信，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信。”

　　杨绿柳道：“你若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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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我若死了，什么事我都相信了，但最近我好像也不会死的。”

  [" f1 R9 i+ ^" U; q: m. f9 q$ I5 c　　李红樱的脸沉了下去，突然冷笑，道，“很好，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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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f3 P) U$ |　　杨绿柳道：“我们虽已有多年未曾杀人，杀人的手段，却还未忘记。”

" V( Z7 N& q6 T- V' D* T　　萧十一郎叹道：“这种事就算想忘记，只怕也很不容易。”

& h3 y9 m5 p  e9 p  {　　李红樱道：“我刚才已说过，你我之间，已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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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绿柳道：“我们这一生中，杀人已无数，并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1 ^- l3 _+ O# K　　萧十一郎道：“我知道。”

　　李红樱道：“你还知道什么？”

　　萧十一郎道：“天外杀手，杀人如狗，双剑合壁，绝无活口。”

% [+ F( c4 R/ Q( Z5 J　　李红樱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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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L" R* c% `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这一生中，已不知被杀过多少次，再多杀一次，我也不在乎。”

2 d+ ^! q' ^$ ~$ _1 i　　李红樱冷笑道：“很好。”

3 j% w  S/ N  D# c0 O　　杨绿柳道：“好极了。”

　　一阵风吹过，天地间的杀气已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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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2 k5 `7 Q( b$ }# Q2 P　　风四娘一直在痴痴地看着萧十一郎，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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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P2 G$ n! b9 ~9 L　　她从未想到萧十一郎也会为她拼命，也会为她死的。

　　萧十—朗已在问：“两位的剑呢？”

+ V7 e/ ]: f: K9 l% B+ n; _　　李红樱道：“绿柳红樱，剑中之精。”

　　杨绿柳道：“剑中之精，其利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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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突然同时翻身，手里已各自多了柄精光四射的剑。

　　剑长只有七寸，但一剑在手。剑气已直逼眉睫而来，这两柄剑，果然是剑中的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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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e9 y, v; a0 g0 L6 U　　剑中精魂，其利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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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柄剑的可怕之处，并不在剑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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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锋虽短，但那种凌厉的剑气，却已将数十丈方圆内所有的生物全都笼罩，萧十一郎竟也似觉得心头有种逼人的寒意，那凌厉的剑气，竟似已穿人了他的胸膛，穿入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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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红樱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两寸长的剑柄，冷冷道：“拿你的刀！”

　　萧十一朗道：“我不用刀。”

- I" b* f1 ], }4 I5 J: h5 r　　李红樱厉声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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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 ~2 o; L/ g$ L; w! p( ?% Y　　萧十—郎道：“我不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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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 e( z2 A; y　　他不想杀人，他也不笨。

　　一寸短，一寸险——这两柄剑长只七寸，已可算是世上最短的剑，最短的剑，想必也一定是最凶的剑，萧十一郎的刀也很短、他知道自己绝不能以短制短，以险制险、他的刀绝没有把握能制住这两柄剑，这两柄剑已杀人无数，剑的本身，就已带着种凶杀之气。

　　何况这两柄剑又是在这么样两个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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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P6 A, b# G3 i4 D/ N6 `　　李红樱凝视着他，冷冷道：“你不用刀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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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随便用什么都行，两位想必也不致于规定我一定要用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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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5 ^5 l/ s7 x: `# R　　他的身子突然凌空跃起，翻身而上，搞下了门楣上的一段横木。

　　一段长达一丈二尺的横木。

* _- v/ H. X, Q2 J( t. E: \　　他早已看准了这根木头——以长制短，以强制险。

　　李红樱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冷冷道：“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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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1 a" G　　杨绿柳冷笑道：“这人果然不笨。”

　　李红樱道：“不笨的人，我们也一样杀过无数的。”

　　萧十一郎不等杨绿柳开口，已抢着道：“所以你们再多杀一个，也绝不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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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m; X$ _' X2 P' m' A　　风四娘突然大声道：“我在乎。”

　　她冲过去，挡在萧十一郎面前：“我只要知道你对我有这种心意，就已足够了，我愿意跟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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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J4 u- k+ P, T- A$ c! v　　萧十一郎道：“只可惜我却不愿意。他手里的木棍突然一挑，竟将风四娘的人挑了起来。风四娘只觉得身子一麻，突然飞起，忽然间已平平稳稳地坐到门檐上，却连动都不能动了。萧十一郎道：“那上面一定凉快得很，你不妨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等我死了，再下来替我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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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2 N; J8 l) x/ e* z2 n' O/ T　　风四娘咬着牙，她已连话都说不出。

　　萧十一郎再也不睬她，转身对着红樱绿柳，道：“伯仲双侠欧阳兄弟，名声虽不高，家世却显赫，两位想必是听过的。”

8 B, X0 _; z  h# m' B( m1 j　　李红樱冷冷道：“是欧阳世家的子弟？”

　　萧十一郎点了点头，道：“他们也正如两位一样，与人交手时，不论对方有多少人，都是两人并肩迎敌。”

　　杨绿柳怒道：“难道你想以那两个不肖子与我们相比？”

& K! q# E9 P! W, L2 s4 g　　萧十一朗居然没有否认，淡淡地道：“我与他们交手时，只用了三招，而且有声明在先，三招不能取胜，就算我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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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红樱冷笑道：“你与我们交手，准备用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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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7 \7 ^6 P  v% W　　萧十一郎道：“三招！”

　　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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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a. S( n7 h/ p. S　　红樱绿柳剑昔年纵横天下，号称无敌，那时萧十一郎只怕还未出世。

　　现在他与这两人交手，居然也准备只用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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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的身子若还能动，一定早己跳了起来。

　　纵然逍遥侯复生，也绝不敢说能在三招中击败他们的。

　　就连三百招都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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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u/ b4 [3 Y　　能不败已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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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看着萧十一郎，她实在想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疯了。

　　红樱绿柳也在看着萧十一郎，两个人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突然冷静下来。

　　李红樱冷冷道：“我们的剑长只七寸，你的棍却有一丈二寸。”

　　杨绿柳道：“你以长击短，以强制险，以为我们根本就很难近你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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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3 B; O6 _# X! v5 r% U- T2 t　　李红樱道：“你自以为纵然不胜，至少已先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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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绿柳道：“所以你故意激怒我们？”

+ T* L8 a) L7 @- L8 J　　李红樱道：“你既然只用三招，以我两人的身份，当然也不能多用一招。”

　　杨绿柳道：“你认为我们绝对无法在三招内击败你。”

- t& N4 R! {" A  X8 O/ r2 v  O　　李红樱道：“可是你错了。”

* p( [9 t9 u- M( |  h& d9 K　　萧十一郎静静地听着，等着他们说下去，杨绿柳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剑术练到最高峰时，就能以气驭剑，取人首级于百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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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气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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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这四个字，萧十一郎的脸色也不禁变了。

, U/ I4 O6 g4 V  Q6 J　　这种剑术在武林中传说已久，但无论谁都认为那只不过是传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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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神话般的传说，因为古往今来，根本就没有人能练成这种剑术。

6 Y  R( w2 C: g! B　　难道红樱绿柳的剑术，真的已能达到这种至高无上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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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a2 y. {. l6 b　　李红樱道：“江湖中人，一向都认为‘以气驭剑’，只不过是神话而已，其实这种剑术，并不是绝对练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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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C. r5 g) _! k& ?7 N　　杨绿柳道：“只不过一个人若要练成这种剑术，至少要有一百五十中的苦功。”

& R( U& k2 g2 d' R$ K! O　　李红樱道：“无论谁也不能活到那么久的。”

　　杨绿柳道：“我们也不能。”

# c  }' V% z; K0 I5 y8 Z" ~　　李红樱道：“就算真的有人能活到一百五十岁，也不可能将一百五十年的光阴，全部一心一意地用来练剑。”

　　杨绿柳道：“所以我们也并没有练成这种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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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句，萧十一郎总算松了口气、李红樱道：“我们七岁练剑，至今已有七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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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竟都是八十以上的老人，杨绿柳道：“这七十四年来，我们真正在练剑的时候，最多只不过有二十多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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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红樱道：“所以我们直到现在，也只能练到以气驭线，以线驭剑的境地。”

$ M- R" M. m! Z. d　　萧十一郎动容道：“以气驭线，以线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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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y7 B. j; s. d' d6 d7 H　　杨绿柳道：“你不懂？”

　　萧十—郎的确不懂。

; N) J9 Z, A! K2 {2 i3 I: C7 j. C　　李红樱道：“好，我不妨让你先看看。”

- y5 A# w1 m$ k0 _# i. i$ D) T; D. V. R$ |　　他手里的短剑突然飞出，如闪电一击，却远比闪电更灵活。

% F( z+ n- u" r- a# b% f　　剑光在暮色中神龙般地夭矫飞舞，就像是神迹一般。

7 Q7 \, [0 _$ M  P4 D+ U　　萧十一郎却己看出他手里飞起了一根光华闪闪乌丝，带动着这柄短剑，居然操纵自如。

6 c, F/ J( _1 b4 ~3 ~　　剑光一转，忽然间又飞回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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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红樱道，“这就叫以气驭线，以线驭剑，现在你明白了么？”

, F" l% q* p4 i1 p# O$ F( p　　萧十一郎不由自主叹了口气，这样的剑法，他已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0 z% S  @4 V. k$ p( r  C　　李红樱道：“现在我们只能以文二飞线，带动七寸短剑d”杨绿柳道：“等到我们能以十丈飞线，带动三尺剑锋时，这第—步功夫才算完成，才能开始以气驭剑。”

　　李红樱叹息了一声，道：“只不过那至少已是十年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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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5 p; b8 W( V9 q1 f7 G; S　　杨绿柳道：“现在我们的第一步飞剑术虽然还未练成，对你却已足足有余。”

. m* {$ @* |& X3 X　　李红樱道：“你若想以长击短，以强击弱，你就算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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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绿柳道：“现在我们的剑不但已比你长，也比你强，你也该看得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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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当然看得出的。所以他无法否认，这两人的剑术之高，实已远出他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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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看见刚才那一剑飞出，冷汗已湿透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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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绝不能这样坐着，看着萧十一郎为她死在他们的飞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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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8 j+ f# F, q& h: {; ?- _" |' E　　怎奈她却偏偏只有这么样坐着，看着，她不但已流出了汗，也已流出了泪。

　　萧十一郎仿佛也在叹息，却又忽然问道，“现在你们准备用几招胜我？”

　　李红樱道：“三招！”

傲天♂浪子追风

当然是三招！他们当然绝不会比萧十一郎多用一招的，这点无论谁都可以想得到、甚至连萧十一郎自己都无法想像，满天夕阳忽然消失，黑暗的夜色，忽然已笼罩大地，星光还没有升起，月亮也没有升起，在夜色中看来，红樱绿柳就像是两个来自地狱，来拘人魂魄的幽灵，他们的脸色冷漠如幽灵，他们的目光也诡异如幽灵，但他们手里的剑，却亮如月华，亮如厉电，萧十一郎横持着一丈二尺长的木棍，左右双手，距离六尺，红樱绿柳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有五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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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H' k3 ?( p5 ]　　两人同时轻叱一声：“走。”

7 h9 G& @- [1 ^5 e　　叱声中，两人手里的短剑，已同时飞出，如神龙交剪，闪电交击，剑光一闪，飞击萧十一郎左右双耳后颧骨下的致命要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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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击的速度，当然也绝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萧十一郎没有退，没有闪避，身子反面突然向前冲了出去，长棍横扫对方两人的肋骨。

　　这是第一招，双方都已使出了第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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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n, @; ~　　萧十一郎这一招以攻为守，连消带打，本已是死中求活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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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C7 l" e! c  s" j　　只听“叮”的一声，双剑凌空拍击，突然在空中一转，就像是附骨之疽般，跟着萧十一郎飞回，飞到他的背后，敌人在自己面前，剑却从背后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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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t. P( i( B" K- a  p' B# T　　这一招的凶险诡异，已是萧十一郎生平未遇。

　　现在他等于已是背腹受敌，自己的一招没能得手，也必将被利剑穿心而死。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他的人已凌空飞起，倒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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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翻—掠，竟远达四丈。他的人落下时，已到了墙脚下，又是退无可退的死地。

' S; v4 P1 W6 v! W# b2 {　　就在他脚步沾地的一瞬间，眼前光华闪动，双剑已追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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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d2 N; I  K: x& \　　萧十一郎手里的本棍举起，向剑光迎了过去，他看得极准，也算得极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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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夺”的一声，两柄剑都已钉入了木棍，就钉在他的手边。

　　这已是红樱绿柳使出的第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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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2 T- ]. w5 }　　现在剑已钉在木棍上，萧十一郎却还活着，还没有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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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4 U! U& {) V! W: c0 M8 i# g6 Q　　风四娘总算松了口气、谁知双剑入木，竟穿木而过，而且余势不竭，“哧”的，又刺向萧十—郎左右双耳后颚骨后最大的那致命要穴。

0 v  w6 A( }3 B5 j　　这还是同样一招，还是第三招。

　　准也想不到他们的飞剑一击，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竟似已无坚不摧，不可抵御。

3 a: M( J% B% x+ S! G( B　　萧十一郎却己退无可退，手里的木棍既然无法收回，也无法出击，而且木棍就在他面前，后面就是墙，他前后两面的退路巳都被堵死，看来他已必死无疑。

　　风四娘几乎已忍不住要闭上眼睛，她不能再看下去，也不忍再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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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又起了惊人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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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竟然低头一撞，撞上自己手里的木棍，又是“叮”的—击，双剑在他脑后撩过，凌空交击。他手里的本棍已被他的头顶撞成了两截，飞弹出去，分别向红樱绿柳弹了过去。

　　红樱绿柳的剑，已分别穿入了这两截横木，带动飞剑的乌丝，也已穿过了横木。

3 j# L: }! T% ?5 m　　萧十一朗这头顶一撞之力太大，本棍就像是条绷紧了的弓弦，突然割断，反弹而出，这一弹之力，当然也很快，很急。

　　红樱绿柳眼见已一击命中，忽然发现两截木棍已向他们弹了过来。

/ p; o/ V1 r/ L8 C0 V　　两人来不及考虑，同时翻身，虽然避开了这一击，剑上的乌丝却已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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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E& x6 m( k' }* {; J8 P　　低沉的夜色中，只见两条人影就如同两朵飞云般飘起，飘过了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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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李红樱冷冰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好个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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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j- l, S# ?+ j$ T/ x; l; Y　　声音消失时，他们的人影也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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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_' T7 E0 g) i6 ]: Z　　夜色深沉，东方已有一粒闪亮的孤星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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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却已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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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L1 Z% x) b　　两柄光华夺目的短剑，交叉成十字，摆在桌上，摆在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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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光比灯光更耀眼。

　　冷凄凄的剑光，映着一张讣告般的请柬：“……特备美酒一百八十坛，盼君前来痛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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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F7 D* u1 H. Q　　“……美酒醉人，君来必醉，君若惧醉，不来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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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Z2 E5 _3 u5 E　　萧十一郎一杯在手，凝视着杯中的酒，喃喃道：“他们应该知道我不怕醉的，每个人都知道。”

　　风四娘正看着他，道：“所以你现在已有点醉了。”萧十一郎举杯一饮而尽，道：“我不会醉的，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能喝多少酒。”他又斟酒一杯道：“每个人都应该有自知之明，都不该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他真的认为他对沈壁君只不过是自作多情？

5 ]& ]' {4 ^# q: U! V　　风四娘忽然笑了笑，道：“我看李红樱和杨绿柳就很有自知之明，他们知道自己败了，所以他们立刻就走。”她显然想改变话题，说些能令萧十一郎愉快的事：“他们已使出三招，你却只用了两招，他们的剑已脱手，已到了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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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H  q$ C! Z2 Q* f: `# n6 K　　萧十一郎也笑了笑，道：“可是我的头已几乎被撞出了个大洞，他们的头却还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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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不管怎么样，他们总算已败在你手下。”

& q6 P1 D1 p) W; l5 ^( k　　萧十一郎道：“我有自知之明，我本不是他们对手的，就正如我本不是逍遥侯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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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但你却击败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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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M8 R, G: T　　萧十一郎道：“那只不过因为我的运气比较好。”他又举杯饮尽，凝视着桌上的请柬：“只可惜一个人的运气绝不可能永远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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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k& r+ V9 A+ `7 d$ [　　请柬在森森的剑光下看来，更像是讣告。

　　萧十一郎看着这张请柬，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讣告一样。

　　有些人明知必死时，是会先准备好盾事，发好讣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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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r6 C) a" c+ P3 z　　风四娘道：“你在为明天的约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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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淡淡道：“我从来也没有为明天的事担心过。”他忽然大笑再次举杯：“今朝有酒今朝醉，又何必管明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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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U# j8 x1 _. B( P. o　　风四娘道：“你本来就不必担心的，这七个人根本不值得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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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r; x. y( p1 k: B　　萧十一郎看着请柬上的七个名字，忽又问道：“你认得他们？”

　　风四娘点点头，道：“厉青锋已死，看来虽然还很有威风，可是心却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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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d  O& l6 H4 h. H1 c/ {　　无论谁过了二三十年的悠闲日子后，都绝不会还有昔日的锋芒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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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P! ~# Z7 E* ^$ e% a　　风四娘道：“他甚至已连人上人那样的残废都对付不了，他的刀虽然还没有锈，可是他心里却已生了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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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N: T; g2 `  H3 U  `　　萧十一郎道：“你看过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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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姻道：“我看过，我也看得出，他的出手至少已比昔年慢了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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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道：“你看得出？你知道他昔年的出手有多快？”

　　风四娘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昔年的出手，若是也和现在一样，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她接着又道：“人上人能活到现在，却是个奇迹。”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他的确是个强人。”

　　一个人的四肢若已被砍断其三，却还有勇气活下去，这个人当然是个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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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K3 F  l6 ^* Q  f　　风四娘道：“只可惜他心里已有了毛病，他心里绝不如他外表看来那么强，他也许怕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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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1 M- x$ t2 I( P  y　　萧十一郎道：“你能看到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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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我却知道无论谁将自己称为人上人，都绝不会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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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叹道：“我只替那个被他像马一样鞭策的大汉感觉有些难受，我想那个人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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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也叹了口气，道：“我就从来没有替那个人想过，但我却替你想过，你为别人想的时候，总比为自己想的时候多。”

6 B+ A( q  h. m- F9 W, E  H% j　　萧十一郎冷冷道：“我这人根本就已没什么好想的。”

4 G' o. S, Y/ Q- E6 y　　风四娘道：“因为你只不过是匹狼？”她又笑了笑，道：“那你就更不必担心花如玉了，他只不过是条孤狸，孤狸遇着了狼，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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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s/ p' n0 r- x4 W　　萧十一朗道：“轩辕兄弟也是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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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是两条又奸又刁的狐狸，只要一嗅到危险，他们一定溜得比谁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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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6 |" N" ^0 T) R8 D　　萧十一郎道：“金菩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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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j3 @0 v. p( D  _7 h8 U1 d+ R　　风四娘道：“他不是条狐狸，也是条猪，好吃懒做，好色贪财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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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笑了。

1 F" w- N0 h3 c/ w1 `1 R2 ]　　风四妨道：“也许你根本不必对付他，他也会被那三条狐狸吃了的。”

　　萧十一郎道：“所以最危险的还是鲨王。”

; O' |. [- d+ Y4 ~, n　　风四娘没有否认：“据说他是条吃人的老虎鲨，吃了人后连骨头都不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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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Z1 v% E0 g　　萧十一郎道：“我并不担心他。”

　　风四娘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淡淡地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人，你随便去问谁，他们都一定会说，萧十一郎根本就不是人。”

- z  C" L$ j  @8 O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风四娘心里又不禁觉得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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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若是终生都在被人误解，那痛苦一定很难忍受。

　　萧十一郎又道：“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七个人。”

. S+ k$ w0 z$ l. }　　风四娘道：“你在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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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凝视着那张请柬，缓缓道：“我担心的是，没有在这请帖上具名的人。”

　　风四娘道：“你认为明天要对付你的，还不止这七个人？还有更可怕的人在暗中埋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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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朗笑了笑，道：“我是匹狼，所以我总能嗅得出一些别人嗅不出的危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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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7 Q6 v' j) b4 \　　他笑得很奇怪，连风四娘都从来也没有看见他这么样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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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2 b5 F8 @　　看来那竟像是个人临死前回光反照时那种笑一样。

' h; B* [$ [9 H" F# R8 L　　萧十一郎还在笑：“—匹狼在落入陷井之前，总会感觉得一些凶兆的，可是他还是要往前走，就算明知一掉下去就要死，还是要往前走，因为它根本已没法子回头，它后面已没有路。”

　　风四娘的心沉了下去。她忽然明白了萧十一郎的意思。

　　一个人若已丧失了兴趣，丧失了斗志，若是连自己都已不愿再活下去，无论谁都可以要他死的。

  P% R) v7 z- x　　萧十一郎现在显然就是这样子，他自己觉得自己根本已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他受的打击已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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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P0 ]/ H$ F* ]. ]　　刚才那一战，他能击败红樱绿柳，只不过因为那一战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要救风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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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s. C0 }% t$ y2 @& j2 X+ E　　他觉得自己欠了风四娘的债，他就算要死，也得先还了这笔债再死。

, K' ^2 p7 _4 i' V  G　　现在他也许觉得债已还清了，他等于已为风四娘死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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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沈壁君的债，在沈壁君跟着连城壁走的那一瞬间，他也已还清了。

' M# d9 r( q1 N+ G8 Q: v% [* e& ?　　他觉得现在是沈壁君欠他，他已不再欠沈壁君。

* A9 P0 B% E* e　　他的人虽然还活着，心却已死－－也正是在沈壁君跟着连城壁走的那一瞬间死了的。

% m3 n, X" b, @! ^8 a　　风四娘忽然发现明天他一去之后，就永远再也不会见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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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现在就已抱着必死之心，他根本就不愿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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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自己的心情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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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v6 C" y! ^- S　　一个女人看着自己这一生中，唯一真心喜爱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如此悲伤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 B. _8 o1 E) V8 d+ y! R　　她想哭，却连泪都不能流，因为她还怕萧十一郎看见会更颓丧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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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有为自已满满地斟了杯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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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凝视着她，“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A5 k* v8 C" ^/ w: A& y6 f7 D　　风四娘默默地点了点头。

　　萧十一郎的手握得很紫，眼睛里满布着红丝：“我本不该这么样想的，我自己也知道，她本就是别人的妻子，她根本就不值得我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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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1 Z) F8 r3 w　　“为她死。”他并没有说出这个“死”字来，但风四娘却已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 H& K8 I( w. ]* W6 d2 O) E　　萧十一郎的手握得更紧：“我知道我本该忘了她，好好地活下去，我还并不太老，还有前途，我至少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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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用力咬着牙，控制着自己，她看得出萧十一郎已醉(原图缺，谁有书？给补上。谢谢！)萧十一郎道：“你不但是个真正的女人，而且还是个伟大的女人，你己将女性所有最高贵、最伟大的灵性，全都发挥了出来，我敢保证，世上绝没有比你更伟大的女人，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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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0 @& n) N8 F& i　　他声音越说越低，头也渐渐垂下，落在风四娘手背上。

! z6 Q9 t6 n) v+ y# \& o) t　　他竟枕在风四娘助手上睡着了。
. G( B) }, ~2 i, @( T- ]% N2 `. s
' O# R/ `& f1 a+ p) t　　风四娘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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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的头仿佛越来越重，已将她的手压得发了麻，可是她没有动。
+ \+ o* i  ^: M) W# R# ^
　　每个人都知道风四娘是个风一样的女人，烈火一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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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c/ ^# U  I% c, Y　　但却没有人知道，任何女人所不能忍受的，她却已全都默默地忍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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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萧十一郎说的是真心话，他说在嘴里，她听在心里，心里却不知是甜？是酸？是苦？

　　她知道萧十一郎了解她，就正如她了解萧十一郎一样。
4 \, j3 O* o& s
3 _) _7 m1 X3 w+ P　　可是他对她的情感，却和她对他的情感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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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6 |4 F. k4 L( c) B3 d　　这就是人类最大的痛苦——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

　　她忍受这种痛苦，已忍受了十年，只要她活着，就得继续忍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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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一天，就得忍受一天，活一年，就得忍受一年，直到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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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 ~" a* k$ b) Y" [　　这是两句名诗，几乎每个人都念过，但却又有几个人能真正了解其中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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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忍受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她只知道现在绝不能死，她一定要活下去，因为她一定要想法子帮助萧十—郎活下去。

& @% s$ i" D. y, v/ {; X9 M　　她活着，是为了萧十一郎。

0 I& I, a. d% ~& ~　　她若要死，也得为萧十一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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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2 Q" p, H2 A3 f- c8 y　　蜡炬未成灰，泪也未干。

$ W2 T5 D# |9 O　　风四娘的手臂几乎已完全麻木，可是她没有动。

2 t$ B% j: U9 D3 f　　她满心酸楚，满身酸楚，既悲伤，又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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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s! E1 s% K) [0 m- y　　她想痛醉一场，又想睡一下，可是她既不能睡，也不敢醉。

　　她一定要在这里守着萧十一郎，守到黑夜逝去，曙色降临，守到他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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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h! D  B2 e/ ^# ]: p; {　　忽然间，蜡炬终已燃尽，火光熄灭，四下变得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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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d% X+ T& c; u/ @, f7 M　　她已看不见萧十一郎，什么都己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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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死—般的寂静和黑暗中，在这既悲伤又疲倦的情况下，她反而忽然变得清醒了起来。

　　物极必反，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到了最黑暗时，光明一定就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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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很多问题。

　　她自己将这些问题一条条说出来，自己再一条条解答。

　　她先问自己：“花如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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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g8 Z7 V: l6 W% i- F. y/ m0 N( |  u7 q　　花如玉当然是个既深沉、又狡猾、而且极厉害、极可怕的人。

2 @9 w# y/ ~# A5 M6 D　　“一个像他那么样厉害的人，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得到沈壁君，又怎么会让一个车夫轻轻易易就将她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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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本是绝无可能的。
7 k. v2 ~" g/ M$ a4 N! ~$ i5 C
/ h) w4 J  y6 v$ C; s4 J" h　　“难道这本就是花如玉自己安排的，故意让那车夫救走沈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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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解释不但比较合理，而且几乎已可算是唯一的解释。

　　“花如玉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苦心得到沈壁君，为什么又故意要人将她救走？”

　　“因为他要那车夫将沈壁君送到无垢山庄来。”

$ d$ J  \" E( d4 \) C3 x- G5 w　　“这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知道连城壁也一定会到这里来，他故意要沈壁君和连城壁相见，要沈壁君看看，她的丈夫巳变得多么潦倒憔悴。”

: E5 W) G' p) V3 m　　“为什么？”风四娘再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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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知道沈壁君是个软弱而善良的女人，若是看见连城壁为了她而毁了自己，她一定会心软的，为了让连城壁重新振作，她一定会不惜牺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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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 Y3 T! ]0 d, l6 f$ K　　“何况她这时已对萧十一郎伤透了心。”“可是像花如玉这种人，绝不会做任何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他这么样做，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计划，并不是花如玉自己安排的，在暗中一定还另外有个主使他的人。“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指挥花如天？让花如玉接受他的命令？”“那当然是个比花如玉更深沉，更厉害，更可怕的人。”“这个人难道就是接替逍遥侯地位的那个人？难道就是故意将千万财富送给萧十一郎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他！”“就因为花如玉也是他的属下，所以花如玉从未真的关心过萧十一郎的‘宝藏’，他早已知道这‘宝藏’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样傲？”

; P& p9 D' v, C　　“因为他要陷害萧十一郎，要别人对付萧十一郎，也要沈壁君怀恨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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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如玉也当然早已知道‘无垢山庄’是属于萧十一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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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 ]7 x1 N  b4 m( n8 Z5 K　　“他当然也知道沈壁君发现这件事后，会多么伤心，多么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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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既然知道连城壁已出卖了无垢山庄，又怎么能确定连城壁一定会在这里遇见沈壁君？”

　　“这难道是连城壁自己安排的？”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唯一得到好处的人，岂非就只有连城壁？”

4 R# z  ~8 w# l! [　　“除了连城壁外，也没有人知道萧十一郎在这里，那请帖是怎么会送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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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6 F4 s2 \  ~8 k+ _# ~3 x$ Y　　“难道这所有的计划，都是连城壁在暗中主使的？难道他就是接替逍遥侯地位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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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g8 H0 e' h+ R5 o8 L　　风四娘一连问了自己五个问题。

　　这五个问题都没有解答——并不是因为她不能解答，而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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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Z& F/ j+ |) h　　她的确不敢。

5 ]5 f) L+ \+ F; l　　——连城壁就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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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w' C7 e+ {! D* F* h1 r, h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风四娘全身就不禁都已冒出了冷汗。

  t9 ^/ g" S5 Z$ n" I$ L6 \　　事实的真相若真是这样子的话，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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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甚至已连想都不敢去想，她简直无法想像世上竟真的有如此残酷、如此恶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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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她也一直知道，连城壁本就是个非常冷静、非常深沉的人。

　　像他这种人，本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变得如此潦倒憔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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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y4 B$ H" w% f, `　　他一向将自己的声名和家世，看得比世上任何事都重。

　　连家世代豪富，产业更多，一个人无论怎么样挥霍，也很难在短短两年中将这亿万家业败光的。

* J1 L; G% d% @4 H  b　　何况，连城壁自己也是个交游极广、极能干的人，他怎么会穷得连“无垢山庄”都卖给了别人？

　　这世上又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么大的胆子，敢买下无垢山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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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 I$ Q- K) I+ t2 |　　就算真的有人买了下来，这无垢山庄又怎么会变成萧十—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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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q8 t3 f* i2 [, O　　想到这里，风四娘身上的冷汗，已湿透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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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2 `6 M$ t. |& N" G3 a　　但她还是不敢确定。

3 C, ]5 e, U% }; t5 V7 ^　　她还是想不通连城壁怎么会知道逍遥侯的秘密？怎么能接替逍遥侯的地位？

傲天♂浪子追风

“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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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周至刚的白马山庄。白马山庄当然有一匹白马。一匹从头到尾都找不出一根杂毛来的白马，就像是白玉雕成的。白马通常都像征尊贵，这匹马不但高贵美丽，而且极矫健神骏，据说还是大宛的名种。白马山庄中当然还有位白马公子。白马公子也是个很英俊的人，武功是内家正宗的，文采也很风流。所以只要一提起白马周家来，江南武林中绝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只不过，究竟是这匹马使人出名的？还是这个人使马出名的？现在渐渐已没有人能分得清了。也许连周至刚自己都未必能分得清。可是无论怎么样说，马的确是名马，人也的确是名人，这一点总是绝无疑问的。所以无论谁要找白马山庄，都一定不会找不到。正午。山林在阳光下看来是金黄色的，一片片枯叶也变得灿烂而辉煌。可是它的本质并没有变，枯叶就是枯叶，叶子枯了时，就一定会凋落。无论什么事都改变不了它的命运，就连阳光也不能。——世上岂非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风四娘心里在叹息。阳光正照在她脸上，使得她的脸看来也充满了青春的光辉。可是她自己知道，逝去的青春，是永远也无法挽回的了。她并不想留下青春，她想留下的，只不过是一点点怀念而已。那也并不完全是对青春的怀念，对别人的怀念，更重要的是，让别人也同样怀念她。等到她也如枯叶般凋落的时候，还能怀念她的又有几人？风四娘不愿再想下去，回过头，霍英和杜吟正在痴痴地看着她。至少这两个年轻人是永远也不会忘了她的。只要还有人怀念，就已足够。风四娘笑了：“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若年轻些，说不定会嫁给你们其中一个的，现在……”

7 O! z# |* I* O! s- ^　　“现在我们只不过是你的跟班。”

　　霍英也在笑，笑得却有点酸酸的。

  i8 N" C& m) Q. n% U' @　　风四娘笑道：“是我的跟班，也是我的兄弟。”

　　杜吟忽然道：“幸好你不准备嫁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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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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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E9 p) y. l- r& y! r1 G  |  W　　杜吟道：“现在我们是朋友，可是你若真的要在我们之间选一个，我们说不定就会打起来了。”

# _" |6 a; D- L/ E8 _' d　　他的脸又红了起来。

　　他说的是实话。

  F1 G% c1 i; O8 X　　风四娘嫣然道，“我若要选，一定不会选你，你太老实。”

9 b1 G! h; d3 h2 C8 _  |　　霍英又高兴了起来，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他，太老实的男人，女人反而不喜欢。”

　　杜吟红着脸，嗫懦着道：“其实我有时候也不太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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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4 d3 ?! C5 P0 W  b　　风四娘大笑道：“你想要我怎么样替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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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7 L, `. n! T. Z+ ?$ O( d! b　　霍英道：“随便你。”

　　风四娘道：“我们就这样闯进去，把他抓出来好不好？”

　　霍英道：“好，好极了。”

　　山坡并不太陡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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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吆喝了一声，反手打马，冲出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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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9 O8 X  h5 }! `2 Q　　白马山庄黑漆的大门开着的，他们居然真的就这么样直闯了进去。

8 X1 B6 a  {8 r9 ]　　门房里的家丁全都大吃了一惊，纷纷冲出来，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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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笑道：“我们是来找周至刚的，我是他的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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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 ~  T( t. I$ f/ m9 q　　她打马穿过院子，直闯上大厅。

　　不但人吃惊，马也吃惊，马嘶声中，已撞翻了两三张桌子，四五张茶几，七八张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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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来个人冲出来，有的想勒马缰，有的想抓人，人还没有碰到，已挨了几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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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c- _3 T  C8 I. s* G" o- \　　风四娘大声道：“快去叫周至刚出来，否则我们就一路打进去。”

3 a5 A3 I# G- [2 @. _. r/ t; S/ U　　霍英高兴得满脸通红，大笑道：“对，我们就一路打进去。”

　　一个老家丁急得跳到桌子上，大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莫非是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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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还没有说完，风四娘也已跳上桌子，一把揪住他衣襟，道：“我早就说过，我是周至刚的姑奶奶，他的人呢？”

9 t4 ~7 R' F5 I! F% `　　“他……他不在，真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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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i( s8 h8 ~, H' ~4 Q' j　　“为什么不在？”

" [, S# K# G9 F: q6 {, F　　当然是因为出去了，所以才不在，风四娘也觉得自己问得好笑，所以又问道：“他几时出去的？”

　　“刚才。”

* ?6 U/ {3 ?  O- Y/ T$ D　　“一个人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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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位连公子。”

　　“连公子？连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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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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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0 @+ W( z1 j4 N% A, p* L　　“他们到哪里去了？”

( {  ^- A/ o  w' _0 I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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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的心不住往下沉；“连公子是不是跟他的夫人一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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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连夫人呢2”“在后面院子里，跟我们庄主夫人在吃饭。”

　　风四娘心里冷笑，道：“原来他故意安排周至刚出现，只不过是为了要把他老婆留在这里，他好出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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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家丁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霍英也不懂：“谁要去杀人？去杀谁？”

% W! v% B, E$ a/ }* A5 O　　风四娘咬了咬牙，忽然问道：“你们两个人的功夫怎么样？”

" t# a# A) {% P+ s( K# K; I; [　　霍英笑道：“虽然不太怎么样，可是对付这些饭桶，倒还足足有余。”

6 j4 T& Y! s  B3 e　　风四娘道，“好，你们就待在这里，叫他们摆酒，开饭，若有人敢不听话，你们就打，就算把屋子拆了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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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M, ~2 }; t6 E( J8 o　　霍英笑道：“别的我不会，揍人拆房子，我却是专家。”

  _1 M  m1 X5 c0 D7 M5 D8 O　　风四娘道：“若是酒不够陈，菜不够好，你们也照打不误。”

　　霍英道：“我们要不要等你回来再吃。”

　　风四娘道：“用不着，我要到后面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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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J* x- f1 B! @　　霍英道：“找谁？”

" w/ v( ^( W$ S- ^8 B- R　　风四娘道：“找一个不知好歹的糊涂鬼。”

　　后面的院子里，清香满院，菊花盛开，梧桐的叶子翠绿。

　　一个翠衣碧衫、长裙曳地的美妇人，正从后面超出来，碰上了风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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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j& j8 Y6 ]- V2 Q1 n$ Y# ?　　她虽然已近中午，看起来却还很年轻，一双凤眼棱棱有威，无论谁都看得出她一定是个很不好惹的女人。

2 X: e& e) d# ^8 s6 j　　风四娘偏偏就喜欢惹不好惹的入，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道：“听说这里的庄主夫人娘家姓金。”“不错。”“听说她就是以前江湖中很有名的金凤凰。”“不错。”“你叫她出来，我想见见她。”“她已经出来了。”风四娘故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道：“你就是金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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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a: Z0 \) k) ?6 X　　金凤凰寒着脸，冷冷道：“我就是。”

; h8 b- N( t, h! k* V& x) |) I8 {2 c　　风四娘忽然笑了，眨着眼笑道：“失敬失敬，抱歉抱歉，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周至刚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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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s$ |8 |/ x: y6 @4 z- P1 D9 K# n5 S　　金凤凰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得干干净净，一张脸己变得铁青，忽然冷笑道：“听说以前江湖中有个叫风四娘的母老虎，总是喜欢缠住我老公，只可惜我老公一看见她就要吐。”

　　风四娘道：“你老公是周至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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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凤凰冷冷道：“不错。”

- @9 G6 Q1 D( |5 f, a$ g　　风四娘道：“那就不对了，我只迷得他一见到我就要流口水，有时甚至会开心得满地乱爬，却从来也没有吐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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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 ~! g! D: p% N4 `: x( L　　金凤凰道：“难道你就是风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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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4 Y& k' V  D　　风四娘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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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凤凰冷笑道：“失敬失敬，抱歉抱歉，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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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l1 Z+ ?/ D1 @( L; z　　风四娘却又笑了，悠然道：“我倒真想咬你一口，只可惜我从来不咬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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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z. ?. s5 {, V  B　　金凤凰的脸色好像已发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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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年纪本来就比周至刚大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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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2 ]( Y( O6 s3 M' ?　　年纪比丈夫大的女人，最听不得的，就是老太婆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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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N3 i9 M3 @7 O* M　　她甚至情愿别人骂她疯狗，也不愿听到别人说她老。

　　风四娘就知道她怕听，所以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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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发现连城壁很可能就是逍遥侯之后的“那个人”之后，她就已准备找连城壁的麻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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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t# L5 M　　连城壁既然是跟周至刚一起走的，周至刚当然也不是好她找不到他们，只好找上了金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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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找麻烦的本事，本来就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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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a: z4 P5 q- R; P% k; @　　现在金凤凰居然还没有被她气死，她好像觉得还不太满意，微笑着道：“其实我也知道你并不太老，最多也只不过比周至刚大二三十岁而已，脸上的粉若涂得厚一点，看起来也只不过像五十左右。”

: z" W" i; f! T　　金凤凰忽然尖叫着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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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很多女人都很会叫的，而且很喜欢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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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高兴的时候要叫，生气的时候也要叫，亲热的时候要叫，打架的时候也要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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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3 o. g" @: ~* ~5 k　　金凤凰无疑就是这种女人。

　　她叫的声音很奇怪，很尖锐，有点像是一刀割断了鸡脖子，又有点像是—脚踩住了猫尾巴。

+ j! W' d8 o8 g; {6 k0 q# g　　可是她的出手既不像鸡，也示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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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出手快而准，就像是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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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风四娘还没有出道的时候，金凤凰就已经是江湖中有名难惹的女人。

  R0 a1 ~! c- g$ ~; g: k$ ^　　她的武功实在比风四娘想像中还要高。

% m& }$ v3 P! `6 G5 y) M4 z" S/ j　　风四娘接了她五六招之后，巳发觉了这一点。

3 L" q' K# T- y% z# D! R　　只不过风四娘的武功，也比她想像中要高得多，十七八招过后，忽然闪电般握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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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凤凰的手跟身子立刻麻了，连叫都叫不出。

　　风四娘已经把她的手反拧到背后，才喘了口气道：“我要问你几句话，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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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凤凰咬着牙，恨恨道：“你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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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6 a' H' X$ F. y8 ~4 a　　风四娘道，“你明知我不会杀你的，我最多出只不过把你鼻子割下来而已。”她笑了笑，又道：“世上唯一比老太婆更可怕的女人，就是没有鼻子的老太婆。”

  }. Z) n2 ], n& _! L　　金凤凰咬着牙，眼泪已快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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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风四娘是说得出，就做得出，她了解风四娘这种女人，因为她自己也差不多。

2 G$ K& n+ x% ^* J5 N, T$ |& g　　风四娘道：“我问你的话，你究竟肯不肯说？”

1 C, t0 c3 x2 C3 L　　金凤凰道：“你……你究竟要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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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你老公陪连城壁到哪里去了？”

　　金凤凰道：“不知道。”

5 M) l! x1 [  e' X  _& R, K　　风四娘冷笑道：“我若割下你鼻子来，你是不是就知道了？”

　　金凤凰又叫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 m& m$ n4 ?/ W, O  ~& S　　女人真的叫起来的时候，说的大多数都不会是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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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5 v2 R" N; Y9 d* a( u+ x　　风四娘叹了口气，又问道：“沈壁君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金凤凰道：“我没有藏起她，是她自己不愿意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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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还没有到后面来的时候，她们已知道来的是风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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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6 V& E. |, z5 m: R# @　　敢骑着马闯上人家大厅的女人，这世上还没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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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她不想见我，可是我想见她，你最好……”

3 z  M3 E4 x2 |- ~' J5 C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巳看见了沈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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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q% G% @" u. ^　　沈壁君巴走出了门，站在屋檐下，脸色很苍白，带着怒意，一双美丽的眼睛却已发红。

　　是不是哭红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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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Z" N4 J0 i8 }　　是为什么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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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_2 K& t3 E+ ?8 F# K7 ]; s8 n- }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我千辛万苦地来找你，你为什么不愿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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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冷冷道：“谁叫你来的？你根本就不该来。”

! E# X) V% Z9 o" u　　风四娘又不禁冷笑道：“你若以为是他叫我来的，你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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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 T* G4 Y3 q4 f$ m9 U# x　　他？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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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当然知道，－－想到这个人，她心里就像被针在刺着，被刀割着，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撕得粉粹，碑成了千千万万片。

　　她已连站都站不住，整个人都已倒在栏杆上，却寒着脸道：“不管你是为什么来的，你现在最好赶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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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为什么？”

　　沈壁君道：“因为我已跟你们没有关系，我……我已不是你认得的那个沈壁君……”

　　她的话说得虽凶，可是服泪却已流下，流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就像是落在一朵已将凋零的花朵上的露珠。

　　看着她的悲伤和痛苦，风四娘就算想生气，也没法子生气了。

　　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像被针在刺着，像被刀在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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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3 y# G, ?& P　　她当然了解沈壁君的意思。

/ I; Y) }- G6 @6 h7 h8 _　　以前她认得的那个沈壁君，是一个为了爱情面不惜抛弃一切的女人，现在的沈壁君，却已是连城壁的妻子。

8 Y$ T; g' O* U6 p* u. {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她忽然冲过去，紧紫地握住了沈壁君的臂：“你一定要听我说，我说完了就走。”

　　沈壁君用力咬着嘴唇，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听，可是你说完了一定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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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7 Y3 L* I  e* B( K　　风四娘道：“只要你听我说完了。就算你不让我走，我也非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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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走的，迟早总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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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0 G& c7 W# m4 m　　这正是萧十一郎以前常说的一句话。

3 _  V2 P' K, _$ o) Y　　想起了这句话，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了他们的相聚和离别……

) v0 a9 R0 X+ @% Y8 G　　沈壁君的眼泪已湿透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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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w! q7 d$ {& z　　萧十一郎，现在你究竟在哪里？究竟在做什么？

5 ~" p/ F: p) {, Q) p3 a4 o　　你为什么不来听听，这两个必将为你痛苦终生的女人在说些什么？

( u& |" l# t# \/ r　　你知不知道她们的悲伤和痛苦？

/ @; u: A+ o3 a　　他当然不能来，因为他现在又渐渐走进了一个更恶毒、更可怕的陷阱中。

" g' y( C; ?8 y; d; u/ `6 ^　　也许他自己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不愿回头，也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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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4 H* B4 r) k; O* y2 l: ?1 `4 s　　梧桐的浓荫，掩住了日色。

" k. _" i# n5 D1 ~0 \7 |/ e　　长廊里阴凉而幽静，一只美丽的金丝雀，正在檐下“吱吱喳喳”地叫，仿佛也想对人倾诉她的寂寞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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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e- c3 P3 S7 Q% }　　她的爱侣已飞走了，飞到了天涯，飞到了海角，她却只有呆在这笼子里，忍受着永无穷尽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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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D) p! B( G6 G　　这里的女主人，虽然也常常抚摸她美丽的羽毛，可是无论多么轻柔的抚摸，也比不上她爱侣的轻轻一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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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 Y5 V% o5 i, ]　　金凤凰已掩着脸冲出了院子，也没有回头。

7 Y3 I# u' h4 p8 f+ Q, O　　风四娘还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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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实在太复杂，太诡秘，她实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沈壁君已在催促：“你为什么还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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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终于抬起头，道：“我知道你恨他，因为你认为他已变了，变成了个杀人不眨服的魔王，变成了个无情无义的人。”

- z0 ?: o( s( R. o( ^　　沈壁君垂着头，一双手紧握，指甲已刺入掌心，嘴唇也已被咬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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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折磨自己。

　　她希望能以肉体的折磨，来忘却心里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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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可是你完全错怪他了，你若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就算有人用鞭子赶你，你也绝不会离开他一步的。”

. J& z" V; O8 C$ n8 p! e　　沈壁君恨恨道：“就算有人用刀逼我留下，我也要走，因为每件事都是我亲眼看见的，并且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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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你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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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P2 d5 t/ P1 t  c9 B　　她也握紧了手，道：“你看见他为了冰冰伤人，你看见他已变成了一个骄傲自大的暴发户，你看见他已变成了无垢山庄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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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不错，这些事我都看见了，我已不愿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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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q4 H1 c8 f0 ?" d# B" F: w　　风四娘道：“只可惜你看见的只不过是这些事的表面而已，你绝不能只看表面，就去断定一个桔子己发臭？你……”

0 J3 ~3 ?4 {* I, G　　沈壁君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外面已腐烂的桔子，心里一定也坏了。”

　　风四娘道：“可是也有些桔子外面虽光滑，心里却烂得更厉害。”

, d& l. I+ K9 _% _- S1 }　　沈壁君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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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为得么要为冰冰而伤人？你知不知道无垢山庄怎么会变成他的？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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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 r2 g/ b; m9 d　　风四姻道：“可是我知道。”

* |0 z* r0 N# D$ X　　沈壁君道：“哦？”

3 s/ d0 e1 W+ v8 u& H$ B5 [　　风四娘道：“他那么样对冰冰，只因为冰冰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她已有了不治的绝症，随时随地都可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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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D" l+ ]" S& n　　沈壁君脸色变了变，显然也觉得很意外。

0 J+ f' x( t# {- o3 G　　风四娘道：“他要杀那些入，只因为那些人都是逍遥侯的秘密党羽，都是些外表忠厚，内藏奸诈的伪君子。”她叹了口气，又道：“而且他也并没有真的找到宝藏，他的财富，都是一个人为了陷害他，才故意送给他的，无垢山庄也一样。”

　　沈壁君的脸又沉了下去，冷笑道：“我想不出世上居然有人会用这种法子去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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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6 W# H  M　　风四娘道：“你当然想不通，因为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沈壁君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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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逍遥侯有个秘密组织，他收买了很多人，正在进行一件阴谋，他死了之后，这个组织就由另外一个人接替了。”

9 d- J& o2 B( z8 c4 r　　沈壁君在听着。

　　风四娘道：“只有冰冰知道这组织的秘密，也只有她才认得出这组织中各式各样的人，因为这些人都是些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沈壁君道：“萧十一郎要杀的就是这些人？”

　　风四娘点点头，道：“可是他不愿意打草惊蛇，所以他出手时，都说他是为了冰冰，其实冰冰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他们之间，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些儿女私情。”

% @4 t+ d$ b8 c$ k7 N! P　　沈壁君又用力咬住了嘴唇。

　　风四娘道：“接替逍遥侯的那个人，为了想要萧十一郎成为江湖中的众矢之的，就故意散布流言，说他找到了宝藏，其实他的财富，都是那个人用尽了千方百计，故意送到他手里的。”

/ |% \+ a' _( Q3 F- {　　沈壁君忍不住问道：“你已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人？”

7 w. m* j4 F, S% Y. e4 l' N& a% }2 l　　风四娘道：“我虽然还不能十分确定，至少也有了六七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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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n0 w2 H& `3 x" ]; q　　沈壁君道：“他是谁？”风四娘一宇宇道：“连城壁。”

　　沈壁君脸色变了。

5 F7 i4 v4 y3 o# N- C2 C4 b2 K/ j　　风四娘道：“天下绝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恨萧十一郎，他这么样做，不但是为了要陷害萧十一郎，也为了要让你重回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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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R0 M. E7 S/ L) I5 z5 S　　沈壁君突然道：“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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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3 R2 |( Q; p　　风四娘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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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C% A3 s% h' S, n; y0 z　　沈壁君冷冷道：“现在你已经说出来了，为什么还不走？”

9 m4 Q7 Q- o7 N/ [! K: V　　风四娘道：“我说的这些事，你难道全都不信？”

　　沈壁君冷笑，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秘密？是不是萧十一郎告诉你的？”风四娘道：“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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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T- Z: u- K6 Y& C$ u　　沈壁君道：“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你难道全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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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每个字我都相信，因为他从来也没有骗过我。”

　　沈壁君冷冷道：“可是我却连一个字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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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  g5 H  P　　风四娘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骗过你？而且常常骗你？”她盯着沈壁君，也不禁冷笑，道：“他什么事骗过你？只要你能说得出一件事来，我马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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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A4 F6 }6 S0 }! g　　沈壁君冷笑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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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3 w# o! g5 z! W( z　　她只说出了一个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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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发觉自己虽然总觉得萧十一郎欺骗了她，但却连一件事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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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T) V4 {9 q/ ~　　自从萧十一郎和她相逢的那一天开始，就在全心全意地照顾她、保护她。

　　他对她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

傲天♂浪子追风

风四娘冷冷道：“现在你又是连夫人了，所以萧十一郎已经可以死了，他死了之后，你们就可以回到你们的无垢山庄做一双人人羡慕的无垢侠侣，就算萧十一郎的尸骨已喂了野狗，也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她转过身，道：“但我却一定要去救他，所以我的话一说完，就非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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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 [9 T' E　　她真的在住外走。

, S. f) v+ v7 a6 z9 j9 k　　沈壁君忽然冲上去，用力拉住了她，“我跟你一起走。”风四娘眼睛里发出了光：“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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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 l6 J; ^  ^9 r9 f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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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你真的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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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J& I5 C1 ?% O% N6 F+ T　　沈壁君咬着牙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我要再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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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0 t! M: j- P+ e$ B/ j% {　　风四娘道：“你知不知道连城壁他们到哪里去了广沈壁君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难道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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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的心又沉了下去。

　　日色已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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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 o0 d9 I6 B& S/ U　　秋日苦短，距离日落时已不远了。

& O9 R+ b# X% P. w/ w: Q+ `　　她还是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萧十一郎。

4 w3 V7 w0 W2 y! O6 M6 A　　客厅里居然很热闹。

8 g7 r+ v/ Z7 ]4 W0 [! z- \　　桌上摆满了酒菜，霍英和杜吟都在兴高采烈地喝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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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g# ]  t$ m$ c　　陪他们喝酒的，居然是金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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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M8 T8 j7 h/ Z- S3 j　　她的脸已红了，眼睛里已有了醉意，正在吃吃地笑着道：“来，再添二十杯，我们一个人干十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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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M: a# {( j1 a* {: |: l　　霍英正在为她倒酒，看见风四娘，立刻笑嘻嘻地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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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着脸道：“是她自己耍找我拼酒的，我想不答应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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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也忍不住要笑——这小子扰来找去，总算找到个人跟他拼酒了。

! |- l) Y) X5 B7 Z　　她也知道金凤凰为什么会跟他拼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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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e. @/ t, I! A- k5 e　　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想喝两杯的。

　　金凤凰的心情当然很不好。

; X+ T6 |' M5 K% _: h$ {5 e0 }　　无论准被别人说成老太婆，又被人击败，心情都不会好的，何况她一向是个很骄傲的女人。

6 e. V6 S( Z$ k! O　　风四娘虽然想笑，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4 n( W/ }: l4 {5 @7 \7 _5 J　　一个女人迟暮的悲哀，她比谁都了解得多，她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对金凤凰太残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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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凤凰正权斜着醉眼，在看首她，道：“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投有。”风四娘点点头。金凤凰道：“你敢不敢过来跟我拼拼酒？”

/ R% e8 t( `9 ~; j- _# m　　风四娘摇摇头。

& p5 J2 [9 P: C& P　　金凤凰又笑了，吃吃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敢的，你武功虽然不错，可是你若敢跟我拼酒，我非叫你喝得躺在地上不可。”

　　风四娘道，“你自己现在已经快躺下去了，我劝你还是少喝两杯的好。”

　　金凤凰瞪起了眼睛，道：“你说我醉了？好，我们一个人干十杯，看看倒下去的是谁？”

* Z7 q, y9 k! Y7 i( ~　　风四娘已不想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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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T: Q" V& f1 A/ Z　　你若看见一个人喝醉了，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理他。

　　金凤凰道：“好，你不理我也没关系，只可惜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们了，”她的话里好像还有话。

+ K  ]2 c% |& }1 L# ^0 n　　风四娘立刻问道：“你能找得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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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U. Q; J  F8 E# V　　金凤凰道，“周至刚是我的老公，我着找不到他，还有准能找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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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c; D! J8 y" Y; ]　　风四娘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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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 q7 O4 A$ o( D　　金凤凰道：“我当然知道，只可惜我偏偏不告诉你。”她瞪着眼，忽然又笑道：“除非你过来跟我赔个礼，再陪我喝十杯酒。”

) _5 C: y# J. F) p3 n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也笑了，道：“我看你是在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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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凤凰瞪眼道：“我吹什么牛？：风四娘道：“你老公要到什么地方去，绝不会告诉你的，我知道。”

8 Y1 u1 h$ v* A% E) T" V　　金凤凰道：“你知道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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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悠然道：“我的老婆若是个像你这么样的老大婆，我出去的时候也绝不会告诉她的，因为我要出去找花枝招展的大姑娘。”

　　金凤凰跳了起来，大声道：“谁说他是去找女人了，他明明是要到枫林渡口去，他……”

' U& D  V3 k( u: r* Y  L# F. Q　　她下面在说什么，风四娘已连听都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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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V, Z0 y1 U6 P- U0 a　　只听到了“枫林渡口”四个字，风四娘已拉着沈壁君冲出去：“我们走。”

　　霍英，杜吟也跟着冲出了大厅：“我们到哪里去？”

; c, I( ^/ S8 V) a* a; L9 u' K+ I　　“当然是枫林渡口。”

8 S  I9 W- Y% `* O: c$ j# j8 `6 Z　　大厅里已静下来，只剩下金凤凰一个人痴痴地站在那里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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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传来马嘶蹄声，蹄声远去。

! u+ _. o8 \6 l8 ~4 }1 [+ V8 H　　她一双充满了醉意的眼睛，忽然变得很清醒，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恶毒的微笑。

　　她知道他们就算在枫林渡口找十年，也找不到连城壁和萧十一郎的。

, U& T$ E7 t. ]% `+ w5 ~　　“风四娘，风四娘，你总算也上了我一个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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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凤凰忽然大笑，大笑着将桌上的酒全部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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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8 T+ r+ X　　酒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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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泪又落在酒杯里。

　　因为她实在也不知道她的丈夫到哪里去了，以前他无论到哪里去，都一定会告诉她，可是现在……

# \9 T  c6 H2 k7 j9 X% Z6 a　　一个女人到了迟暮时，非但已挽不回逝去的青春，也挽不回大大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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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 o+ v& X. g3 ~: t3 Q6 k! _　　“我不是老太婆……我不是……”

　　她流着泪，把所有的酒杯全部砸得粉碎，忽然伏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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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声痛哭。

5 K  s8 R; f& q5 J. e　　只可惜她的哭声风四娘已听不见。

& j+ Q* X% K# }# H3 b, b2 z% U　　笔直的大路，在这里分成两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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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f" T4 \/ A+ g8 O　　“枫林渡口应该往哪条略走？”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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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 ~; n5 q1 g7 ?　　“我知道黄河上有个枫林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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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S4 j5 x* q* ?3 z; M　　“江南没有黄河，只有长江。”

& R* l/ h& d7 H7 Q　　“长江上的枫林渡口，我就没听说过了。”

/ c0 E5 k; z7 ?9 ?3 M- p+ H　　“你没听说过，一定有人听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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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满天，前面的三岔路口上，有个小小的茶亭。

0 D& j0 j( \1 a4 ]" Q8 H" ?; n　　茶亭里通常也卖酒的，还有些简单的下酒菜，有时甚至还卖炒饭和汤面。

" T$ ]" X3 H& r! u　　“我们不如就在前面停下来间问路，随便喝点酒，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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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年轻人对自己的肚子总不愿大亏待的，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忘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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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实在不愿意停下来，现在天已快黑了，她一定要在月亮升起前找到萧十一郎，否则他就很可能永远也我不到。

: r9 V/ w+ d0 R* N& X! O　　可是她不认得路，而且她也很渴。

　　风中传来酒香，还有卤牛肉和油煎饼的香气。

( U/ y# Z: _* \1 k  ]3 y% A/ ~　　霍英笑道：“这味道嗅起来好像还不错，一定也不会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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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F8 o( I2 k# u( f; @　　风四娘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我不该带你来的，你太好吃。”

　　她嘴里虽这么样说，心里却并没有这么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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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A8 q7 ~$ a& D　　她需要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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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英和杜吟的武功都不错，江湖中后起一代的少年，武功好像普遍都比上一代的人高些。

6 H; c0 z5 ^9 g  j" s　　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山很乐意做她的跟班。

7 w3 I9 [( K0 R2 }7 V# S; g$ t1 S　　沈壁君不了解，她永远也不了解风四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了解风四娘的作风。

! n' x* d2 g# r  g, o  p) p　　她们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她们的命运也不同。

　　沈壁君垂着头，走进了酒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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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来也没有像风四娘那样高视阔步地走过路，也从来没有像风四娘那么样地笑过。

, ~' t: B. k% \5 P+ R$ ^　　事实上，她已有根久都没有真正地笑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已有多久。

+ i% T" D: [8 F' N　　她的心一直都很乱，现在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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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算能找到萧十一郎又如何？难道要她又抛下连城壁，不顾一切地跟着萧十一郎？

　　假如风四娘没有猜错，这一切阴谋的主使真是连城壁，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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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 @6 P$ H" a% s　　她这一生中，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无法解决的烦恼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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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1 V) P! P, U! i　　风四娘正在大声吩咐，“替我们切几斤牛肉，炒一大碗饭，再给外面的四匹马准备些上好的草料。”

　　现在他们当然已用不着两个人骑一匹马。

　　她已在白马山庄的马厩里选了四匹上好的蒙古驶马，还在帐房里顺手提走了一包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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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0 p0 n/ _  X　　在她看来，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一点也没有犯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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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沈壁君却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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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 o! C, d, G! V' m3 {　　她永远不了解风四娘要跟一个人作对时，怎么还骑他的马，用他的银子。

( z* {! x' J  F8 y& o　　她若怀恨一个人时，就算饿死，也绝不肯喝这个人一口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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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好像总是能将最困难的事，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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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6 y  x: T+ W' }' ?! S% e　　她却往往会将很简单的事，变得很复杂。

! G& {) R- x0 N9 O& {. z( ^' }　　因为她本来就是这么样一个人，所以才会造成这种命运。

　　命运岂非本就是自己造成的？

  l3 A6 l" S4 a: V( K- D　　牛肉已端上来，烧得果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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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一口气吃了几块，才开始问这酒亭里卖酒的老人“这附近是不是也有个枫林渡口？”

　　“有的，就在枫林镇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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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 }  Z) x4 v" A& h　　风四娘松了口气，胃口也开了，又夹了最大的一块牛肉“枫林镇要从哪条路走？”

  O5 u- Z; a! F8 g( z2 C, {　　“靠右手的这条。”
- u. T! ^0 O2 \, a- j9 `6 A9 M
9 ^& z+ G4 s/ a% ^# Q8 Y0 G　　“远不远？”

　　“不大远。”

% h9 I8 t: r' D5 P7 x2 U　　风四娘拿起碗酒，一饮而尽，笑道：“既然不太远，我们就可以吃饱了再赶路，反正天黑的时候能赶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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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q1 b( J6 T4 w) K3 `/ {　　卖酒的老人点点头，道：“若是骑马去，明天天黑之前一定能赶到。”

1 b- U% }+ ?4 I8 N( I　　风四娘吃了一惊，连嘴里的酒部几乎要呛出来，一把揪住这老人的衣襟：“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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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也吃了一惊：“我……我什么也没有说。”

　　“你说我们要明天晚上才能到达枫林镇。”

! M0 R. G! F8 T6 [　　“最快也得明天晚上，这段路快马也得走一天一夜。”

! Z  u: F  }/ M. H2 V( Z7 x　　“要走一天一夜的路，你还说不大远？”

$ F: O+ O5 Z$ D5 V6 j* Z　　老人陪着笑道：“一个人至少要活好几十年，只走一天路，又怎么能算多？”

　　风四娘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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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这老人满头的自发，满脸的皱纹，一两天的光阴，在他说来，实在没什么了不起。

6 x/ e3 m* T, `3 g. i　　可是对风四娘说来，只要迟半个时辰，就很可能要抱憾终虽然是同样一件事，可是人们的看法却未必会相同的。

& T- T& y& C1 O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都会从不同的角度去看这件事。

　　这就是人性。

1 l. X  {% P0 E4 e# D　　对于人生，风四娘了解得显然井没有她自己想像中那么多。

　　她心里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又问：“从这里去有没有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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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B8 m4 ^4 L( ~% L　　“没有。”老人徐徐道，“就算有，我也不知道，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走过近路，所以我才能活得比别人长些。”他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我今年已七十九。”

　　风四娘又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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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r0 |( g1 i　　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世上毕竟有很多困难，就连她也没法子解决的。

　　霍英和杜吟却还是“不解愁滋味”的少年，两个人还在嘀嘀咕咕，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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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W# H2 Q0 q$ Y　　霍英正带着笑悄悄道：“看来这老头予跟八仙船的张果老圆是天生的一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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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忽然跳起来，一把揪着他：“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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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英又吃了一惊，呐呐道：“我……我没有说什么。”

+ |" V1 p7 J9 A: B　　“你刚才是不是在说八仙船？”

　　“好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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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 P8 C* ?3 L　　“这条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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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英笑了，“那不是条船，是个……是个妓院。”

9 k8 y- h, b  \/ D　　风四娘松开手，坐下去，心也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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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J- k6 e* w8 I- s- x9 ~* n　　霍英却还在解释：“那妓院里有八位姑娘，外号叫八仙，最猾稽的一个就是张果老，她明明已是个老太婆了，却还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妓院里混，一喝醉了，就会说些半疯半癫、别人听不懂的活。”

　　杜吟也不禁笑道：“奇怪的是，偏偏还有很多人特地跑去看她，她的客人反而比别人多。”

　　风四娘板着脸，冷冷道：“你们也是去看她的？也是她的客人？”

9 ~' J  M1 J  ^! G/ J' O1 r$ W9 x　　杜吟红着脸，道：“是小霍拖我去的。”

1 \1 k3 j3 I. g9 k3 J　　霍英道：“我也是为了好奇，想去看看这个老妖怪，只可惜我们去得不巧，虽然见到她一面，们没有听到她那些妙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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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2 n% @* G1 l$ y& M　　风四娘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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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E0 {1 b$ h) N# C9 h; g　　霍英笑道：“因为她的客人大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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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0 X: `. \4 I+ R　　看来这老妖怪一定也很懂得利用男人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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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5 B' u4 s2 P9 I　　霍英又道：“我们本来还想多等一天的，可惜那地方今天已被人包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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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e7 Y+ M$ l1 V　　风四娘随口问道：“被谁包下了？”

+ `! x9 ?4 b3 o3 D　　霍英道：“被一个姓鱼的客人，听说是个豪客。”

% l; @) X, p8 i+ ^0 [　　风四娘又跳了起来，眼睛里也发出了光：“这地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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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V" S$ ~& A' ~　　霍英道：“就在春江城。”

; \0 r7 a, ]( C# G　　杜吟道：“也就是我们遇见周至刚的地方。”

4 h. [9 o7 h2 _6 F$ O: ^　　风四娘已拉起沈壁君冲出去：“我们走。”

　　霍英、杜吟也跟着冲出酒亨，“到哪里去？”

　　“当然是春江城的八灿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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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  G* F' [* u8 Y8 t　　夜。

　　灯火璀璨，夜已深了。

0 E' Q2 a9 u) r　　“八仙船在哪条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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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Q* E" E4 C& ^0 r: S　　“在桃花巷里。”

8 b( S/ x8 r# s- B7 y' @2 e$ C　　桃花巷并不窄，墙却很高，高墙后不时有笙歌管弦声传出来。

- j: D4 r$ }9 I2 ~　　风四娘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很容易就找到了八仙船。

　　大门上的灯笼还亮着，灯笼上六个大字也在发光：“八仙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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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s  k1 R; ^. Z　　“胭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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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 j, {: s. k$ d1 Z3 ^　　两扇黑漆大门却是紧紧关着的，“鲨王”要吃人的时候，当然不准别人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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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不是已将萧十一郎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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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x( b7 C; B/ F1 z7 f0 {　　风四娘一跃下马，道：“我们闯进去。”

　　沈壁君迟疑道：“就这样闯进去？若是找错了地方怎么办？”

　　风四娘道：“找错了就算他们倒霉。”

" k; q$ F. F$ Q5 r　　沈壁君又不懂了：“算他们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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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我若找不到人，就拆了他们的房子。”

6 c+ Q* m5 A# w( H, m　　沈壁君道：“可是他们并没有错，他们并没有要你们到这里来。”

　　风四娘根本不理她，已冲过去，用力踢门。

* k: x3 X1 S& K% T9 h　　门很结实，她踢不开，霍英和杜吟就帮着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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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只有苦笑。

　　这种事你就算杀了她，她也做不出的，可是风四娘踢开门后，她也会跟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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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  L% P; i# t+ a3 L( @- i　　她做事也有她的原则，只不过这种原则是对？是错？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门已撞开。

" R/ `/ f9 m* ?: s" f　　风四娘拉着沈壁君闯进去，一路上居然都没有人出来问。

/ |: O& d+ d) p' G* I+ m) d　　也没有人阻拦。

( W0 T# G+ i4 i4 v4 N" D$ M/ k$ s( y　　人呢？难道部醉了？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很有风情的歌声。

　　一个满头珠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手里拿着个酒杯，嘴里哼着小调，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果然似已醉了。

4 f  q/ W0 `9 w) M; V　　她穿着曳她的长裙，虽然醉，风姿却还是很美——在灯光下远远地看来仿佛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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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走得近了些，风四娘立刻就发现她已是个老太婆，脸上虽然抹着很厚的脂粉，却还是掩不住满脸的皱纹。

　　“张果老。”霍英第一个冲过去：“你们的客人呢？”

6 p: |' M) _0 M% V# v$ q　　张果老抬起头，上上下丁地看了他儿眼，格格地笑了起来：“我认得你，你昨天来过。”她忽然又叹了口气：“可惜你今天却来迟了。”

　　“难道人都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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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走。”张果老摇着头，又格格地笑了起来：“他们不会走的，你就算用棍子赶他们，他们也不会走的。”

) F8 j4 i- U, _# q) j% S0 [　　“为什么？”

& g8 w7 A: @5 o/ R3 L, e: s* l/ R　　“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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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n# z7 b$ r/ R. u8 `, g　　风四娘已冲了进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 H) O4 H# v" G$ u. \2 `　　人果然还没有走，而且永远也不会走了。
2 H0 O* c2 ?- _  w
2 _2 K! U& M, f* g　　客厅里灯火辉煌，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昧，成坛的美酒。

' P% E5 c7 w& t) h; l　　每个人部守着鲜艳华丽的衣服，显得很威风，很神气。

' D' o+ N2 X/ y9 w& e. A9 s　　只可惜他们都已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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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鲨王”鱼吃人、金菩萨、“金弓银丸刺虎刀，追云捉月水上飘”厉青锋、人上人、轩辕三成、轩辕三缺。

9 K& a' u- B. B7 q8 G# l$ E5 s　　他们在活着的时候，都是显赫一时的英雄好汉，富甲一方的武林大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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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_0 s$ y: f" W　　只可惜他们现在都已是死人，每个人头上都被砍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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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刀就已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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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有这么锋利的刀？

2 r3 r5 B3 {5 y' e( B　　是谁有这么快的出手？

5 r. e6 ^4 `1 u/ I　　萧十一郎

　　除了萧十一郎外还有什么人？

　　风四娘全身都已冰冷，沈壁君的心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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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L1 ?! ?- T& u; r8 k) T3 ~　　死的并不止他们六个人，除了外面的张果老外，这里已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连女人也都已同样死在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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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N0 ]8 X; |% B0 I　　致命的一刀。

　　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你的心为什么如此狠？

$ C4 d7 y5 h# q$ ]. P. U( U7 L　　死人已不再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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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E' G. [. O1 f7 p, f　　沈壁君已忍不注要流泪，她不仅为这些死人悲哀，也在为自己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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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竟是个冷血的刽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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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却轻轻吐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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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t( ?, Y& P3 w　　这景像虽然悲惨可怕，但是萧十一郎总算并没有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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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e# V* E! M　　只要他还活着，别的事都可以等到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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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 T: D( q　　沈壁君忽然转过头，用一双带泪的眼睛瞪着他：“你还说我错恨了他？”

. B8 B, m5 R7 t8 X9 N- J" X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他绝不是你想像中那样无情的人。”

　　沈壁君咬着嘴唇，冷冷道：“他的确不是，他根本不能算是人，”风四娘道：“难道你已认定了这些人是死在他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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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 L0 B! D- z( f　　沈壁君道：“难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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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 q, F- W* Y4 z　　风四娘道：“绝不是，他从来也没有杀死过一个无辜的人，”沈壁君道：“那么这些人是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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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w8 i; E$ }　　风四娘道：“我可以问得出来，我一定要问出来，幸好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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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凄凉而寒冷，连灯光都似已变得阴森森的，宛如鬼张果老虽然还活着，可是在灯下看来，脸色也像是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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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C! J$ v2 |" x+ O. v　　她已坐下来，坐在厅前的石阶上，不停地笑，不停地唱。

0 N! k2 \+ X$ S; I5 K　　她唱的本是很有风情的小调，在此时此刻听来，却显得说不出的悲惨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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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o( n% J. M" {# j$ S. |　　风四娘走过去，也坐下来，坐在她身旁，轻轻地问：“你刚才一直都在这里？”

　　张果老点点头。

　　风四娘道，“刚才这里发生的事，你都亲眼看见了。”张果老道：“我虽然已老了，却还看得见，也还听得见，我还没有死。””她又忽然大笑，“那小子却以为我已经吓死了，我装死一定装得很像，”“那小子”显然就是凶手。

* k, S8 R: J3 \　　她装死骗过了他，所以她还能活着。

  V( x8 `$ |; s! d. _& k　　一个在妓院里混了儿十年的女人，就算不是老妖精，也已是条老狐狸。

　　一条真正的老狐狸，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有法子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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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松了口气，又问道：“那小子杀人的时候，你也看见了？”

% U* g2 m  f. k; D　　张果老道：“嗯。”

　　风四娘道：“这些人全都是他杀的？”

6 M4 ?: w- _0 l" y% t( m　　张果老又点点头，脸上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恐惧之色，喃喃道：“他杀人杀得真快……他有把好快好快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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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你知道他是谁？”

* {; ^* Y% x& m4 c5 v　　张果老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个死人。”

, ]  o7 J+ {9 U1 W　　风四娘怔了怔，道：“死人怎么会杀人？”

　　张果老道，“现在他虽然还没死，可是他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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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霍英的确没有说错，她说的活的确有点疯疯癫癫，教人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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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只有忍耐着，问下去：“他明明还活着，为什么是个?

傲天♂浪子追风

　泪已干了。

　　风四娘忽然跳起来，冲出去，“我们走。”

　　“去哪里？”

　　“去找金凤凰算帐去。”他们没有找到金凤凰，也没有找到沈壁君，却见到了周至刚和连城壁。”内人病了，病得很重，两个月里，恐怕都不能出来见客。”

" p9 Z9 V! M2 j3 Z+ j: T　　周至刚的态度傲慢而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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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1 }( ?2 c3 V+ }! e　　多年前他也曾是风四娘的裙下之臣，可是现在却似已根本忘记了她。

　　对霍英和杜吟，他显得更轻蔑憎恶。

& P1 u+ B  ^- E) t) f　　他也并不想掩饰这点。

7 E2 F2 t  h; Q0 S　　连城壁就比较温和得多了，他一向是个温良如玉的谆谆君子。

& @' @( o% U0 k% B  O　　他显然已仔细修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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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一回到他身边，他就已恢复了昔日的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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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g) c# v. a0 P! G2 s+ [( s& }　　现在他看来虽然还有些苍白憔悴，可是眼睛已亮了，而且充满了自信。

: r2 ~; P+ a: ^; m　　新留起来的短须，使得他看来更成熟稳定。
" _1 {% g2 ?3 D, i, v1 J' R
. b; e, x, l1 W/ a2 W+ f5 ?- v　　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但风四娘却知道他本来并不是个会被女人改变的男人。
3 T, P0 x) k' x# p( D
9 z! c" E, K; K  J　　“沈壁君呢？”风四娘又问道：“她是不是已回来了？”
9 Z' g# l" k9 u# H4 A, R1 p
　　“是的。”
: R% L% L) G$ V$ I+ _
; p1 {3 m  n+ ]( y  a6 W　　“难道她也病了？也不能出来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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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病，但却很疲倦。”
+ \8 y0 c( N, C* j& `
) O8 n1 S6 g( n# y  a# ?: |　　连城壁的态度还是那么温和，甚至还带首微笑。

/ v* }3 Z( `( Z2 L  ^- A　　“我现在也不能去见她？”
, P" ]) b' x6 ?. V) W
. U" `& P$ p2 q3 I+ `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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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 A# a0 E. C) J, y4 S; y4 \　　“你最好不要等。”
6 w7 }" l2 ?/ `$ K/ a
, a  ^# i- i, ?) M4 f　　“为什么。”

: S4 R& d- ?( {* Z# t& Y　　连城壁的笑容中带着歉意：“因为她说过，她已不愿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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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7 O% Q, r/ u* o- v　　风四娘并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这答复本就在她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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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 d- a: U; ^! }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又问道：“你们是几时回未的？”

- T) ?$ n8 Y. T0 s* L: n　　连城壁道，“回来得很早。”

　　风四娘道：“很早？有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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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壁道：“天黑之前，我们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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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回来后你们就一直在这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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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壁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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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你发觉她又走了，难道一点也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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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 I6 K2 A7 S  X　　连城壁笑了笑，淡淡道：“我知道她这次一定很炔就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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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 K& o# D4 I　　风四娘冷笑道：“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又算准了，我们只能找到一屋子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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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1 W; Q+ l- n7 \　　连城壁显得很惊讶，道，“一屋子死人？在哪里？”

; V% O6 n: _5 O8 B, N　　风四娘道：“你真的不知道？”

　　连城壁摇摇头。

　　风四娘道：“他们不是死在你手里的？”

　　连城壁闭上了嘴。

　　他拒绝回答这问题，因为这种问题他根本不必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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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四娘却还不死心，又问道：“你们白天到哪里去了？”

4 l, T4 C1 r! i　　周至刚忽然冷笑，道：“你几时变成了个问案的公差？”

2 E2 `9 @! I+ G) l& g1 g　　风四娘冷冷道：“不是公差也可以问这件案子。”

/ ?$ s3 I8 q: j8 F2 _1 `/ y$ A　　周至刚道：“什么案子？”

　　风四娘道：“杀人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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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 s  ^+ O* g1 v' T/ _　　周至刚道：“谁杀了人？杀了些什么人？”

7 x  v0 }- a4 u# n　　风四娘道：“被杀的是鱼吃人，厉青峰，人上人，和轩辕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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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至则也不禁动容，道：“能同时杀了这些人，倒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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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四娘道：“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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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至刚道：“你难道怀疑我们是凶手？”

3 M' P& b0 p" C& s　　风四娘道：“难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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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至刚冷冷道：“我们若真是凶手，你现在也已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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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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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若真是凶手，为什么不把她也一起杀了灭口。

　　——他们既然已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又何妨再多杀一连城壁忽然笑了笑，道：“其实你若肯多想想，自己也会明白我们绝不是凶手的。”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连城壁道：“因为我根本没有要杀他们的理由。”

8 {0 A' i$ H0 E- p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杀人当然要有动机和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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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壁道：“我知道一直认为我想对付萧十一郎，一直认为我跟他有仇恨。”

, M7 ?( @- e, z/ o　　凤四娘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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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W. O* \7 Z' K5 B　　连城壁道：“据说他们也都是萧十一郎的对头，我本该和他们同仇敌汽，联合起来对付萧十一郎的，为什么反而杀了他们？”

　　风四娘更无活可说。

　　他们若真是联合了起来，今夜死在八仙船的，就应该是萧十一郎。

% f1 `) p' W* @' z　　她忽然发觉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还要诡秘、复杂、离奇得多。

　　连城壁微笑道：“看来你也累了，好好地去睡一觉，等明天清醒时，也许你就会想通究竟谁才是真的凶手了。”

　　鱼吃人他们都是萧十一郎的时头，他们活着，对萧十一郎是件很不利的事。

　　所以唯一有理由杀他们的人，就是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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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理根本连想都不必想，无论谁都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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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t6 u8 p( z; ?& }9 B. c　　只有风四娘不明白，所以她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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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n4 W+ n0 ~5 U3 ~6 z　　她越想越不明自，所以他睡不着。

　　天早已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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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堆满了装酒的锡筒，大多数都已是空的。

　　现在本不是喝酒的时候，更不是卖酒的时候，这酒铺肯开门让他们进来喝酒，只因风四娘一定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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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肯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放火烧了你的房子。”
, y0 A5 H5 @( m5 L
  V: i8 T3 [& O. P+ M　　风四娘显然并没有给这酒铺掌柜很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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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f" ]2 g7 `9 O　　她一向不会给别人有很多选择，尤其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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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她心情非但很不好，而且很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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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3 {  |2 U  Z　　可是她睡不着，所以霍英和杜吟也只有坐在这里陪着她。

　　喝酒本是件很愉快的事，可惜他们现在却连一点愉快的感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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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9 X9 B# R( Y# Q2 ]　　霍英已经在不停的打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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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Q& ~0 h5 X8 ^　　风四娘板着脸，冷冷道：“你用不着打哈欠，你随时都可以走的，我并没有要你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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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X. a4 v9 N4 @　　霍英笑道，“我并没有说要走，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风四娘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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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英道：“你要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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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0 n9 L) P+ d5 h& y　　风四娘道，“干杯这两个字你会不会说？”

　　霍英道：“我会，我敬你一杯，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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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果然仰着脖于喝了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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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也不禁笑了，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两个年轻人对她实在不错。

　　她也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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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m/ O6 \; c' d1 V  T1 ?3 W　　霍英道：“小杜，你为什么不说话，干杯这两个字你会不会说？”

: [' M  \/ ~% X3 ~" @2 M/ Q　　杜吟迟疑着，终于也举杯道：“好，干杯就干杯。”

　　风四娘大笑，笑声如银铃：“幸亏遇见了你们，否则我说不定已被人气得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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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P! H" ~7 M  B$ f　　“你在生谁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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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T3 S3 a" `" o: w　　“很多人。”风四娘又干了一杯，“除了你们外，天下简直没有一个好人，”她在笑，可是心里却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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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6 B) `& w$ L; L8 B7 |" ]  M　　所以她拼命喝酒，只想把这些事全都忘记，哪怕只忘记片刻也好。

5 K; k! b6 R# e8 `　　她的眼睛还很亮，可是她已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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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I7 y0 v% g. k　　霍英也醉了，一直不停地在笑，“你自己会不会说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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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 p5 q" l2 T　　风四娘笑道：“你给我倒酒，我就干。”

5 H" F- P, B) V1 Y　　霍英道：“行。·他伸子去拿酒壶，竟拿不稳，壶里的酒倒翻在风四娘身上。”我衣服又不想喝酒，你也想灌醉它？”

1 d+ {0 [" _& {8 V3 k　　她吃吃地笑着，站起来，想抖落身上的酒，霍英也来帮忙，嘴里还在喃喃他说着抱歉，一双手却已闪电般点了她三处穴位。

$ g/ M6 [' B! @. i+ m0 _: @　　他的出手快而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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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想大叫，已叫不出声音来，整个人都已麻木僵硬。

　　霍英抬起头，眼睛里已无酒意，刀锋般瞪着那吃惊的酒铺掌柜，冷冷地道：“我们根本没有到这里来过，你懂不懂？”

+ L$ [3 b- R& @; W$ s　　掌柜的点点头，脸上已无血色，颤声道，“今天早上，根本没有人来过，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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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5 d+ B8 ~, n/ Y" h+ P5 I5 d2 j4 _　　霍英道：“所以你现在应该还在床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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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一句活都不再说，立到就走，回到屋里躺上床，还用棉被蒙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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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英这才看了凤四娘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只可惜你人喜欢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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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说不出话。

　　霍英显然不想再听他说话，将她控制声音的穴道也一起点住。

( b! H% Y; `1 o4 {" w: {9 t　　也许他生怕自己听了她的话后会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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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铺的门还是关着的，这本是风四娘自己的主意，他喝酒时不愿别人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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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I6 y9 [; \' T, b3 M　　霍英要杀人时，当然也没有人来打扰。

　　他已自靴筒里油出柄短刀，刀身很狭，薄而锋利。

+ d7 [8 R' L. u　　这正是刺客们杀人时最喜欢用的一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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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4 Z" o+ c( D, e# S, o+ b　　杜吟一直在旁边发怔，忽然道：“我们现在就下手？”

+ v3 N  g3 S% x  x; h4 k1 v　　霍英冷笑道：“现在若不下手，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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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吟迟疑着，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没有杀过人，这次你让给我好不好？”

　　翟英看着他，道：“你能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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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吟咬着牙点点头，也从靴筒里抽出了同样的一柄短刀。

* I1 @; Q2 M5 s. \　　风四娘目中不禁露出悲伤失望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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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8 `# y3 i% A4 [5 Z& e3 C　　她一直认为杜吟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现在才知道自己看错了。
3 u+ ^  V  f* q) p3 k- s7 D! G5 u
8 _6 w; C+ z/ I　　杜吟避开了他的目光，连看部不敢看她。

　　霍英道：“你杀人时，一定要看着你要杀的人，你的出手才能准确，有些人你一定要一刀就杀死他，否则你很可能就会死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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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V6 U5 g% l. H　　杜吟道：“下次我会记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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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英道，“杀人也是种学问，你只要能记住我的活，以后一定也是把好手。”

　　想不到这热情的年轻人，居然是个杀人的专家。

0 c1 A  I, m7 j) P6 x' ?/ ~! c; g1 m　　他笑笑，又道：“这女人总算对我们不错，你最好给她个痛快，看准了她左面第五根肋骨间刺下去，那里是一刀致命的要害，她绝不会有痛苦。”
$ Z& g7 q, n: j0 n0 ?
% w9 ~' f7 P9 N9 j/ G　　杜吟道：“我知道。”

$ h( r9 Z7 b( g+ t1 p# b2 D+ V　　他慢慢地走过来，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露，眼睛里却充满了红丝。

; x" \4 G8 k  I) K; q- ?; _/ H　　霍英微笑着，袖手旁观，在他看来，杀人竟仿佛是件很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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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3 c8 }% s/ l: t) U  b　　杜吟咬了咬牙，突然一刀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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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出于也非常准，非常快，一刀就刺入了霍英左肋第四、第五根肋骨间。

1 y) o+ u/ |4 x0 w/ A6 V# S　　他杀的竟不是风四娘，是霍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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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8 g; J6 b& l# m2 g- D( H* ~' Y　　霍英脸上的笑容立刻凝结，双睛立刻凸出，吃惊地看着他，一双凸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恐惧和怨毒。

4 ]1 G  W4 y) `% d　　杜吟竟被他看得机凛凛扛了个寒噤，手已软了，松开了刀柄。

6 }6 ^6 n. s9 d; a' r9 y9 [　　就在这时，刀光一闪，霍英手里的刀，也已闪电般刺人了他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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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英狞笑道：“我教给你的本来是致命的一刀，只可惜你忘了把刀发出来，你杀人的本事还没有学到家。”

/ C; _' F: Y0 ~; H) q3 i1 A　　杜吟咬着牙，突又闪电般出手，拔出了他肋骨问的刀：“现在我已全学会了。”

　　鲜血箭一般蹿出来，霍英的脸一阵扭曲，像是还想说什么。

　　可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人已倒下。
* C5 k. {% [( u( O
. Z4 N6 P: t! {7 @% I8 V. q　　这的确是致命的一刀。

" ?7 Z) s9 g7 |4 ^　　杜吟看着他倒下去，突然弯下腰不停地咳嗽。

+ V0 }' Q' M% ?5 k　　又冷又硬的刀锋，就在他肋骨间，他整个人却已冷得发抖。

　　可是他还没有倒下去。
2 ^) y1 g: t  y4 U5 j* j, z. R
# A3 I$ e% t/ i& `2 d3 x　　因为刀锋还没有拔出来——霍英一刀出手，已无力再拔出刀锋。

; F9 U7 |, d  A0 Z4 d. e) Y  D. F4 a　　——有些人你若不能一刀杀死他，就很可能死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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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刀锋还留在身子里，人就不会死。

　　杀人，本就是种很高深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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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 f2 N8 ]　　杜吟还在不停地咳嗽，咳得很厉害。

- w6 h! c4 m- v, W) N　　霍英那一刀力量虽不够，虽然没有刺到他的心，却已伤了他的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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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四娘看着他……他的确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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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没有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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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然没有流血，眼泪却已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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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 Q0 M% ^( H. M　　杜吟终于勉强忍住咳嗽，喘息着走过来，解开了她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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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却已倒在椅子上，他竟连最后的一分力气都已用尽。

( X4 k3 G& q3 \# n* ?8 U% u　　黄豆般大的冷汗，一粒粒从他脸上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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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撕下了一片衣襟，用屋角水盆里的冷水打湿，敷在他额角上，柔声道：“幸好他这一刀既不够准，也不够重，只要你打起精神来，支持一下子，把这阵疼熬过去，我就带你去治伤，”她勉强笑了笑，道：“我认得个很好的大夫，他一定能洽好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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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吟也勉强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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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知道自己是熬不过去的了，可是他还有很多话要说。

　　只有酒，才能让他支持下去，只要能支持到他说完想说的话，就已足够。

3 d7 P$ A' u0 F( G　　“给我喝杯酒，我身上有瓶药……”

1 B! R9 |& q. L2 T+ W$ V' `5 N. t　　药是用很精致的木瓶装着的，显然很名贵，上面贴着个小小的标签：“云南，点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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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苍门用云南白药制成的伤药，驰名天下，一向被武林所看重。

: e1 b0 ~! ^* @  Y. o　　只可惜无论多珍贵有效的伤药，也治不好真正致命的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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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英出手时虽已力竭，但他的确是个杀人的专家。

! H: `( B9 q  v6 @6 W5 u( Q　　风四娘恨恨地跺了跺脚：“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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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 x$ D# G; L6 W　　杜吟苦笑道：“我们本来就是要到无垢山庄去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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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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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直跟着她，心甘情愿的做她的跟班。

" w5 `: m' B- ]* ~, B2 a　　“我实在设想到你会自己找上我们，当时我几乎不相信你真的是凤四娘。”

' b. f3 v' C# x) e  o8 j　　“当时你们为什么没有出手？”

; t" C7 l0 v  Y' g　　“霍英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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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吟道：“所以他杀人从来没有失过手。”喝了杯酒，将整整一瓶药吞了下去，他死灰的脸上，已渐渐露出红晕，“他十九岁时，就已是很有名的刺客，‘天宗’里面就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杜吟苦笑道：“这次他们叫我跟他出来，就是为了要我学学他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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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i6 ]4 O: Y- L1 h　　“天宗。”风四娘从来也没有听说这两个字：“叫你们来杀我的，就是天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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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g5 B$ N+ j# X3 O: L) u# R6 q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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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 w! x9 A9 _& q! ?　　凤四娘道：“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像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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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N; `$ l. y　　“天宗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是个很秘密、很可怕的组织。”杜吟目中露出恐惧之色，“连我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难道这‘天宗’就是逍遥侯创立的？”

/ x3 E- b3 h0 A+ K% x　　“天宗的祖师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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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遥侯岂不总喜欢自称为天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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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6 }1 C! |　　风四娘的眼睛亮了，现在她至少已能证明萧十一郎并没有说谎，逍遥侯的确有个极可怕的秘密组织，花如玉，欧阳兄弟，就全都是这组织里的人。

　　逍遥侯死了后，接替他地位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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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连城壁？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风四娘决心要问出来，但却又不能再给杜吟大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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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沉吟着，决定只能婉转地问：“你也是天宗的人？”

$ K; G$ z4 |' I2 t/ j, o" V: |　　“我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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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W) w: x5 W# d- F0 x　　“你入天宗已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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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P( a* [+ O$ h: H& x& w# d- r　　“不久，还不到十个月。”

7 m. ]) w4 x0 k4 E) D. A* [( P　　“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加入这组织；”“不是。”杜吟道，“要人天宗，一定要有天宗里一位香主推荐，还得经过宗主的准许。”

6 X; G7 ?1 b$ K　　“推荐你的香主是谁？”
5 i$ e1 V" ?$ g  y8 j5 S8 S! M% C+ q
  P& d; n) h% |　　“是我的师叔，也就是当年点苍派的掌门人谢天石。”

& ]  _# d' ?# |2 N  k　　这件事又证明萧十一郎说的话不假，谢天石的确也是这组织中的人，所以才被萧十一郎刺瞎了眼睛。

1 I5 M9 ~" m4 |1 d; U　　由此可见，冰冰说的话也不假。

　　风四娘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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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L# ~( B5 @　　听了连城壁的那番话后，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禁在怀疑萧十一郎，所以她的心才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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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若是被迫要去怀疑自己最心爱的人，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

　　“除了谢天石外，天宗里还有多少位香主？”

: z6 T3 Y6 L+ i1 }0 ?　　“听说还有三十五位，一共是三十六天罡。”

　　“宗主却只有一个？”

　　“宗主是至高无上的，天宗里三十六位香主，六十二位副香主，都由他一个人直接指挥，所以彼此间往往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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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 o7 W# z/ e/ t9 X　　风四娘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激动，道：“你见过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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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s; [+ Y0 ?5 q. j; ?　　杜吟道：“见过两次。”

4 W# e: a" t! v5 U/ r- G　　风四娘的心跳立刻加快，这秘密总算已到了将近揭穿的时候，她的脸已无故而发红。

　　杜吟道：“第一次是在我入门的时候，是谢师叔带我去见他的。”

　　风四娘道：“第二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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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 U1 `/ u2 p7 g% J　　杜吟道：“谢师叔眼睛瞎了后，就由花香主接管了他的门风四娘道：“花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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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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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 U+ ?1 G1 l+ _% X+ ]. ^　　风四娘吐出口气，花如玉果然也是天宗里的人。

" A( ]1 o- ^7 R3 Z  o& Q2 Y　　八仙船的尸体中，并没有花如玉。

+ H% S9 F$ l) E; R8 @4 L; Q6 A$ R　　杜吟道：“第二次就是花香主带我去见他的。”

　　风四娘道：“有什么地方？”

. r) O8 d& E0 d. |0 G　　杜吟道：“八仙船。”

. {& i, r4 W8 _2 E& ^2 o3 N　　风四娘又不禁吐出口气。

' @$ C# Z! ~' }( D  d. j- b- H　　这件事就像是幅已被扯得粉碎的图画，现在总算已一块块拼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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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吟道：“霍英故意带你到八仙船去，也许他本来是想在那里下手的。”

3 ]: W, n4 D/ t4 r* M2 w0 R& j5 J　　风四娘道：“你们也不知道那里发生的事？”

　　杜吟笑了笑，道：“我知道的事并不多，在天宗里，我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许还比不上宗主养的那条狗。”

, r* M) n( d$ Q( }5 V8 u　　他笑得很凄凉，很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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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 l" U" k( U/ G1 C) y　　他还年轻，年轻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的轻蔑和冷落，那甚至比死还不能忍受。

　　风四娘义问道：“你们的宗主养了一条狗？”

　　杜吟道：“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有条狗跟着他。”

　　风四娘直：“是条什么样的狗？”

) s2 C5 L+ }. @9 L- W" F% X# ~　　杜吟道：“那条狗并不大，样子也不凶，可是宗主对它却很宠爱，每说两句话，就会停下来拍拍它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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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统率群豪、杀人如草的武林枭雄，怎会养一条小狗？

　　风四娘叹了口气一世上最难了解的，只怕就是人的心然后她就问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他究竟是谁？”

) _7 `: \) x, ^, t2 R) ]; H8 ?　　“他究竟是谁？”问出了这句话，风四娘的心跳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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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o* Z! i2 ?" N　　可是杜吟的回答却是令人失望的三个字：“不知道。”

; v  H" n$ f: o0 @/ G　　风四娘的心又沉了下去，却还没有完全绝望，又问道：“你既然已见过他的面，难道连他长得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

8 s% N% n$ N! z6 m/ C3 ]　　“我看不见。”

　　风四娘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既然已是天宗的人，他见你时难道也蒙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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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0 K3 U5 R4 @5 d　　杜吟道：“不但蒙着脸，连手上都戴着双鱼皮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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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他为什么连手都不肯让人看见？是不是因为他的人也很特别？”

* P& g0 z' c6 T) ?5 a  l) _　　杜吟道：“他的确是个很奇特的人，说话的姿态，走路的样子，好像都跟别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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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有什么不同？”

　　杜吟道：“我说不出来，可是我无论在什么地方看见他，都一定能认得出。”

$ b, `8 }2 a* d" a. c2 G　　风四娘眼睛里又有了光，立刻问道：“你已见过连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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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 Y2 x7 X- |# |; K　　杜吟道：“我见过。”

傲天♂浪子追风

阳光灿烂。

　　风四娘走在阳光下，旧日的泪痕已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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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发誓绝不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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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她所有的推测和理论，虽然已全部被推翻，可是她发誓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7 z. G  @& c  P" L" J
- y- M3 j4 R' K　　她至少已知道：“那个人”是个养着条小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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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5 }+ q+ J' L9 k* t0 L　　一条狗穿过横街，沿着屋檐下的阴影，懒洋洋地在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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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四娘也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走。

2 x6 d. ]' m9 h& n) d3 E4 h4 N% Q　　她当然知道，这条狗绝不是“那个人”养的狗，可是，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往哪条路走，才能我到“那个人”，找到萧十一郎。
8 ~; S' c1 }, p9 L/ N  C& Q/ @) Z
" Q' Z$ ?+ i) u. e2 I　　奇怪的是，阳光越强烈，走在阳光下的人反而越容易觉得疲倦。

　　风四娘的酒意已退了，经过了那么样的一天，现在正是她最疲倦的时候。
6 |$ l# [( W3 K, W' C
& _- F! C- M( |& t　　她想睡，又怕睡不着，眼睁睁地躺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的那种滋味，她已尝过很多次。

/ t) h( ]1 s7 r( O　　孤独、寂寞、失眠、沮丧……这些本都是人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可是对一个流浪的人来说，这些痛苦却都是一定要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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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忍受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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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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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 J, M5 q5 O2 ?0 R　　风四娘连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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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贴的丈夫，听话的孩子，温暖的家，安定舒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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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本都是一个女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她以前也曾憧憬过。

　　可是现在她已久未去想，因为这些事都已距离她人遥远、太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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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9 A; f6 P　　街道渐宽，人却渐渐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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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走出了闹市区，走到城郊，冷落的街道上，有个小小的客栈，柴门低墙，院子里还种着几株菊花，一盆秋海棠，就像是户小小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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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 C/ V5 D, i　　若不是门口有个油漆已剥落的招牌，这地方实在不像是个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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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客栈的客栈，但是毕竟还是个客栈，并巨对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来说，也可以算是种无可奈何的安慰。

8 [, S% r2 q! E+ }; {　　于是风四娘走进去，要了间安静的小屋，她实在太需要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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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恰巧有一树浓阴，挡住了日光。

　　风四娘躺在床上，看着窗上树叶的影子，心里空空洞洞的，仿佛有很多事要想，却已连一件都想不起来。

　　风很轻，轻轻地吹着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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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方实在很静。

　　她眼皮渐渐沉重，终于朦朦胧胧地有了睡意，几乎已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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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奈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听见隔墙有个人在哭。

　　哭声很悲哀，也很低，可是风四娘却听得很清楚。

5 u! n; L% }, D$ A- p! H　　这里的墙大薄，又太安静。

　　风四娘翻了个身，想再继续睡，哭声却越听越清楚了。

+ l, {5 d4 k* T8 o0 @) r# T8 f! I3 r　　是女人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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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x. A* ]) y8 h　　她心里究竟有什么心事？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这里哭泣？

% v4 W8 T9 b( S, ~; U4 X0 D9 }. _　　风四娘本不想去管别人闲事的，她自己的烦恼已够多。

% u& z) M5 Y: M, u9 ]/ w+ k4 s　　也许就因为她的烦恼已大多，所以发现了别人的悲伤，她自己仿佛同样会难受。

　　她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套上鞋子，悄悄地走出去。

　　浓阴满院，隔壁的门关着。

, p# s9 T" `8 d) d1 t　　她又迟疑了半晌，哭声还没有停，她才走过去，轻轻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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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半响，门里才有人轻轻地问！“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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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W  q4 r5 h+ P8 Q, D, X8 e　　这声音听来竟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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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6 E$ p( f5 \! g6 P　　风四娘的心跳忽然又加快了，用力撞开了门，立刻忍不住失声而呼！“是你１”这个偷偷地躲在屋里哭泣的女人，赫然竟是沈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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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有酒。

/ d  w# A) U  W6 R- j6 i, P　　沈壁君仿佛也醉了。

7 W- H  K3 e: V7 \　　有些人醉了爱笑，不停地笑，有些人醉了爱哭，不停地看见了风四娘，沈壁君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哭得更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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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哭。

6 H' i+ u3 S1 p　　她也是个女人，她知道女人要哭时，是谁也劝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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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著一定要劝她，她就一定会哭得更厉害。

　　“哭”有时就像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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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可以哭，一个人也可以喝酒。

6 u+ V  n) D, W. y6 x3 V, H　　可是你喝酒的时候，假如另外还有个人一直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你就会喝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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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o; v) I5 h7 P　　哭也一样。

　　沈壁君忽然跳起来，用一双已哭红了的眼睛瞪着风四娘：“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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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想问你，你来干什么？”风四娘悠然坐下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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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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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5 n5 C2 N, i/ l1 A, N/ t9 @　　沈壁君不但很悲伤，火气好像也很大。

1 F! n; h! ?2 x' ?9 g4 A　　平时她本不会说出这种顶撞别人的话。

7 u1 z7 y' l- R! U- `　　风四娘却笑了笑：“你当然能来，可是你本来不是已回去了吗？”

　　“回到哪里去了？”

9 y4 [" Z% \7 u$ O　　“白马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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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山庄不是我的家。”沈壁君的眼泪仿佛又将流下。

　　“昨天晚上我曾到白马山庄去过，那时候你在不在？”
* s* R' z0 C6 Q+ J. B1 Z
　　“在。”

: T: X' a2 Q4 x, f0 o* u　　“那么你为什么又一个人跑出来？”

6 Z9 ], T3 D8 y4 O* H' m　　“我高兴！”沈壁君又在用力咬着嘴唇：“我高兴出来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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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你看来一点也不高兴。”风四娘一点也不肯放松“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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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不再回答。

　　桌上有酒，她忽然抓起酒壶，往嘴里倒。

  `: j$ {( M- o+ f3 r　　她想醉，醉了就可以忘记一些她本不愿想起的事，也可以拒绝回答一些她不愿回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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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壶已快空了，只剩下几滴酒，就像是泪一样，一滴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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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是苦的，又酸又苦，也像是泪一样，只不过酒总有滴干的时候。

　　泪呢？

　　“砰”的，酒壶落下，粉碎。

; O" y7 A8 z7 m3 v. `) ?$ t　　她的人却比酒壶更破碎，因为她不但心已碎了，梦也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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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一生的生命，剩下来的已只不过是一个破碎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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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1 @/ R/ c! ^3 E2 s+ A) W　　风四娘看着她。

　　——命运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酷？

　　——现在她已变成了这么样一个人，为什么还要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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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o7 S7 C7 Q7 `# R/ T1 \6 z　　凤四娘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无论你是为什么，你都不该再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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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 R4 \8 Z# I( Y　　沈壁君茫然凝视着地上的碎片，美丽的眼睛里也变得空无一物：“我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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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Z5 [4 v; U* y　　风四娘道：“嗯。”

' v( o1 o8 l, v# x　　沈壁君突又冷笑，道：“可是昨天晚上，你还逼着我，一定要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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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R/ c9 Z' s9 `/ d$ v　　风四娘叹道：“昨天晚上，也许是我错了。”

9 ?! X; ~% H' d" Z% g　　沈壁君道：“你也有错的时候？”

　　风四娘点点头道：“我错了，只因为我从来没有替你想过。”

　　她想的只有一个人。

$ N, _1 x4 r5 y* h8 Z% r6 e5 i# i　　她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想要他快乐，想要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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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他，她不惜牺牲一切。

　　可是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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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为什么一定也要为他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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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岂非也一样有权活下去？

　　风四娘黯然道：“你吃的苦已大多了，为他牺牲得也已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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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7 [3 a6 G( w* Z7 g8 v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权力逼着别人为“他”受苦，把他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不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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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你该为自己活几天，过一段幸福平静的日子，你跟我不同，若是再这么样流浪下去，你这一生就真的要毁了。”

$ I2 D  {) V  J# A( d2 `　　这可是她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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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D' V5 i) _. Y; _( Q　　对这个美丽如花，命薄如纸的女人，她的确已有了种出自真心的同情和怜惜。
. g! c/ A+ |/ y. @% \4 }
  J' x7 \& ?( G8 c, ?# I5 I2 \　　但她却忘了，怜悯有时甚至比讥讽更尖锐，更容易伤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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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S8 R* r, i* z/ z　　沈壁君本已勉强控住的眼泪，忽然间又已落下面颊。

6 s6 _7 h5 N' E! \) E* \　　她用力握紧双手，过了很久，才慢慢地问：“你要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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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1 ^, y3 W+ u1 Y% @　　风四娘道，“我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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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 r7 F* g( [& e　　沈壁君道：“回去，回到哪里去？你明明知道我已没有家。”

  W/ x9 N7 O4 \6 E5 b  ?　　风四娘道：“家是人建的，只要你还有人，就可以重新建立一个家。”

6 D( [* l8 R; ^2 O, u　　沈壁君道：“人……我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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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b0 S: c0 e% O9 o/ {0 i* L　　风四娘道：“你一直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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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r  n1 s" {7 z　　沈壁君道：“连城壁？”

/ Q/ g, r$ ~4 @1 Z9 e0 @! A+ H　　风四娘点点头，苦笑道：“我一直看错他了，他并不是我猜想的那个人，只要你愿意回到他身边去，他一定会好好地对你，你们还是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家。”沈壁君在听着，似已听得出神，就像是个孩子在听人说一个美丽的神话。风四娘道：“现在我已知道，那个秘密组织叫‘天宗’，宗主是一个很矮小，还养着条小狗的人，并不是连城壁。”她叹息着，又道：“所以我本不该要你离开他的，不管怎么样，他至少没有欺骗你，你回到他身边，总比这么样在外面流浪好得多。”

　　沈壁君还在听着，还是听得很出神。

) y9 A1 o* o0 F; Y　　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喜欢这么样在外面流浪的。

/ I) k# x, r! ]# u- y* d7 Z' \　　她是不是已被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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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回去，我甚至可以去向他道歉。”
3 ]' _6 m) S% s: }, I  E8 R0 Y
　　这也是她的真心活。
& Z# d+ X7 S6 J4 k
1 q: V; y' m& C　　只要沈壁君真的能得到幸福，无论要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9 P, D# a" i4 H7 i! {# d6 c" A　　沈壁君却笑了，突然疯狂般大笑。
5 S9 m* V  V- v
　　风四娘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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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T& e+ _1 o6 a4 g　　她从未想到沈壁君会有这种反应，更没有想到沈壁君会这么样笑。

6 B0 ^- K% q, ~. T: M# }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 j, t$ n) B$ Y# ^7 D7 Q　　就在这时，沈壁君的微笑突然又变成痛哭——不再是悄悄流泪，也不再是轻轻哭泣，而是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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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萧十一郎外，她也从未在别人面前这么样哭过·她哭得就像是个受了惊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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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哭甚至比刚寸的那种哭更不正常，像这么样哭下去，一个人说不定真的会哭疯了。

　　风四娘忍不住冲过去，用力握住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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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还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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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咬了咬牙，终于伸手，一掌掴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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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突然“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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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N; k+ ]  v+ N: M　　不但哭声停顿，呼吸、血脉、思想也全都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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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F- E4 r* H& F2 Z6 F+ U　　她整个人都已停顿，麻木，僵便，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个木偶。

4 t. [6 L6 M& o( G2 @! I' @　　风四娘的泪却已流了下来，黯然道：“这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说错了话？”

　　沈壁君没有动，一双空空洞洞的眼睛，仿佛在看着她，又伤佛凝视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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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0 p  i0 y. U2 ?' V　　风四娘道：“我说错了什么，我……”

4 F/ h7 S2 J  n4 @- L0 m　　沈壁君突然道：“你没有惜，他的确不是夭宗的宗主，但我却宁愿他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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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又怔住：“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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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z& }$ s% ~　　沈壁君道：“因为天宗的宗主，至少还是个人。”风四娘道：“难道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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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i. n. O　　沈壁君的脸又因痛苦而扭曲，道：“我一直认为他是个人，不管他是好是坏。总是个了不起的人，谁知道他只不过是个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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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n# i: L8 Q% i! ^! s　　风四娘道：“奴才？谁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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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天孙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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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g$ X% y. P8 x) @* q* k　　风四娘道：“天孙？”

) B3 ~$ O  c8 N( f　　沈壁君冷笑道：“逍遥侯是天之子，他的继承人当然是天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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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连城壁虽然不是天孙，却是天孙的奴才。”她更吃惊，更意外，忍不住问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沈壁君道：“因为……因为我还是他的妻子，昨天晚上，我还睡在他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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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d7 B2 O: ]; B　　这些话就像是鞭子。

% F' P$ H9 k" z) s- n4 v　　她说出来时，就像是用鞭子在抽打着自己。

　　这种感觉已不仅是痛苦而已，也不仅是悲伤、失望……还有种无法形容的屈辱。

0 \1 w4 r1 {5 H" m5 u, I% D& ^　　风四娘了解这种感觉。

　　她没有再问，沈壁君却又接着说了下去：“他以为我睡着了，他以为我已喝光了他给我的那碗药。”“你知道那是迷药？”

" P6 p7 O+ d0 L, y, H　　“我不知道，可是我连一口都没有喝。”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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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x" a: |3 s* z! K　　“我也不知追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就是不想吃药，什么药都不想吃。”

/ K7 ]) Q' S6 Z, u# C0 a8 Y/ c+ s$ y　　风四娘心里在叹息。·他知道那是为了什么———个已对生命绝望，只想拼命折磨自己的人，是绝不会吃药的。

# ^8 Y1 r9 q+ I$ k1 G* b0 Z  C　　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看来仿佛是巧合，其实仿若仔细去想一想，就会发觉那其中一定早已种下了“前因。”

; Z/ o) A9 K1 C+ ?2 P　　你种下的是什么“因”，就一定会收到什么样“果”，——你若明白这道理，以后播种时就该分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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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1 q4 g) e" g+ Y　　沈壁君道：“他想下到我已将那碗药偷偷地泼了出去。”

　　风四娘叹道：“他一定想不到的，因为你以前从来也没有骗过他。”

1 {9 |9 X+ K; A9 J& V- U! v　　——这也是“因”。

　　沈壁君道：“他进来的时候，我其实是醒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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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x) d( `) G# M　　风四娘道：“但你却装作睡青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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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p9 p$ ~, v& _" U/ r　　沈壁君道：“因为我不想跟他说话。”

　　——这又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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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他没有惊动你？”

, R" ?, q9 y- r2 v4 K& b　　沈壁君摇摇头，道：“他只是站在床头看着我，看了很久。我虽然不敢张开眼看他，却可以感觉到他的样子很奇怪。”

　　风四娘道，“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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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好像全身都在渐渐发冷。”

  F3 z+ x' b( E0 j$ y$ Q0 c$ E　　风四娘诅，“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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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我看装虽然好像已睡着，其实心里却在想着很多事……”

+ h9 r& W" x' g8 S0 M　　那时他想的并不是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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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 |" M" e. g" ]6 w) u　　这两年来，萧十一郎几乎已占据了她全部生命，全部思想。

　　但那时她在想的却是连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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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连城壁就在她床前，因为他和连城壁之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值得回忆的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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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毕竟是她第一个男人。

　　她想起了他们新婚的那一天，她也曾躺在床上装睡，他也是这么样站在床头，看着她，一直都没有惊动她，还悄悄地替她盖上了被。

　　那时她心里的紧张和羞涩，直到现在，她只要一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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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会心跳。

2 `& @5 B* S. a% p/ m0 @+ M　　在他们共同生活的那段日子里，他从来也没有惊扰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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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始终是个温柔和体贴的大夫。

　　想到这里，她已几乎忍不住耍睁开眼，陪他一起渡过这漫漫的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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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p2 ~  P1 }& G　　可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见窗外响起了一阵很轻的弹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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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 V" _6 g# @: ?) \+ {　　连城坠立刻走过去，推开窗户，压低声音道：“你来迟了，炔进来。”

& D8 L7 j7 s7 a- q$ @+ n5 v　　窗外的人带着笑道：“久别胜新婚，你不怕我进去惊扰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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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 N0 ~/ z1 l　　听见这个人的声音，沈壁君忽然全身冰冷。

　　这是花如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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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得出。

2 q, k0 M! |! l: l7 w9 f, z$ h0 F　　可是她却连做梦也想不到，花如玉居然会来找连城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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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_+ b2 [. h3 N- i3 ^% a  I# ]; r　　他们怎么会有来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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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勉强控制着自己，集中精神，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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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壁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已经想法子让她睡了。”

" w1 d& z8 C0 E5 P# a" r　　花如玉道：“她不会醒？”

5 f$ i- ?- f/ u/ |& s. d% F/ |　　连城壁道：“绝不会，我给她的药，至少可以让她睡六个时辰。”

　　花如玉已穿自而入，吃吃地笑着，道：“你花了那么多心血，才把她找回来，现在却让她睡觉，岂非辜负了春宵？”

　　连城壁淡淡道：“我并没有找她回来，是她自己要回来的。”

& Z' O0 G2 ?: X# B' ]! j* ?  l; K/ o　　花如王笑道：“难怪别人都说你是个了不起的角色，你不但要她的人回来，还要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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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壁也笑了笑，道：“我若只想要她的人回来，就不必费那么多事了。”

　　听到了这些话，沈壁君不但全身都已冰冷，心也已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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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团泥，别人要把她捏成什么样子，她就被人捏成什么样。

　　花如玉又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所以天孙想当面跟你谈谈下一件事。”

　　连城壁道：“什么时候？”

# u. l' j; ^1 x3 E- G　　花如玉道，“月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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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 \2 o7 _) v　　连城壁道：“什么地方？”

　　花如玉道：“西湖，水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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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壁道：“我一定准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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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 P3 Y; x% j　　花如玉道：“你最好明天一早就动身，跟我一起走，先到扫花草堂去等着。”

3 Y; X$ C/ O/ n+ z- @; \　　连城壁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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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如玉笑道：“你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连城壁遭：“这次她既然已回来，就绝不会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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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J- D4 d6 x' |　　花如王道：“你有把握？”

　　连城壁淡淡道：“因为我知道她根本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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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如玉吃吃地笑道：“你实在有两下子……”

　　这就是沈壁君昨夜听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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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 l5 ]: o- x7 T$ ?/ L　　直到现在，她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8 M9 J5 f! ~- T* H; F. R　　风四娘了解她的心情。

　　无论谁发现自己被人欺骗出卖了时，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 ^( r: W7 |/ y　　何况出卖她，欺骗她的，又是她本已决心要厮守终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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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流着泪道：“这次我本来的确已不想再离开他了，我……我实在也已无处可去，可是，听了那些话之后，就算叫我再多留一天，我也会发疯。”

1 ^! J: u& k) J　　风四娘道：“所以他一走，你也跟着跑出来了。”

. j1 |' @& Z# L+ v. U: O　　沈壁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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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 u4 s　　她不但无处可去，甚至连一个亲人、一个朋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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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k' R  {1 p) U　　她只有悄悄地躲在这种凄凉的小客栈里，悄悄地流泪。

傲天♂浪子追风

　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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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出了涌金门，过南屏晚钟，摇向三潭印月。到了西泠桥时，已近黄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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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猢秋水映着半天夕阳，一个头戴黑帽的渔翁，正在桥头垂下了他的钓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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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画肪楼船上，隐约传来妙龄船娘的曼声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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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画舫尽入西泠，闻却半湖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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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沙堤上野柳已枯，芳草没径，静悄悄地三里长堤，很少有人行走。

　　“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 H* A$ M' S! N  F+ {　　面对着名湖秋色，虽然无酒，人已醉了。

% |2 h. H/ ^: X& |" u  x　　风四娘也不禁曼声而吟：“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 h& e+ x$ a- Y1 x- v　　沈壁君轻轻叹息，道：“这两句话虽然已俗，可是用来形容西湖，却是再好也没有。”

7 `8 [6 @$ A' i( ^# b0 D　　风四娘道：“你以前来过？”

7 _) O' c* t8 N8 ^4 d　　沈壁君点点头，美丽的眼睛又流露出一抹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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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她是不是和连城壁结伴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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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X) C+ g, ~! c/ m3 \5 f2 y　　风四娘道：“你知不知道水月楼在哪里？”

　　沈壁君摇摇头。

　　摇船的船家是母女两个人，女儿虽然蓬头粗服，却也不失妩媚。

6 u$ C4 o! m0 ~* T' u9 v　　她忽然伸出手向前一指：“那里岂非就是水月楼。”

. A# z, {2 D, _, B" x! E# Z" z* \　　她指着的地方，正是湖心秋色最深处，波光夕阳，画舫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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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 s2 i　　风四娘道：“水月楼是条画肪？”

! w: _+ \2 ]9 W6 C　　船娘道：“湖上最大的三条画舫，一条叫不系园，一条叫书画舫，还有一条就是水月楼。”

, u' Q7 i7 X& N1 q0 E( \　　风四娘道：“这条画舫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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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p9 h! K; a' Z% X" ?　　船娘道：“大得很，船楼上至少可以同时摆三四桌酒席。”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者无限羡慕：“几时我若也能有那么一条画舫，我也用不着再吃这种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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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x* @: C1 M　　她看着自己的手，本来很秀气的一双手，现在已结满了老茧。

　　湖上的儿女，日子过得虽自在，却都是清贫而辛苦的。

　　沈壁君看着她，忽然问道：“你们平常一无可以赚多少银子？”

9 p2 H% l7 h9 _$ s4 _　　船娘苦笑道：“我们哪里能天夭看得到银子，平常最多也只不过能赚个几十文钱而已，只有到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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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d4 R2 [+ O　　一提到春天，她的眼睛里就发出了光。

　　这三十里晴波一到春天，六桥花柳，株株相连，飞红柔绿，铺岩霞锦，千百只游船，一式白纺遮阳，铜栏小桨，携着素心三五，在六桥里外，燕子般穿来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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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0 S  n& v0 b　　春天才是她们欢愉的日子。

　　现在却已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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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v- Q  a* _- G% j. L9 W" K　　沈壁君忽然笑了笑，道：“你想不想到城里去玩几天？除了花钱外，还可以剩五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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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 U2 r2 m- k2 G3 n* Z6 B　　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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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G9 J! i' \% U. d4 a) @: X　　船上已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母亲，一个女儿。

　　风四娘和沈壁君呢？

$ N4 o. C2 g) H3 H. y1 @# Y' W* o2 m　　她们莫非就在这条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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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c. t% ~+ l4 j　　沈壁君是母亲。

　　——母亲总是比较少有人注意的，我不愿让别人认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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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f5 k: K$ n7 W8 [' z5 \. s/ T: h　　所以风四娘就只好做了她的女儿。

, a+ c  M- u3 |　　用白粉将头发扑成花白，再用一块青帕包起来，脸上添点汕彩，画几条皱纹，眯着眼睛低下头，“你还认不认得出我？”

0 H: d0 i" |. \5 I3 V& h! {　　风四娘笑了：“我实在想不到你居然还会一点易容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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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只要是会打扮的女人，就一定会一点易容术的。

　　易容本来不是种神奇的事，造成的结果，也绝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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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们最多只不过能在晚上暂则瞒过别人而已。”

　　“月圆的时候，岂非就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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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K" S* }( K　　“所以白天我们最好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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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7 U6 s! [5 J- y# f" Z　　风四娘笑道：“你难道没有听人说过，我一向是只夜猫子。”

　　——今天是十三，后天晚上月亮就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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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将圆未画的明月，正冉冉升起，照亮了满湖秋水。

　　月下的西湖，更美得令人心碎。

　　“你想那个叫天孙的人。后天晚上究竟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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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会来的，我只怕他来了，我们还是认不出他。”

　　“只要他来，我们就一定会认得出。”

2 f* m' o6 |6 l2 m1 U5 f3 c　　“你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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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们至少已有了三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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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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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我们已知道他是个很瘦小的人，而且总是带着条小狗。”

　　“第二，我们已知道他一定会到水月楼去。”

　　“第三，我们也已知道连城壁一定会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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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虽然不认得他，但我们却认得狗，认得水月楼，也认得连城壁。”

　　风四娘的确充满了信心，因为她忘记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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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h" `( F　　——就算能找到他，又能怎么样呢？

/ {' D. ^7 W+ D5 G) U　　秋月渐高，湖水渐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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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坐在船舷畔，脱下了青布鞋，用一双如霸的白足，轻轻地踢着水。
" j. g+ L7 w% C5 Z: k! P
; W" s; y# E! p. e　　沈壁君正在看着她，看着她的脚，忽然道：“听说你一脚踢死过祁连山的大盗半天云？”

0 d! b+ G# f+ E  E, [3 W! t- z" X. b　　风四娘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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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4 D  @# U8 h; t; [: N　　沈壁君道，“你就是用这双脚踢的？”

: `& Z. ]) l2 r( _　　风四娘道，“我只有这一双脚。”

　　沈壁君也笑了。

' M/ P& i; g* m% P　　她已有很久很久未曾笑过，面对着这大好湖山，她的心情才总算开朗了些。

" _3 w; }9 B  U# L' d　　她微笑着道：“你这双脚看来实在不像踢死过人的样子。”

) a# V+ z4 ~0 G/ q6 {　　风四娘嫣然道：“我喜欢听别人说我的脚好看，你若是个男人，我一定让你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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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只可惜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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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z& ?' q+ d( Q' \' u/ S　　她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一这是不是因为她又想起了萧十一郎？

9 G" `4 f+ ^* n$ o$ Y* h# k　　——只可惜你不是萧十一郎。

　　——只可惜你也不是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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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R9 G! q* n8 O& j　　萧十一郎，你究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至今还是没有消息？
" D, B) S( y! t
# h2 w6 h, U% q# o: t" p& j( g　　月色更亮，她们的笑容都已黯淡。

　　湖上又传来了清歌：“第一湖山。销魂南浦。年年草绿裙腰。湖寺西南，杏花村酒帘招。东风醉，醉前朝。岸渐移，柳映宫桥。”

　　歌声清妙，其中还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唱歌的人，想必是个爱笑又爱娇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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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声和歌声，又是从湖心堤畔，那水月楼船上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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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灯火辉煌，鬓影衣香，仿佛有人正在大开筵席，作长夜之饮。

　　这个人的豪兴倒不浅。

　　风四娘忽然笑道：“可惜我们这两天有事，否则我一定要闯上船去，喝他几杯。”

; @. D0 w, z, V1 K2 r* }　　沈壁君道：“你知道船上是什么人在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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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6 u8 b4 v" e2 `$ q2 ~　　风四娘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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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你连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也敢闯去喝酒？”

: m- }0 ~7 B" V; f" O5 U1 j　　风四娘笑道：“不管他是惟，都一样会欢迎我的。”

　　沈壁君道：“为什么？”

5 C1 [# v8 x1 [( t. Y　　风四娘道：“因为我是个女人，男人在喝酒的时候，看见有好看的女人来，总是欢迎得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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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嫣然道：“你好像很有经验？”

6 t7 V, E, N2 L# H% n8 }　　风四娘笑道：“老实说，像这种事我实在已不知做过多少次。”

　　沈壁君看着她，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看着她深深的酒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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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e( \" _: c% @　　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我不是男人，否则我一定要你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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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笑道：“你若是男人，我一定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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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h( h! `1 P' D9 H5 w/ k' Y　　她们虽然又在笑，可是笑容中却还是带着种说不出的忧伤。

　　她们又想起了萧十一郎。

8 U9 l, T* ~7 r+ @) G; G　　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样叫人抛也抛不开，放也放不下？

　　忽然间，堤岸上有人在呼唤，“船家，摇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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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们的运气倒不错，今天刚改行，就有了生意，”沈壁君道：“我们既然干了这一行，就不能把生意住外推。”

0 `% a6 F) B" a& o2 O& B　　风四娘道：“有理。”

　　她跳起来，举起长篙一点，船已荡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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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君道：“你真的会摇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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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我本来就是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件件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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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1 D4 B8 {: V　　沈壁君忍不住笑道：“你有没有不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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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O0 c- b8 F5 e, I　　风四娘道：“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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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Q: b/ Y  C) a9 f　　沈壁君逍：“什么事？”

) W. V; u* a$ o8 o' B) i　　风四娘道：“我从未也下会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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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坐船的一共有三个人。

　　风四娘带着喜悦，道：“若是把江湖人全都找来，排着队从我面前走过去，每三个人中，我至少认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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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不是吹牛。

+ p6 \$ Z: o. O& O2 z* n8 j6 ]3 O　　这三个人中，他就认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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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6 T5 V# a) B- U5 {7 V. M$ v　　一个眼睛很小，气派却很大的人，穿着长袍，摇着折扇，看来又像是个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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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外号的确叫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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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命书生。

+ T$ I* w5 ?6 ^. |+ S　　他手里的折扇，却是件要命的武器。

　　江沏中能用折扇做武器的人并不多，这“要命书生”史秋山也许就是其中最要命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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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u* A6 w! g+ @　　能跟他做朋友的人，当然也不是等闲人物。

' u* @! ]/ P! d' ]/ j) @" ~) W　　萧十一郎常常喜欢说：“江湖中的人风四娘至少认得一半，还有一半认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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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三个人却全都不认得她，就连史秋山都不认得，因为夜色已深，她的样子又已变了，因为谁也想不到风四娘会在西湖中做船娘。

　　“客官们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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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X& L3 s# B3 `* T7 F　　“水月楼。”史秋山道：“你知不知道水月楼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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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9 T% L# k9 p* U3 v- K　　风四娘松了口气，别的地方她不知道，水月楼她总是知道史秋山已坐下来，坐在船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然后就盯在她的脚上，三个人的三双眼睛都盯在她脚上，风四娘并不反对别人欣赏她的脚，但现在却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全都缝起来，因为她也知道终年在湖上操劳的船娘们，本不该有这么样一双脚的，她一定要想法子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却偏偏想不出来，这三个人的眼睛就像是钉子一样，已钉在她脚上。

- M! i" D% `1 o' _9 o" U5 W, v% {- j　　——男人为什么总是喜欢看女人的脚？

8 E& D  W  Y0 |, q( f! N　　幸好就在这时，灯火辉煌的水月楼船上，又有歌声传来。

　　是苏轼的水调歇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远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 s6 p' u7 K( k/ K6 q　　歌声苍凉悲壮，是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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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秋山突然冷笑，道：“看来他的豪兴倒还真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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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人道，“他是从初五开始请酒的，到今天已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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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B$ e9 N( @) _  r　　另一个虬髯大汉道：“所以我佩服他。”

　　史秋山道：“你佩服他？”

　　虬髯大汉道：“无论谁在大醉六天后，还有精神高歌我都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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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8 J# J) j( c- p- D　　面色醋黄的中年人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他已大醉了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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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虬髯大汉道：“因为我知道他这人一向是有酒必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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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U8 c+ K, a# Y$ d# ?. ~# e* M  v　　史秋山遥视着湖水中的光影，同中带着深思之色，缓缓道：“却不知有多少女人肯来陪他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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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F* Z! A# s) q, E" r　　中年人道：“这次他究竟请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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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秋山道：“江南一带的武林英雄，他好像已全都请遍了。”

　　中年人道：“他为的是什么？”

　　史秋山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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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请客，客人居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请客的，看来这主人倒是个怪人。

% K* _4 |/ @$ y+ S+ l　　风四娘虽然低垂着头，眼睛里却已发出了光。

2 C' k. x/ r/ s　　——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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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 T- {% a/ s* s$ J: z" Q, r　　——是不是天孙？

" ?7 D4 U# x2 d3 m4 t4 I- d3 D7 v　　一一他为什么要将江南的武林豪杰全都请来？难道达又是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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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的圈套？

% i2 S. z- k5 `. S, ^2 p　　想到死在“八仙船”里的那些人，风四娘几乎已忍不住想拉住史秋山，叫他莫要上船去。

" [+ d0 x# d# c( e2 E　　可是她自已倒又想上去看看，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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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x- m2 W) M0 L　　月在湖心，人也在湖心，月在水波上，人也在水波上，水波温柔得就像是月色，月色温柔得就像是情人的眼波，情人的眼波却已渺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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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8 b6 O1 A" L2 N　　风四娘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说话的人都已闭上了嘴，虽然闭上了嘴，眼睛却张得很大，每个人都瞪着眼睛，在看着她，不是看她的脚，是在盯着她的脸，幸好她头上还有顶竹笠挡住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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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的头也垂得更低了些——男人的眼睛真该全都缝起来，也许连嘴都该缝起来。

# X! O' A# r" I( o2 Q1 R; d　　史秋山忽然咧开嘴一笑，道：“我姓史，叫史秋山，太史公的史，秋色满湖的秋山。”

# l6 ]6 N. z) T) Q( _. n6 k　　他的眼睛虽小，嘴巴很大，好像一口就能吞下个半斤重的馒头。

  J8 y9 x, D1 _! r0 H# f　　风四娘忍住了气，低着头叫了声：“史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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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V' b4 S! |/ s& X% }: z) [5 L) J　　“不是史大爷，是史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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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秋山道：“大爷是这位，他姓霍，霍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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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2 s2 w0 n+ W! y1 g$ u　　面色蜡黄的中年人点了点头，风四娘只好又叫了声：“霍大爷。”

　　一看你明明是有病的样子，为什么偏偏要叫做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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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总算忍住了没说出来，她的脾气好像已改了些。

, l/ x" D6 a1 p　　“我叫王猛。”

　　虬髯大汉抢着道：“王八旦的王，我是老三。”

' d& a6 @( Z; R% h　　风四娘忍不住要笑，这位王三爷看来倒是比较有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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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笑，因为史秋山又在问：“姑娘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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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  D8 }+ v　　风四娘道：“我是个摇船的。”

　　虫秋山道：“摇船的难道就没有名姓？”

8 f: e2 R; F' `. W　　风四娘道：“摇船的有没有名姓，大爷们都不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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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p$ Q6 {% S' m) n$ C　　史秋山道：“既然同船共渡，就是缘份，既然有缘份，又何妨问一问名姓？”

　　风四娘素性闭上嘴，她生怕一张嘴，就要指着史秋山的鼻于大骂山门。

. D, [7 y# x) m! B　　——这个人实在是个“要命”书生，讨厌得要命。

3 }3 B4 d2 F0 O! O( K* t( k　　霍无病道：“妇道人家，总是不好意思跟男人通名道性的。”

　　史秋山道：“我看她并不像害羞的样子。”

/ E% r. b5 r- a/ X. w　　王猛道：“不管怎么样，人家既然不愿说，你又何必一定要逼着人家说。”

- p7 }# G9 k2 u5 b　　史秋山道：“我既然已问了，她又何必一定不肯说？”他眼睛又叮着风四娘，沉着脸道：“你是不是不敢说？”

　　风四娘忍不住道：“不敢？我为什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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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6 n% y/ N0 K& F　　史秋山冷冷道：“用为你怕被我问出你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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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3 W) Y, W5 k/ y+ ~6 I　　风四娘笑了，笑得并不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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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在冷笑：“一个摇船的女人，难道还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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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5 J3 U6 ?1 r　　史秋山也在冷笑，盯着她问道：“你真的是个摇船的？”

　　风四娘道：“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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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k5 D, y* r7 a( M% {  }　　史秋山道：“我看你不像。”

. ^/ d3 {; G/ H8 W6 V　　风四娘道：“我哪点不像？”

　　史秋山道：“从头到脚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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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咬了咬牙，冷笑道：“我若不像摇船的，你说我像什么？”

　　史秋山霍然长身而起，“刷”的，展开了手里的折扇，摇了两摇。

: S- r4 ?" S- o2 l" Y9 T0 r　　风四娘的手也已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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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眼睛里，若是带着种不怀好意的微笑，她当然能看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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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秋山眼睛里就带着种不怀好意的微笑，他究竟想干什么？风四娘准备先发制人，不管他想干什么，先一脚把他踢下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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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L# X+ J! V/ N　　幸好就在这时，后梢的沈壁君已在呼唤：“水月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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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_; E3 e" d: w　　风四娘转过头，灯光辉煌的楼船果然已在眼前，只要一抖身就可以跳过去，就算是个三百八十厅的人跳过去，那边的船也绝不会翻的，甚至可能连摇部不会摇。

9 Q+ f- q0 T' M. t　　到了眼前，风四娘才看出这水月楼是条多么大的楼船，既然是楼船，船舱当然有搂，楼上楼下的灯火都亮如白昼，丝竹管弦声，是从楼上传下来的，楼下却听不见人声，人都聚在船船头的甲板上，至少有三十个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却听不出在谈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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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为什么不进船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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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既不能问，也不便抬起头去张望，只不过心头更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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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客的人究竟是准？为什么不请客人进去喝酒，却要他们站在船头喝风。

) I5 U( O" O9 q3 X. w2 X5 M0 S. t　　史秋山居然还在盯着她，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忽然问道：“你能不能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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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I* T3 i7 u: i% Y1 Z7 d　　风四娘摇摇头。

- E9 q9 |& [, ^% w# p. x+ J% R　　史秋山道：“你不想过去看看？”

9 y- J4 U9 Q5 g/ I) _　　风四娘又摇摇头。

5 H$ L2 \9 c9 g' V. H% D　　史秋山道：“你不后悔？”

& m, e  Y6 U" |( Y/ o　　风四娘忍不住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史秋山笑了笑，道：“因为这次请客的，是个大家都想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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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四娘道：“是谁？”

　　史秋山道：“萧十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