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九龙蜻蜓
上回说到元武出来为凤翔解围,说凤翔不能随便跟人走的。一个苗汉一瞪眼,喝着元武:“去!这事几时轮到你来多口?一根独苗又怎样?我家小公主看中了的人,别说是店家的儿子,就是王公大臣的少爷,富豪人家的公子,也得跟我家小公主走,没有不能的。” 元武一听,这简直是仗势凌人、蛮不讲理、强抢民子了!元武以前的是七煞剑门三十六剑手之—,论武功,恐怕眼下这八条苗汉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忌畏他们用毒,也担心伤害了凤翔少爷,所以才极力忍耐下来,低声下气地说:“大爷,我家小主人的确不能跟随小公主,请小公主开恩,放过我家小主人,另找别的孩子吧!”“不行,既然我家小公主看中了他,而且也开了口,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们也要想办法从天上摘下来,何况是人间的孩子。”
另一个苗汉说:“掌柜,这样吧,我们算是将这孩子买下来了,你开口,要多少银两都行。”
元武说:“这事小人作不了主。”
“那叫你家主人出来!”
元武摇摇头:“就是我家主人出来,也不会答应,哪怕是成千上万的银两,我家主人也不会将自己亲骨肉卖的。”
“掌柜,你不要见好不识好,弄得我们火起,不但将孩子抢了,也—把火烧了你这间店子。这小孩子,我们是要定了!”
“你们这不是蛮不讲理吗?”
“我们就是蛮不讲理又怎样?”
“小人听说,九龙门也是江湖上一个有名望的门派,极少伤害无辜,也不会强抢民间的财物。”
“但我们也有一条:谁不给我们情面,我们更不会给他情面。我家小公主看上了这孩子,既没有伤害他,也不是强抢,愿意给你们银两,已是给足情面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样?一点情面也不给我们?”
元武心想:“你们这不是蛮不讲理吗?要是在以前,七煞剑门比你们更强蛮。便说:“各位大爷,这不是给不给情面的事,是……”
“少废话,叫你家主人出来说话!”
小公主这时笑对元武说:“我们不会强抢的,要是这位小哥哥愿意跟我在一起玩,愿意一直跟着我,你又怎样?”
元武心想:我家少爷虽然是一个孩子,却十分懂事,怎会愿意一直跟着你了?便说:“要是我家小主人愿意,小人自然无话可说。”
“是吗?那你听着了!”小公主便含笑问凤翔:“小哥哥,你愿意跟随我吗?”
凤翔这时好像鬼迷心窍似的,一脸是笑,憨憨地说:“你那么好,我当然愿意啦!”
元武大吃一惊:“少爷,你怎么这样说的?你刚才可不是这样呵!” 小公主笑嘻嘻地说:“你现在听清楚了吧,他愿意跟我在一起啦!”
元武是江湖中人,一眼就看出凤翔一脸的不对劲,痴痴呆呆的,只会傻笑。一定是九龙门小公主向他下了迷魂失心药了,但又苦无证据。小少爷没有解药,也会痴痴呆呆跟了他们走。若然与他们动武,反而暴露了自己的面目,更坏了事。一时之间,元武不知怎么说了。
小公主又含笑问他:“现在你没话可说了吧?不过,我也不会为难你,给你二百两银子,当他卖给我好了!”
元武忙说:“不不!小人不敢作主,得请我家主人出来才好。”
“那快叫你家主人出来吧!”
其时元芳早已找来闵子祥和元凤,他们正在门帘之后,一直盯着店面所发生的事。元凤感到自己这时不出去不行了,她轻轻吩咐子祥几句,正想掀帘走出去。突然间,有人在她身后轻轻说:“凤姐姐,你们还是不露面的好,让我出去打发他们好了!”
元凤一看,穆婷婷不知几时已站在自己身后了,忙说:“妹妹,你没休息?”
“这么热闹的场面,我能好好休息吗?”
“妹妹……”
“姐姐,你不用多说了,我也想会会这个毒小丫头。想不到毒蝴蝶的女儿,比毒蝴蝶更古灵精怪,年纪这么小,用毒竟然这么高明,心思也巧。在武林中,也可以说是一代胜过一代了。”
穆婷婷掀帘走了出去说:“不用叫,我来了!”
元武一看,出来的是当年惊震中原武林的女侠之一穆婷婷,不由暗喜:有这位行侠仗义又带邪气的女侠出面,制服这伙九龙门人绰绰有余,六爷和八小姐不用露面了。
九龙门的八条大汉和小公主见出来的不是常见的乡村妇人,也不是身扎围裙的酒店娘子,而是一位容颜照人、神蕴异常、身穿扎袖劲装、披着风披女侠似的人物,一时惊讶起来,心想:这位美妇可不是什么酒家主人吧?她显然是位江湖中人。
小公主首先动问:“你是这酒店的主人?”
“是呀!”
“你不像呵!”
穆婷婷不由惊奇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顶会观察人的,而且也生得可爱有趣。要是自己没有见过神女,准以为她就是人们传说的小神女了。看她的神蕴固然不及神女,可是聪明机灵黠慧劲,可与神女媲美。想不到毒蝴蝶和大盗韦三笑,竟然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儿。穆婷婷笑着问:“我怎么不像了?”
“我不知道。总之,我感到你不像,倒有点像我妈妈,是江湖中的女英雄。但你比我妈妈漂亮得多了,也很有威风呢。”
穆婷婷不禁笑起来,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便说:“那么说,你妈妈也很漂亮和有威风了?”
“是呀!我妈妈很漂亮,也顶威风的。你虽然比我妈妈更漂亮,但没有我妈妈那么威风。”
“哦?你妈妈怎么的威风了?”
“她呀,一出来,堂下几百人都一齐肃然起敬,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你说威风不威风?”
穆婷婷心想:你妈妈是九龙门的一代掌门人,手下数百弟兄唯她是望,谁敢出声了?便笑着说:“这么说,你妈妈是够威风了。好了,我们来说正经事,你很喜欢翔儿吗?”
“什么,翔儿?”
穆婷婷一指仍在憨憨笑的凤翔:“就是你说的小哥哥呀!”
“他叫翔儿?这名字顶好听的。”
“你叫什么名字?不是姓小,叫公主吧?”
小公主笑说:“那是人们这么称呼我的,我叫毒蜻蜓!”
“毒蜻蜓?”
“我这名字好听不好听?”
穆婷婷忍不住又笑起来:“好听!好听!也有趣。”婷婷感到和这小毒女的对话,与和小神女的对话一样有趣。
“是吗?那你答不答应翔儿跟着我,和我一起玩了?”
穆婷婷看了翔儿一眼,心想:这个毒小丫头不知在他身上下了什么毒,弄得他完全失去了心智,像个痴儿般的,只会傻笑,便说:“恐怕轮不到我答不答应了!就是我不答应,他也会跟你跑。你这个毒蜻蜓,能不能告诉我,你给他下了什么毒,弄得他连亲人也认不出来。他老是这么痴痴呆呆,怎么和你玩?跟着你有趣吗?”
“你放心,过一会儿,他就不会这般模样了!”
“他要是醒过来,会和你一起玩吗?”
“会的!”
“他不见了父母,会高兴?”
“有我和他一起玩,他会不高兴吗?”
“你真的喜欢翔儿?”
“是呀!我不喜欢,会带他一起走么?”
“既然这样,毒蜻蜓,那你留下来,不是可以和他一起玩了?”
“不行!我还要去我姥姥家的。”
“我看你别去了,去我家好了!”
“什么,去你家?”
“是呀!因为我也很喜欢你的。毒丫头,你就一直跟着我好了,跟我玩,不比跟翔儿更有趣?”
“好呀!”
穆婷婷反而有点意外了,问:“哦?你愿意跟着我回家?”
“不是,是你也跟着我回家。”
“什么?我也跟着你回家?”
“你不是也很喜欢我吗?这样,翔儿跟着我,你也跟着我,不更好吗?姨姨,你这么好看,我想我妈妈也会喜欢你的,会留你下来,看着我和翔儿,那我玩得更有趣了!”
“毒丫头,你想我会跟着你吗?”
毒蜻蜓走近来,含笑拉着穆婷婷衣袖央求地说:“姨姨,你跟着我吧!我比翔儿更会讨你的欢心。”
显然这个小毒女又在向穆婷婷下毒了!欲令穆婷婷失去心智,乖乖地答应她。
穆婷婷虽然已在摩天岭服过于慕容家的玉女黑珠丹,能化解万毒,仍暗运真气护体,以防万一。她略为运气,见经脉畅通无阻,已知道九龙门的毒,对自己没任何作用,放心了。的确,以穆婷婷这一身深厚的真气,就是没有服过玉女黑珠丹,九龙门的毒也毒不了。她却故意装着中毒的神态,憨笑说:“好吧,那我们在一起啦!”
小毒女以为自己下毒成功了,高兴得笑起来:“姨姨,那我们走吧,离开这酒家,先到我姥姥家玩去,然后再回九龙门。翔儿,你也来呀!”她拉凤翔之手,朝酒家门口走去,满以为这个好看的女店主,会不由自主跟随自己走的。
果然,穆婷婷笑着跟她走出店门,元武看了惊愕:“女侠……”
八条苗家大汉几乎一致喝着:“滚开!”护着小公主走出酒家大门。
一到店外,穆婷婷一手就将小毒女抓过来:“你这是去哪里?”同时封了她的穴位,令小毒女只会说话,不能动弹。
小毒女惊愕:“你,你,你……”
穆婷婷笑着说:“我看你别去你姥姥家了,去我家好了!”
“你,你,你没中毒?”
穆婷婷一笑说:“你这毒丫头,你们九龙门的毒,能毒得了我吗?你还是乖乖给我留下来,哪里也别去了!”穆婷婷所以出手封了她的穴道,是因为这小毒女一身是毒,人又任性刁蛮,万一她弄了什么毒蛇、蜈蚣、蚂蟥之类的毒物出来,自己固然不怕,却也叫人防不胜防,爬上了身,更叫人心里发麻。同时捉住了她,也令那八条苗家大汉有所顾忌,不敢胡乱行动,毁了这间酒家。
这八条苗家大汉见女店主捉住了小公主,一时全都惊呆了。一位两撇须的剽悍大汉惊恐地喝道:“快!快将我们的小公主放下来!”又“嗖”地一声,将一口蓝光闪闪、淬了剧毒的弯刀拔了出来。
其他大汉也纷纷拔出弯刀,围了婷婷。穆婷婷首先将凤翔拉到自己身边,对八条大汉说:“哎!你们最好别乱动,不然,你们的小公主就是这么小了!要重新投胎做人。她死了,我看毒蝴蝶、韦三笑会怎样处置你们。”
两撇须说:“好!你放了我们的小公主,我们什么话都好说。”
另一个剽悍大汉说:“你要是损害我们小公主半根头发,老子们就是死,也要拼了你,毁了这间酒家,杀了店里所有的人。”
穆婷婷说:“你们放心,这个毒丫头我也顶喜欢的,我怎会损害她了?不过,你们乱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两撇须问:“你现在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只想将这毒丫头留下来在这里住几天,你们想我放了她,叫毒蝴蝶亲自来向我要人好了!”
“那你是逼我们出手了?”
“哎!你们想你们的小公主不早死,最好是别动,将毒蝴蝶请来!”
由于投鼠忌器,八条剽悍的苗家大汉一时不知怎么办,害怕一出手,小公主若然死了,到时就是杀了酒家里所有的人,也不能令小公主复活,他们之间不由相视一眼。
穆婷婷又说:“你们还不快去将毒蝴蝶叫来?”
小毒女这时说:“不用叫,我妈妈等一会儿就会来了。”
穆婷婷又是意外:“哦?你母亲等一会儿就来?”
“是呀!我妈妈来了,你不怕我妈妈杀了你们?所以你现在还是放了我的好。” 穆婷婷笑着说:“毒丫头,我现在能放了你吗?”
“那我妈妈一定会杀了你们!”
“你不怕我首先杀了你?”
“你不敢杀我的。”
“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因为你喜欢我呀!”
穆婷婷不禁笑了起来,她不能不佩服这毒丫头的精灵,要是其他的小女孩子,给人捉住,早已吓得哭了,还敢这么说话?婷婷笑着说:“不错,我很喜欢你,但你母亲来了会杀死我,我也只好将你带到地府中去陪我了!”
“姨姨,所以你现在最好放了我,我们不是都不会死吗?”
“毒丫头,我现在放了你,你会怎样?”
“我走呀?”
“哦?你不带走翔儿了?”
小毒女这时手脚不能行动,但面部的表情依然如常。她眨眨眼睛狡黠地说:“我还敢带他走吗?”
穆婷婷明知这小毒女有诈,却想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故意问:“真的?”
“你以为我说话不算数吗?”
“好!我相信你。”
穆婷婷拍开了她的穴位,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小毒女跳了两跳,见自己真的能行动了,笑着说:“姨姨,你真的好说话呵!那我走啦!”她又对那八条剽悍大汉说:“你们愕着眼看我干吗?还不快走?”
八条大汉真是呆住了,他们想不到小公主这么几句话,就让女店主放了她,齐应道:“是,小公主,我们走!”他们前呼后拥地护着小公主离开。
谁知小毒女—走,翔儿也跟着她而去。穆婷婷问:“毒丫头,你怎么还带着翔儿走?你说的话不算数?”
小毒女笑嘻嘻地说:“姨姨,我没有带他走呵,是他自己要跟来,我也没有办法。”
“你快给翔儿解了身上的毒。”
“姨姨,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他一个时辰之后,就自己会醒过来,不用解药。”
“那翔儿怎么办?”
“姨姨,没办法啦,只好让他跟着我好了。姨姨,你放心,他跟着我会很开心的,我会好好对他,和他玩。”
“毒丫头,那你给我留下来,等翔儿醒过来之后你才能走开。”
“姨姨,对不起,我得遵守我自己说过的话。”
“你说过什么话了?”
“我说你放了我,我就走。现在我不是走开了吗?干吗还要我留下呢?”
“你这毒丫头,原来是这么来捉弄我。”
小毒女笑着说:“姨姨,我没有捉弄你呀!”
“不行!小毒女,你给我留下!”
八条剽悍苗家大汉一齐横刀拦住了穆婷婷,两撇须说:“看在我家小公主喜欢那小哥的情分上,我不愿伤害你,你别过来。”
另一位剽悍汉子凶狠地说:“你再过来,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穆婷婷说:“好呀!我看看你们怎么对我不客气了。”
穆婷婷直朝他们走去。一条汉子举刀就朝穆婷婷劈来,狰狞地说:“你去死吧!”
穆婷婷暗运内力,一袖拂出,一股强大的袖劲,将这大汉连人带刀拂飞了,摔到二丈多远的地方。
其他大汉一怔,跟着又有三条大汉凶狠地扑出来,手中的刀还没有劈出,又叫穆婷婷在瞬间拂飞了,剩下的四条大汉正惊愕间,穆婷婷已凌空而来,以指代剑,一招“天女散花”招式,将两撇须等四条护着小公主的大汉,全部封穴点倒,一个都爬不起来。跟着她又轻伸玉臂,将小毒女抓了过来,提在空中含笑问:“毒丫头,你走呀!现在你怎么不走了!”
穆婷婷这时的武功,可以说是在千军万马之中,要取上将之首,如探囊取物,试问这八条剽悍的大汉,怎么能挡得了?她还是手下留情,只将他们拂飞点倒,既没杀了他们,也没有重伤了他们,摔飞出去的大汉也只是跌痛了。八条大汉全都骇然了,感到碰上了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他们都接不了她的一招半式,别说去跟她交锋了。
小毒女给提在空中手脚乱舞,说:“姨姨,你抓得我好痛呵!你快放我下来。”
穆婷婷笑着说:“毒丫头,你别说大话,我只是提着你的衣领把你提起来,会痛吗?”
“当然痛呵!不痛我会叫喊吗?”
“好!我就放你下来。毒丫头,你别打算想跑,你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穆婷婷将小毒女放下来,小毒女透了一口大气,仰着脸问:“姨姨,你这是什么武功?一下就将我八位家将叔叔弄得飞的飞,倒的倒,就是我妈妈也没有你这么本事。”
穆婷婷好笑说:“我要是没有本事,敢惹你这个九龙门的小毒女吗?”
“姨姨,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么不怕我们九龙门的毒?”
“毒丫头,你是不是又在我身上下毒了?”
“我还用下吗?你抓我时,我衣服上就有一种看不见的毒,那是可怕的侵肌蚀骨粉,人一中毒,不久就会全身溃烂痛苦而死。可是,姨姨全没有半点中毒的样子。”
“我不是说,你们九龙门的毒,是毒不了我的吗?”
“我虽然毒不了你,但我妈妈来,她一定会毒倒了你。”
“你妈妈的毒很厉害么?”
“当然厉害啦!要不,我妈妈怎么成了九龙门的掌门人?”
“毒丫头,你说来说去,是不是想吓唬我,想我将你放了走?”
“是呀!你放我走,是最好的办法。”
“毒丫头,你怎么不但心我会先杀了你?”
“姨姨,你不是说真的吧?”
“你看我会不会来真的?”
“你不会来真的。”
“为什么?”
“因为我死了,姨姨,就算你不怕毒,但店里的人和对面村子上所有的人,一个个都会中毒而死。姨姨,你不想这么多的人一块陪我而死吧?”
穆婷婷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孩,会说出这令人惊震的话来。的确,九龙门在武林中被称为邪道上的门派,他们的报复手段极为残忍。幸而他们像梵净山庄一样,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唯一不同的是,梵净山庄从不卷入江湖上的仇杀,而九龙门却有时会卷进去,但也极有分寸,能分清大是大非,他们是恶人中的好人,好人中的恶人。
穆婷婷心想:小毒女这么小就这般任性、刁钻、狡黠,要是她长大成人,随自己的喜怒为祸江湖,那的确是一个可柏人物。若说大胆、黠慧、机灵和不怕死的性格,摩天岭的小神女与她是一类的人物。不过一个走正道,行侠仗义、惩恶行善;一个是身在邪道,任性而为。但愿这小毒女今后不胡乱杀人就好了。
穆婷婷想了一下,故意说:“好!我只有先杀了你,以绝后患。”
“姨姨,你千万别乱来呀!”
“我怎么乱来了?”
“我明白姨姨的心意,杀了我和我那八位家将,悄悄将我们埋了,我妈妈就是来也不知我来过这里。”
“不错,正是这样,你太聪明了!”
“姨姨,你错了!因为我一路来,沿途都留下了记认。若然一下发现前面没有我留下的记认,妈妈便知道我在这里失踪了,就会为难酒家和村子里的人。而且我妈妈很快就会来了,你杀了我也来不及埋葬我们。”
穆婷婷笑了笑:“看来我只好留下你,等你妈妈来了。”
“姨姨,那我留下来,你放我八位家将叔叔走吧。我妈妈来了,你也好说话。”
“你不是说你妈妈很快来吗?那又何必放他们走?毒丫头,不会是你妈妈没有来,你想叫他们赶回去叫你妈妈来吧?”
那八条苗家大汉,除了四个给穆婷婷封了穴位不能动之外,其他四位都已爬了起来。他们既担心同伴的安全,更担心小公主的安危,一个个都站在远处不动,不敢离开。一旦小公主遭不幸,他们就会不顾一切施放毒雾毒药,毁了酒家,也毁了村子,以死相随公主的。
小毒女说:“姨姨,你多心了!”
穆婷婷很欣赏小毒女面对危险仍没半点惊恐,神态自若,说话从容,想不到毒蝴蝶竟有这么一个精乖伶俐的女儿,比她父母强多了。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将来的江湖,是她们这一代人的天下。婷婷说:“对你这个毒丫头,还是多两个心眼的好。毒丫头,我们还是进酒店坐下,等你妈妈来吧!”
小毒女突然说:“你看,那不是我妈妈赶来了?”
穆婷婷一看,果然在远处的山坳口上,出现了几个人,朝这里而来。小毒女说:“姨姨,我没有骗你吧?”说着,她便闪身向那几个人跑去。谁知她一跑,凤翔也憨憨地跟着她跑了,叫也叫不回来。穆婷婷一个轻纵,一下又将小毒女抓了回来。小毒女抓回来,凤翔像跟尾狗似的又跟了回来,令穆婷婷见了好笑,也令在暗中密切注视情况变化的闵子祥和元凤,看得心下发毛,自己的儿子不知中了这小毒女的什么毒物,失魂丧魄的,似痴儿又不似痴儿,除了小毒女,他似是什么人也不认识,什么事也不知道。恐怕小毒女叫他去死,他也会不知所以去死的。
小毒女给抓回来时,愕然地问:“姨姨,你干吗还抓我?不怕我妈妈看见了生气?”
穆婷婷笑着说:“毒丫头,你别来给我耍花样,谁知道那几个人中,有没有你的妈妈在里面?说不定你是借故跑了昵!”
“噢!你还不相信吗?”
“毒丫头,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你跑了还是小事,可是翔儿却跟你一起跑了,我能放心吗?”
小毒女回身看见凤翔傻乎乎地跟着自己,好笑起来:“哎!你一时不跟着我不行吗?”
凤翔傻乎乎地说:“我要跟着你呵!”
穆婷婷说:“你想他不跟着你,最好想办法使他清醒过来。”
说着,那道路上几个人走近了,这一行五人,全是苗家女子打扮,为首的一个,正是九龙门的掌门人毒蝴蝶。其他四位,不是毒蝴蝶的女伴,就是她跟前的丫环。两位年长的一身妇人装束,两位年少的约十五六岁,典型的苗家少女打扮。
毒蝴蝶远见自己宝贝女儿,给一位身形敏捷的妇人抓了起来,提回到酒家门口,不由吃了一惊,暗想:谁家女子这么大胆,竟敢去抓自己的女儿,她难道不要命了?她又看见跟随女儿的八大弟兄,四位倒在地上,四个像木鸡般立着,更感到不妙,便飞奔而来。四位木然站着不动的汉子,见毒蝴蝶来了,像是猛然醒过来,一齐跑来向她报告,说他们碰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女店主,不但不怕九龙门的毒,武功更是骇人,自己八个人,还没有真正出手,便倒的倒,摔飞的摔飞,小公主便落到了她的手中。
毒蝴蝶更是惊愕:这里地处深山,怎么会有这般武功奇高的妇人?莫非她址人们所传说的神女?不对呵!人们所传说的神女,是跟自己蜻蜓女一样大的女孩,哪会是一位妇人?而且还址这酒家的女店主,可能吗?但对这样一位不畏毒而又武功奇高的妇人,真要认真对付了!
毒蝴蝶本来不但认识穆婷婷,而且交情还不错。大概是多年没见面,又是救女心切,她带了女伴和丫环奔了来,也没看清对手是谁,就厉声喝问:“你这妇人是谁?竟敢将我的女儿提了?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老虎心,不畏死了?”
穆婷婷笑道:“不错,我就是吃了豹子胆、老虎心的人,要不,我敢提你的宝贝女儿吗?”
毒蝴蝶感到对手的声音颇熟,心下一怔:“你是谁?”
穆婷婷又是笑着说:“你看看我是谁?”
毒蝴蝶不禁打量起对手来,一看,不由惊叫一声:“什么?是你?”
“毒姐姐,你不会连我也不认识了吧?”
“婷妹,真的是你?”
“不是我又是谁了?”
“我的天,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毒蝴蝶像见了久别亲人似的,高兴得一下忘情地将穆婷婷抱了起来。苗家人性格粗犷、豪爽,没有汉人世俗的客套,汉人讲求克制和彬彬有礼,苗人才不管,碰到好友,即使在众人面前,也会忘情地拥抱起来。
毒蝴蝶抱起穆婷婷一边说:“婷妹,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怪不得他们说你不怕毒和武功那么惊人了!”
穆婷婷笑着说:“好了!毒姐姐,你放我下来吧!我真有点害怕你身上的什么毒蛇会跑了出来,溜到我身上去了!”
毒蝴蝶笑着将穆婷婷放下来:“你不会也像你姐姐一样,那么害怕毒蛇吧?”
“说真的,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见这长乎乎、滑溜溜的东西,不知为啥一见它就浑身起疙瘩。”
“想不到你穆家姐妹,也有一样害怕。”
小毒女毒蜻蜓在旁见她们这般亲热,睁大了眼仰着脸问:“妈妈,你跟这位好看而又有本事的姨姨是好朋友吗?”
毒蝴蝶笑着说:“丫头,你知不知道碰上什么人了?”
“妈妈,她是什么人了?”
“她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穆家两位姨姨,也是我们九龙门人的大恩人,我和你婆婆的一条命,都是她们从皇庄里救出来的。”
毒蜻蜓更睁大了一双大眼睛:“妈妈,她就是曾经在江湖上闹翻了天的蒙面女侠,穆家的姨姨?”
“丫头,就是她了!”
八条剽悍大汉,一听说是穆家姐妹,一齐都傻了眼。穆家姐妹和聂十八大侠,可以说是九龙门的再生父母,为九龙门所有人所尊敬和感激。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去冒犯九龙门的大恩人了?看来还是恩人手下留情,八个没一个受伤。以穆家姐妹的武功,要杀自己真是易于反掌。
穆婷婷说:“毒姐姐,那是我姐姐和姐夫的事,你别扯到我的身上去了,我可没有救过你们。”
“婷妹,不管怎么说,你穆家人的恩,我们九龙门的人,世代都忘不了!丫头,你还不拜谢婷姨,愣在那里干什么?”
“哎!婷姨,你怎么不早说是你呵!要不,我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你呢!”毒蜻蜒慌忙在穆婷婷面前下拜。谁知小毒女下拜,凤翔也傻头傻脑地跟着下拜了。
穆婷婷又看得好笑起来,现在的凤翔,已完全成了毒蜻蜓的一个影子,毒蜻蜓做什么,他也不由自主地做什么。穆婷婷扶起他们两个来:“好了!好了!你们起来吧!”
毒蝴蝶在旁边看见愕然,问:“这是哪家的小哥?丫头,你是不是对他下了迷魂失心药了?不然,他怎会这样?”
“妈妈,因为我喜欢他,想他一直陪着我玩。”
“你这是从哪里迷来的小哥?”
元武这时趋近一揖说:“这是我店主唯一的孩子,请夫人宽宏大量,放过了小主人,小人就此向夫人叩头了。”
毒蝴蝶慌忙拦着说:“掌柜,别这样,这是我小女任性胡闹,我应该向你家店主请罪才是。”
穆婷婷笑着说:“你这宝贝丫头连我也想迷倒带走哩!”
“这丫头太过胡闹了!怪不得妹妹出手呢。”毒蝴蝶沉下脸对女儿喝道:“丫头,你还不向人家请罪?”
“妈妈,我……”
“你是不是想我废了你这一双手?”
元武慌忙说:“请夫人息怒,只求小姐放过我家小主人就行了。”
穆婷婷也说:“姐姐,你不会那么认真吧?侄女年小,不懂事也是有的,你要是断了我侄女的一双手,我会跟你没完没了!”
“妹妹,你还帮这丫头说话?”
“姐姐,从心里说,我也顶喜欢这个古灵精怪、大胆异常的毒丫头,她知错能改就行了,何必重罚?”
“妹妹,你不知道,这丫头给韦三笑纵惯了,就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去给她摘下来,才养成她这么任性胡闹,有时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姐姐以后严加教管不就行了?”
毒蝴蝶又对女儿说:“你不立即向人家请罪,还等何时?”
小毒女见母亲动了真格,也怕了。她一向精乖伶俐,赶忙向元武请罪说:“掌柜叔叔,是我不好,请叔叔恕罪,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元武慌忙还礼说:“不不,小姐,你放过了我家小主人,小人就千多谢、万多谢了!”
毒蝴蝶说:“丫头,你还不快给小哥服下解药?”
穆婷婷说:“姐姐,他一个时辰后会自动醒过来,还用服解药么?”
“一个时辰?你这是听我这丫头说的吧?她这是骗你,没有三天三夜,小哥不会醒过来;而等三天三夜后醒过来,心神会大受伤害,行为也变得迟钝起来,不似一般常人了。”
穆婷婷和元武听了大为震惊:九龙门的毒这么厉害,怪不得武林人士不敢轻易去招惹他们了。穆婷婷对小毒女说:“你这毒丫头,看来我还是受你骗了!”
小毒女慌忙说:“姨姨,我只是想带他走。一离开这里,我就会给他服下解药。我那么喜欢他,会害他吗?”
毒蝴蝶说:“丫头,你还不快给他解了?”
“是!妈妈。”
小毒女从怀中掏出了一颗药丸,亲自送到凤翔的嘴边,含笑说:“你快吞下它,我们再一起玩,好吗?”
凤翔憨憨地笑说:“是,我吞下了它,我们再一起玩。”他这时对小毒女可以说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一下将药丸吞下去了。
小毒女又对元武说:“掌柜叔叔,你快给我端一碗水来。”
“是!小姐。”
元武马上将一碗水端来,小毒女接过,含了一口水,朝凤翔面上喷上,一连喷了三次。第一口水,凤翔还有些痴迷地望着小毒女;三口水喷完,凤翔一下醒过来了,愤怒地对小毒女问:“你朝我面上喷水干吗?”
小毒女咯咯地笑着说:“我不朝你面上喷水,你能醒得这么快吗?”
“胡说!你朝我喷水,我也要朝你喷水,喷得你一头一脸是水,也让你醒过来!”凤翔说着,真的要去夺小毒女手中的那碗水了。
元武慌忙奔过来说:“少爷,你千万别乱来。”
“武叔叔,你不见她无端端朝我喷水么?她这般欺负我,你还不帮我的?”
“少爷,是小姐救了你呢。”
“什么?她朝我喷水是救了我?”
穆婷婷笑着问:“翔儿,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什么了?”
“婷姨,我没做什么呵,我只知道她无缘无故地朝我面上喷水。”
小毒女笑着说:“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刚才说,你还会跟我一起玩哩!”
“你朝我面上喷水,我还会和你玩?”
穆婷婷说:“翔儿,在喷水之前,你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了?”
“婷姨,我没有做什么呵!我——”凤翔一下想起来,“是了,她说她要我和她一起玩,要我跟她去她的什么姥姥家,我不答应,她就,她就朝我面上喷水了!婷姨,你看她横蛮不横蛮?”
穆婷婷和毒蝴蝶不禁相视一笑,看来风翔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迷倒时所做过的事,婷婷问:“姐姐,翔儿是不是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完全清醒了,同以往没两样。”
“那就叫人放心了。”
凤翔迷惘地问:“婷姨,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的?我怎么会完全清醒了?”
穆婷婷笑着说:“你现在别问,以后就会明白,这位小妹妹刚才是跟你闹着玩的。”
“朝人面上喷水,有这么闹着玩吗?”
元武说:“少爷,你是主人,小姐是客人,你应该多忍让一些才好。”
小毒女这时说:“翔哥哥,是我不好,我现在向你赔不是好不好?”
“算了,只要你以后不这样就行了!”
“那你不生我的气啦?”
“你已赔过不是,我还生气干吗?”
“你还和我一起玩呀?”
“你不再胡闹,我当然和你玩啦!不过,我不能跟你去你姥姥家的。”
元武见凤翔的谈吐举止跟以前—样,相信凤翔已真正的清醒了过来,便放心了。穆婷婷和毒蝴蝶又相视一笑,感到他们两个仍是孩子,容易吵闹,也容易和好,不会记仇。凤翔又有了男孩子的气概,不会去欺负女孩子,也不愿与女孩子计较。
四位给婷婷点了穴位的汉子,大概因婷婷出手不重,只轻轻点了他们一下,所以一炷香的时间一过,便自行解开,能站了起来,他们八人一齐进来向毒蝴蝶请罪。
毒蝴蝶扬着脸说:“你们也知道请罪么?丫头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丫头任性胡闹,你们不但不劝阻,反而火上添油,仗势凌人,胡作非为,强抢人家的孩子,我们九龙门的规矩你们摆到哪里去了?说!九龙门的第三条戒律是什么?”
两撇须带头嗫嚅着说:“是不欺凌弱小,不残害无辜。”
“现在你们是不是违犯了?”
“掌门,我们知错了!”
“我问你们违犯了怎么处理?”
“自断双手。”
“好!现在你们给我自断双手!”
毒蜻蜓吓了一跳:“妈妈,他们……”
毒蝴蝶喝道:“丫头,这事为你而起,你还敢出声?你年纪小,不知道这条戒律,但他们却清楚。”
凤翔也呆住了,说:“姨姨,他们断了双手,那他们今后怎么拿东西和吃饭?不成为废人了?”
“小哥!那是他们自取,你婷姨没杀了他们,已算好的了。” 穆婷婷说:“姐姐,你处事太过认真了,他们是一心保护你的丫头。要他们自断双手,就是他们心服,你那丫头日后也不安宁。”
“妹妹,我是叫他们护着丫头,可没叫他们仗势凌人,强抢人家的孩子。让丫头看见他们断了双手也好,看今后敢不敢任性胡为。”
这时慕容白从里面转出来,向毒蝴蝶一揖说:“掌门,在下来说一句好不好?”
毒蝴蝶一怔:“你是……”
穆婷婷说:“姐姐,你不会连我的丈夫也不认识吧?”
“是慕容白大侠?”
“大侠不敢称,在下是慕容白。”
“噢!原来你们夫妇都来到这里了,这处酒家是你们开的?”
“我们也是路过这里。”
“白大侠,你有什么话向我说?”
“请掌门赏在下一个面子,免了这八位弟兄吧!”
“大侠言重了。既然大侠这么说,小女子怎敢不遵从?就免了他们这一次。”
“在下多谢掌门赏面。”
“大侠怎么这样说的?我应该多谢大侠才是。”毒蝴蝶又喝着那八位大汉,“你们还不叩谢白大侠和我妹妹?”
八位汉子又一齐叩谢慕容白和穆婷婷。毒蜻蜓这时也乖巧地走过来叩谢:“慕容叔叔,婷姨姨,我也叩谢你们了!”
慕容白笑着扶起她来:“你呀!今后可别任性胡闹了,不然,以后九龙门就没有人敢跟随你了!”
“叔叔,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敢了!”
慕容白笑了:“好好!叔叔以后就看你了,希望你以后也像这里的小神女一样,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叔叔,我会的。”
毒蝴蝶笑道:“这个丫头,以后不任性胡闹,我就满意了!丫头,你出去玩吧,我还要和叔叔姨姨说话。”
凤翔说:“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毒蜻蜒高兴地跳起来:“好呀!”
毒蝴蝶说:“丫头,你可不能再欺负小哥了!”
“哎!妈妈,我不怕断了双手吗?”
“你知道就好了!”
望着女儿高高兴兴地拉了凤翔的手,向小溪畔走去,毒蝴蝶满意地笑了。八位家将想跟随,毒蝴蝶说:“你们别跟去了,有你们在,他们会玩得不高兴的。”
“是!掌门。”
穆婷婷说:“姐姐,你还没有用饭吧?”
“你们呢?”
“我们用过了。”
“你们用过,也得陪我饮两杯。”
“好!我们就陪姐姐饮两杯。姐姐,天色不早,你不如在这酒家住一夜,我们彻夜长谈怎样?”
“那太好了!我也有这意思,难得我们在这里相遇。”
元武立刻吩咐店小二给九龙门人安排住的地方,并亲自下厨为他们打点两桌丰富的酒菜。由于毒蝴蝶认识元凤和闵子祥,所以他们夫妇两人便避开不露面,由元武来打点一切。 凤翔带着毒蜻蜓向溪边走去时,忍不住问:“你妈妈很凶吗?”
“我妈妈怎么凶了?”
“她不凶?那干吗动不动就要断了人家的双手?”
“哎!那是他们犯了我九龙门的规矩。”
“就是犯了,也不应该砍去了人家的一双手,罚跪土地公和打两下手板心不就行了?”
“要是只罚跪土地公和打手板心,我才不怕哩!”
“你不怕痛?”
“这有什么痛的?就是痛,一会儿就过去了!”
“不痛,那也羞呀!”
“就是羞,也比不见了双手好得多,甚至比关起来强。对了,你妈妈是不是经常打你的手板心和罚你下跪?”
“我不听话,妈妈会叫我下跪或打手板心的,打得我手板心火辣辣的发痛。你呢?”
“我妈妈才不打我的手板心。”
“那你不听话会怎样?”
“将我关进了黑麻麻的一个岩洞里,一天一夜没饭吃。”
“那不饿坏了?”
“我可以在岩洞里捉蜈蚣和一些小动物吃呀!”
凤翔惊愕了:“蜈蚣能吃吗?”
“当然能吃了!”
“你不怕给毒死了?”
“只有我们能毒死别人,没什么毒能毒死我们的。其实吃蜈蚣也不会中毒。”
“怎么不会中毒了?”
“蜈蚣咬伤了人,毒流人了人的血里才会中毒,就这么吃它,一点事也没有。我不但吃蜈蚣,还吃毒蛇、毒蝎子哩!”
“那太可怕了,我就是饿死,也不敢吃。”
“它们很好吃哩!”
说着,他们走到了溪边,毒蜻蜓问:“翔哥,我们怎么玩?”
“我们在溪边乱石中玩捉迷藏也行,下溪捉鱼也行,你想玩什么?”
“捉鱼,我们怎么捉?”
“用手捉呀!”
“用手能捉到鱼吗?”
“当然能捉到,要不,我捉给你看看。”
“好呀!你捉给我看看。”
凤翔解了鞋袜,赤着脚走到急流的山溪中,弯下腰注视水中的游鱼。由于凤翔一向捉鱼捉惯了,看得准,出手快,他突然伸手到水里,“哗啦”一声,就将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从水中捉了出来。
毒蜻蜓看得又惊又喜:“你真的能捉到鱼呀!快给我。”这个小苗女,大概还没有看见过有人用手在水中捉到鱼的,高兴得叫起来。
“好!你捉稳了!”凤翔将手中的小鱼递了给她。
毒蜻蜓看来没有捉过鱼,小鱼刚交到她手中,她一抓鱼—滑,“咚”的一声,鱼跳进水里不见了!毒蜻蜓“呀”了一声:“翔哥哥,小鱼逃走了!”眼里露出了懊悔和失望。
凤翔说:“不要紧,我给你再捉一条大的鱼。” 不久,风翔真的又捉到一条稍大的鱼了。毒蜻蜒喜不自胜:“翔哥哥,你真能捉呀!给我!给我!”
“你要小心,别再让它跑掉了!”
“不会的,我会紧紧地抓住它,不让它挣扎跑掉。”
凤翔将鱼交到了她的手上,毒蜻蜓这下有了教训,双手紧紧地抓住鱼不放。凤翔打算再去捉一条鱼,刚到溪水中,又听到毒蜻蜓“呀”的一声叫喊起来。凤翔以为又叫鱼走掉了,回头一看,鱼虽然还在毒蜻蜓的手上,可是除了鱼尾是完好的外,鱼头鱼身给她用力握得稀烂,已不成鱼形,别说玩,连吃也不能吃了。毒蜻蜓还说:“怎么这么不经抓呵,一抓就烂了!”
凤翔不可惜这条鱼给抓烂,却担心她的手给鱼刺刺伤了,忙问:“你怎么了?手受了伤没有?”
“我没受伤,但我的一双手腥死了!”
“你没给鱼刺刺伤就好了。快!你在溪水洗洗,手就不腥了!”
“翔哥哥,这条鱼还能吃吗?”
“当然不能吃了,你快丢掉它。”
“这不可惜吗?”
这个九龙门的小毒女,没半点像个少掌门人,也没进店时那么任性刁蛮了,她在凤翔面前,又恢复了孩子的天真本性了。
凤翔安慰她说:“妹妹,没有什么可惜的。别心痛,你扔掉它好了,我会再捉几条鱼给你。快洗干净手呀。”
“好的。”毒蜻蜓将那条不成鱼形的鱼扔到溪水中去,连忙把手洗净。
凤翔问:“你怎么用这么大的力去抓它?”
“我没有用力呀!”
“没用力,怎么它烂成这样?”
“我不知道,看来鱼是不经抓的。”
毒蜻蜓不知道自己从小练武,又深得了父亲韦三笑的独门内功心法,早晚勤练,颇有一定的内力,比一般同龄女孩子的力气大多了。她要是暗运内力,足可以将一只生鸡蛋捏破,何况是一条三寸多长的小鱼?
凤翔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捉到了鱼,用一条草绳给你串好,让你提着好不好?”
“好呵!可是你怎么串呢?”
“你看看就清楚了。”
凤翔一会儿又从溪水里捉了一条鱼上来,拔了一根有韧性的水草,从鱼腮穿入,由鱼口中出来,绑扎好,交给了毒蜻蜓提着。这下,真的不怕鱼能挣扎跑掉了,而且还不会弄脏毒蜻蜓的手。毒蜻蜓提着更是高兴:“翔哥哥,你真有办法,要是你一直和我在一块玩多好。”
“你不会要我跟你去姥姥家,然后又去九龙山吧?”
“这不好吗?”
“不行,我爹娘不会答应你,就是村子里的叔叔伯伯要带我去附近的一些镇上玩,我爹娘也不答应哩,怕我给丢了,或者给人捉去卖掉了。”
毒蜻蜓笑着说:“你不是害怕我将你卖掉吧?”
“你?”凤翔笑了,“你能卖掉我吗?我将你卖掉还差不多。”
“就算你敢卖我,恐怕也没人敢买我!”
“不错!不错!你有八位神情凶恶的叔叔护着你,谁敢买你呵!”
“就是我一个人,也没有人敢买我。”
“哦?为什么?”
“我会毒杀了他的。”
“你不会吧?”
“我为什么不会?谁叫他们卖我买我的。”
“你不怕大人们将你杀了?”
“他们杀得了我吗?会将他们全都毒倒,说不定我会将他们当猪当狗一样卖掉。”
凤翔愕住了,半晌才问:“你真的会这样?”
“当然真的呀!只要他们不来害我,我就不会害他们。”
凤翔不大相信地问:“你能毒倒很多人?”
“当然能啦!我不但可以毒倒一条村子的人,还可以毒倒一个镇子上的人。”
“你怎么毒?”
“最方便的,就是在井里,水里下毒,不论他们饮水、煮饭、洗菜,都会中毒,没有我的解药,全镇子的人都会死。”
“那老人、小孩也会死了?”
“你这不问是傻吗?毒药可不会分什么老人和小孩的。”
“不不!你以后千万可别这样。”
“他们不来害我,我就不会毒倒他们了!”
“你只毒倒害你的人好了,千万不可害了其他无辜的人。”
“这一点我还用你来教吗?你以为我们九龙门的毒药像泥沙一样,随便就可以得到么?有些毒药,我们跑了很多很远的地方才能弄的,而且还要花几个月的时间,才能配制哩,我才不会乱用。”
“你最好不用。”
“对害我的人也不用吗?任由人来害我?”
“妹妹,没有人敢来害你的。”
“你敢担保没人来害我?”
“你妈妈那么凶恶,谁敢来害你?而且你还有那八个凶神一样的叔叔跟随你呢。”
“那我一个人出去呢?”
“你最好别一个人跑出去。”
“不出去,我怎么玩?”
“你可以和你们九龙山一些小朋友玩呀!”
“可是他们一点也不好玩,不像你这样和我玩得高兴。”
“怎么不好玩呢?就算他们不会捉鱼,也可以和你捉迷藏玩呀。他们不会连捉迷藏也不会吧?”
“他们就是不会。”
“怎么会不会的?”
“他们一个个见了我,就像木头人一样了!恭恭敬敬地站着,小公主前,小公主后地应着我!就是玩也玩得不高兴。哪有像你这么的随便和玩得这么高兴?”
“怎会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呵!要不,我怎么会嚷着要去我姥姥家玩了?”
毒蜻蜓说的是实情,在九龙门,毒蜻蜒无疑是一位公主,像皇帝的公主一样,说一不二,人人对她尊敬顺从。一些小孩子不敢和她玩,也怕和她玩,就是玩,也会故意输给她,让她高兴。试问这样的玩法怎玩得高兴?自然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且毒蜻蜓不是一个傻丫头,怎看不出别人在让自己?她不同凤翔,凤翔虽然是全村人心目中的少爷,但在父母严厉的管教之下,没半点高高在上或与别人不同的优越感,村上的小孩子,也只当他是同龄的伙伴,自然就玩得开心了。这一点上,凤翔是无法理解毒蜻蜓的心态的。凤翔说:“既然这样,你能不能在这里多住几天,不单我和你玩,我也叫村子里的小朋友来和你玩,好不好?”
“当然好啦!我怕我妈妈不答应,要马上赶去我姥姥家。翔哥哥,你还捉不捉呢?不捉,我们回去吧,说不定,我妈妈吃饱了,派人来找我呢。”
“让我再捉两条鱼给你好不好?带一条鱼回去不好看。”
“那要多久?”
“不用多久,我很快就会捉到的。”
“翔哥哥,我也下去捉好不好?我也想自己能捉到一条鱼。”
“你会捉吗?”
“你不会教我捉吗?”
“好!那你也下来吧,见了鱼,一定要看准,出手快,双手一合,鱼就不能溜走了!”
“是吗?”毒蜻蜓高高兴兴地下溪和风翔一块捉鱼玩了。她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忘情地大笑,见到鱼儿在她的双脚下游来游去,弄得她的脚痒痒的,便忍不住咯咯大笑。
尽管她是练武之人,看得准,出手快,但双手抓住鱼时不会用巧力,叫鱼滑走了,她更感到好玩,笑得特别响亮,不时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从溪水中飞出来,弄得村子里的一些小孩子们也跑来观看。他们看见一个苗家小姑娘在溪水中和凤翔捉鱼玩,先是惊奇,继而高兴,有的也下溪和他们一起捉鱼了。一些女孩子更主动和毒蜻蜓亲近,跟她亲近,教她怎么在水中捉鱼。
毒蜻蜓更是高兴异常,可以说她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个高兴,也从来没有和这么多的小朋友在一起玩过。当她高高兴兴地和凤翔提了一串鱼回来,见妈妈仍在和那位慕容叔叔及婷姨姨说话,心下奇异了,问:“妈妈,今天我们不走了吗?”
毒蝴蝶见女儿这般高兴地回来,手中还提了一大串鱼,含笑说:“不走了,我们今夜里在这酒店住一夜好不好?”
“好呵!妈妈,你怎么不早点说,要不,我就不会回来了,可以在山溪里多玩一会。”
“你玩了一个下午,还没玩够么?”
“哎!这怎能说玩够的?和翔哥哥他们玩,真是太好玩丁,玩三天三夜也玩不够。”
“丫头,那你留在这里好了!”
“真的?妈妈,那你呢?”
“我明天一早,就和叔叔、姨姨分手,同时离开这里。”
“我一个人留下来?”
“你一个人留下来不更好吗?你不是要和你翔哥哥一起在一块玩么?”
“这……”毒蜻蜓不知怎么说好了。
毒蝴蝶笑着说:“丫头,就是你愿意一个人留下来,恐怕翔哥哥他们也不能整天陪着你玩。”
“为什么不能?”
“人家白天里,有的要上山打猎、砍柴、割草,有的要下地干活,有的要读书写字和帮父母做家务。不像你这丫头,除了我要你练功学武之外,什么活也不用于,真的成了十指尖尖,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了。看来今后,除了练武,我还要叫你干一些其他的事情才行。不然,你除了打打杀杀,什么活也不会干,一心只会捉弄人。那能成呀?”
“妈妈,我……”
“你不会说你会捉鱼给我吃吧?”
“妈妈,我真的会捉鱼啦!”
“哦?这些鱼都是你捉到的?”
毒蜻蜒不好意思了:“妈妈,我只捉到了一条小的,其他的都是翔哥哥他们捉的,送给我,我不要也不行。”
“是不是你强要了人家的鱼?”
“噢!妈妈,我敢强要吗?”
“那好,不然,你这双手就打算不要了。”
凤翔一听,慌忙说:“婶婶,是我和我的朋友们送给她的,妹妹初时真的不敢要哩!”
毒蜻蜓说:“妈妈,你看,我没有说假话吧?”
“丫头,你多谢了人家没有?”
“妈妈,我多谢过啦!”
毒蝴蝶转对凤翔说:“翔哥儿,我也多谢了!”
“不不!婶婶别这样说,我作为主人,陪妹妹玩是应该的,希望婶婶和妹妹常来我们这里就好了!”
毒蝴蝶笑着说:“是吗,我有机会一定常来。”
第十一回 依约相会
上回说到毒蝴蝶答应有机会常来,凤翔高兴地说:“那我先多谢婶婶了!” 穆婷婷笑着说:“翔儿,看你年纪不大,却顶会讨好客人,拉生意,怪不得这酒家那么多的客人来吃来住了。”凤翔笑了:“是吗?我可不知道呵!我只记住爹娘对我的吩咐,不可得罪了客人。”
穆婷婷一笑:“好了,你去洗个澡,休息一会儿,到了晚饭时,你来陪我们一块用晚饭好不好?”
“我——”
“嗯?你爹娘不是吩咐你不可得罪客人吗?”
元武慌忙说:“少爷!这是人家的好意相请,你快答应。”
毒蜻蜓说:“翔哥哥,你不会不陪我吃饭吧?那我可不高兴了!鱼我也不要了!”
凤翔在元武的示意下,忙说:“好的,我来。”
毒蜻蜓高兴了:“这就对嘛!”
毒蝴蝶说:“丫头,你也去洗个澡。”跟着吩咐身边的—个丫环,“花儿,你带这丫头到我住的房门里去,让她洗干净了,换过一身衣服。”
“是!夫人。”花儿对毒蜻蜓说:“小公主,你随我来。”
这样,凤翔和毒蜻蜓各自去了。
是夜,毒蝴蝶和穆婷婷在月下长谈近来江湖上的事,凤翔也叫了村子上的一些小朋友来,和毒蜻蜓在月下捉迷藏玩,直到深夜才散。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分手告别。慕容白和穆婷婷转回紫竹山庄,毒蝴蝶带着九龙门的人,取路去广西三江,然后直下融安,到韦三笑的母亲家了。古道野店,留给毒蝴蝶极好的印象,更给她女儿毒蜻蜓留下了难忘的回忆,所以毒蝴蝶在临走前,给了元武一块九龙门的铜牌,说:“掌柜,今后要是有九龙门的弟子在你这里闹事,你亮出这块铜牌,他们就不敢闹了。就是有一些江湖人士在这里生事,你也亮出这块牌来,说这酒店是我们九龙门人开的,他们也会有所收敛。他们真的无理取闹,你们也别与他们相争,自有我九龙门的人来对付他们。我在水口镇上已建立了我们九龙门的堂口,你们若有事,拿着这块铜牌去找我九龙门的人。”
元武暗喜,连忙拜谢:“小人多谢掌门看顾了!”
的确,九龙门不但在贵州一地极有势力,就是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威望,酒店在九龙门人的保护下,江湖上人真的不敢在酒店里生事取闹了。就是一些上乘高手,也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相犯,这无疑给野店多了一层保护。
闵子祥和元凤虽然感激毒蝴蝶的好意,但觉得如果亮出了这块铜牌,也容易卷入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仇杀中去,以后想安静也不可能了。其实以闵子祥和元凤的武功,更在毒蝴蝶和韦三笑之上,有什么事,完全可以自己解决,用不了九龙门的人出面相帮。依靠他人相帮,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远水也救不了近火,还是自己救自己的好,以免欠下了人情,所以元凤叫元武将铜牌收藏起来,除非有九龙门一些霸道之徒在酒店生事才亮出来;若是其他江湖上门派会帮的人闹事,就不必亮出来,弄得不好,反而火上添油,将事情闹大。
元凤曾经是一地的堂主,很注意留心四周江湖上所发生的事。至于其他地方发生的事,她不想去打听,更不想去过问。元凤已隐隐感到,自己所处的地方,目前虽然是风平浪静,但有三股势力在暗暗渗入,触角已伸到这深山古道上来了。贵州的九龙门从西边而来,势力已扩展到离这里不远的水口镇;湘西言家的势力,也从北面南下,已在横江桥扎寨;湘南的回龙寨邵家父子,更是从东而来,公开在通道县建立了堂口,将桂北的三江镇一带,置于自己的势力之下,触角已伸到了这深山古道上。昨天,回龙寨的人已与九龙门的人在酒店中发生了冲突,幸而他们惊畏了九龙门人的毒,知难而退,才没有发生流血事件,但他们之间迟早都会爆发一场仇杀的。
这三股江湖上的势力目前好像相安无事,各不相犯,但都在暗暗扩充自己的实力。他们之所以没有公开冲突,这就全因威镇武林的慕容世家住在广西南丹的孟英山上,三方面都忌畏了慕容一家的武功之故。而且湘西言家和贵州九龙门都与慕容一家交情不错,也不愿在这一带生事,令慕容一家为难,回龙寨邵家父子,由于惧怕慕容家的武功,更不敢公开伸展势力范围。这古道野店和古榕树,谁都想来占领,谁都不愿他人占领,反而使这里成了目前三不管的地方。
元凤是隐隐看到了这一点,想不到这远离中原武林的穷荒僻壤深山野处,在这两三年间,倒成了江湖上三股地方势力交汇点。这里都不能安静,何处才能安静?元凤也曾一度想离开这个地方,但这不是自己一家之事,而是全村人的事。几年以来,古榕树的人口已繁衍开来,村子也日渐兴旺起来,在这附近一带,已成为一个大村落,要迁移到别处实在不容易。何况别处,难保没有地方上的豪杰强梁土霸,他们的势力,只是大小不同而已。因而元凤也打消了迁移的念头,干脆就在这里扎下根来。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元凤在水口镇发生了神女事件之后,与闵子祥商议,暗暗在古榕村进行安全布防,他们有建设熊耳山庄的经验,首先是各家各户,挖地道串连起来,然后将地道直挖到后山的丛林中去,一旦有事,全村的男女老幼,可转入地道,安全离开村子。将地道挖出来的泥土,又筑成村外的一道围墙,防御小股敌人和野兽的侵犯。就是酒店里,也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到山溪边的乱石中。
熊梦飞在熊耳山庄中挖地下通道,主要是要称霸武林,消灭来犯的武林上乘高手;而闵子祥和元凤在村子中挖地道,主要是自卫,为了全村人的安全,所以地道里没有任何杀人的机关与陷阱。
闵子祥和元凤不想与任何人为敌,更不想与附近这三股江湖上的势力发生冲突。回龙寨固然是近来新崛起的一个地方势力,但湘西言家和九龙门,都是有近百年历史的会帮门派,在武林中颇有声望,就连当年七煞剑门雄视江湖时,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别说自己了。闵子祥和元凤所担心的是这三股势力人数众多,龙蛇混杂,良莠不齐,难免不发生口角磨擦而发生仇杀。要是加上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从中挑拨,就会在江湖上掀起大风浪。一旦在这三不管的地方交锋,就殃及古榕树和这一带的山寨村民了。无论他们是胜是败,尤其是败退的一方,为了泄愤,将会大肆抢劫,放火杀人,这是不能不预先防备的。
闵子祥和元凤当然希望他们之间永远相安无事,和平相处,不在这里发生冲突。对小股山贼草寇来犯,就是有一百几十人,闵子祥和元凤也没看在眼里,甚至在他们来犯之前,半路上就将他们击溃消灭了。最担心的是这三股势力的冲突。
现在,慕容白和穆婷婷在这里出现了,闵子祥和元凤大为高兴。要是慕容家的人不时在这里出现,那么这三股势力要进犯就不能不有所顾忌了。闵子祥和元凤盛情地招呼慕容白和穆婷婷,希望他们不时在这里住下,除了感恩之外,也有这方面的用意。想不到九龙门的毒蝴蝶也来了,更想不到穆家姐妹对九龙门有救命的大恩。毒蝴蝶因穆婷婷的关系而看顾了酒家,这又是一种意外之喜,令古榕树又多了一层保护。闵子祥和元凤主要是想借慕容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令三股势力不来这里闹事。单是有慕容一家已经够了,何况穆婷婷的背后,还有惊震朝野的神秘黑豹和穆氏一家哩。现在又得到了九龙门毒蝴蝶的保证,试问江湖上谁又敢来这里生事?同时还有一位暗中窥探这一带人间善恶的神女,她时隐时现,就是一些在别处作恶的匪徒,也不敢在这一带生事了。所以当慕容白、穆婷婷和毒蝴蝶离开酒店之后,这一带出现了相对的平静,一些山客、商队和过往行人,更喜欢在这古道来往,在酒店里住下来。过去野店没有名号,现在过往的山客、商队,送给了酒店一个好听的名号:古榕客栈。元凤也干脆在店门口高高挂起了四个灯笼,在灯笼上写上了“古榕客栈”四个大字,令人远远就看见了这四个大字,也看见了酒帘在飘动。古榕客栈从此就成了湘、桂、黔三地交界的一处颇有名气的客栈,声望倒胜过了它四周附近小镇上的客栈。有的人宁愿老远赶来古榕客栈投宿,不在小镇上的客栈住宿。那是因为古道上人身有安全感,没人敢抢劫;古榕客栈,更没有小偷敢光顾,可以一觉睡到大天光。
慕容白和穆婷婷在古道野店出现,以及和九龙门发生争端的事情,很快就为湘西言家的人知道了,却只是一听了之,没去注意。慕容家的人在古道上经过也不足为奇,与九龙门的人发生一点小冲突,那是在江湖上常见的事情。这么一处人烟稀少的三不管蛮荒地带,不值得湘西言家去光顾和占领。这样的地方,在湘西有的是。
江湖上的会帮门派,想去占据一个地方,扩充自己的势力,不外因这块地方有油水可取,有人员可用,才去争夺。而这一条古道,要钱没钱,要人没多少人,而且这里地近慕容家的紫竹山庄,他们更不想因此而得罪了慕容家的人。
回龙寨邵家父子听到了这一情况后有些愕然。对古道野店,邵家父子可以说是比江湖任何人士都清楚,知道它来龙去脉与变迁。
古道野店,原是江湖上第一流杀手侯三夫妇避祸而来,在古榕树下开的一间酒家。邵家父子极想将侯三招纳到自己的帐下,便由少寨主邵震山亲自带了叶飞去拜访。谁知却为剑法精奇、行事机警的侯三拒绝,母老虎更不客气地将他们赶走。当天夜里,一场大火将野店夷为废墟,侯三夫妇和一些住店的客人全部烧死。邵震山和叶飞在第二天还特意转回来视察,见十多具尸体己烧得面目全非,分不出谁是谁。邵震山和叶飞不胜嗟叹,可惜这么好的一流杀手死于大火之中,而不能为回龙寨所用。邵震山命人草草埋葬了这些烧焦了的尸体后走了。事过几年,又有人在古道榕树下重建酒店。邵家父子也曾派人来暗暗打听,知道先是一对北方逃荒而来的夫妇带着一个孩子,在古榕下安家,以后又有不少荒民,拖男带女而来,在野店隔溪的山坡上建立村子,开山种地,上山打猎为生。随后邵家父子忙于开拓自己的事业,便不去过问这一桩事。
不知是闵子祥和元凤隐蔽得十分好,还是来打听的人没去进一步的深入打探,以为他们真的是一伙逃荒而来的中原饥民,当年,河南一带的确是大旱,种下的粮食颗粒无收,不少饥民向四面八方逃荒。邵家父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来这里的这一伙饥民,竟然是在江湖上除名的七煞剑门人。要是他知道闵子祥和元凤,恐怕邵家父子会亲自登门拜访,用重金聘请他们去回龙寨了,那江湖上的历史,又得重新写过。
要不是水口镇出了神女事件,引起了江湖人士的注意,邵家父子也不会打发人在这一带走动。现在邵家父子听到了慕容白、穆婷婷在古道野店中出现,而且还为了店家的一个小孩,与九龙门的人冲突起来。尽管由于毒蝴蝶的赶来,才化干戈为玉帛。邵家父子总感到这件事不那么简单。毒蝴蝶在古道上的出现,邵家父子可以理解,因为桂北独行大盗韦三笑的老家,就住在融县的云际山中,毒蝴蝶每两三年,都要去云际山省视自己的婆婆一次。可是慕容白和穆婷婷在古道野店里出现,就令人注意了。因为那一条古道,不是慕容家去拜访其他武林人士的必经地方。难道他们也是为寻找神女的行踪而去了那里?
神秘的山妖和神女,更是令邵家父子异常神往和想知道真面目的人物,要是能得到山妖、小神女的相助,或者攀上关系,回龙寨可雄视天下群雄了!可是他父子派出去的人,也像其他江湖上人士一样,连山妖、神女的影子也找不到,个个空手而回。
不知为什么,邵家父子居然知道了点苍派的掌门夫妇,碰上了神秘的神女,还和神女在溪边的乱石中互相追逐嬉戏。显然神女不是虚传的,而是真的有这么一个行踪飘忽的神女。这消息令邵家父子惊喜极了。当然,他们打发了更多的人,化装各种各样的人物在野店四周出没,结果也是一个个失望而归,神女似乎与邵家父子无缘。
现在慕容白、穆婷婷又在古道上的野店里出现,怎不引起邵家父子的注意?初时,他们还打算将野店和古榕树置于自己的占领之下,现在不得不小心了。九龙门,邵家父子不敢公开去招惹,慕容一家,他们更不敢去招惹。不但不敢去招惹,还特别下令回龙寨的人收敛行动,不准在野店闹事。他们只在暗中密切注意野店里的人的言行,不时打发精明能干的耳目,化装成各种各样的人物,来往野店,甚至在野店里住上两三天。邵家父子疑心野店与神秘的山妖、神女有一种不为人知道的关系。不然,神女为什么不时在野店四周出没?当然,邵家父子的这些耳目,什么也没有打听到,神女根本在野店四周没有再出现过。他们只打听到慕容白、穆婷婷离开野店的半个月后,派人送给了野店四只信鸽,吩咐店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放出信鸽通知慕容家的人赶来相救。不久野店便挂出了“古榕客栈”的招牌来。
邵家父子接到了这一情况后惊愕不已,丁点想向野店打主意的念头也打消了。这说明古榕客栈已在慕容家的保护之下,此时若跟古榕客栈过不去,也就是跟慕容家过不去。别说自己,恐怕武林中所有的人,都不敢在古榕客栈惹是生非了。邵家父子不明白,古榕客栈的店主,为什么得到慕容家这样的爱护照顾?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转眼之间,又是秋去冬来,又到十一月小雪的季节了,深山古道,北风凛冽,大雪纷飞,风雪迷路。古道上渐渐行人稀少。没有客人来往,古榕客栈便显得格外的冷清。可是在孟英山中的紫竹山庄,却显得分外的热闹。点苍派掌门夫妇老怪物万里飞和小芹,不远千里而来,名动江湖的黑豹聂十八,也伴随妻子穆娉娉从幽谷大院而来。因为还有三天,就是十一月十七日,是神女相约见面的日子。他们都带着一颗好奇的心,想会会这位民间广泛流传的神秘而又神奇的人物——神女,看看她怎么的招人喜爱,看看那一身不俗的武功。居然连老怪物和穆婷婷都捉不了她,能够在深山老林中神出鬼没,令众多的江湖人士无法追踪,甚至连身影也看不到。她的武功简直无法想象。
要是说像聂十八、穆家姐妹、老怪物等高人,江湖上没人能追踪,这半点也不奇怪。可是这个神女,不过才七八岁,而且还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居然就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功,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难道她真的是山川灵气凝结而成的神女?这才是旷古奇闻。
紫竹山庄上下,人人兴奋。这是武林中一等一上乘高手的聚会,老的有老的高兴,少的有少的喜悦。莫纹与小芹、慕容智和老怪物相聚在一起,高兴自不必说;聂十八和慕容白、娉娉和婷婷,相会的喜悦更难以形容。他们在小榭、楼阁、花径、回廊中谈天说地,互诉别后的衷情,但一致的话题,都离不开神女的种种传说。娉娉和婷婷在楼阁上谈心,娉娉问:“妹妹,你真的没法捉到神女?”
“姐姐,这是真的,她那行动之快,身法之奇,变化之妙,就是合我和慕容白两人之力,一时也捉不到她,要不是她跳进了水里,我真对这小精灵没法。可是我在水里捉到她时,一炷香的时间已过去,结果还是我输了。”
“她用的是什么身法?”
“听她说是狸猫千变身法,这样奇妙的身法,我从来没有见过。”
“有没有聂十八的树摇影动身法步法那么奥妙?”
“我也不知道,看来只有聂十八才有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捉到她了,其他的人恐怕都不行。她要是在深山老林中逃跑,恐怕聂十八也不一定能捉到她。”
“哦?为什么?”
婷婷笑了笑:“这没什么,聂十八武功是高,但太老实。小神女可是太精灵了,比狡兔更为机灵,在茫茫的深山老林中,聂十八要捉到她实在不容易。”
“真的?我更想见见她了。妹妹,她明天会不会来?”
“我想她会来的。”
“这么一个风雪天,山险路滑,妹妹,你别忘了她还是一个孩子。”
“姐姐,她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是位无处不在的神女哩!”
“妹妹,你应该约她在夏天来才是。”
“姐姐,你以为我不想吗?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出山。”
她们姐妹的担心,也是所有人的担心。大家心里都这么想:神女会依时而来吗?
十七日这一天来到了。慕容智和莫纹、万里飞和小芹、聂十八和娉娉、慕容白和婷婷这八位当今武林的绝顶上乘高手,先后来到了紫竹山庄的迎宾大厅中,等候小神女的到来。就是当今任何一个门派的掌门人和武林中成名英雄人物的到来,都不可能有这样隆重的迎宾仪式。武林中多少有名望的人物,想见这八位名人实在不容易,尤其是聂十八和娉娉,更是无从拜访。并不是聂十八和娉娉目空一切,不屑会见武林人士;而是他们不大愿意与人来往,避免卷入江湖中各门派无原则的恩怨仇杀中去。他们也怕与人应酬,说一些言不由衷的客气话。就是他们双双在江湖上走动,也从来不露真容。现在他们为了见见小神女,不惜屈尊来到紫竹山庄,相候几日,这在武林中实在不多见。
午时快过,仍不见小神女的踪影,山庄大门外没任何动静。上山的一条山道上,也没有什么人的走动声。以他们八人的深厚内力,可以察觉到山庄四周十里之内的任何动静。首先是老怪物万里飞忍不住了,问慕容白:“小神女是不是说今天会来?”
慕容白点点头说:“是!她是这么说。”
“那怎么还不见她来的?”
婷婷说:“风雪迷漫,可能耽搁了。”
聂十八却担心地问:“她不会在路上出了事吧?”
万里飞摇摇头:“她不会出事的。”
“她怎么不会出事?”
“这个小神女,轻功那么俊,身法之快叫人难以相信,更是机警过人,她会出了什么事了?我看在江湖上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这些风雪怎么也挡不了她的行程,只能给她助兴。”
聂十八又问:“那怎么不见她到来?”
万里飞说:“我看一定是白儿和婷女记错了日子,将十一月二十七日记成了十一月十七日。”
婷婷说:“我们绝不会记错日子,我与小神女分手时,还再三说明是这一天。”
“那么说,恐怕是她爷爷那老山妖不让她来了!”
聂十八同意他的说法:“大概是这样,风雪漫天,冰雪封路,这一路上要翻山越岭,路程又远,是人都不放心让一个孩子出门的。别说是她爷爷,就是我也不放心。”
万里飞愣了愣:“那我们不是白等了?”
娉娉这时说:“我妹妹说,小神女虽然是个小女孩,她也像你一样,是一个信守诺言的君子,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婷婷也说:“是呀,她还说这一天她练功已告一段落,她爷爷会让她下山的。”
莫纹说:“要是这样,她今天不来,那就更令人担心了!”
慕容白问:“怎么会更令人担心了?”
“我担心她真的半路上出了事。”
万里飞问:“她会出事吗?”
“飞兄弟,你试想想,这么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尽管她武功极好,为人机警,但她一直在深山老林中,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不了解江湖上的人心险恶,奸诈百出。加上她的天真、侠义,你能担保她在半路上不中了奸人们的诡计、圈套?”
聂十八一下站起来:“要不,我去路上看看,去迎接她?”
婷婷说:“你不认识她,就是见了面也当她是一般的小姑娘,怎么去接她呵!”
慕容白说:“我去的好。”
莫纹摇摇头说:“我看就是去,也不一定遇上。从人们对小神女的传说,以及你们所见到的小神女来看,她不会走热闹的大道,也不会经过人烟稠密的市镇,必定翻山越吟,穿林过涧,在没人烟的地方出没。我看过了今天明天再说吧。要是她没有其他的重大原因,一定会来。”
万里飞说:“要是过了两天,她不来我们怎么办?”
小芹说:“你急什么?我姐姐不是说,过了两天再说吗?”
“不!我上摩天岭找那老山妖算帐去!”
小芹瞪着眼说:“我不准你乱来!”
慕容智突然说:“你们别出声,我似乎听到有一位武林绝顶高手,从山峰上跃到我们的后院中去了!”
聂十八凝神倾听了一会:“不错!是有一个轻功极俊的人来了!”
穆婷婷惊喜了:“不会是小神女来了吧?我去看看。”
娉娉说:“妹妹,我和你去。”
她们姐妹两人双双来到紫竹山庄有山有水、有花果树木、亭台楼榭的后院中,远远听到一个小丫环惊奇地嚷了起来:“你是何处的小妹妹,怎么不声不响跑来这里玩了?”
跟着是一位小女孩银铃似的声音说:“哎!你别大声嚷呀!我只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小丫环又奇怪了:“什么?你连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还问你吗?”
“你没有来过这院子?”
“没有呀!”
“是谁带你来这里的?”
“我自己走来的。”
“什么?没人带你,是你自己一个人跑了进来?”
“是呀!这里很美呵!”
婷婷在远处听了这段对话,笑对娉娉说:“姐姐,真的是这小神女来了。”
娉娉惊喜了:“真的是她?”
“姐姐,我不会听错,真的是她。”
“她怎么不走大门,从山峰飞落到院子里来了?妹妹,我们快去看看她。”
“姐姐,别着急,我想听听这古灵精怪的小神女和这鸣翠小丫头说什么话。”
鸣翠小丫头又在问了:“没大人带着,你一个人跑来这里玩,是很危险的。”
“这里这么美,有什么危险了?”
“哎!在这湖边小径上,冰封路滑,万一你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怎么办?那不危险么?”
“我会小心走路的。”
“不不!小妹妹,你是哪位叔叔婶婶的女儿,我带你去见你的爸爸妈妈。”
“你不能和我一块玩么?”
“不行,我还要打扫这处楼阁的。”
“我和你一块打扫好不好?”
“你这么小,能打扫什么?你别将东西打烂了!”
“我不会打烂的。”
“不不!我还是带你去找你爸爸妈妈的好,他们会到处找你的。”
“姐姐,你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是飞霞阁。”
“飞霞阁?”
“是呀,这是老爷、夫人专门招待贵宾住的地方,不让别人跑来这里玩。”
“那这里不是紫竹山庄了?”
鸣翠一下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我说这里不是紫竹山庄了?”
“噢!这里怎么不是紫竹山庄了?”
“你不是说这里是飞霞阁么?”
“嗨!飞霞阁是紫竹山庄后花园的一处楼阁,它怎么不是紫竹山庄了?小妹妹,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女孩?你不会是庄外跑来的小女孩吧?连这里是紫竹山庄也不知道。”
“我是从外面跑来的。”
鸣翠又大吃一惊了:“你是从外面跑进来的?”
“是呀!”
“你跑进来,没让人看见?”
“现在你不是看见了我吗?”
“我是说,看守大门的人,怎么会让你跑进庄里来。”
“我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哦?你是从什么地方进来?”
“从那山峰上呀!”
鸣翠更愕然了:“什么?从那山峰上?你不会是飞下来的吧?”
“我正是从山峰上飞下来的。”
“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是说真的呀!你不相信?”
鸣翠瞅了小神女一会,笑起来:“你这个小毛丫头,人不大,说的大话可不小,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这时,穆家姐妹双双出现了。婷婷笑着说:“鸣翠,你不信也得信,她真的是从那山峰上飞下来的!”
鸣翠呆住了:“少夫人,是真的?”
“你知不知道这位小妹妹是什么人?”
“她是什么人?”
“她就是我说的小神女妹妹?”
“她就是小神女?”
婷婷拉了小神女的手亲切地说:“小妹妹,你怎么不声不响地从山峰上下来了?”
“婷姐姐,我害怕又问错了,给人家赶了出来。”
“哦?有谁敢赶你的?”
“有呀!在那边山峰下有一处山庄,我好声好气地问他们是什么山庄,守门的四个凶汉不但不答我,反而将我赶走,不准我在他们的大门口胡闹。” 婷婷笑着说:“看来他们将你当成附近一带农家的小女孩了,你怎不问他们是不是紫竹山庄的?”
“我后来问啦,他们一瞪眼,说我是什么东西,敢去紫竹山庄的?”
“后来呢?你有没有给他们两个耳光?以教训他们这般狗眼看人低?”
“不!爷爷教我千万别乱打人,就是有人对我不礼貌,我走开不理他们就是了,以免将小事变成了大事。”
婷婷和娉娉不由相视一眼,感到这位小神女不是什么争强好胜、以艺凌人之人,这是一种极好的武德,比自己小时好多了。婷婷又问:“妹妹,以后你怎么知道来这里?”
“是一位路经那里的老人告诉我的,说,丫头,你要去紫竹山庄,在山那一边的山坳中就是,离这里有半天的路程。”
“所以妹妹为了抢时间,从山峰上来了?”
“是!同时我也害怕那老人是不是在骗我,这里根本不是紫竹山庄,让我乱闯又叫人赶了。所以我在山峰上张望,见这后院里只有一位比我大一些的姐姐,我便跃了下来。我想姐姐总会比一个大男人好说话,没有他们那么凶恶,竖眉瞪眼的瞧不起一个小丫头。”
婷婷一笑:“有的大男人也很好的。”
小神女摇摇头:“我不知怎样,我见到的大男人,个个都挺凶恶的,他们不是不理睬我的问话,就是喝着要我走开,别去打扰了他们;有的还想把我骗去卖哩!”
“那你怎么对付骗你的人?”
“我打了他们两个耳光,便跑开了!”
“他们不追你么?”
“他们追来,我会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一条刀痕,叫人人都知道他们是拐卖小孩的。一些凶恶的人我更会断了他们的—条腿。姐姐,我这样做不过分吧?”
婷婷笑道:“妹妹不过分,不杀他们已算好的了。”
小神女瞅了在旁一直微笑的娉娉,问:“你是婷婷姐姐的亲姐姐吧?”
娉娉奇异了:“哦?小妹妹怎么知道我是她的亲姐姐了?”
“因为我看得出来。”
“哦?你看得出来?”
“是呀,你跟婷姐姐一样的好看,尤其是一双眼睛,十分相似。而且我知道婷姐姐有一位亲姐姐的,我没有看错吧?”
“小妹妹,你没有看错,我的确是她的亲姐姐,叫娉娉。”
小神女向娉娉一揖说:“我拜见娉姐姐了。我听爷爷说过,你跟婷姐姐一样,是一位名闻天下的大女侠哩!”
“你爷爷过奖了,其实小妹妹才是受人敬重的小女侠。”
“爷爷说我是一位爱捉弄人的小山妖,只会调皮捣蛋,与‘侠’字扯不上。”
“那你爷爷所说的侠是什么?”
“就是像两位姐姐一样,杀尽为害百姓的大恶霸,干了好事而不留名,这才是侠。不过,我以后会向姐姐学的。”
婷婷说:“你爷爷太抬举我们了。来,小妹妹,我带你去见一些想目睹你风采的人。”
“姐姐,他们是些什么人?”
“都是你所说的‘侠义’中的人。”
“有很多的人吗?人多了我不敢去,我来这里只想看看姐姐的。”
“小妹妹,有一位曾经和你在溪边乱石中追逐过的老怪物,你不想见吗?”
“什么?他也来这里了?”
“是呀!还有一位是我的姐夫、江湖上人称黑豹聂十八。”
“黑豹?”小神女睁大了一双眼睛,“他也在这里了?”
“小妹妹,他可是我的姐夫呵,你不是不想去见吧?”
“哎!黑豹是我一家的救命大恩人哩,我怎么不想去见他了?”
娉娉和婷婷—时愕异:“什么?黑豹是小妹妹一家的救命大恩人?他在哪里救过小妹妹一家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有黑豹,就没有我父母,更加没有我了!”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有两个黑豹的?一个是老黑豹,一个是小黑豹。现在来的是小黑豹聂十八。”
“两个黑豹都是我家的救命大恩人。”
“什么?两个黑豹都是小妹妹一家的救命恩人?”
“是呀!姐姐,他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叩谢他。”
“小妹妹,叩谢就不必了,去见见他就行了。”
“不!我一定要叩谢他的。我不但要叩谢他,以后更要报答他。”
娉娉说:“小妹妹,你有这样的心就够了,报答他恐怕不敢当。小妹妹,我现在就带你去。”
婷婷却吩咐鸣翠说:“你好好在这里打点,我这小妹妹就住在这里了。”
“是!少夫人,我会打点好一切,令这位小姐住得满意的。”鸣翠是一直在旁呆着的,她想不到这么一位农家小姑娘,竟然就是少庄主、少夫人将要隆重款待的小神女,自己还以为她是哪里跑来玩的小女孩哩!
小神女却问:“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婷婷笑着说:“是呀,小妹妹你满意不?”
“这么大的楼阁,我一个人怎么住呵?那不太浪费了?”
娉娉说:“小妹妹,我来伴你好不好?”
“有姐姐伴,当然好啦!”
婷婷说:“那我也来住,我们三个人一块说话,一块玩,怎么样?”
小神女笑着说:“那更好了!”
娉娉说:“我们走吧,大厅上的人,恐怕等急了!”
小神女跟随穆家姐妹来到大厅上,慕容智和莫纹等人骤然见她们姐妹两人,带着一个农家装束的小丫头进来,都有点愕然了。这是人们所说的小神女么?因为这时小神女的装束,完全不同人们所传说的红肚兜、绿裤子的似哪吒般打扮的小神女,而是一般常见的农家丫头打扮的小姑娘。没见过小神女的人不说,就是见过小神女的人,也恐怕认不出来。
老怪物万里飞打量了一阵,惊喜地叫起来:“小妖精,真的是你吗?”
小神女大概是在山野中惯了,出言无忌,也笑着说:“老怪物,我想不到你也在这里,你好吗?”
在这么一个有众多家丁、丫头垂手而立、鸦雀无声的大厅上,足令人肃然起敬,不敢大声放肆说话,一般小姑娘更会吓得不敢进来。而小神女却没有世俗的拘束、斯文,像平常一样,无拘无束,天真烂漫,说话无忌,保持了她深山大野老林中的野性,真诚地对待四周的人和事,这又是一般小孩子所没有的神态和举止,这不是小神女又是谁?
老怪物万里飞哈哈大笑:“好好,我老怪物十分的好,不好我会跑来这里见你吗?小妖精,你怎么不从大门而来,而跑到后花园中去了?你叫我老怪物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天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等这么久了,要不我早就从大门来了。”小神女又对小芹说,“老姐姐,你也好呀!”
小芹笑着说:“我很好,小妹妹,你快见见我智哥和纹姐吧,他们也等你很久了!”
小神女向慕容智、莫纹一揖说:“小女子拜见慕容老大侠和纹女侠,并代我爷爷问候你们好!”
莫纹奇异了:“你爷爷?你爷爷是谁?他认识我们吗?”
“我不知道我爷爷认不认识你们,但慕容老英雄和纹女侠的威名和侠义作风,令我爷爷十分的敬仰和神往,他特意吩咐我千万要向你们请安问好。要不,我回去他会骂我的。”
莫纹含笑说:“难得你爷爷有心,我们先在这里多谢了。小妹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爷爷是谁吗?”
“我爷爷就是我爷爷呀,又是谁了?”
“小妹妹,你爷爷没名没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叫他爷爷,但那—带的山里人,好像叫他是什么山妖、山怪或山神的。就连我,也没名没姓,人们叫我小山妖、小妖精、小神女,我也不在乎。小山妖就小山妖吧,而且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呀!”
众人一听,不禁莞尔。看来这位小神女的爷爷,是一位不让世人知晓的山林隐士和世外高人。老怪物笑着说:“不错!小山妖,小神女这个名字的确很好听,像别人叫我老怪物一样,我听了感到非常的满意。”
小芹嗔了他一眼:“你还有个完的没有?”
婷婷指着聂十八说:“小妹妹,这就是我的姐夫,聂十八。”
小神女“呀”的一声,慌忙在聂十八面前下跪叩头:“聂大侠,聂恩人,请受小女子一拜。”
小神女对聂十八行此大礼,除了穆家姐妹外,众人都愕然。这么一个无所顾忌,天真烂漫的小神女,怎么行这样的大礼了?聂十八可以说从没有在那—带深山老林出现过,对她有什么大恩了?
聂十八一时间也手足无措,慌忙弯腰扶起了小神女:“小妹妹,别这样,快起来,我……”
“聂大侠对我一家有救命的大恩,小女子怎能不拜?”
聂十八更感到茫然,心想:我几时救过他一家人了?忙说:“小妹妹,你先起来,我可没有救过你一家呵!”
小神女还是叩了三个头,站起来说:“聂大侠大概是救人救得太多了,当然不记得救过我一家人了。”
“我在哪里救过小妹妹一家人了?”
“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因为聂大侠救我一家时,小女子还没有出世哩!”
“那你怎么知道了?” “是我父母说的呀!我父母可不会骗我乱向你叩头谢恩吧?”
“小妹妹,可能是你父母记错人了,救你一家的不是我。”
“你不是聂十八吗?”
“在下是聂十八。”
“你是不是叫黑豹?”
“在下也叫黑豹。”
“还有一个叫大木头的人,是不是也是你?”
“不错,这个名在下也曾用过。”
“那么说,我父母没有认错人,也没有记错人,你就是我一家的救命大恩人。”
聂十八更困惑了,我几时在哪里救了他一家人了?大木头人,是在对付七煞剑门时用的,以后就根本没用过。那么说,我是在围困熊耳山庄时救的人了。那时,除了元凤所带领离开熊耳山庄的七煞剑门人一些残伤和老人妇孺,我可再没救过什么人了。莫非她父母在这一群伤残和老人妇孺之中?要是这样,那娉娉、婷婷更是她一家的救命大恩人了。
正当聂十八困惑时,老怪物却说:“小妖精,就算聂十八救过你一家,你也不该像世俗人那般的行此俗礼呵!”
聂十八忙说:“是呵!是呵!那就是外人了。现在我们是朋友,不必这样。再说,救人是我们习武人的天职,那是应该的。”
小神女说:“救命之恩,可不能不报呵!”
娉娉说:“小妹妹,来!我们坐下,你现在是我们的客人,不能老站着说话吧?”
小神女说:“娉姐姐,我怎么是客人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婷婷说:“对!我们是朋友,是自己人,一块坐下来说话,才显得无拘无束,才能畅所欲言。可是,你不能对聂十八再什么恩人长、恩人短地称呼了,应该跟我一样,客气时叫他一声姐夫,不客气时就叫他为聂十八。”
小神女笑着说:“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们都是江湖儿女,要坦诚相待才是。千万别像世俗人一般,口里说的,不是心里所说的话。也别像酸秀才一样,文绉绉的,我听了浑身不舒服。小妹妹,你不会是这样吧?”
“哎!我怎会是这样呢!”
“妹妹不是就好了!”
小神女坐下不久,家人们就将一桌丰盛的酒席端了上来,这是专为小神女接风洗尘的。本来它早已准备好了,只是一直在等着小神女的到来,现在终于端上来了。
酒席中,小神女更恢复了以往天真可爱的神态,说话毫人顾忌且天真有趣,不时引起大家一阵阵欢笑。莫纹含笑问:“小妹妹,我该称呼你什么好?”
小神女问:“奶奶(小神女跟婷婷叫莫纹为奶奶),你是怎么称呼我的两位姐姐的?”
“我叫她们为娉丫头和婷丫头。”
“那奶奶叫我为山丫头好了!”
“什么?山丫头?”
“是呀!人家叫我为小山妖,那我不是山丫头吗?”
莫纹欢笑着说:“好!我以后就叫你为山丫头了,你也的确像山野中精灵小丫头。”
小神女又对小芹说:“芹姨,你也叫我山丫头好了,别小妹妹的叫。那也是我以前不懂事,叫你为老姐姐。现在我也叫你芹姨好吗?”
小芹也笑了:“好!其实你叫我为老姐姐,我也顶高兴的。”
婷婷说:“芹姨,这可不行,山丫头是我的妹妹,称你为老姐姐,那称呼不乱了套?”
老怪物问小神女:“你称我为什么?是姨父还是老怪物?”
小神女说:“我叫你为老怪物姨父好不好?”
“不不!你还是叫我老怪物的好。”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莫纹笑着又问:“山丫头,你这次出门来我这里,路上没碰上什么事吧?”
“奶奶,我没碰上什么事,只是在路上吃饭就麻烦了。”
“哦?有什么麻烦了?”
“我进饭店里吃饭,刚一进去,那些个店小二就将我赶了出来,不让我吃饭。”
老怪物愕然:“哦?怎会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他这样说,去去!这里不是你这小丫头跑来玩的地方。”
“你没说你是来吃饭的么?”
“我说了呀,那个店小二反而瞪起了一对笼灯眼望着我,问:‘什么?你来吃饭?这个饭你吃得起吗?’”
婷婷问:“妹妹,你怎么回答?”
“我问:我怎么吃不起了,他说,小丫头,你知不知道吃一顿饭要多少银两?就是将你这一身衣服全剥下来,也不够一顿饭钱。”
聂十八说:“小妹妹,那个店小二以为你没有银两,才这么说的。”
娉娉问:“妹妹,你身上没带银两么?”
“姐姐,我带了呀,还是爷爷亲自给我的。他特别吩咐我说,丫头,你出门吃饭住店,得给人家银两,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去偷人家的东西吃,随便睡到人家不注意的地方,将人家吓坏了。”
老怪物问:“山丫头,你以前一直偷人家的东西吃么?”
“是呀!我一直不知道银两有什么用,身上从来不带银两,也不知怎么用。出去玩时饿了,就到人家的厨房里拿东西吃,困了,在树上、草堆或者人家的柴房里睡,有时睡在人户人家的小姐房里。”
“那人家来了你怎么办?”
“我赶快跑开呀!”
大家听了好笑,这真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女孩,天真得可爱,连一些在旁伺候的丫环们也忍不住笑了。但她说的也是实情,一个极少与人打交道的小姑娘,又怎知道银两有什么用?她甚至宁愿要一个小山果,而不会要一锭银子。
老怪物挺有兴趣地问:“你睡在人家小姐床上好不好玩?”
小芹一瞪眼:“你这老不正经的,怎么尽问这些事?你是不是想去睡人家的小姐床?”
老怪物一听,知道这句话可闯大祸了,打翻了这个醋坛子,吓得慌忙说:“我,我,我只是问问。” “你什么事不问,干吗问这号事的?”
慕容智和莫纹都忍俊不禁。莫纹说:“飞兄弟,你就少说两句吧!”
小芹说:“姐姐,你听听,这老不死的心里尽想的是什么!”
慕容智笑着说:“芹妹,飞兄弟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老怪物又说:“是嘛!其实睡小姐床有什么好玩?”
小芹又一句话顶过来:“那么说,你是睡过人家的小姐床了?”
“我怎么睡过了?”
“没睡过你怎么知道不好玩?”
老怪物给问得一下哑口无言。小神女却给他解围了,说:“芹姨,睡大户人家的小姐床除了香外,不但不好玩,还睡得不舒服,远没有我睡在禾草堆里那么舒服。”
众人又是好笑。聂十八十分关心小神女在饭店中的事,问:“山妹妹,你有没有说你身上带有银两的?”
“有呀!我还掏出来给他们看哩!”
“这下,店小二该让你进去吃饭了吧?”
“他要是让我进去吃饭就好了。他不但不让,反而瞪大了眼盯着我手上的银子,问我这银两是不是偷来的?”
婷婷问:“妹妹,你怎么说?”
“我说,我怎么是偷的了?是我爷爷给我的!我不说还好,一说,他更起疑心了。他哼了一声说,你这小丫头,你爷爷会给你这么一大锭银子?说!是不是你偷了人家的,或者偷了你家主人,逃跑了出来?”
聂十八关切地问:“那你怎么说?”
“我可生气了,说,你不卖饭给我吃算了,怎么乱说我偷了?好!我现在不在你这店买饭吃了。于是,我掉头就走。可是那个店小二还想来捉我,说要拉我去见什么地保的。”
婷婷问:“妹妹,那你怎么办?”
“我跑呀。他们捉不到我的。”
“妹妹,你怎么不打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
“姐姐,我打了他,他会卖饭给我吗?”
慕容白说:“这事是不大好办,一打,恐怕事情更闹大了!”
聂十八问:“你这么一走,不是吃不成饭了?那妹妹以后怎么买饭吃?”
“我还买饭吃干吗?我不会自己去取?”
“哦?你自己去取?”
“是呀!我悄悄地溜进了那客店的厨房里,嗨,里面鸡呀肉呀,什么菜都有,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爱拿什么就拿什么,吃得,可痛快了!”
聂十八问:“那没人发觉?”
“我躲到屋梁上去,他们忙着炒菜煲汤,怎会发觉我了?趁他们不注意时,我一下伸手取到梁上吃了,他们还以为有人将菜端了出去给客人哩!你们看,好不好玩?”
众人又笑了起来。老怪物羡慕地说:“要是我当时跟你在一起就好,我也躲在梁上吃个痛快。”
小神女问:“他们也不卖饭给你吃吗?”
“我,我,我可没碰过这样的事。”
婷婷问:“妹妹,你一路上就这么吃饭?”
“是呀!姐姐,看来我有银子也没用,有银子我也买不到饭吃,银子只对大人才有用。我也只好跑去厨房拿才不会饿肚。”
的确,一个农家小女孩,有这么一大锭银两,也会令人起疑心。要是小神女是一位富家小姐打扮,就不会这样了。但富家小姐绝不会一个人出门,必然有家人、丫环跟随,一个人出门,更引起人们的注意。
娉娉说:“妹妹,我要是你,就不会这样。”
“姐姐,你会怎么样?”
“妹妹,有时,人善是被人欺的,对付店小二那一种势利小人;你应该严厉地喝叱,大大方方到店里坐下来叫菜叫饭。”
“姐姐,要是他说你的银子是偷的呢?”
“妹妹,对这样凭空污蔑的小人,你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给他两个耳光的,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再责问他为什么说银子是偷的,有何凭据。拿不出来,叫他们赔礼道歉,叩头认罪,看他们敢不敢不卖饭给你吃。”
“姐姐,他们要是胡来呢?”
“那你像对付水口镇那老财恶霸一样,给他们一次狠狠的教训。”
“那不把事情闹大了?”
“闹大,那是他们自取,怨不得别人,我相信其他的客人也会帮你的。”
“好呀!姐姐,以后我碰上这样的事,就这么办,不再跑开了。”
“妹妹,你不申辩就这么跑开,他们更疑心你这银子是偷的了。当然,孩子家的最好一个人别出门,有大人陪着才好。这样,就不会有这般的事情发生了。”
“怪不得我见山下村子里同我一样大的孩子,不敢一个人出门哩!”
婷婷笑着:“妹妹就不同了,是一个小山妖,可以独来独往,不怕有人会欺负你。”
“姐姐,其实我也害怕那些凶恶的大人,尤其是一些男人,我看见了他们就老远跑开了。”
“妹妹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惹麻烦。要是妹妹害怕,就不敢大闹水口镇了。”
小神女笑着说:“姐姐,这是不同的事。”
这一次酒宴,八大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和小神女吃得非常高兴和畅快。小神女的到来,无疑给紫竹山庄带来了欢乐的气氛。小神女的亮相,让人们见到她的凡人一面,以往神秘的面纱一下撩去了。人们未免有点失望。但她的天真活泼又博得了八大高手的喜爱,却视她为亲人。尤其是穆家姐妹和小神女,已心照不宣地结成生死相交的姐妹。
小神女在紫竹山庄足足盘桓了八九天,和穆家姐妹朝夕相处,谈艺论武,互相交换了一些武功与心得,当然也和老怪物在花园中互相追逐嬉戏,也成了忘年之交。最后,小神女要转回摩天岭继续练功,大家才依依不舍而别。小神女走了后,聂十八和娉娉、老怪物和小芹也相继而回去了,紫竹山庄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小神女的音容笑貌,不但给慕容白和婷婷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也给年老的慕容智和莫纹留下了难忘的回忆。他们心里很希望能有一个像小神女这样的孙女,能承欢膝下,以娱晚年。
小神女从紫竹山庄告别出来,踏上了回归之路。这时正是数九寒天,四野白茫茫的一片,几乎是人影绝迹,没有必要,人们都不愿出门,缩在家中生火取暖,或者在村寨的钟鼓楼中,围火谈论农事,准备来年的春耕。
小神女像一只疾飞的小鸟似的,在冰封大地、雪盖山河的山野、树林中一掠而过,她是沿着自己的来路,走荔波、过古州、经水口而回摩天岭。第二天,她出现在古州境内山溪边一处叫八开的小镇上,想起了镇上那不卖饭给她吃的店小二,便不再掠镇而过,直朝小镇走去。她不是想去报复店小二,而是想看看娉娉姐姐教她的那一套办法,店小二会不会卖饭给她吃。要是这一个办法行得通,她以后就可以无所畏惧和担心,大大方方进饭店坐下吃饭了。
小神女还没有走近小镇,在一处十字路口,蓦然在风雪中看见一个比自己大一点的男孩子,慌慌张张地从小镇跑出来。这个一头乱发,衣服破烂,一脸肮脏,怀中不知揣了什么东西的男孩,一见小神女便愕了愣,跟着又挤眉弄眼地说:“小妹子,我求你了,要是有人问你我朝什么地方跑了,你就说我朝北面的一条山道跑去了!”说完,这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也不等小神女答应,便朝南面的一条山道跑去,躲藏在不远的乱石里。
小神女心想:他是什么人?干吗叫我为他说谎?正想着,又见三条汉子朝这里飞奔而来,其中一个人说:“他是朝这条路跑的,快追,他跑不了多远。”
他们来到了十字路口,不由四下打量,一时不知朝那条路追去。其中一条汉子喝着小神女问:“小毛丫头,你看见一个小偷没有?”
小神女愣了愣:“什么?小偷?”
“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你没看见?”
“是一个像脏猫般的男孩子吗?”
“不错,就是他,他向哪里跑了?”
“他是小偷?”
“少废话,快说,他向哪里跑了?”
小神女一指北面:“他从那条路跑了!”
这三条汉子又打量了一下。其中一个说:“看来这小子只有从西面、北面这两条路跑了,南面没有什么树,不远就址河,没船没筏,根本过不了河。”
另一个说:“那我们快从北面道上追!”
第三个汉子,也就是问小神女的汉子,凶恶地盯了小神女一眼:“小毛丫头,要是你敢骗我们,我回头来打断了你双腿。”
小神女说:“我是看见他往那条道跑了的呀,你们不信,就别去追,干吗要打断我的一双腿?”
“你——!”
“我什么了?现在我说,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你别来问我。”
“你这小毛丫头,是不是想死了?”
另一个汉子拉着他说:“别理这小丫头了,我们快追,让这小子跑远了,就追不上啦!”
这汉子凶狠地瞪了小神女一眼,便往北面山道上追去,很快就不见了他们的人影。
—头乱发的孩子从乱石里跳了出来,感激地对小神女笑了笑:“小妹妹,我多谢你了。你也赶快离开这里,不然,他们捉不到我,会找你泄愤的。”说完,他迅速地向小镇方向飞奔而去。
小神女又是愕然,心想:他怎么反而向小镇跑了?不怕别人捉住他吗?跟着一想,只感到这个男孩子十分的聪明和机灵。首先,他向没树只有乱石的河边跑,一下躲进了乱石中,这条路,没有任何遮拦,一眼就可以望穿有没有人逃跑的。而且没船根本过不到对岸。他求自己骗那三条汉子向北面有树、有山岗的山道上追去。跟着他又折回小镇逃去,这是抓他的三个人怎么也不会想到的。而且一回到小镇,随便往一家或一处角落躲藏起来,想捉他的人又怎么去寻找?别说不知道他转回了镇子,就是知道,也一时找不到。那时,恐怕这个聪明的小偷,早已从东面跑出了镇子,向古州城方向逃走了。这个小偷,他偷了人家的什么东西了?弄得三条凶恶的汉子非捉了他不可?
小神女一时好奇,便不声不响地悄悄盯踪着这个聪明的小偷。
小偷没有直接跑进镇子,而是绕着镇子边走,最后转进镇子北面的小巷,进入了一间破旧的木屋。木屋里住着一位盲眼的婆婆,听到有推门的声音,问:“谁呀?”
“覃婆婆,是我!”聪明的小偷应着。
“是小三子吗?”
“是!覃婆婆,是我回来了!”
“小三子,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第十二回 两个小偷
上回说到覃婆婆问小三子怎么去了这么久,小三子说:“覃婆婆,我去给你买了一些吃的东西呢。”说着,小三子从怀里掏出了十多个还带有热气的包子、馒头,将两个包子放在覃婆婆颤巍巍的手上,其余的全放在桌上的一个竹篮子里,说:“覃婆婆,你快吃吧,趁热吃,冷了硬了就不好了。” 覃婆婆接过包子,一阵激动:“小三子,你对我这瞎眼的婆子太好了,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覃婆婆,别这样说,我知道你昨天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你慢慢地吃,别噎着了。篮子里还有包子、馒头,吃的时候放进锅里蒸一下,千万别吃生冷坚硬的东西。”
覃婆婆又是一阵激动:“小三子,你比我那媳妇还关心我,你买了很多吗?”
“不多,十来个吧。”
“小三子,我有两三个就够了,这么多,要用多少钱?”
“覃婆婆,别管钱的事,我有的是。对了,你媳妇去哪里了?她怎么丢下你不管的?”
覃婆婆叹了一声:“媳妇见家里已没有什么吃的,给我留下了两个红薯,便回娘家去借吃的了。”
“哦?你媳妇去了几天了?”
“前后有三天了。”
“三天?你媳妇的娘家很远吗?”
“不远,只有十几里路,是镇子北面的一个小村子。不过,我媳妇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小三子说:“三天了,不管借到或借不到,也该回来了。”小三子本想再说,她会不会在半路上出事了?可是听到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动,急忙回头一看,不由愕住了。是他给人追赶时,在十字路口碰上的那一位小姑娘。
小三子见到的正是小神女。小神女好奇地想看看他偷了人家的什么东西,便悄悄地跟了来。想不到他偷的只是包子和馒头,而且还是为一个瞎眼老太婆偷的,心里便有了好感,感到这个聪明的小偷,与自己以往的行为差不多。她又想,你这个小偷,要偷,也去偷一些米吧,怎么去偷包子馒头的?这能吃得多久?于是便从隐蔽处闪身出来,微笑地望着他。
小三子惊讶地望着小神女:“你——!”
小神女笑着说:“你不会不记得我吧?”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我跟着你来的呀,你来得,我来不得么?”
覃婆婆问:“小三子,是谁来了?”
“哦,是我认识的一个小妹妹。”
小神女说:“覃婆婆,我来看看你好不好?”
“好!好!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好心来看我这么一个瞎眼的老婆子?”
“覃婆婆,我是路过这里的。”
“路过?姑娘不是这镇子上的吗?”
“是呀,我是路过这里的,口渴了,想来这里讨口水喝,好吗?”
“小姑娘,这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坐呀。小三子,麻烦你去厨房水缸舀一壳水给这个小姑娘。”
“覃婆婆,不用了,我会自己去。”
小三子说:“我带你去吧。”
来到厨房,小三子望着小神女问:“你不是来讨口水喝的吧?”
“我怎么不是了?”
“你真的要讨口水喝,镇子上有的是人家,或者到河边上就可以了,怎会拐到这个偏僻的小穷巷中来?”
“我不是说我跟着你吗?”
“你跟着我干吗?”
“想看看你偷了人家的什么东西,原来你偷的尽是些吃的。”
小三子慌忙“嘘”了一声:“你别大声,别让覃婆婆听到了。”
“听到了怎样?”
“她就不安心吃了。再说,这些馒头包子我也不是偷的。”
“哦?不是偷的,人家追你干吗?”
“好吧,你说偷就算偷好了。”
小神女笑着说:“偷就是偷呗,怎么算是偷的了?”
小三子问:“你想怎样?捉我?”
“我捉你干吗?因为我也有些肚饿了,想吃你偷来的那些包子馒头。”
“什么?你是想来分赃的?”
“不行吗?”
小三子用一种鄙视的眼神对她说:“看不出你年纪小小,却学到了我们行中人的规矩:见者有份。不行!这些馒头包子你不能动,那是我给覃婆婆准备的三天粮食。我小三子会感谢你在十字路口相助之情,顶多我以后偷到东西,分一点给你好了。”
“真的吗?”
“我小三子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我牙齿当金使,说过的话算数。”
“可是我现在肚子饿怎么办?”
“好了,我现在身上还有两文钱,你拿去买两个馒头吃好了!”
“钱,我有。”
“什么?你身上有钱?”
“我不但有,我身上还有大块的银子哩!”
“你身上还有大块的银子?”
“是呀!你要不要我拿给你看?”
“你有银子,干吗不去镇子买包子馒头吃个饱?干嘛跑来这叫化兜里来分饭吃?”
“因为我去过那饭店买饭吃,那个凶恶的店小二不让我进去。”
“他为什么不让你进去?”
“他欺负我是个小女孩,说我吃不起,将我赶走。”
“你身上不是有银子吗?”
“是呀,但他说我是偷的,我气得跑开了!”
小三子用不相信的眼神瞟了她一眼说:“你真的有银子吗?别不是假的了?”
“哎!你不相信我身上有银子?好!我拿给你看看。”小神女将怀里的一锭银元宝掏了出来,足足有十两重。
小三子一下看得眼也大了,愣了愣说:“这是真的?”
“不是真的?你看呀!这是我爷爷给我的,总不会爷爷也骗我吧?”
小三子取过银元宝左看看,右看看。他银子是见过,也拿过用过,但从来没拿过这么一锭完整的元宝。放在手上掂掂,真的有十两重,他一下又呆住了。他真不敢相信一个不显眼的农家小女孩,身上竟有十两银子。试想想,四钱银子就可以买一石七八斗粮食,足够一家三口吃一个多月。在街边专为人写信的秀才,一个月顶多才赚三两银子。打工者一天的所得,还不到五分银。小神女有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对小三子来说,她已是一个大富翁了。十两银子,足够覃婆婆婆媳两人用上三年,不愁吃穿了。
小三子呆了半晌:“你这银子不是偷的吧?”
小神女一手拿过了银子,“啐”了小三子一口:“你是小偷,我也是小偷吗?你去偷给我看。”
“你真的想去那饭店吃饭?”
“是呀!”
“好!我陪你去,看那店小二敢不卖饭给你吃!”
“你行吗?”
“我怎么不行?”
“你也大不了我多少,在那恶店小二眼里,也是一个小孩子。”
“嘿!我高出你大半个脑袋,今年满十二岁了,是个大男孩,他敢欺负我?”
“好呀!我们一起去吃饭,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管你吃个饱。吃完了,我们不但带些饭菜回来让覃婆婆吃,还在街上买些米呀,腊肉呀,熏肉呀回来。这样,她婆媳两人整个冬天就不愁没吃的了,好不好?”
“这太好了。可是,这不花掉了你很多的银子?”
“哎!我还有哩!”
“好!我们走!”小三子刚走出厨房,突然说:“你等等,我得要改改容,不然,镇子上的人认得出来。”
“你这些包子馒头是在饭店里偷的?”
“我这是买的。”
“那三个人干吗要追你?”
小三子低声说:“我这是从赌馆里偷了一串铜钱,去饭店买了那些包子馒头,在回来时,给赌馆的人认出来了,我只好往镇外逃跑。好了,你先去向覃婆婆说一声,我等一会就来。”
“那你快来呀!”
小神女来到覃婆婆跟前,见覃婆婆已吃完了两个包子,正坐在那里,便问:“婆婆,你怎么不吃了?来,你再多吃两个包子。”小神女从竹篮里拿了一个包子放在她的手上。
覃婆婆忙说:“不不!我吃饱了!我瞎婆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包子。小姑娘,你饿不饿?你饿,你吃呀!”
“婆婆,我不饿。这包子既然这么好吃,你就多吃一个吧 等会,我和小三子再去镇上一次,再给你买些吃的回来。”
“不不!我有这些包子馒头已够了,你们不用再给我买了。”
“婆婆,这些包子馒头,吃不了三天的。”
“小姑娘,你太好心了。我可以掺些糠和野菜吃的,可以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正说着,小三子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出来了。小神女几乎认不出他来:破烂的棉衣反转穿,虽然有些脏,但不破烂处都叫补丁缝住了,一头乱发也梳过,脸也洗干净了。令小神女惊奇的是,小三子嘴唇上明明有一颗显眼的大黑痣,也不见了,总不会这颗黑痣也洗去了吧?小神女问:“咦!你嘴唇上的黑痣……”
小三子狡黠地眨眨眼:“我将它洗掉了!”
“这能洗掉吗?”
“这是我用一点点黑膏药沾上去的,怎么洗不掉?怎样?这下没人认出我来吧?”
“不错!是没人认出来,你一下变得比以前好看多了!”
“你跟覃婆婆说了没有?”
“说啦!”
“好!我们走!”小三子对覃婆婆说,“覃婆婆,我跟小妹妹出去一会再回来看你。”
覃婆婆激动地说:“小三子,我有这些包子馒头已心满意足了。我瞎婆子多谢你们的好心,你们不用再来看顾我了。”
“覃婆婆,我要等到你媳妇回来,才能放心离开你。”
小三子说完,便和小神女双双出了门。路上小神女好奇地问:“你不是这小镇上的人吗?”
“我是古州城里人。”
“这覃婆婆是你的亲戚?你特意来这里看顾她的?”
“我跟你一样,也是路过这里的。”
“什么?你也是路过这里?”
“是呀!我打算在这镇上找一些有钱的人家,弄一些东西走。”
“弄一些东西走?”
“也就是不问自取。”
“你是一个小偷?”
“是呀!小妹妹,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一起了?”
“我后悔什么了?我才不后悔哩!”
“我是古州一带的小偷呀,你不害怕?也不鄙视我么?”
“你不会连我身上的银子也想偷吧?”
小三子不屑地说:“我怎么想偷,也不会去偷一个小丫头的东西。我只向那些为富不仁、欺压乡亲的财主和那些横蛮霸道的恶人下手,绝不会偷贫苦人家的妇孺的东西,更不会去欺负弱小,像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再说,你心地很好,我不但不想偷,还想保护你。”
“那么说,你是一个侠义小偷了?”
小三子笑了笑:“侠义我不敢称,但我懂得一个‘义’字,什么人该偷,什么人不该偷,只要不弄出人命来就行了。”
“你只是一个小偷,又不是持刀去抢,怎会弄出人命了?”
“小妹妹,你不知道,要是偷了穷苦人家的钱财,或一些急于救人的钱财,那就会害了人命,弄得他们会上吊寻死。所以师父传我偷技时,说有几种人千万不能去偷。”
“哦?是哪几种人?”小神女好奇了。
“除了我讲过的几种人外,还有一种是出门干小本生意的商人不能去偷,一种在旅途上的人也不能去偷,要是偷去了他们的财钱,他们在旅途上求借无门,没钱吃饭住店,会投河自尽或上吊。他一死,他家中的老小不更可怜了。当然,一些大商富客,偷去了他们一些银两还可以,但不能全偷了,不然,也会闹出人命的。”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江南神偷,江湖上人称夜猫子,夜行轻功可好了。他为避祸,来到了古州一带。”(夜猫子一事,详情请看拙作的(隐侠传奇》十七十八回)
“他怎么收你为徒了?”
“说起来也是我的缘分。我在七岁的那一年,实在饿极了,去偷街边卖馒头人的两个馒头吃,给那人捉住了,打得我半死。这时我师父出现了,付给了那小贩四文钱才救了我。他问我家住哪里,要送我回家,我说我父母早已双亡,一个人在街头上流浪。”
小神女问:“你是说着玩的吧?”
小三子愣了愣:“我怎么说着玩的了?”
“那是真的了?”
“怎么不是真的了?能胡乱说自己的父母双亡吗?世上有这样不孝的子孙?自己的父母没死,便咒自己的父母早死,不怕报应?”
“小三子,你别生气。我只问问罢了!”
“我看你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小三子仍气忿忿地说。
“好啦!我相信你就是。”
“其实你信不信我也不在乎,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什么理由要来骗你。”
“你的亲戚怎么不管你,让你一个人在街头上流浪?”
“我要是有亲戚就好了。告诉你,我父母是给充军到这里来的,有什么亲戚了?”
“原来这样。以后你师父就收你为徒了?”
“他抱起我到一间破庙里,为我治病疗伤。当他了解到我孤苦零丁的身世后,对我说,你是一户充军人家的儿子,恐怕也没有什么人敢收养你。你年纪又这么小,给人打工也不要。你这笨手笨脚地去偷或者在街上讨食不是办法,不是蛤人家打死也会饿死在街头上。这样吧,你跟着我,拜我为师,我传你一门偷技。这样,你不但可以谋生,更可将取得的钱财,救济这一带穷苦的人家。”
“这样,你就拜他为师了?”
“我当即拜他为师啦!要不,我不早饿死了?我足足跟他学了两年,他才让我一个人独自在江湖上行走。”
“那么说,你的偷技和轻功一定很好了?”
“说不上好,不及我师父的十分之一,要不,我怎会让赌馆的人发现我了?要是我师父,就是偷了他们的钱,拿到桌上去赌,他们也不知道哩。”
“那你有没有给人捉到过?”
“没有,因为我会一点轻功,比一般人跑得快。同时我还会易容术,只要我躲过一阵,我会变成第二个人出来,所以一直没失过手,也没有人疑心我是刚才的小偷。”
小神女扬了扬眉毛问:“在那十字路口,要不是我,你不是给那三个人捉住了?”
小三子眨眨眼皮说:“他们捉不到我的。”
“他们怎么捉不到你?”
“一来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往那一眼就看清、全无遮挡的地方上跑;二来,就算他们知道,我也会再逃跑呀。只是苦了覃婆婆,要到夜里才能吃到东西了。”
“对了,你怎么这样关心覃婆婆的?”
“覃婆婆不应该关心吗?你知不知道她儿子是怎么死的?”
“哦?她儿子是怎么死的?”
“是给古州老虎打死的!”
“什么?老虎会打死人吗?”
“老虎怎么不会打死人了?”
“我只听说老虎会咬人吃人,没听说会打死人的。它没手,怎么能打人呵?难道它会用巴来打人吗?”
“嗨!你以为我说的是真老虎吗?”
“哦?不是真的老虎?”
“我是说这镇上的一个大恶人,号称古州老虎,他有钱有势,这镇子上的赌馆、妓院,都是他开的,就是去吃饭的那间饭店,也是他开的。”
“他很恶?”
“怎么不恶?他不但养有三四十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横行一方,他还是古州蛮夷长官的小舅子哩。他可以随便打死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你看恶不恶?”
“怪不得饭店的店小二那么凶恶了。小三子,你不是专偷横行霸道的恶人的钱财吗?怎么不去偷古州老虎的钱财了?”
“你以为古州老虎的钱财那么好偷吗?”
“不好偷?”
“古州老虎所住的古州里,墙高门厚,日夜有人值更,等闲人根本不能接近古州堡半步。就是古州老虎出来,也前呼后拥,我更不能近他身边,我想偷也无从下手。不过,我会想办法去烧掉了他的赌馆、妓院,打算为覃婆婆死了的儿子吐一口冤气。”
“你干吗不连他这间饭店也烧掉?”
“烧掉好是好,可是过往客人连吃饭住宿的地方也没有了,还是别烧的好,方便这一带来往的客人。”
说着,他们来到了那一间镇子上唯一的饭店,小神女首先带头走进去。她不像第一次那样先看看店小二,问有没有饭卖,像一个没出过门的乡下小姑娘似的,感到陌生而带怯意。现在她大模大样地闯进去,瞧也不瞧那店小二一眼。要是说小神女想来饭店,初时只想试试婷姐姐教自己的办法灵不灵,能不能吃到饭。现在她听了小三子的话,知道这间饭店是大恶人古州老虎开的,就不光是好奇,而是存心来闹事了。所以小神女在进饭店前对小三子说:“小三子,让我先说话,那店小二若再欺负我,我不知怎么办时,你才出面说话好不好?”
小三子说:“好吧!你先说,我也想看看这个店小二怎么欺负你。”
店小二一下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跑进饭店来,正想喝问他们干什么。却见这两个小孩子老实不客气地跑到一张桌子旁坐下了。店小二过去问:“你们来干什么?” 小神女说:“我们来吃饭呀!”
小三子却扬着脸问:“我们不来吃饭,又来这里干什么了?”
小神女又说:“你不会不卖饭吧?”
店小二认出小神女了,惊讶地问:“是你?”
“当然是我呀!”
“你还敢来?”
“我怎么不敢来了?上次你欺负我小,一个人,现在我和我哥哥来了,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你不会又说我们吃不起吧?”小神女说着,将那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往桌上一放,问:“你看,我们吃不吃得起?去!将你店里最好的酒菜都给我们端上来!我和我哥哥要吃个痛快!”
饭店里有三四个客人正在饮酒谈天,见小神女这一举动,个个都惊奇了,一时都停下不说话了,都望着小神女和小三子,他们不但惊奇这两个孩子有这么一锭银子,更惊奇小神女的话与神态。
店小二也一时呆住了,不知该怎么说。小神女又喝道:“你像木头人地站着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我这银子又是偷的了?”
这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小神女理直气壮的责问,使店小二已收敛起以往那种先敬罗衣后敬人的神态。小三子更是恼怒地一拍桌子说:“说!你上次凭什么说我妹妹的银子是偷的了?”
这时有位客人忍不住问:“你这店小二也真是,你怎么凭空说人家的银子是偷的了?”
小神女说:“是呀!上次你欺负我小,不会说话,不但不让我进饭店吃饭,还捏造我这银子是偷的。说!你凭什么说我是偷的了?你看见我偷吗?我又偷了谁的?说呀!”
另一位客人说:“这真是太过分了!我不明白店主怎么请了你来这里招呼客人,你不成了倒米寿星,今后还用做生意吗?”
坐在柜面的掌柜见事情闹大了,这事若传了出去,那今后真是不用做买卖了,慌忙走了出来,喝着店小二:“你怎么这样得罪客人?还不快给少爷、小姐赔礼道歉?你是不是不想干这份活了?”跟着他又向小三子、小神女一揖说:“两位请息怒,都是我不好,得罪……”
小神女说:“哎!这不关你的事,是他欺负我是个小丫头,欺负我没钱吃饭。”
掌柜又喝着店小二:“你还不快赔罪?”
店小二一下像断了脊梁骨的狗,不得不向小神女赔罪说:“都是小人不是,得罪了小姐,请小姐宽恕,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神女本想再闹下去,一想,先吃饭了饭再说,不然弄得饭也不能吃了。便说:“好啦!这次我宽恕你,下次你敢再欺负我,我不但叫我哥哥来,更叫我爷爷来,非要叫你出花红、燃鞭炮、用轿子送我回家不可。现在你给我们准备一桌上等的酒菜来。还有,那几位叔叔伯伯的酒饭钱,也全由我包了!”
小神女这么一说,不但那三四位客人讶异,连掌柜、店小二都愕然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黄毛小丫头,居然口气这么大,出手这么豪爽。别说是一个小姑娘,就是一般的人人,也没有这么豪爽,花钱不知心痛。要是说她前来赌气,要吃上好的酒菜,还合情合理,但一下与三四个从未见过的人会帐,就有点似江湖上的豪侠之客了;要不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女,花钱似流水般的,半点也不在乎。这一对小兄妹到底是什么人?是武林世家的儿女,还是富贵人家的子女?
一个客人慌忙说:“不用不用,我们的帐,我们自己来付,不敢花费小姐的银两。”
另一个客人也说:“是是!小姐的关照,我们多谢了!”
小神女说:“你们别跟我客气呀!我多谢你们刚才帮我说话,我这么做,就是要让一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是不是有钱吃饭的。”小神女又向掌柜问,“掌柜!我这锭银子,够不够我那几位叔叔伯伯会帐和我们吃上一桌上好的酒菜钱?”
掌柜是生意人,一眼就看出了这锭银元宝的重量,忙说:“够够!而且还多哩。”的确,二两银子就足够八条大汉吃一桌上好酒菜了,那三四位客人的酒饭钱,哪会超过二两银子?
小神女又说:“掌柜,你先看清楚这锭银元宝了,别等我吃完了饭,你又说这元宝是假的或不够重量。”
掌柜一听,又生疑了,暗想:别不会真的是假的吧?这的确要先看清楚才好说话。于是他拿起银元宝仔细打量,又用手掂掂,说:“不错,这的确是一锭十两重的元宝。”
这位掌柜,只说十两重的元宝,而没有说是真银或假银。他从表面上看不出来是假的,又害怕这锭银子的中心掺了假,因而说话留有回旋的余地。
一位客人走过来说:“让在下看看,是真是假,逃不脱我的一双眼睛。”他从掌柜手中接过来看了一会,说:“在下敢担保,这个银元宝是十足的纹银,没半点掺假。掌柜不信,你可以击碎看看,要是有假,我赔你十两银子。不然,你赔我五两银子就行。”
掌柜忙说:“客官既然这样说,这还有假的吗?我也看出这是一锭真的银元宝,不必碎了。”
小神女说:“你们看清楚啦!那你拿去,快给我弄一桌上好的酒菜来,我吃完了,你再给我找回多余的银子。”
“是是!”掌柜收下元宝,喝着店小二去弄菜了。
不久,店小二将一桌上好的酒菜捧了出来,几乎将整整一个八仙桌摆满了,在这期伺,那几位客人先后向小神女、小三子谢过告辞了,有的忙着赶路,有的返回自己所住的房间。
小三子平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丰盛上好的酒菜,全鸡、全鸭、炖原蹄固不必说,还有不少没见过、叫不出名的菜,尽管他的银两是偷取别人的,他也舍不得吃这么好这么多的菜。一来他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二来他感到这样吃法太过分了,不但是浪费,也是暴殄天物。他紧记师父临走时的叮嘱:小三子,今后你盗取的钱财,够自己温饱就行了,有多的拿去救济穷人家,替天行道,切不可心存贪念,大肆挥霍,不然,你必会走上杀身之路。而且带那么多的钱财在江湖上行走,不但累赘,也会招来横祸,切记!切记!所以小三子多在街边摊档吃饭,若是上饭馆,顶多叫一碗面、一碟菜,填饱肚子就行,不敢挥霍乱用钱。豪华名贵的酒楼,他绝对不敢上。这一次,他为了替小神女出气,找店小二讨回公道,一时冲动,便陪着小神女上了这镇子唯一一家大酒楼来了。他没想到小神女为了赌气,叫来这么一大桌上好的菜,还包下了那几位客人的饭菜钱。拿钱财来赌气,这值得吗?要是自己,就绝对不会这么干。一个小偷,让人家注意了,人人认识,那怎么行窃偷东西?人家一看见自己,不是有所提防,就会远远避开,甚至要捉拿自己,别说想去偷了。
小三子感到自己所碰到的这小丫头,绝非一般平民百姓人家的子女,也不是一般富豪人家刁蛮、任性的小姐。她挺天真,说话有趣,没有富豪人家小姐那样的矜持和盛气凌人。她似乎不懂人情世故而又大胆异常,敢独自一个人跑出来玩,不担心自己迷路或给别人拐去卖了,也不害怕别人抢走了她身上的银两。更有一点,明知自己是出身下贱的小偷,她既不害怕也不嫌弃,更没有丝毫鄙夷的神情,反而无所顾忌地和自己亲近,帮助覃婆婆。
小三子不由暗想: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姑娘?难道她身怀武功,是武林中人的儿女,私自跑出来玩了?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这一切的不寻常。
小神女望着小三子发愕的神态,笑着说:“哥哥,我们吃呀!你不会见到这么多好吃的菜,不知道怎么吃了吧?”
小三子笑了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吃了!这么多的菜,我们吃得了吗?”
“吃不了,我们不会带回去给别人吃?”
“好!妹妹,我们吃。”
小三子再也不客气,放开肚皮吃。他们两个小孩子,就算怎么能吃,也吃不了。有的菜,他们根本还没有动过,就已经吃饱了。小神女吃得更少,说:“哥哥,你吃呀!怎么不吃了?”
小三子说:“我吃饱了,再吃就会撑坏肚子啦!妹妹,你怎不吃了?”
“我也吃饱了呀!”
“妹妹,那我们将这一桌子菜带回去。”
“好!”小神女对站在一角的店小二喝道,“店小二,你过来!”
店小二再也没有以往那种瞧不起穷家小孩的神气了,他不知道自己碰上了什么人家的公子小姐,乔装打扮出来,自己以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间酒店虽然是古州老虎开的,不怕有人来店里生事捣乱,但得罪了财神爷,坏了生意,自已也担当不起,轻则将自己赶走,重则古州老虎将自己打一顿关起来,连性命也不保。所以他这时乖乖地走过来,低声下气,哈腰拱背地问:“小姐,有什么事吩咐?”
小神女见他这样,大为开心,也不想再为难他了,说:“你给我弄一个大盆子来,我要将这些菜全部带走。”
“是!是!小人马上去办。”
店小二真的去厨房弄了一个干净的木盆来,将桌上所有吃不完的菜,全倒进了木盆里,足足有大半盆,够覃婆婆一家两口吃上一个多月了。
小神女说:“有多的银两,你给我找回来呀!”
“是!是!”
掌柜在柜面上将算盘拨得乱响,口中念着五去五进一,三下五去二,说:“小姐,你们总共应付四两六钱三分,现在找回五两三钱七分,请小姐查收。”他连这个用旧了的木盆当全新的计算在内了。
小神女收下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和三钱多的碎银,瞅了店小二一下,拿了一小块一分多重的银子丢给了他,说:“这银子,我赏给你啦!”
店小二大喜:“小人多谢小姐赏赐。”这一分多重的碎银,等于他两天的工钱了。
小神女说:“你呀!以后可不能瞧不起来这里吃饭的小孩子,更不能欺负他们。”
“是!是!小人一定改过。”
小三子端了满满一木盆的好菜,与小神女双双离开饭店。这时已是十二月,天寒地冻,小镇上没有什么人出门,行人也少。他们又在街上买了五十斤大米和一些面粉,又买了一些腊肉和熏肉,欢欢喜喜地回到了覃婆婆的家。
小三子推开柴门叫道:“覃婆婆,我回来了!”
可是从屋里出来的是一位身材粗壮单眼的中年妇人,她更像个男子汉,一边脸上,有一块天生大红斑,俗称火烧脸,也有人称阴阳脸,真是奇丑异常,恍如母夜叉再现。小三子和小神女骤然看见,都吓了一跳,双双愕住了。
丑妇睁着一只眼睛,愕异地打量着小三子和小神女,问:“你们两个小孩子来这里找谁?找覃婆婆?”
小三子问:“我们是来见覃婆婆的,大嫂,你是谁?”
覃婆婆从屋里传出话来:“媳妇,他是我跟你说起的好心的小三子,是他看顾着我,给我买包子和馒头吃,才没有饿着我。媳妇,你招呼他进来坐呀!”
丑妇惊喜地说:“你就是小三小哥呀!快!快进屋里坐。”
小神女仰着头问:“大嫂!你是从娘家回来的吧?”
“是是,我刚刚从娘家借了点吃的东西赶回来。我先多谢你们看顾我那没吃的婆婆。小妹子,你是……”
“我是小三子的妹妹。大嫂,你叫我小山妹子好了。”
丑妇似乎对小神女特别喜爱,说:“山妹子,快进屋里坐,别在门外冻着了。”
小三子挑了米粮杂物,小神女捧着那个木盆子双双进来。屋里生起了一盆火,以驱赶寒气,显然是丑妇回来生起的。小神女放下木盆高兴地说:“覃婆婆,你看我和小三哥给你买些什么东西回来了?”
“小山妹,你们又给我买什么东西了?”
“我们给你买了米呀,面粉呀,肉呀和一大盆饭店的上好菜给你了。”
覃婆婆激动地说:“你们买这么多给我,那得要用多少的钱呵?”
“覃婆婆,你别问多少钱了。你现在有得吃就吃,有得用就用。钱,我和小三哥有的是。小三哥,你说是不是?”
小三子只好说:“是是!钱我们有的是。大嫂,你将这些粮食和肉等放好。”
丑妇惊愕地问:“这一担东西和这一盆菜,都给我们?”
小神女说:“是呀!不给你们,我们捧来干吗?”
丑妇打开一个麻袋一看,尽是白花花的大米,不下五十斤,另一头的麻袋里,有面粉、腊肉、熏肉、油、盐、糖等等,就是这一条巷的上好人家,也没有这么多的粮食和物品,自己千辛万苦去娘家借一点吃的,只借回来几斤糠和十斤红薯,顶多只捱到过年。现在有了这么多的粮食和吃用的,不但可以过一个好年,就是整个冬天和春天,都不用愁没吃的了。她一下惊喜得呆呆的不能出声,几疑眼前的这一切不是真的,是一场梦。
覃婆婆问:“媳妇,你怎么了?小三子他们买了很多的东西吗?”
丑妇说:“婆婆,你不知道,他们买了几十斤大米和十多斤面粉,还有其他的食用,足够我们婆媳两人吃上大半年。”
覃婆婆听得也怔住了。她原以为小三子他们顶多买了几斤米和一条腊肉,想不到竟然一下买了这么多。她一下颤巍巍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伸手乱摸。她媳妇忙过来扶着,问:“婆婆,你怎么啦!”
“媳妇,你快扶着我,叩谢他们兄妹两人的大恩。”
小神女说:“覃婆婆,你千万别这样,不然,我和小三哥走啦,不敢在你家逗留了。”
小三子也说:“覃婆婆,你这样做,会折我俩的寿的。”
小神女又说:“是嘛!覃婆婆,你不会想我们两人短命早死吧?”
“嗨!小山妹,你怎么这样说的?你们这么好心,必有好报,上天会赐你们长命百岁。”
“覃婆婆,你想我们长命百岁,就千万别拜我们呀!”
小三子说:“覃婆婆,我们只是花一点银子罢了,不值得拜谢。你老人家苦了一辈子,也应该吃些好的东西了。”
小神女和小三子一人一句,说得覃婆婆不知怎么才好。小神女又过来扶着她说:“覃婆婆,你快坐下,我们大家坐下说话不更好吗?”
小三子对丑妇说:“大嫂,你快将这些东西收下存放好,不然有人进来看见就不大好看了!”
覃婆婆的媳妇千多谢万感激地拜谢了他们,将所有的东西提到房间里收藏好。她想不到自己和婆婆在近乎绝境之时,遇上了这一对好心人。
是夜,小神女和小三子就在覃婆婆简陋的茅屋里住下,夜里在寒灯之下,小三子见覃婆婆和那丑妇都睡着了,忍不住轻声问小神女:“小妹妹,你到底是什么人?能不能告诉我?”
小神女含笑反问:“你看我是什么人?”
“你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姑娘。”
“那我是什么人家的小姑娘?”
“你恐怕是武林中一位富豪人家的姑娘,不然,你不会这么大胆,豪爽和大方的。”
“我不是。”
“不是?”
小神女一双晶莹可爱的大眼睛转了转:“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
“当然想啦!”
“其实我也是个小偷。”
“什么?”小三子不由睁大了眼,“你也是小偷?”
“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相信,你像小偷吗?”
“我怎么不像了?我偷的日子,比你更长哩!你知不知我几时学偷的?”
“几时?”
“我四五岁就学偷了,我今年已满九岁,快十岁啦,不比你长?”
“你别大话骗人。”
“我怎么骗人了?”
“四五岁,你恐怕连路也走不稳,话也说不消楚,能偷东西吗?”
“我当然能偷啦!我偷了好多人家的东西吃。”
小三子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你是偷东西吃呀!”
“偷东西吃不算偷吗?”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去睡吧。”小三子感到这个不愿说是什么人家女儿的小妹妹,真是一个好胜不懂事的小姑娘。四五岁时偷家中的糖果和饼子吃,那是常事,这怎能与江湖上的小偷相提并论?所以不愿与她多说了。要是他知道眼前好玩、大胆、有趣的小姑娘,就是人们所传说的神秘的小神女、百姓崇敬的一个偶像,那才是大吃—惊哩!
小神女望着他:“你不跟我说话了?”
“你不困吗?小妹妹,你去睡吧,明天你还要上路回家的。”
“那你呢?”
“我也去睡。小妹妹,你今后别再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了,你想在江湖上闯荡,起码也要你长大了才好。”
“你也大不了我多少,干吗一个人跑?”
“小妹妹,你和我不同,我是逼不得已的,连一个家也没有。你有父母,也有爷爷,你不怕他们为你担心吗?”
小三子从小就过着流浪日子,见过不少世面,也吃尽了不少苦,他在这方面比小神女成熟得多了,他可以说是成熟得早的一个孩子,他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人,也不时向一些有钱的人家打主意。要是在另一种场合之下,他见小神女那么大手大脚的花银子,准会偷去她的一些银两,警告她别太得意了;也会在暗中跟踪着她,等她发现没银子时,听听她的哭喊,再给回她银子,劝她回家。现在,他十分感激小神女的相助,又十分敬佩她大方解囊救济覃婆婆。在敬佩中又十分关心小神女的安全,所以才劝她早点回家,别一个人在外瞎闯了。
小神女却说:“我爸爸妈妈和爷爷才不担心我哩!”
“什么?他们会不担心你?”
“是呀!”
小三子认为小神女是在胡扯,世上有哪一个当父母的,会让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跑出来而不担心?说不定这时她的家人在四处寻找她哩。便说:“好了!就是你父母和爷爷不但心,你也该回去。”
“我干吗该回去?”
“先不说你这么小,一个人在外面四处乱跑乱闯会有危险。单是你身上的银两,也用得七七八八了,以后你没钱,去哪里买东西吃?”
小神女故意俏皮地说:“我可以跟着你呀!”
“什么?你跟着我?”
“这不好吗?你会偷东西,我跟着你就不愁没东西吃了!”
“不不!你千万别跟着我。”
“你不喜欢我跟着你吗?”
“我不是不喜欢,而是你跟着我,只会受苦,说不定我会害了你。”
“你不会将我卖了吧?”
“对对,我偷不到东西时,会将你卖给一户有钱人当丫头。”
“你不是说真的吧?”
“真的,真的,所以你最好别跟着我。”
“我才不相信你会卖我哩,说什么我也跟你跟定了!”
小三子感到跟这个任性、刁蛮的小丫头再纠缠下去,会没完没了,便说:“好了,夜深了,我们都去睡,明天再说。”小三子干脆自己先去睡。
小三子睡到三更半夜醒了过来,倾听—会儿,覃家婆媳都沉睡不醒,那个任性的小丫头也睡着了,外面更是北风呼呼,小镇上除了那一间赌馆,一伙赌徒仍在喝五呼六的下注赌钱外,其他的人早已在一片梦乡中。小三子暗想:这时我不走等到何时?明天一早,万一那任性大胆的小丫头一味要跟着自己,自己就没办法脱身。于是他悄悄地爬起来,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覃家,转到赌馆的那一条街上去。他不但想去赌馆偷一些钱财,更想放一把火,烧了这间赌馆,报复一下古州老虎,算是为覃婆婆惨死的儿子吐一口气,至于以后怎么去找古州老虎讨回公道,等自己大了再说。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吗?
小三子来到了赌馆门口,大大方方地要掂起厚厚的门帘进去。守门的见是一个小孩子,有些奇怪:“小孩,你来这里干吗?”
“我不来赌钱,跑来这里干什么了?”
“什么?你也想来这里发财?”
“不错!我睡不着,想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发财。你不会不让我进去吧?”
“好好,请进!”
小三子来到赌馆大厅,大厅正中生了一盆大火,使整个赌馆弄得暖烘烘的。想不到深夜了,来这里赌钱的人还不少,绝大多数都是嗜赌如命的,就是将自己的老婆卖掉,也要来这里赌钱。有的是四乡专程来赌钱的,有的是在饭店中住宿的客人。有些输得精光的赌徒,垂头丧气地坐在火边取暖,喝酒解闷。有些仍舍不得离开赌桌,看别人赌,给别人出主意。
赌场里有六七处赌档,有买大小的,有摊牌九的,有抓番摊的,除了维护赌场的保镖打手,谁也没注意小三子进来。小三子先看看牌九,便转到番摊上去,并不下赌注。最后来到了买大小的桌边。一条大汉将三粒骰子摇得碌碌乱响,“卟”地一下,将骰盅放下,大声呼喝:“买!”
于是赌徒们纷纷下注,有的买大,有的买小,有的买点数。小三子看了,将五文钱下在大的一边。大汉一拍骰盅:“大家买定停手!开!”
大汉将盅揭开,喊道:“四四三,大!杀小赔大。”小三子一下赢了五文钱。小三子第二次又下注五文钱大,又赢了。第三次下八文钱,输了。小三子并不志在赌钱,而是暗暗四下打量,想找机会温到赌馆后面去放火,打算火场大乱时趁机褕一些银子走。当他下第四次赌注时,突然听到一阵乱哄哄的惊叫:“快!快?失火了!大家来救火呀!”跟着又有几个人喊:“救火呀!救火呀!”
赌馆里的保镖、打手和赌徒全都停止了下来,暗想:是镇子上哪一处人家失火了?年关将近,怎么还这般不小心?有个别赌徒大概输红了眼,他们下了大赌注,想一次就将本捞回来,吼着坐庄的人开盅:“开!快开!老子不相信你又是开大!管它什么失火不失火的。”有人附和说:“不错!我们赌钱要紧,又不是这里失了火,快揭盅!”
可是一股浓烟已从赌馆里面涌了出来,有的火苗已伸到赌场大厅中来了。赌徒们才大惊失色,大喊起来:“大家快跑!”有的人更趁乱抢桌面赌注上的钱而逃跑,坐庄的喝也喝不住,场面顿时大乱,人们纷纷夺门逃生。小三子早有此心,他比众人冷静、机灵得多了,暗想:这场火来得太好了,不用我去放。大概是天报应,自己失火了。所以他趁众人一乱,庄家和保镖打手只注意那几个抢钱的赌徒们,便一下缩到赌桌下面,从另一边伸手摸去了坐庄人的银两,连掉在地面上的散钱也不去捡,人小身子轻灵,趁乱溜出了赌馆,跑到大街上去了。回头一看,赌馆已在一片大火之中,熊熊的大火染红了整个夜空。小镇上的人们纷纷从梦中惊醒过来,有人提桶打水前去救火,更多的人在远处观望。有的人更是幸灾乐祸,认为这场火烧得好。这赌馆址占州老虎开的,不知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小三子感到这场火虽然不是自己放的,但也有一种复仇的快意。他不明白赌馆怎么无端端失火了?不会是有人对古州老虎怀有深仇大恨,在今夜里放火了?事情有那么的巧?自己今夜想去放火,就有人先去纵火了?
小三子身上有从赌馆中盗取的钱财不下二十多两,他担心有人看出,再说也害怕那个大胆任性的小丫头要跟随自己,便不再回覃婆婆家,跑到了镇外一个山坡上的树林里。他刚上山坡,蓦然又见小镇的东面有一股火苗冲天而起。这时正是风高物燥的冬天,北风呼呼,这股火苗很快就成了熊熊大火。他隐隐听到有声音传来:“快!藏春楼也失火了!”
小三子不由一怔,藏春楼也是古州老虎所开的一家妓院,怎么也在今夜失火了?小三子一下敏感到,今夜里不是一般的失火,事情哪有这般的巧,火烧的地方,都是古州老虎的产业。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纵火。是谁纵的火呢?不会是那个大胆任性的小丫头吧?一个九岁大的小丫头能纵火?人家怎么能让她混进赌馆和妓院了?这不可能。就算她会轻功,也不能跃上赌馆、妓院那高大的围墙。自己都不能跃上,她能跃上吗?除非借助铁钩、绳索之类的工具。可是小丫头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怎么飞进赌馆、妓院?她不会从狗洞里爬进去吧?那不怕给恶狗咬伤了?
小三子跟着一想,要是给恶狗咬伤了,她还能纵火么?不会的。小三子继而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来:她在纵火时会不会给人捉住了?万一给人捉住,那不给打个半死?将她吊起来?小三子越想越不放心:不行,自己得进镇子再打听一下,不管是不是她,自己都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小三子最希望的,就是不是这个大胆的小丫头放的火,而是别人干的。那么,自己比什么都放心了,可以轻松地到别的地方去了。
小三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大胆任性的小丫头特别关心。但转而再想,正因为她的大胆、任性,他才去关心她;要是其他的小丫头,他早已一走了事。当然,小三子之所以关心上神女,是他对小神女有敬意和感激,感激她曾经暗助了自己,摆脱那三个恶奴的追赶;敬她大方无私,救济了覃家婆媳。
小三子正打算再回小镇时,蓦然间一个银铃似的小女孩声音响起:“咦!你还回镇子干吗?”
小三子一怔,急忙回身一看,跟着更是傻了眼:“什么?是你!?”
躲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关心的那个大胆任性的小丫头。小神女笑着问:“当然是我啦!你以为是谁?”
“你几时跑来这里了?”
“我悄悄地跟着你呀!”
“你一直在跟着我?”
“是呀!你以为你悄悄从覃婆婆家里溜出来,我就不会跟着你了?我不是说过,我要跟着你吗?”
“我去赌馆,你也去赌馆了?”
“当然啦!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人家怎么让你进赌馆的?”
“守门的让你进,难道不让我进?”
“我怎么不见你?”
“你一心想赌钱,怎么会看见我了?”
“慢着,赌馆那一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你不是想一把火烧了这个赌馆么?”
“那么说是你放的火了?”
“当然是我放的啦!”
“你怎么混到赌场后面去放火了?”
“你们大家都在赌钱,我趁人一下不注意,就溜了进去,先在柴房放了一把火,然后又到赌馆的帐房放了一把火,还将帐房里的金银财宝全部偷光了出来。”
“什么?你将帐房里的金银财宝全偷了?”
“我不是说我也是一个小偷吗?现在,我可不会再偷东西吃了,也会偷金子银子了。”
“你偷了多少金银?”
“我也不知道,大概很多吧。小三哥,今后我们可不用再愁没钱吃饭啦!”
小三子感到好笑,这真是不懂事的小丫头说的话,偷了赌馆帐房所有的金银,恐怕不下一百多两银子,这钱对穷人们来说,已是一个大数目了,还愁没饭吃的?买田买地都可以了!说到吃的,一家三口,一世也吃不了!除非是无度的挥霍乱用,像你今天一样,十两银子,一转眼就花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三两多银子。小三子急问:“你偷的金银呢?在哪里?”
小神女一指一棵树下:“你看,那不是?”
小三子借着月下雪地上的反光一看,只见树下放了一个不小的包袱。小三子走过去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黄灿灿的是金子,白花花的是银子,还有不少的珠宝项链,其价值何只是一百多两,一千两也不止。这无疑是一个小小的宝库。小三子是破天荒看到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他一时呆若木鸡,半晌不能出声,暗想:这个小丫头真是大胆极了,放火烧了赌馆,还偷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与自己所偷的二十多两碎银,简直无法相比。这不是小偷,简直是大盗了!
小神女见他不出声,问:“小三哥,你怎么啦?这些金银不够我们今后在路上吃饭吗?”
小三子心想:吃饭?就是我们怎么大吃大喝,没有二三十年,也吃不完。这更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说的话,不知道金银珠宝的价值。便好笑地说:“够!够!就是你带几百人上路也够吃了!”
小神女反而愕然:“我带这么多的人上路干嘛?”
“好了,别说这些了,你快带上这些金银珠宝回家吧,别再四处乱跑了!”
“什么?我赶快回家干吗?我有了银子,你还不愿我跟着你到处玩?”
“我的不懂事小姐,你知不知道带这么多金银珠宝,四处乱跑是十分危险的,我可不想陪着你去送死。”
“这有什么危险了?”
“你不想想,万一碰上了拦路打劫的土匪,或者给山贼看见了,他们不杀了我们?”
“我们不是小偷吗?他们会抢我们吗?”
“人家才不管你是小偷不小偷的,他们眼里认得的是金银珠宝。”
“他们不怕我们连他们所抢到的银子也一起偷了去?”
“我的小姐,别说孩子话了,人家一刀杀了我们,我们怎么去偷,变鬼去偷吗?”
“他们不会这么凶恶吧?”
“世上凶恶的人多得很,就是不碰上山贼土匪,碰上了心狠手辣的贪财人,他们也会在暗地里毒杀了我们。总之,带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四处乱闯,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我们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你就是带上这些金银珠,让赶快回家,别让人知道。也最好别再出来,我的小姐,看来我得亲自送你。回家才行。”
“你送我回家?”
“我只有看着你安全地回到家里才放心。”
“你知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你的家不是在这一带附近吗?小妹妹,看来你连夜赶回去还来得及。”
小神女本想说,我的家在摩天岭呢,离这里远多了!但她一想到这么一说,就暴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了,不知弄出什么麻烦来。她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我不想回去,我还是跟你在一起玩的好。”
“你还想去玩,跟我四处乱闯?”
“不好吗?”
“不好!”小三子干脆斩钉截铁地回绝了。
“是不是我有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你害怕有危险,就不要我跟着你了?”
“不错!”
“这样吧,我将这些金银珠宝送回给赌馆、妓院,怎么样?”
小三子睁大了眼睛:“什么?你打算送回给他们?”
“这样,我们不是没有危险了吗?”
“什么?没危险?这样更危险,你等人家一顿乱拳将你打成肉饼吧!”小三子心想:你这么不懂事,稀坚糊涂,怎么四处乱闯?同时又想:她才是个九岁大的小丫头,又没出过门,不知道事情的厉害,这也不能怪她。小三子想到这里,感到自己更有责任保护这个大胆任性而又好心眼的小姑娘了。又说:“小妹妹,我劝你还是带上这些金银,连夜回家的好。”
小神女想了一下问:“我要是回家,你就送我了?”
“是!”
“好呀!那我们走吧!”
“你家住在哪里?”
“住在黎平府永从县城附近的一条村庄,离这里可远了!”
小三子一下怵然:“你家住那么远?不是在这一带附近?”
“我怎么在这一带附近了?”
小三子由于长期在这一带流浪,知道永从在什么地方。永从离这处小镇有二百多里的路程,一路上尽是大山大岭,沿途村镇不多,人烟稀少,山道更不好走,而且不时还有一些强人出没。他真不敢相信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子,敢翻山越岭,从老远的地方跑来了这里。
小神女见他一时愣住了,问:“你怎么啦?你是不是后悔答应送我回家了?”
半晌,小三子问:“你家真的住那么远?”
“我骗你干吗?你不送我回家也行,我只好跟着你啦!”
小三子一咬牙:“好!我送你回家。”
“真的吗?”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牙齿当金使,说一不二。”
“那这些金银怎么办?我们带不带上路的?带上有没有危险?”
“当然有危险。”
“那我们不带了!”
“小妹妹,你相不相信我?”
“我怎么不相信你了?”
“你既然相信我。我们只带一些银两上路,其余的,今夜里找一处偏僻人们少到的地方藏起来,以后你叫父母前来挖出,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我父母不会来的。”
“那怎么办?”
“小三哥,都留给你呀!”
“什么?你都留了给我?”
“这不好吗?小三哥,你以后为救济穷人,再不用冒险去偷人家的东西了!”
小三子一阵激动:“你一点也不要?”
“我要来干嘛?”
第十三回 夜闯古堡
上回说到小神女说:“我要珠宝金银干嘛?” 小三子一听又愕住了,这真是一个傻丫头,不知道钱的作用,价值不下千两的金银珠宝居然不要,全部给了别人。看来世上除了这个傻丫头外,没有人会比她更傻的了。小三子不禁问:“你知不知道这一包金银珠宝能买多少东西?”小神女说:“我当然知道啦,它可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呀!”
小三子说:“不!要是买吃的,你和我一辈子都吃不了。它可以买房屋、买田地、买牛羊、买各种衣服。总之,它什么都可以买。”
“人也可以买吗?”
“人怎么不能买?买你这么一个小丫头,就可以买几百个。”
小三子这句话没有说错,当时五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丫头了,还不如有钱人家胯下的一匹马,一匹马可卖六十两到八十两银子。
小神女问:“真的?”
“怎么不真的了?”
“好呀!那你去买几百个小丫头吧!”
“你别胡说了,这么多金银珠宝你怎么不要?”
“不要就不要呗!没有怎么的。”
“你知道可以买这么多东西也不要?”
“我可不想买什么房屋、田地和牛羊的,更不想买丫头。”
“那你盗取这么多金银珠宝干吗?”
“好玩呀!”
“什么?你只是为了好玩?”
“不为了好玩,我为什么了?”
小三子对小神女的行为举动简直是没法理解,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傻丫头?便问:“你全给我了?”
“你不会不要吧?你不是可以用它救更多像覃婆婆这样的人吗?”
“不!我想救人,我自己想办法。”
“你真的不要?”
小三子问:“我不要,你打算怎样?”
“我只好送回赌馆和那什么楼去。”
“不不!你千万别送回去,用它来救济无依无靠的老人和小孩的好。这样吧,小妹妹,我先代你收藏这些金银珠宝,等你好好地想清楚后,你要,我再送还给你。”
“你不能代我救济穷人吗?”
“小妹妹,你以后想清楚了再说吧。天不早了,我们找地方将这些金银珠宝埋藏起来。”
“好呀!”
他们两个小孩子,就在山峰上的乱石草丛里,将这些金银珠宝埋藏起来。辨明了方向、地位,同时作了记号后,便一块离开,朝古州城方向而去。蓦然小三子又冷不丁想起一件事来,问小神女:“藏春楼的一把火,是不是也是你放的?”
小神女眨眨眼说:“不是呀!”
“那藏春楼怎么也失火了?”
“我怎么知道呵!”
“怎么在金银珠宝中,有不少是女子们用的金银首饰?”
“赌馆里没有女子们用的东西么?”
“就是有,也不会有这么多。”
“你不准一些女子也去赌馆里赌钱吗?”
“州府城中的赌馆,女人去赌钱可能有。但在小镇上的赌馆,那是粗男人们去的地方,女人不会去,就是藏春楼的姑娘,也不会去那里赌钱。”
“小三哥,你不会怀疑我在赌馆放火偷走东西后,又跑去藏春楼放火偷东西吧?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小三子想了一下,也感到不可能。除非这个傻丫头会飞,行动极快。就是自己的师父,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在两处地方放火偷东西。何况这个傻丫头还一直在跟着自己哩!她总不会分身法吧?小三子哪里想到,两处的火,都是小神女放的。要不是小三子说饭店不能烧,恐怕她连饭店也一把火烧掉了,令古州老虎今夜里损失惨重。
这时天色渐渐黎明,小三子和小神女在山峰小径上行走,远远看见山下小镇上人们三三两两在交头接耳。有些人在劫后的灰烬中翻寻东西,有四五条大汉,拥着一个人,从小镇里奔出来,沿着去古州城的一条大道上奔走。小神女看了看,问小三子:“这几个人去古州城干什么?他们不是去报官吧?”
小三子看了说:“那为首的是赌馆里的头头,绰号铁公鸡,是古州老虎的一个侄儿。看来他带了一个保镖和四个打手,去向古州老虎报告了。”
“古州老虎住在古州城里么?”
“是,他住在古州城外五里地一处庄院中,名为古州堡。”
“小三哥,我们今夜里去偷古州老虎的金银好不好?”
小三子吓了一跳:“什么?你想去古州堡偷金银?”
“不好吗?我们也一把火烧了这堡子,那就为覃婆婆死去的儿子报了仇啦!”
“你千万别乱来!”
“我怎么乱来了?要是将古州老虎的金银全偷了,不可以救更多无依无靠的穷苦人么?”
“你知不知古州堡的围墙有多高?守卫有多森严?”
“它没县城城墙那么高大和守得那么森严吧?”
“墙虽然没那么高大,但守卫却比县城森严得多了,别说我们想去偷东西,就是我们想靠近也靠近不了。没等你走到城堡大门的吊桥,那些堡丁打手,就会将我们赶走,我们怎么进去偷东西?”
“我们在夜里悄悄接近呀!”
“就算我们在夜里能越过护堡小河,城高墙厚,我们能像鸟儿飞进去吗?”
“那么说,我们不能偷古州老虎的金银财宝了?”
“小妹妹,你别胡思乱想了,想偷古州老虎的财物,等我们长大后,轻功练得像我师父那么好才行。”
“你师父能不能偷古州老虎的东西?”
“我想可以,他连州府城墙都可以飞过,古州堡在我师父眼里不算一回事。”
“你师父有没有偷过古州老虎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也没听说过。”
“小三哥,我们去古州堡看看好不好?”
“我们既然不能去偷,去看干吗?”
“我想看看有什么地方和有什么方法,爬进古州堡的。”
“你真的想去偷?”
“看看也不要紧吧?”
“小妹妹,你胆子大,我很佩服,但我劝你还是别去看了。万一让堡丁打手看见了我们,他们真的会将我们抓起来打个半死。”
“他们总不会胡乱抓人打人吧?”
“他们怎么不胡乱抓人打人了?覃婆婆的儿子,就是在古州堡附近的山坡上打柴,给堡丁打手发现了,将他抓了起来。覃婆婆的儿子不服气,分辩了几句,就给他们活活地打死了!”
“他们怎么这样不讲道理?”
“讲道理还叫老虎吗?”
“这样,我更要去古州堡看看了。”
“我的大胆小姐,我劝你还是早点上路回家的好,别再惹事了!”
“小三子,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男人大丈夫哩!原来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连看也不敢去看。”
小神女这句话,伤了小三子作为男孩子的自尊心,也激起了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的傲气。他不能让一个毛丫头看不起,便说:“我几时胆小如鼠了?”
“那干吗你连看也不敢去的?”
“谁不敢去看了?我是担心你这个小丫头不知轻重,惹下大祸。”
“好呀!那我们去看呀。”
“去就去!不过你不可胡闯乱来,得跟着我走。”
“行啦!我跟着你就是。”小神女几乎想从心里笑出来。原来男孩子是经不起激的,这下她要去古州堡的目的达到了!
小三子见小神女嘴角眉梢尽含笑意,他可不是一个傻笨的小子,一下感到自己中了这小丫头的激将法了。但话已说出来,可不能收回,要是反悔,更让这丫头瞧不起自己了。暗想:她这么激我去观察古州堡的地形,难道是真的想去偷古州老虎的财物?这简直胆大妄为,不知道“死”字是怎么的写法。唔!带她去看看古州堡也好,让她知难而退。她真的要胡来,我要想办法尽量阻止她,别让她枉送了性命。谁叫我和这大胆的丫头相识一场,又得到过她的相助!
小三子对这一带山形地势十分熟悉。他带着小神女不走大道,而走山野小径。当他们翻过一座山峰时,从山峰上往下一看,只见山坳处有一座城堡,建得十分雄伟,有城墙、了望台、吊桥,城堡的大门口由两个持刀的堡丁守卫着,只有一条山径通向东西往来的大道。在山径通到大道交岔的路口上,也有一个让人歇脚的小亭。小亭内有人卖茶水、稀粥、糕点等小吃,供来往行人歇脚食用。显然这个小亭是古州堡在路口的耳目,无沦从古州城去八开小镇以及独山、荔波和广西,或者由独山、荔波而来往古州城,都得经过这个路口。小亭正是古州城和八开小镇的中心点。要是有人要去古州老虎的古州堡,堡中的总管家一下就接到了小亭送来的报告,会及时通知古州老虎准备。
小神女要不是去过紫竹山庄,见过世面,可以说是第一次在崇山峻岭的一处山坳中,见到了这么雄伟的一色青砖绿瓦的房屋,比自己所在之地的任何一处山寨,都显得富贵森严。它简直不是一个城堡,而是山坳中的一个小小的山城。这城堡四周有悬崖峭壁和溪水围绕,只有一处大门可出入。别说小偷不可以混进去,就是大股的山贼,也难攻人。
小神女惊奇地问:“这就是古州老虎住的古州堡吗?”
“不错,这就是古州堡了!”
小神女又打量了一下:“的确,小偷小摸没办法能进去偷东西。”
“你知道就好了!古州老虎不但养了一批横行乡里的打手,更请了两位武林中人为护堡武师。别说像我这样的小偷,就是山贼土匪,也不敢正视古州堡。”
“哦?他请了哪两位武林中人呢?”
“听说一个叫什么翻山豹子的,一个叫铁棍苍龙,二三十条大汉,不能接近他们的身边。就是古州老虎,也有一身不错的武功。我们想进去偷东西,那是自寻死路。”
小神女突然说:“小三哥,你看,有三个持刀的人,朝我们这里来了。”
小三子一怔:“我们快走,那是古州堡巡山的人,别让他们看见我们了。”
“看见了我们又怎样?我们不能在这山峰上玩吗?”
“我的小姐,你别任性了。这一带的山山岭岭,都是古州老虎的,让他们看见,非捉了我们不可。”
“这一带山山岭岭,不能让人来玩?”
“玩?就是来这一带打柴割草也不行。你看,这一带山峰有没有人的?我的小姐,快走吧!”
小神女想了一下:“好!我们走。”
小神女早巳打算在今夜大闹古州堡,不但要偷古州老虎的金银珠宝,更准备杀了这一头为祸乡里的老虎,为百姓除害。但她不想在小三子面前露出自己惊人的武功。要是让小三子知道了自己的武功,跟自己上摩天岭,那不惹来更多的麻烦?同时爷爷更会恼怒。说不定爷爷一怒之下杀了小三子,再也不传自己武功了。所以小神女怎么也不能让小三子知道自己的真相,让他将自己当成大胆、任性、贪玩、不懂事的武林人家的小姑娘好了。
小神女这一次出来,爷爷就特别叮嘱:除了慕容一家人外,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慕容一家都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侠义人物,能信守诺言,为自己保守秘密。就是这样,小神女也不敢让慕容一家知道自己住在什么地方,没有说出爷爷的真面目,而且慕容一家也极懂武林规矩:人家不愿意说的,就千万别追问。而小三子就不同了,虽然他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好人,但他不是武林中人,顶多是一个江湖中人而已。他不知道武林中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必然会好奇打听、迫问,甚至会暗暗跟踪自己。当然,小神女完全有办法摆脱他的跟踪,但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总是一件麻烦事。
小神女喜欢接近小三子,先是一种好奇的心理,看看这个小偷在干些什么事;同时也带有一种戏弄这小偷的动机。后来她了解到小三子的为人后,既是惊讶,也带敬意,由原来的戏弄之心,转而变为暗中相助他了。尤其是当她见到小三子在一堆金银珠宝面前,不但没有任何一些邪恶的念头,也没有半点贪念时,真的很感动。爷爷曾经和她说过,在一大堆财富面前,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本质了。金银财富,可以说是一个人的照妖镜,一照就照出了原形,是龙是蛇,立见分晓。邪恶的小人,见了这么一大包金银珠宝,会不择手段,杀了小神女,自己一个人独占这一份财富;贪心的小人,不敢杀人,也会用巧言和其他手段,将这份财富骗到手;就算是一些讲义气的江湖中人,也会提出平分了这一份财富,大家发这不义之财。就是本分的人,你分给他他也不会拒绝不受,最多认为受之有愧。只有小三子,在这堆金银珠宝面前,一下显出了他为人的质朴。他不动邪念,也不存贪念,甚至小神女把金银珠宝给了他他也不要。这事放在一般人身上已是非常的难得,对一个小偷来说,就更是可贵了。小神女虽然是一个九岁大的小女孩,从小在父母和爷爷的熏陶和教育下,不但能分清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更机警过人,会试探一个人有没有贪念,对钱财动不动心。她将这一大包金银珠宝亮出来,不但是在试探小三子,也在暗暗提防小三子顿生恶念时突然向自己下手。试探之后,她从心里喜欢这个小偷了。小三子不但没贪心,更为她的安全着想,劝自己回家,还要亲自护送自己回去……
小神女跟随小三子离开古州堡的山峰,取小路往古州城而去。古州城离山峰有五里路程,走大道,不需半个时辰就到达;走山道,弯弯曲曲,爬坡过涧的也要不了—个时辰。小神女有意拖延时间,要捱到天黑,便故意—路上玩,不是采山花,就是摘野果,要不索性说走累了,坐在溪水边歇歇脚。小三子说:“我的小姐,你这么走法,几时才走到你家呵!”
小神女笑着说:“你急什么呀!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了?”
小三子心想:你这个贪玩、大胆的小丫头,当然不着急了!我不知道她父母和爷爷是怎么想的,丢了一个人,怎么不出来寻找,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乱闯?莫非她父母的子女多过头,不在乎她的丢失?便说:“小姐,你知不知年关已近了,你不急着赶回家过年吗?”
“干吗要赶回去过年?我和你在一起过年不更好吗?”
“什么?你还要和我在一起过年?”
“是呀!好不好。”
“不不!你还是赶回家与你父母过年的好。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不怕父母为你担忧挂心?”
直到下午,这两个小孩才进入古州城。小神女说:“小三哥,我肚子饿啦!我们到哪里去吃饭?”
“我们到大街上一处摊档买饭吃好了!”
“我们干吗不上饭店吃饭的?”
“小姐,我们两个都是小孩子,没大人带着而去饭店吃饭,的确叫人注意的,我真不想招惹什么事。我们还是去街边的摊档上,胡乱吃饱就算了,这样不会有人注意。”
“好吧!我去哪里吃饭也一样。”
小三子带小神女到一个小吃的摊档上,叫了一碟卤猪头肉,一大碗蛋花汤和四碗白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一顿饭菜,才用去了十三文铜钱,不到一分银子,与小镇上那一顿赌气的饭菜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相比,但小神女却吃得很开心。吃饱了后,小神女问:“小三哥,我们还赶路吗?”
“赶呀!我们怎么不赶路了?”
“小三哥,我走累了,我们不能在这城里住一夜吗?”
“什么?你走累了?”
“是呀!昨夜里我才睡了一下,整个下半夜都没睡,一早又匆匆忙忙上路,我现在真想找个地方睡一睡。小三哥,你不累吗?”
小三子一听,想到小神女说的是实情。谁叫她胆大包天跟着自己去赌馆?整个下半夜都没睡过,一早又赶路、爬山,这对一个小丫头来说,的确是够累的。可不能要求她像自己一样,一天一夜不睡也没有什么。她虽然大胆、贪玩,却是有钱人家的子女,没吃过苦,叫她跟着自己过着艰苦的日子,实在有点不忍。便说:“好吧,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那我们去哪里住?去客栈里住吗?”
小神女从来没有住过客栈,很想像大人似地去客栈里投宿,试试住客栈的新鲜。小神女一个人是不敢去客栈的,尽管她有一身的绝技,不惊畏什么,但她仍是一个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心怯,害怕别人生疑,怕店家左问右问。所以她一路去慕容家时,不是住在深山的野庙和大树上,就是住到大户人家的柴房和一些没人去住的楼阁上,夜里而去,一早又悄然离开。现在她和小三子在一起,便想去住住客栈了。谁知小三子连忙说:“不不!我们千万别去住客栈,那更叫人注意了!”
“为什么更叫人注意了?”
“小姐,别忘了我们都是小孩子。”
“你没住过客栈吗?”
“我住客栈干吗?破寺、荒庙、瓦窑、草堆,哪一处我不可以睡?干吗住客栈叫人注意?我就是有钱,也不去住。”
“那现在你带我去哪里住?”
“别担心,我知道城郊有一户人家,不知犯了什么官司,那房屋一直空着,没人去住。我们去那里住吧!”
“你怎么知道没人住了?”
“因为两天前,我就在那里住过。”
“真的?那我们快去呀!”
这样的住宿地方,最符合小神女的要求。
“等等,我得去买一些吃的东西带去。”
“你买吃的东西干吗?”
“我们去那深宅大院,就不再出来了,不买些吃的,你今夜不要捱饿?有了吃的,你可以睡饱了吃,吃饱了又睡,从现在一直睡到明天大天光,够你明天有精神赶路了!”
“好呀!”小神女感到这个小偷,在江湖上闯荡,比自己有经验多了。
他们于是买了不少包子、烧饼、油条和一只油鸡及一大包卤牛肉,双双跑去了那一座没人住的深宅大院。大门是一把大铜锁锁着,他们从一处缺了口的矮墙翻了进去。
小神女在西斜的夕阳下打量一下,只见大院处处杂草丛生,有的杂草高过人头,成了蛇鼠出没的地方。深宅高楼,满布蛛网,有的已成了蝙蝠的巢穴。这里的确很久没人住了。小神女暗想:这户人家,不知犯了什么官司,弄得偌大一座深宅大院,没人居住,破败成这个样子。”
小三子带小神女来到一处内宅,由于小三子两天前在这里住过,曾打扫了一下,还比较干净。这内宅有两间屋,居然还有床和一些破烂的旧家具。
小三子在室内升起了一堆火,以驱赶寒气。小神女问:“你升了火,不怕有人看见吗?”
“放心,这深宅内院,外面就是有人经过也看不见。何况天寒地冻的,谁在这时跑来这处近郊的深宅大院了?夜里更没人敢来。现在你可以放心睡,到吃晚饭时,我再叫醒你。”
“你不睡吗?”
“我一天两夜没睡也没有什么,你累了去睡吧,我还要到四处走走看看,弄一些干柴回来。”
“好呀!那我先去睡啦!”
小神女的确要休息一下,准备今夜里去古州堡大闹一场,便跑进一个房间里去睡了。
大概是酉时左右,小三子叫醒她吃晚饭。她起身一看,夜幕早已降落,一弯冷丁的月芽,已从东边山峰上升起,没有风雪,却天气奇寒,别说是人,连狗也不愿出门了。
小三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盏破旧的油灯,摆在桌上点亮。其实没有油灯,室内的一堆火,已够亮了。有了这盏油灯,进房间不用摸黑了。
小神女在火光下一看,小三子不但弄热了各种食物,还用烧饼和水煮了一锅糊糊,吃了更为暖肚子,小神女欢喜地说:“小三哥,可辛苦你啦!你怎么不叫醒我来弄?”
“你会弄吗?”
“你别看小了我,我弄得比你还好吃?”
“好!以后你有的是机会,我等着你弄一些好的东西给我吃。现在我们吃吧,吃饱了你可以再睡。”
“小三哥,你不睡吗?”
“我当然要睡。不睡,明天我有精神赶路吗?”
小神女感到和这个小偷在一起,一路上的吃和住,简直不用自己操心。要是以后自己在江湖上行走,有他在一起不知多好。可这起码是三年后的事了。三年后,这个小偷会在这一带吗?就是在,他又不知会变成什么人了!会不会像现在一样的好心,肯帮助人?小神女想了一下问:“小三哥,你送我回家后,我今后又去哪里找你?”
“什么?你今后还要来找我?”
“你不高兴我来找你吗?”
“不是不高兴,我劝你还是好好地呆在家里好,别再一个人独自跑出来乱闯了,这是很危险的。”
“我过几年也不能出来吗?”
“过几年?”
“是呀!过几年,我长大了,不能来找你玩吗?”
小三子苦笑了一下,过几年,你已是一个千金小姐了,还能随便跑出来玩吗?就是你能跑出来,还认得我这个任何人也瞧不起的小偷吗?到时,你恐怕见了我也装着不认识我,远远避了开去。便说:“过几年再说吧。”
“过几年,我去哪里找你?”
“小姐,几年后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说不定我给人家捉了,或者惨死街头荒野中呢。”
“不会的,你那么机灵古怪,人又好,怎么会给人捉住或死在街头荒野了?不会的。”
“但愿如你小姐所说就好了。我也希望我长命百岁,不遭横死。小姐,我们别说这些了,吃饱了,我们睡吧!我师父说,一个人生死有命,谁也不知自己的将来,最好是别去乱想,过一天算一天。”
“不!说不定你今后会碰上神仙。”
“神仙?我才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神仙。”
“哦?怎么没有了?”
“要是这世上有神仙,就不会有古州老虎这样的恶人活在世上了,也不会有覃婆婆儿子的惨死了!害得她一家现在过着没吃没穿的苦日子。”
“现在覃婆婆不是碰上你这个小神仙吗?”
小三子不禁笑起来:“我算是什么小神仙呵?要说神仙,你才是小神仙。没有你,我不知覃婆婆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师父告诉我,有困难和苦难,别指望有什么神仙来打救,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只有自己救自己,人们互相帮助,一同熬过苦难。”
小神女眨眨眼说:“我说这世上有神仙,说不定今夜里就有神仙下来,收了古州老虎这个大混蛋,天降神火烧了古州堡。”
小三子笑了:“你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好呀!我们一块去睡。”
当小三子睡下不久时,小神女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出手点了他的昏睡穴,让他三个时辰内不能醒过来。然后自己掩上门,似疾鸟般飞出了这深宅大院,朝西边的古州堡而去。五里多的路程,小神女转眼之间就到了。在夜里的行动,小神女比任何一个武林人士都有经验。她从小到现在,绝大多数都是在夜里行动的,没人能察觉出来。
小神女像一尊小小的女神像似的,在山峰上、在月下打量古州堡。古州堡和整个山坳,在月光雪光之中,宛如玉阁琼楼,俊极了也美极了。堡内如死一样的谧静,听不到人声,只有一两处楼阁,有灯光从纱窗里射出来。城堡上没有人巡更守夜。在这么一个数九寒天的深夜,又有谁这么大胆,来侵犯古州堡了?而且十多年来,古州堡一直没有人侵犯过,一向平安无事。天热时,堡丁们还勤于巡更守夜;天寒地冻,他们都缩在屋子里烤火取暖,或者饮酒赌钱了。古州老虎,更拥着美妾,在暖阁里淫乐。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位人间正义复仇的小女神,会从天而降,令古州堡在一夜之间,毁于大火之中。
古州老虎今天一早,见到了侄儿铁公鸡,知道昨夜赌馆、妓院双双毁于大火之中,金银珠宝损失不下几千两。他大怒非常,痛责了铁公鸡一顿,命令他将所有赌馆、妓院的人全抓了起来,一一审问,追查失火的原因和金银珠宝的下落。而且派了自己的总管前去小镇坐镇。这就苦了赌馆、妓院的一些人和一些赌徒,有的给拷打得半死,有的当场毙命。
小神女像一缕幽魂,从山峰上飘下来,飘进了古州堡。这一座古州堡,可以说是不为武林人士注意,更不为侠义人士注意。因为古州堡老虎虽然作恶一方,但只是在古州府附近一带的二三十里之内,再远他的势力就达不到了。而且这一带,也不是武林人士经过的地方,要不是出了山妖小神女,武林人土才不会在这崇山峻岭的山区出现哩。同时像古州老虎这样的地方势力和恶霸,在当时各处都有,有的比古州老虎凶残多了。他们四处抢村劫寨、杀人放火、掠人为奴,连士司们也惊畏了他们,这才引起侠义人士的注意,才将他们除掉。而古州老虎不过是开赌馆、设妓院、放高利、收田租,有时逼良为娼,杀害一些百姓而已。他没有像其他恶霸,勒收什么保护费,为了扩张势力,掠村劫寨、姿意杀人放火、强奸妇女,无恶不作。古州老虎的作恶,几乎没引起侠义人士的注意。一些江湖上的会帮门派,何尝不是这样?但他碰上了既天真又正义的小神女了。
小神女不动声色地闪进了古州堡。不久,首先是柴草堆和厨房起了火,跟着是望楼和帐房里起了火。四处火头,一下将整个古州堡的人全惊醒了。柴草堆、厨房起火时,古州堡的内外管家还不怎么上心,认为是下人不小心失火;就是望楼起火,也不怎么着急。但帐房、金银库起火,首先是内管家着急了。因为很多田契、地产,一些下人的卖身契和来往帐目收支都在里面。内管家一边惊叫众人救火,一边冒着火进去抢救帐目契约。他蓦然在大火中看见一个红衣小女孩,将所有的帐本、契约往大火中丢去,还包了—大包金银元宝准备离去。他惊问:“你是谁家的小孩,敢来这里放火抢金银?”
小神女对他嘻嘻一笑:“我是火神爷的小女儿呀!今夜是古州老虎的罪恶到头了,上天叫我来放火呀!”
内管家一怔:火神爷的女儿?莫不是人们传说的火神童子和荧神?听说火神童子或荧神,都是红衣小儿的形状。真的是自己主人作恶多端,上天打发火神童子来厂?
小神女又说:“你还愕在这里干吗?等会大火就将你烧死了!”小神女说时,出手拎起将他扔了出去,以免他给烧死。自己提了那包金银,在火光中飞了出去。
内管家给扔出屋外,摔得他头晕眼花。正好护堡武师铁棍苍龙带了一批堡丁打手赶来救火,见内管家从大火中摔了出来,愣然问:“内管家,你怎么了?谁将你扔出来了?”
内管家晕头转向,语无伦次:“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是、是、是火、火、火神童、童、童子。”
“什么?火神童子?”铁棍苍龙更愕然。
“是、是、是、是一、一、一个红、红、红衣小儿!”
铁棍苍龙简直不明白内管家在说些什么,喝着两个打手抬内管家下去,自己带人救火了。
古州老虎在暖阁的温柔乡中给人惊醒,他发怒地问:“出了什么事?”
来人报告,说厨房、望楼等处失火了。古州老虎更大怒:“什么人怎么这样的不小心?给我将失火的人吊起来,毒打一顿,然后活埋了!”
“是!大爷。”
受命的人刚走,又有人来向他报告了,说帐房、财库也失火了。古州老虎大吃一惊,他这时才感到这场火来得古怪,是冲着他来了。他推开左右两个美妾,披衣而起,急问:“是什么人放的火?你们查出了没有?”
“还,还,还没有?”
古州老虎披着重裘开门出来,盯着来人问:“内外管家和护院的武师死去哪里了?”
“他,他,他们正带人去救火。”
“叫内外管家快来见我!总管家不在,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是怎么管事的?”
“是!是!奴才马上叫内外管家来见大爷。”这人说完,转身便下楼而去。不知他脚步不稳踩空了,还是给什么东西绊倒了,咕哩隆咚地,像冬瓜似的滚下楼去了。古州老虎看见大怒:“你这般的慌张,怎么给老子办事?快爬起来去!”
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黑暗处咯咯地笑起来:“你别叫他去叫什么内外管家了,因为他去了也没用。”
古州老虎一怔,喝问:“谁?他感到堡内没有任何人敢这么大胆,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说话的。
“我呀!”小神女从黑暗中闪身出来。
古州老虎从房间里射出来的明亮灯光中,看见了一个红衣红裤、梳着丫角髻的小女孩,一双眼睛特别明亮,模样十分有趣,惊讶极了,问:“你是谁?”
“我是火神爷的小女儿。”
“什么?你是火神爷的小女儿?”
“是呀!这里的火,都是我放的。你别去追查了,以免冤枉了人。”
“是你放的?”
“是呀!你看看,这楼阁下的小厨房,不是也起了火么?”
古州老虎暴跳如雷:“老子要你这小丫头碎尸万段。”“呼”地一掌向小神女击出,盛怒之下,掌力可裂石碎金。小神女身形轻闪,令古州老虎这一掌击空。又是“哗啦”一声,这一股掌力将暖阁一道雕花木墙击倒击飞了。接着又听到“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暖阁上的一些瓷器摆设和一些名贵的古董,纷纷碎裂。古州老虎看见更是心痛,房间里那两位美妾,更是吓得缩在床上不敢动。
小神女问:“喂!你发这么大的火干吗?”
古州老虎恨不得一手将这红衣小丫头抓过来撕碎,怒极扑了过来。小神女轻灵地闪到屋梁上去了,说:“我是火神爷的小女儿,你也敢打吗?不怕我放火烧死了你?”
这时,楼下的四名护身武士提刀奔上楼来了。古州老虎火红的眼朝他们吼道:“快!快给我乱刀劈死了这小丫头!不不!我要活捉了她,活剥了她的一身皮,以泄此恨。”
小神女在梁上笑着说:“好呀!你们上来呀!来剥我的皮呀!”
这四名古州老虎的贴身武士,武功不错,但没有一个会轻功,跳不到屋梁上去,望着小神女瞪眼。
古州老虎一跳三尺高,吼道:“笨蛋,你们不能爬到木柱上捉她下来?”
两个武士弃刀沿着两条木柱爬上去,准备左右合力将小神女活捉下来。可是他们刚刚爬到,小神女似一片残叶般飘了下来。也不知小神女抖出的是什么手法,不但闪过了两名武士劈来的刀,更将其中一个武士手中的刀夺了过来。转眼之间,这两个武士都给小神女扔到楼下去了。当那两个从梁上跳下的武士扑向她时,她又身形轻闪,从他们之中溜了出来,令这两个武士互相对碰,双双翻倒。其中一个还咕哩咚咚地滚到楼下去了。小神女看得咯咯大笑。
小神女轻灵敏捷奇异的身法,连像穆婷婷这样一等一的上乘高手都捉不到,试问这几个武士又怎能活捉她?他们简直是自讨苦吃。
古州老虎可看得气爆了肚皮,他一下夺了剩下的这一个武士的刀,直取小神女。小神女再也不跟他纠缠了,轻出二三招,不但刀伤了古州老虎,更将他拎了过来,说:“你这只老虎太可恶了,你去死吧!”一下将古州老虎扔到了楼下厨房的大火之中。别说古州老虎此时身受刀伤,就是没受伤,给小神女这么扔进大火中去,也没办法跳起来逃生。只听见古州老虎几声惨叫,便再也没有动静。
小神女对吓坏了的武士和那两个缩在床上的女子说:“你们还不快逃命?过一会,大火就会烧上来了,你们全都变成烧猪啦!”说完,小神女身形一闪,便在他们眼前消失了。等到铁棍苍龙和翻山豹子带人赶来时,古州老虎不但已烧成一具焦炭,红衣小女孩也不知去了何处。仿佛她真的是一位火神童子,惩治了古州老虎后,回到天上去了。铁棍苍龙和翻山豹子只好指挥众人救火,将古州老虎的两个美妾救了出来。但古州堡已给这几处火头烧得面目全非,而且在混乱中,一些堡丁打手也趁机席卷了一些金银财物逃走。其中大多数是给古州老虎逼得写下卖身契,而为古州老虎卖命的人。
铁棍苍龙和翻山豹子本来就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看见这样的情景,相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不但不指挥众人救火,反而四处放火纵烧。他们趁机洗劫了堡中的金银珠宝,杀了古州老虎一家人和内外管家后,各拥着—个美妾远走高飞。这座雄视古州一带的古州堡,从此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山坳更变成一片废墟。
再说小三子正睡得朦朦胧胧,听到了对面房间的小神女的大声叫喊。小三子一怔,不知这个胆大任性的小丫头发生什么事了,连忙一下跳了起来,一看窗外,已是天色大亮了。他跑进了小神女的房间一看,只见小神女惊讶愕异地望着一个大包袱发怔。这个大包袱,小三子昨夜没有发现。他.问:“小妹妹,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大包袱是怎么来的?”
小神女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呵!我睡醒来一看,就看见这么一个大包袱放在我身边了!”
其实是小神女故意这么做的。她火烧古州堡,除掉了古州老虎之后,一闪身上了暖阁的屋顶,提起这一大包金银,消失在黑夜中,很快就转回了古州城这处无人居住的深宅大院。小三子的晕睡穴还没自动静开。她轻轻拍开了小三子的晕睡穴后,将红衣红裤换回了原来穿着的衣裤,也自上床睡了。天亮之后,她见小三子仍未醒过来,便故意大惊小怪地叫喊起来,有意将小三子吵醒。
小三子听见小神女这么说,也惊讶了,暗想:难道昨夜里有人来过了?不然这一大包的东西又从何而来?它总不会;凭空飞来吧?来过这里的人又是什么人呢?他为什么将这么一个大包袱留在这里?
小神女又说:“小三哥,你打开来看看呀!看看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小三子问:“你为什么不自己打开?”
“我,我,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了?”
“我害怕它包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小三子不由仔细地打量起来,见包袱没任何动静,显然里面包的不是什么活的东西,而是不会动的死物。便说:“好!我解开来看看。”
小神女故意说:“你可要小心呀!” “我会小心的,你站开一点。”
“好的。”小神女真的站到墙边去了。
小三子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布包一看,顿时惊愕得傻了眼:“金元宝有二十多个,银元宝也有十多个,而且不论金银元宝,每一个都有五十两。单是银元宝,就有八百两银子了!加上二十多个金元宝,恐怕不下一万多两银子。小三子简直不知道怎么去计算了。这一笔横财,只要不去赌,不肆意乱挥霍,那么任何一户五口之家,一辈子也用不了!小三子面对这一笔财富,惊愕得半晌不能出声。
小神女不但故意不敢看,还背了身子向石墙,用一双手蒙了自己的眼睛。她久久听不到小三子的声音,问:“小三哥,包袱里是什么东西呀?不会是死人吧?”
小三子定了定神,说:“你过来看看。”
“不不!我不敢看,你说给我听好了!”
“小妹妹,你过来看,它一点也不可怕,更不会伤害你。”
“真的?”小神女这才转过身来,还故意问,“小三哥,这是些什么?不会是金子银子吧?”
“它正是金子银子,个个的真金实银?”
“真的吗?怎么有这么多的金子银子。”
“小妹妹,我正想问你是怎么来的。”
“小三哥,我不知道呵!我一醒来就看见它了……我,”小神女说到这,瞅着小三子,一双眼睛露出怀疑的眼神,不说下去了。
小三子问:“你瞅着我干吗?”
小神女问:“小三哥,是不是昨夜里你去偷的?放在我身边故意来吓我?”
“不不!你千万别乱说,怎么是我偷的了?我昨夜是一觉睡到天亮,根本没去哪里。”
“你怕什么呀,这里又没有人。”
“真的不是我偷的,就是我去偷,也偷不了这么多。”
“你怎么不能偷这么多了?”
“小妹妹,你怎么不想想,这包金银有多重?”
“有多重了?”
“它起码有一百多斤重。这一大包沉甸甸的东西,我能提得起吗?就算我能扛得起也跑不快,不叫人捉住了?”
“那一定是你没叫人发现,也没有人来追你,你慢慢地扛了回来。”
“别胡说了!真的不是我偷的。”
“不是你,那是淮呢?总不会是我吧?”
“小妹妹,当然不会是你。你提不了也扛不动这么一大包金银。”小三子哪里会想到眼前九岁的小丫头,竟会是人们传说中的神秘小神女?她身怀绝技,行走如飞,提三四百斤重的东西如提无物。更不会想到她在昨夜里,到五里之外的山坳大闹古州堡,杀了古州老虎,烧了古州堡了!别说小三子想不到,就是有人说给他听,他也不会相信。
小神女又故意问:“不是我,又不是你,那是谁呢?不会是神仙将这么一大包金银送给我们吧?那真是太好了!”
“小妹妹,这不可能。”
“不是神仙是谁?”
小三子想了一下说:“恐怕昨夜里有一位飞天大盗,不知盗了哪一户有钱人家的金银,将这包金银藏到这无人居住的深宅大院。”
“那他干吗别的地方不藏,藏到我身边来了?难道你没有看见我在床上睡吗?”
“要不他就没有看见你,要不是他认为你是一个死人。”
“哎!我怎么是死人了?你才是死人哩!”
“别嚷!别嚷!小妹妹,这事太过古怪蹊跷,我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来。”
“小三哥,那我们现在怎办?”
小三子望着金银,想了一下说:“小妹妹,我们先将这一大包金银收藏起来。让我先到大街上打听一下,看看这城里和附近一带,有哪一户有钱人家昨夜里失窃了。他失去了这么多金银,必然会报官的。”
“我也去。”
小三子害怕这个胆大、任性、贪玩的小丫头一时不慎,说出这包金银的事,那就引起大祸了。再说古州县城出了这么一件大案,恐怕眼明手快的捕快们早已在大街小巷中留意任何一个陌生的面孔。忙说:“不不!你现在千万别出去乱闯。来!我们先将这包金银藏起来再说。”
看来小三子颇有经验。他将金银分为四包,与小神女先后收藏在深宅大院四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地方。这样,就忙了他们一个早上。他们胡乱吃了昨夜剩下的食物,小三子对小神女说:“小妹妹,你别跟着我出去,我顶多半个时辰就会转回来。你也别在这内宅了,到另一间屋子里藏起来。”
“我干吗要到另一间屋子里藏起来?”
“小妹妹,这是以防万一。万一那个大盗转回来寻找金银,发现不见了,他一定会将你捉起来审问。所以你不但要避开,就是见了任何人在深宅大院中出现,也千万别叫他看见了!”
“那个大盗会来吗?”
“大白天的,他可能不会来,到夜里就不敢说了,但我们还是以防万一的好。小妹妹,现在我带你到另一处房子里去。”
“好呀!”小神女心里感到好笑,除了我这个大盗,谁又跑来这里寻找金银了?她不想小三子对自己起疑心,便跟了小三子去。
小三子对这无人居住的深宅大院颇为熟悉,他带着小神女左转右拐,穿过一条冷巷,来到了一间以往主人堆放杂物的小房间,现在小房间也没有什么杂物,只有几件破烂笨重的家具。小三子说:“小妹妹,你就在这里等我,就是出去也别走远了,不久我会来这里找你的。”
“小三哥!你要快回来呀!”
“放心,我一定回来。”小三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小神女才不那么老实,小三子一走,她便换了一身不同颜色的衣裤,轻手轻脚翻上了屋顶,然后飞到附近一处高高的楼阁上,她看见小三子翻出了深宅大院的围墙,朝大街缓缓走去。没等小三子来到大街上,小神女便已在大街上出现了。小神女在一座神庙面前与一些小孩子玩,暗暗盯着小三子的行动。她是担心小三子,万一发生危险,好及时出手相救。
神庙一侧有一间饮茶嗑瓜子吃花生米的茶馆,来这里饮茶谈天的人不少。大街小巷,人们都在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谈论昨夜古州堡的事情,茶馆里的人谈得更欢。一个红鼻子的大汉神秘异常地问:“你们知不知道昨夜古州堡起火的真正原因!”
有人说:“不是下人不小心,先从厨房里失火吗?”
“什么失火,这是天降的神火。”
“哦?天降神火?”
红鼻子大汉在卖弄自己无所不晓的能干,说:“古州堡有人在半夜里起来小解,蓦然见一团火红的火球,从天上掉了下来,跟着厨房、柴草房就起火了。这不是神火是什么?”
众人讶异:“真的有这回事?”
红鼻子又神气地说:“有人还在火光中看见一个红衣红裤的小儿,他去到哪里,哪里就起火了。古州堡逃出来的人都说,那是火神童子,说古州老虎作恶太多,造孽太深,上天打发他来火烧古州堡。”
饮茶的人们一时惊奇不已,互视讶然。一个长者感慨地说:“看来一个人在世,应多行善事才好,作恶的人,到头来终有报应。”
有的说:“这场天火烧得太好了!它给古州百姓吐了一口冤气。看来八开小镇的一场火,也是天降神火了。”
有人附和:“不错!不错!不然会有那么巧,什么地方不烧,偏偏烧去了古州老虎的赌馆、妓院?”
突然间,有人在屋角一张桌子边说:“我劝各位少说些蛊惑人心的话,小心给差大爷他们听到了,不拉你们去衙门打一顿板子才怪。你们知不知道,长官司老爷已发出了通缉令,通缉铁棍苍龙、翻山豹子这两个杀人纵火犯.你们说这是天降神火,那不为他们两个罪犯开脱了罪行?”
有人问:“那就不是天降神火了,而是他们两个人放的火了?”
“嘿!他们两个不但四处纵火,更杀了古州老虎一家,劫去了一大批金银珠宝。要不古州长官司为什么一面通缉他们两人,一面上报黎平府?”
有人慢慢地说:“古州老虎是他的小舅子,他又怎么不大怒,为古州老虎报仇?”
茶客中有人不明白,问:“铁棍苍龙和翻山豹子是哪一处的好汉?他们怎么能混进了古州堡杀人放火?”知道的人说:“他们两个是古州老虎请来的护堡武师,谁知请来的竟是两个要古州老虎命的神。”
这时又有人说:“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也是古州老虎作恶太多了,令他鬼拍后脑枕,请来了这么两个人作护堡武师。”
茶馆的店小二突然“嘘”了一声:“各位小心,有差大爷朝这里来了!”
众茶客一看,果然有两名捕快朝这里来了,大家便马上转了话题,不谈古州老虎的事,转而谈其他的闲话了。
小神女极会与小孩子玩成一团,她首先逗比她小一些的女孩们开心,然后用二三文钱买了一些蚕豆花生分给大家吃,大家自然而然地和她在一起玩了。她在茶馆一侧一边与小孩子玩,一边暗听大众们的说话。当她听到是铁棍苍龙和翻山豹子四处放火,杀了古州老虎一家,有些愕然。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是他们干的了?这样也好,没人会追究什么红衣小儿,更没有人疑心是什么小神女干的了。让官府去通缉铁棍苍龙和翻山豹子吧,横竖他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神女本想再打听下去,她远远见小三子从一处人堆里出来,朝街边卖小食的摊档买食物,知道他快要回深宅大院了,便跟小孩于们说:“我不玩啦!我要回去了!”闪身到一条小巷中,趁四周无人注意,以自己极俊的轻功,跃上屋顶,从屋顶上取直线回到了深宅大院。她换回了以往的衣裤,爬到一个破旧家具上刚躺下,小三子便推门进来了。她故意埋怨着说:“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可要去大街上找你啦!”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怎么,这深宅大院没有什么人来吧?”
“有呀!”
小三子一怔:“谁?”
“你呀!”
“哎!我是问别的人。”
“别的人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没有吧。”
“你没到其他地方看过?”
“你叫我在这里等你,我敢走开吗?”
“好了!小妹妹,你饿了吧?”
“当然饿啦!你干吗不带我到街上玩呢?”
“现在大街上到处是差人,四处缉拿昨天夜里纵火杀人的大盗。”
“他们不会寻到这里吧?”
“看来不会,就是寻来,发现了我们,他们也顶多将我们两个当成无家可归的孩子,不会捉我们去。小妹妹,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一些好吃的东西。”
“你给我带回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有肉包子,也有糖包子,还有糯米糍粑,够你吃个饱。”
“你呢?不吃吗?”
“我也一块吃。”
小神女一边吃一边问:“你在外面打听到什么了?是哪一户人家失了窃了?”
“小妹妹,说起来会叫你大吃一惊。”
“哦?那么说,这户人家我认识了?”
“认识,认识,他就是古州老虎。”
“古州老虎?”小神女故作惊奇地问。
“不错!就是古州老虎;他不但死了,古州堡也给人一把火烧成了废墟。小妹妹,我们不用去偷他的东西,为覃婆婆的儿子报仇啦!我还准备以后等我长大了,找他为覃婆婆死去的儿子讨回公道哩!现在全不用了!”
“杀古州老虎的飞天大盗呢?官府捉到了他没有?”
“小妹妹,放火杀人的根本不是什么飞天大盗,是铁棍苍龙和翻山豹子。他们不但杀了古州老虎一家,还一人一个带走了古州老虎的两个好看的小老婆哩!”
小神女听了又有点意外。她在茶馆外只听到人们说铁棍苍龙和翻山豹子在自己走后,趁火打劫,杀了古州老虎一家,却不知道连暖阁里的那两个好看的女子也掳走了,说:“看来这两个人真不是好东西!”
小三子说:“他们当然不是好东西啦!尽管古州老虎作恶多端,应该杀,但古州老虎是他们的主人,也不能无情无义,将古州老虎的一家人也杀了。他们是一对禽兽。”
小神女试探着问:“要是你是什么苍龙、豹子,会对古州老虎和他的一家人怎样?”
“我怎么是他们了?我就是有本事,也不会为古州老虎这样的恶人做事。我只会去盗取他们的财富,救济那些像覃婆婆这样的穷苦老人。”
小神女笑了笑:“我也是,哦!这一大包金银会不会是什么苍龙、豹子放在这里的。”
小三子想了想:“我看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了?”
“他们俩那么没人性,真的昨夜来到了这里,不杀了我们两个灭口才怪,更不会丢下这一大包金银就这么走了!”
“那这一大包金银是谁的了?”
“我感到这事太古怪了!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苍龙、豹子放在这里,而是一个极为古怪和神秘的人。我只是奇怪这个神秘的古怪人,干吗要放下这一大包金银在这里?他更不会没看见你睡在床上。”
“小三哥,那一定是神仙了,他看见你这么好心,有意留下这一大包金银给你。”
“既然这样,他干吗不放在我身边,而放在你身边了?”
小神女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暗想:早知道这样,我放在他身边多好。只好说:“小三哥,我也是好人呀!”
“那他是给你,而不是给我的。”
“管他给我给你的,总之,我们两人都有份,好不好?”
“好是好,但这事太过古怪了!”
“那你打算怎样?不要吗?”
“小妹妹,我看我们先将金银埋藏在这里不动,过一段时间看看才说。要是真的没有人来寻找,这一带有钱的大户人家也没有失窃,那这一大包金银便是我们的了。不!主要是你的。”
“哎!你怎么要分得这么清楚呵?小三哥,要是这一大包金银是我们的,你打算怎么用?”
“你说怎么用?”
“小三哥,你不如将这座无人居住的深宅大院买下来,以后我就可以不时来这里找你玩了,好不好?”
“你喜欢这一座深宅大院吗?”
“喜欢呀!”
“好!我以后想办法将它买下来。小妹妹,你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我姓侯呀!小三哥,你姓什么?”
“我姓西门。”
“什么?你姓西门?世上有这么一个姓吗?”
“怎么没有了?你读过百家姓没有?西门、东方、慕容、令狐、公孙;都是百家姓中的复姓,我的祖先,在老远的年代,也颇有名气哩!”
“哦?有什么名气了?”
“你知不知道西门豹治邺的事?”
“西门豹治邺?这是什么一回事?”
“原来你没有听过,怪不得你不知道了。”
“我知道还问你吗?”
小三子略略将河伯娶妻及西门豹的事一说,小神女听了很感兴趣,问:“西门豹就是你祖先?”
“当然是我的祖先呀!祖先也能乱认么?”
“他那么好,为一地百姓办事,干吗又给充军到贵州来了?”
小三子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一家给充军来到这里的么?”
“嗨!你简直是乱弹琴。西门豹是我的祖先,不是我死去的父亲。西门豹和我父亲,相隔了一千多年,其中不知隔了多少朝代,也隔了几十代人,你怎么将他们扯到一起,混为一谈?”
小神女笑说:“我还以为西门豹是你父亲哩!好呀!你有这么一个祖先也不错。”
“当然不错,所以我要以我祖先西门豹为榜样,为一带的百姓多做好事。小妹妹。你知不知我为什么要问你姓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要用你侯三小姐的名义买下这一座深宅大院。”
“干吗你要用我的名义了?”
“因为这些金银都是你的。”
“不不!你千万别用我的名义,用你西门的名义好了。不然,我爷爷和我父母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他们怎么会骂死你了?”
“你别问,总之,你不能用我的名义,还是用你西门的名义好。不然,我不理你,也不要你送我回家。”
小三子不明白小神女为什么强烈反对用侯三小姐之名,暗想:莫非她家极不想别人知道?还是另外有其他原因?便说:“好吧!这事我们以后再说,但今夜里,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才好,最好现在就离开。”
小神女问:“干吗这么急?”
第十四回 人间正义
上回说到小神女问干吗这么急着要走?小三子说:“你不会想在古州城玩几天吧?” 我当然想在古州城玩几天啦!”“不不!你还是别玩的好,古州城除了西山苗王庙和增冲鼓楼外,就没有什么地方好玩了。要是没发生古州老虎事件,我可以陪你玩十天八天。现在不行,我们还是早离开的好。”
“为什么?”
“我的小姐,你还问为什么?你不知道,现在城里的大街小巷满是差人。古州长官司大人在三姨太的哭哭啼啼下,发誓要捉拿苍龙、豹子等一干人归案,为古州老虎报仇。凡是城里的饭店、客栈、妓院等人来人往的地方,捕快们都会一一查问。只要他们认为有可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带回衙门蹲大牢,关了再审问,听说已捉了不少人了。这一无人居住的深宅大院,很快就会为捕快们注意,会进来搜索。我们还是早走早好,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这样说,那我们现在走吧!”
就这样,小神女和小三子就离开这深宅大院了。大概因为他们还是小孩子,差人们根本没去注意他们。他们很快出了城门,走到郊外的一处山坡上。他们在山坡上回头往城里遥望,果然看见有四个差人,叫一个老仆人模样的人打开大门的铁锁,显然这个老仆人是负责管这座深宅大院的。四个差人进了大院,立即分散四处巡查搜索。小神女看见说:“小三哥,还是你算得准,不然,我们只好在大院里跟他们捉迷藏玩了。”
“玩?要是给他们看见,那就麻烦了!”
“他们难道连小孩子也捉吗?”
“很难说,我们在大院中出现,他们能不起疑心?就是不捉我们,也会带我们回衙门,叫我们父母或亲人来认领。如果没人来认领,你想我们会怎么样?”
“哎!我们还是早走的好。”
不久,他们来到了一处叫“忠城”的小镇。忠城离古州城有二十里路,小镇上,也有古州城的差人们在盘查来往的外人。这时已是下午申时左右,太阳已经偏西。小神女问:“小三哥,我们在不在这里住下?”
“别住了,这里也有捕快们在饭店、客栈里盘问,我们还是赶到前面一处叫栽麻的市镇里去住好了。那小镇离这里有三十多里,我们快走几步,天黑前便可以赶到。小妹妹,你不是走累了吧?”
“我不累。”
“不累我们快走。”
“小三哥,你怎么对这一带的乡村小镇这么熟悉的?”
“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儿,先是四处流浪,向人讨吃,以后又跟随了师父,在都匀、黎乎二府的各州县行走,当然对这一带熟悉了。有时,我还跑到广西河池州的一些市镇去打转转哩!”
小神女羡慕地说:“小三哥,你年纪大不了我多少,居然跑了这么多的地方。”
“嗨!你以为我想吗?”
“你不想,我可想哩。”
“我的小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一个家,有父母在,我才不这么四处乱闯,遭受有钱人家的白眼,饱受风霜雨露的辛苦,有时还要提心吊胆过日子。”
当他们快接近栽麻小镇时,葛然见一个中年大汉,一脸的横肉,揪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道:“你这臭婊子,再不依从,老子就打死你,看你从不从。”
这少女已被打得头肿面青,下体流血,一双目光仍露出宁死也不从的神情,挣扎着说:“你,你打死吧!我,我,我是死也不答应。”
凶狠大汉又是一脚朝少女身上踢去,一把揪起了少女的头发:“好!老子看你嘴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给老子回去,老子要将你的衣服扒光,吊起来打!打到你答应为止。”
小神女首先看得不忍了,跑过去问:“你干吗这么凶狠打人呀?不怕将人打死吗?”
小三子也说:“是呵!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看,她一身都是伤,你还这么揪住她的头发拖着走?”
小神女说:“你快放开手!”
凶狠的中年汉子一看,是一男一女的两个小孩子,居然敢跑来管自己的事,根本没将他们看在眼里,瞪起一双眼睛喝道:“你们两个小娃子,给老子滚开!”
小神女说:“你这般凶恶干吗呵!”
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大汉行凶的几个乡人,他们眼里虽露出同情,但没一个敢作声,更没有人敢出来劝阻,仿佛惊畏了这个大汉、现在他们见到小神女和小三子敢跑出来说话,有人为他们担心了。其中一个说:“小哥,小妹子,你们快走吧,这事是你们管不了的。”
小神女说:“我们怎么管不了?你们也真是,见人将一个女子打成这样,也不作声?你们怎么没半点同情心啊。”
小三子却对凶恶大汉说:“大叔,不管这位姐姐有什么不对,你也不应该这般凶狠又打又踢呀。”
少女哭喊着说:“我没有什么不好,是他骗我出来,叫我卖淫为他赚钱。”
小神女问:“哦!姐姐,他怎么骗你出来了?卖人?卖人是怎么回事?”
小三子说:“小妹妹,你别问这些了,你是不懂的。”
“不懂不能问吗?”
少女呜咽道说:“我家里没吃的,他骗我出来,说给找一份工做。谁知他叫我陪有钱人家的什么少爷老爷睡,我不从,他便打我关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他又赶来打我踢我。小哥哥,小妹妹,你们救救我吧!”
小神女这时气坏了:“这么做,还有天理王法吗?姐姐,别害怕,我们会救你的。”
凶恶大汉冷冷地问:“你这个小女娃子说够了没有?”
小神女说:“你快将这位姐姐放了!”
凶恶大汉眼珠子一瞪:“放?小女娃子,你也跟老子走!”
“什么?我也跟你走吗?”
乡人们真的为他们担心了,说:“小妹子,你快和你的哥哥走吧!”
凶恶大汉朝那乡人吼道:“你少给老子出声。走?她走得了吗?”说时,他放开了已走不动的少女,伸手过来要抓小神女。
小三子一见,急忙推开了小神女,朝凶恶大汉说:“你别乱来!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老子看你们也不过是一般的乡村小娃子,就算你们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到了老子的地盘,也奈老子不何!”
小神女骤然跃起,“啪”的一声,给了这凶汉狠狠一记响亮耳光,打得凶汉双眼金星乱飞,半边面孔火辣辣的发痛,面上还印上了小神女小小的手掌印。
凶汉一时间愕住了,瞪起一双眼睛问:“你这小女娃子敢打我?”
“你这脏爪子想来抓我,我干吗不敢打你?”
凶汉顿时跳了起来,似饿虎扑羊般凶狠地朝小神女抓去,想一把揪住小神女,往地下摔个半死。小三子见势不妙,一下拉着小神女一闪,同时出脚轻轻一勾,轰然一声,凶汉被绊倒了,似座铁塔般摔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小三子拉了小神女说:“妹妹,我们快跑!”
跑了二三丈远的地方,小神女挣脱了他的手:“我们跑了,那位姐姐呢?我们不救了?”
“妹妹,现在我们是自己逃命要紧。”
小三子虽然会翻墙攀瓦的轻功,跑起来也十分敏捷,但他不懂武功,他学过的功夫顶多也只能防身,或者弄些小动物,冷不防将人绊倒而逃命,绝不敢与人交锋。
小神女说:“我不跑,要跑,你也先将那位姐姐背上跑吧,我要和这凶汉打一顿。”
小三子吃惊了:“你要和他交手?”
“是呀!不然我们怎么救那位姐姐?”
“妹妹,他那么高大,又那么有力,你打不过他的!”
“你怎知我打不过他了?”
“好!那我们一起和他交手好了!”
“不!你先去看顾那位可怜的姐姐吧,我若打不过,也会逃跑的。”
小三子还想再说,但时间已不容他说了,凶汉早巳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三尺远,泰山压顶似地扑向他们来了。小神女一掌轻轻推开了小三子,说:“快去照顾姐姐,这里不用你管了!”小神女向凶汉迎了上去。
小神女去迎凶汉,等于是一只小羔羊去迎一只疯狂的饿虎,任何人见了也担心。小三子也惊怕了,他立在一边没有动,暗想:这个大胆的丫头怎么这样的不怕?难道她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凶汉见小神女不但不逃跑,反而迎了上来,有点奇异。但他想不了这么多了,他要将这两个小娃子抓住,狠狠打一顿才解恨。所以他人一到,一脚飞起,朝小神女踢去,小神女并不出手反击,似机灵的小白兔一跃闪开,令他一脚落了空。凶汉一脚落空,转身又一拳朝小神女击来,小神女又似飞雀般闪开了。小神女一连闪过他四五招后,看出这凶汉尽管孔武有力,是会一些拳脚功夫,但连一些三流的武土也比不上,只能在一处小镇上称雄称霸,欺凌胆小怕事的百姓。小神女再不与他过手了,轻出一掌,顺势借力,就将他拍倒了。
凶汉爬起来更暴跳如雷,又朝小神女扑来。小神女的小手掌掌沿似刀,往他伸出的一只手劈了一下,“咔嚓”,凶汉的手腕顿时断了,痛得他呀的一声惨叫,连手也举不起来。小神女接着一脚踢出,又踢中了他膝盖下七寸当面骨的地方,“喀啦”一声,小腿骨又断裂了,更痛得这凶汉滚在地上,抱着脚惨叫。小神女恼恨这流氓无赖逼良为娼,毒打少女,出手两招,用一股阴柔之力令他断了一手一脚。这一点是一般人看不出的,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小丫头,会打得一个有蛮力的高大恶汉断手断脚。
小神女见他滚在地上叫喊,想起少女给毒打的情景仍不解恨,走上前去,又踢了他两脚。这次小神女没用内力了,但踢在这凶汉的小腹上,也痛得他眼泪水流了出来。要是用内力,这凶汉的五脏恐怕全报废了,就是神仙也难治好。他一边踢一边问:“你打我捉我呀!怎么不打我捉我了?”
这凶恶大汉平常打惯人,他作梦也没有想到会给一个小女娃子打成这样。
这一下,那几个乡人惊奇了,他们一直暗暗为这一对小兄妹担心。他们只见到小神女闪来闪去地躲避,没见到小神女怎么出手。可是,这个在栽麻小镇上没人敢招惹的地头蛇,怎么会滚在地上惨叫呼痛呢?莫不是他自己也不小心跌倒在地上跌伤了?那才是上天有眼,恶有恶报。
小三子也惊愕了,他本来想小神女有什么不测时,自己会拔出小刀,不顾死活扑上去与这凶汉拼了。他多少会一点功夫,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他惊奇的不是这凶汉翻滚在地上的惨叫,而是小神女那十分敏捷的闪避身法,他也看到小神女的手掌砍在凶汉的手腕上,也看到小神女的脚尖踢在凶汉膝盖下的当面骨上,手腕骨他看不出是击碎了,但当面骨是一个人颇要命的地方,就是给横在地上的树枝碰到,也会痛彻人骨,何况是给人用脚踢中,又怎么不痛得人心人肺?
这条地头蛇痛得蹲坐在地上,他仍然不知道自己碰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娃子,还以为是一般的农家小丫头。他是又痛又恨,一双眼睛射出了毒恶的目光,咬牙切齿地想站起来抓小神女。可是他哪里还能站立起来?一动又是揪心揪肺的痛。他恶狠狠地咬着牙说:“小丫头,你有本事就别走!”
小神女见他仍恶性不改,还想进行报复,便从路边的杂树上折下一条树枝,连枝带叶,没头没脑向凶汉乱打,说:“我看你凶恶的,你是怎么毒打那位可怜的姐姐的,我也怎么毒打你。看你今后还敢不敢逼良为娼,敢不敢欺负人!”
小神女这一次用树枝向恶汉乱打,虽然没运用内力,但在恼怒之下,劲力也不小,也打得这条地头蛇头破血流,鼻青眼肿,浑身是伤。初时他还凶蛮地叫喊:“好!你打!你打!”后来打得他杀猪似地“啊啊”叫喊起来,最后变得奄奄一息,不作声了。
有人担心这样打下去会闹出人命来,走过来劝说:“小妹子,别打了!再打就会将他打死了!”
小神女仍带气地反问:“刚才他毒打那位姐姐时,你怎么不出来劝阻?不担心那可怜的姐姐给打死了?”
小神女尽管是路见不平,仗义相救弱者,是侠义人士的行为,但她始终还是一个小女孩,有小女孩的任性。如果是一个侠义人士,对这样一个小镇上的恶霸无赖,几乎是不屑出手。就是出手,也只略为惩戒他一下,然后会带着受伤的少女而去。小神女可不同了,她不是这样的想法,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痛打这地头蛇解恨,为受害的少女出气。
那人见小神女这么反问,面有愧色,嘿然无语。他可以说是一个好心人,但是一个怕事的好心人,他在当时,何尝不想出来劝阻地头蛇?但他惊畏了地头蛇等一班人,怕惹祸上身,更怕地头蛇报复。对小神女,他就没有这种心理负担,一来怕出人命,二来担心小神女会受到地头蛇那伙流氓报复,所以劝小神女收手,快点离开这里。谁知小神女气在当头,没领他的情。小三子这时也过来劝说:“小妹妹,别打了,我们一起扶那受伤的姐姐进镇子坚找那中医治吧。我们救人要紧,那姐姐伤得太重了!”
又有人好心说:“哎!小哥小妹子,你们千万别进镇子,你们最好带着这位姑娘到别的地方去医治吧,别进镇里。”
小神女问:“为什么不能进镇?”
“小妹子,你不知道,镇上有他四位弟兄,他们号称栽麻镇五条大虫,一个个凶神恶煞,谁也招惹不起。”
“哦?招惹了他们又怎样?”
“那就别想在镇上能过一天安宁的日子了。开店的,店面也给他们掀了;做小卖买的,摊档也给他们砸烂,人也会给他们打伤。小妹子,现在你将这条头号大虫打成这样。他们能放过你们?小妹子,你还是和你哥哥早离开这里的好。”
“他们这般横蛮,官府怎么不管的?”
“小妹子,我们这里是山高皇帝远,就是当地的地保也怕了他们三分。”
突然,有人惊叫起来:“看!那四条大虫也来了!小哥、小妹子,你们快走!不走就危险了!”
小三子也说:“小妹妹,我们快扶那位姐姐走吧。”
小神女问:“我们走干吗?”
小三子愕了,问:“我们不走?”
“我们带着一个受重伤的人,能走得了?”
“你一个人要对付他们四个人?”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对付他们。”
“你是来真的了?”
“你以为我是闹着玩的吗?”小神女下决心为这小镇上的百姓除掉这五条害人的大虫。
“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小三子这时已知道这个大胆、任性的小丫头比自己强,有一身不错的武功。但她终究是个小女孩,怎么也打不过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就是加上自己也不行。
小神女说:“你别劝我了,你看,他们已来了,你还是护着那位姐姐退到一边去。”
这条被小神女打得浑身是伤、又断了一手一脚的地头蛇,早已知道同生共死的磕头弟兄来了。因他带着强烈的报复心理,极希望这两个小娃子千万别跑掉。现在他听到这女娃子竟然不愿意逃走,不知为什么要留下来,暗暗大喜,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你们鬼拍后脑壳,自寻死路,到时,老子要你们痛不欲生,才知道老子的厉害。
这地头蛇与那刚烈的受害少女有着一样的性子,但性质就完全不同。少女是保护自己的清白,做人的尊严,面对恶势力,身遭毒打而宁死不屈;而这条地头蛇,只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女娃打伤了,心里是怎么也不服气,从而有着强烈的报复心理。所以当他的哥儿们来近了,他一下忍受着彻骨的痛楚,挣扎着坐起来,大喊:“麻脸四,单眼二,大头王,矮冬瓜,你们快来救我啊!”
这四个流氓恶霸,见过山风出去追一个逃走的少女,久久还不回来,便走出来看看。现在他们听到过山风的喊叫,首先是麻脸四和矮冬瓜奔了过来,一见过山风伤成这样,大吃一惊:“过山风,谁将你打成这样了?”他们没有注意站在一边的小神女和小三子,目光却盯着那几个村民。
小神女说:“你们别张望了,是我将他打成这样的。”
麻脸四愣了愣:“什么?是你?”心想,你这个小豆丁,能将我过山风大哥打成这样么?单过山风的一个指头,就将你这小豆丁戳倒了!
小神女说:“是呀!”
矮冬瓜喝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找死的给我滚远一点。你要是能将大哥打成这样,我矮冬瓜将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坐。”
麻脸四又凶恶地喝道:“小丫头,说!是谁将我们大哥打成这样的?”
单眼二和大头王也跑过来了,惊愕地望着痛苦地坐在地上的过山风。过山风因为大喊过后,又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定了定神,他指着小神女吃力地说:“就、就、就是这小、小、小女娃把我伤成这样,你、你、你们千万别放、放、放走了她。”
四个流氓恶霸一下傻了眼,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过山风说的话。小神女仰着脸说:“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麻脸四瞪圆了眼吼道:“真是你打伤了我们大哥?”
小神女说:“这个什么过山风总不会胡乱说话吧?”她又对矮冬瓜说,“这下,你将你的脑袋砍下给我当凳坐呀!”
单眼二一下纵了过来,出手就想将小神女捉起。小神女身形一闪,令单眼二抓空。他“咦”了一声:“你小丫头是有些古怪,闪得好快。”
小神女说:“你这脏爪子再乱抓,我就将你这只脏手打断!”
单眼二大怒,又出手来抓小神女,说:“好!老子看你这小丫头怎么打断我的手。”他一连出手三次,都给小神女闪开了。小神女不再与他客气了,当他第四次扑过来时,小神女暗运内力,用树枝朝他伸来的手敲了一下。单眼二顿时痛彻人心,手骨又断裂了。他一声惨叫,捂着断骨处后退几步,连连呼痛。
矮冬瓜、麻脸四、大头王看见又是一怔,急问单眼二:“二哥,你怎么了?”
小神女说:“你们别问他了,他的手已给我敲断了。”
三个流氓恶霸大吃一惊,一枝小小的树枝,又不是铁棒,轻轻一敲,能将一个人的手骨敲断么?就是一个大人,也不可能做到。
单眼二痛苦地说:“我、我、我的手真的断了,你们快上,给我用刀子捅了这小丫头再说。”
三个流氓一下将随身匕首拔了出来,一拥而上,三把明晃晃的匕首,一齐朝小神女刺出。小神女像灵巧飞舞的蝴蝶似的,从三把匕首的光芒中飞了出来,三个流氓一齐刺空。他们异常愕然:这小丫头去了哪里?她怎么能闪身出去的?六只眼睛乱望。
小神女在他们身后说:“我在这里哪!你们别四处乱望了!”
这三个流氓仍不知道死活,一齐转过身来向小神女乱刺胡劈。这动作若叫武林中人看来,他们简直是不入流,连起码的武功招式也不会,只是凭一点蛮力,胡划乱刺,不要命的与人拼命。他们的行为只能吓倒一些善良怕事的村民,要是村民提起木棍扁担与他们拼命,他们倒不一定打得赢。像这样既没武功又横蛮霸道的流氓无赖,在一些市镇、县城有的是。他们烂命一条,不怕坐牢。武林中人是不屑专门去寻找他们,若然碰上也只是惩治一下,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而已,连杀他们也不屑。何况他们一旦碰上了对手,在刀剑的威胁之下,会跪下痛哭流涕,求爷爷告奶奶地哀求,也令侠义的武林人士下不了手杀他们。
现在他们碰上的是天真、正直、好义而又不谙世事的小神女,她没有侠义武林人士那一套屑与不屑,更没有会不会失身份的念头。所以她毫无顾忌,见恶必除,将树枝当剑使用,奋然施展起自己的武功来。转眼之间,她将最凶横的麻脸四击断了腰骨,令他终身瘫痪不能用力;又将矮冬瓜、大头王击成重伤,横卧在地上爬不起来。单眼二见势不妙,忍着断手骨之痛转身飞逃,小神女哪里容得他逃跑后再为害百姓?一个纵身将他抓过来掷在地上,“喀嚓”一声,他又断了腿骨,想跑也跑不了。
几乎不用费吹灰之力,小神女先后放倒了栽麻镇上的五条大虫,令他们一个个都终身成了废人,再也不可能作恶了。她打倒了四人后说:“你们捅呀!干吗不用刀子捅我了?”
那几个在远处看见的乡人,见一个女娃子转眼之间便打倒这四个凶神恶煞的恶人,惊喜异常,愕然不已。原来这个女娃子是一位人间少有的小女侠,给栽麻镇的百姓除害来了。小三子更是惊愕得半晌不能出声,暗想:自己碰到的是什么样的小丫头?她怎么有如此惊人的武功?怪不得她一个人这么大胆出来闯荡了。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她的行为,不正是师父所说的那些武林人士的侠义行为吗?不会她就是师父所说的,令江南武林中人变色的水月宫中的小女侠吧。难道她也像水月宫的小公主茜茜一样,私自跑出来在人间闯荡?(水月宫一事,详情请看拙作《隐侠传奇》一书)要是真的,她怎么从江南跑到这里来了?怪不得她视千金如粪土,没将任何金银珠宝看在眼里,全部给了我。小三子这时暗暗想到:古州老虎之死、古州堡的覆没,一定与这个小女侠有关。
这时小神女对矮冬瓜说:“你这个矮冬瓜,你不是说我打倒了过山风,你将头砍下来给我当凳吗?好!我现在将你的头割下来当凳子坐!”小神女说着,拾起一把掉在地上的匕首,就要去切矮冬瓜的脑袋。吓得矮冬瓜大叫起来:“小女侠,小奶奶,我知错了!求你千万不要将我的头切下来。”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可怕之处,他们不懂事,不知厉害,任性胡来,甚至他们做错了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矮冬瓜害怕小神女不懂事,真的会将自己的脑袋切下来当凳坐。
小神女说:“我不切下你的头来,我怎么坐呀!”
“不不!我躺在地下,你就这样坐我的脑袋也是一样。”
“这好坐吗?”
“好坐!好坐!我头大头发又多,你坐坐就知道了!”这个不知羞耻的小人,为了活命,他什么耻辱的事也会做得出来。
小三子听了好笑,感到小女侠虽然武功极好,但仍是一个小女孩,贪玩不懂事,他走过来问:“小妹妹,你不会真的要坐他的脑袋吧?”
“我当然是真的呀!一个人的脑袋我还没有坐过,想坐坐,看好不好玩呢。”
“我劝你别坐了,他那脑袋这么脏,有什么好坐的?”
小神女看了看:“不错!他的脑袋太脏了,我不坐啦!”
矮冬瓜问:“那你不割我的脑袋了?”
“我不坐,还割你的脑袋干吗?”小神女拿着匕首走到过山风跟前,过山风一张脸吓得黄了,惊恐地问:“你、你、你、你想干吗?”这时,这条地头蛇才知道自己碰上的是一位武林极高的小女侠,不是一般乡村中的小丫头。他强烈报复的愿望不但消失得干干净净,面上露出的是惊恐害怕的表情。他见到自己的四个磕头拜把弟兄在转眼间便全部倒地,重伤爬不起来,哪里还敢想报复了?
小神女说:“我没想什么呀,我想剖开你的心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你要杀我?”
“我怎么要杀你呵!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罢了。你这般残忍凶狠,我只想看看你的心,与别人的心有什么不同。”
这又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的口吻,一个人的心能剖开来看吗?小三子问:“小妹妹,你想要他死?”
“我怎么要他死了?”
“你剖开了他的心,他不死了?”
“要是这样,他死了也好!”
对有的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过山风虽然一手一足俱断,浑身是伤,但断骨可以接好,浑身的伤也只是皮肉之伤,没伤到筋骨,更可以医好,要是死了,什么也没有了!所以过山风一听小神女这么说,连忙苦苦哀求。
小神女说:“你别求我,求我也没用。要求,去求刚才给你毒打过的那位姐姐。要是她肯饶恕了你,我便不杀你。她要是不宽恕,别怨我要剖开你的肚子,挖了你的心啦!”
小三子害怕闹出人命,惊动了官府就不好办了。他朝过山风说:“你还不快去求那位姐姐?”
过山风忍痛挣扎着向那少女爬去。那少女一见,叫起来:“你别过来,就不想见你,更不愿见你。”
小神女对少女说:“姐姐,别害怕。现在这五条大虫,不是给我打断了他们的腰,就是打断了他们的肩骨和手脚,他们就是治好,也成了残废,再也没气力行凶作恶了。以后任何一个弱女子,只要拿着鞭子或木棍,都可以打倒他们,打得他们叫救命的。”
少女说:“小女侠,我叩谢你救了我,我今后要变牛变马,报答你的救命大恩。但我不想见这些恶人,叫他们别近我!”
“姐姐,你是不会原谅他们了?好!我去杀了他们!”
“不不!小女侠,我不知道,我只想他们走得远远的,我好厌恶他们!”
小三子说:“妹妹,他们伤成这样,医好也终身残废不能作恶了。既然这位姐姐这么说,就叫他们滚远点好了!”
小神女说:“好呀!”她对地下的五条大虫说:“喂!你们听着了,看在这位姐姐不追究你们的情分上,现在我不杀你们,你们给我滚得远远的,不准再在栽麻镇一带出现,不然,我见你们一次打一次。要是你们仍然恶性不改,让我知道了,我一定杀了你们,将你们尸首拿去喂野兽。现在,你们马上给我滚!”
过山风、单眼二等五人互相望望,不敢出声,忍着痛苦,慢慢挣扎着向镇子外的荒野去了。小神女对少女说:“姐姐,现在我背你进镇子找郎中为你医治。”
小三子说:“妹妹,让我来背她。你刚才与那五个恶人厮打,也累了。”
那几个乡人见了不可一世的栽麻五大虫像一只只丧家之犬,灰溜溜地向荒野而去,连镇子也不敢去了。同时又知道他们今后就是医治好了也成了废人,乡人对五大虫的恐惧再也没有了,有的人更感到吐了一口气,报了以往受欺压之恨,便纷纷走过来,向小神女拜谢,感谢她为栽麻一地除了一大害。有的说:“两位小侠,这姑娘的事让我们来料理吧,你们别操劳了。这姑娘伤成这样,我们马上进镇去找一副担架来,抬她到洪郎中家医治。”
小神女也感到这位姐姐伤势不轻,背着她也会痛苦,有担架来就好了,便说:“好呀!你们快去找一副担架来,工钱由我来付。”
“不不!这怎能要小女侠破费?抬这位姑娘去医治,是我们应有的做人的良心。”
这几个乡人连忙进镇去了,有的去找洪郎中,有的去准备担架。乡人走后,这时天色已是暮色苍茫,小神女问少女:“姐姐,你是不是感到很痛?”
少女感激涕零说:“小女侠,我的伤再痛,现在也感到不痛了。在没有遇到小女侠前,我不但伤痛,我的心更痛。”
“你怎么心更痛了?”
“小女侠,你不知道,那恶棍打我骂我,我曾经哀求过路人来救我,可是没一个人敢出声,有的更避开了,我的心怎么不痛?我完全绝望了,打算一死了事。现在好了,小女侠救了我,我又有了希望。毕竟这世上好人还是有的,只是不多罢了。像小女侠这样的好人,就更少。”
小三子听了深有感触。以自己的遭遇和经历,世上的好人的确不多,像师父和小神女这样的好人,侠义而又热情就更少,能碰上真是一生的幸运。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起码不是一个勇敢的好人。
小神女却说:“姐姐,世上的好人也是很多的,栽麻没有,其他地方就很多,只是姐姐没遇上他们罢了。”
小神女的经历与小三子和这位少女都不同,她一出世,就碰上山妖这么一个好人,以后她接触过元凤等人,又接触过慕容一家和他们的亲友,一个个都是侠肝义胆的好人,对她来说,好人当然是不少了!
少女叹了一声:“看来我命太苦,碰上的都是恶人,现在才碰上小女侠这样的好人,我实在感谢上天对我的垂怜,使我在危难之中碰上了你们。我,我……”
小神女连忙阻止她说下去:“姐姐千万别这样说,现在你什么也别去想,什么也别说,目前最要紧的是医好你这一身伤。来,姐姐,我有一颗能医跌打刀伤的药丸,你服下,可以给你止痛,对姐姐今后的医治也有作用。”
少女又是感激,将药丸吞下,没有多久,少女便感到有一股热气在全身运行,听到之处,伤处不但止痛,连肿也消多了。小神女问:“姐姐,是不是疼痛减少了?”
“多谢小女侠,我的确疼痛减少了。这是什么神药?很贵吧?”
“姐姐,一点也不贵,这是我家自制的药丸,我家有很多哩!”
这受伤的少女哪里知道,她服下的是这世上有钱也买不到的药丸,是隐居摩天岭中那位世外高人特制的良药。他采尽了天下间的奇珍异草,配上熊胆、麝香、龙液,用摩天岭的千年冰水熬制而成,比少林寺的大还魂丹还更有效。它何止能止痛消肿去瘀,简直可以令重伤垂危的伤者起死回生,同时还增添人的功力。这样的药丸就是千金也难求。
这时,夜幕早巳降临,远山近处,渐渐模糊起来。
小三子说:“怎么那几个乡人还不来的?他们不会借故走开吧?”
小神女说:“不会吧?他们是自愿的,干吗要哄骗我们?”
正说着,便看见远处有一队火把长龙,朝这里奔来了。从火把数量看来,人数不下二三十人之多。小神女略为惊讶:“怎么有这么多的人来这里了!”
小三子说:“我过去看看。”
小三子一撒腿,便迎了上去。很快,小三子和原先其中的两位乡人奔了回来。小神女问:“出了什么事了?”
小三子兴奋地说:“妹妹,没出事。”
“那么来这么多的人干吗?”
小三子一说,原来这几个乡人回到小镇说了小女侠的事,哪知一下便传遍了整个镇子,他们异常惊奇,一个小女孩能将镇子上的五个流氓恶棍打得重伤残废而不敢回镇子,这无疑是为栽麻一镇除了大害。他们既同情那不幸的少女,也敬重少女的刚烈,同时更敬仰小女侠的侠义行为。他们都愿意援助这位不幸的外来的姑娘,更想前来瞻仰小女侠的风采,看看这位小女侠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不但抬来了铺着一张棉被的担架,就是洪郎中也带了药童、药箱跟了来,要及时为不幸的少女医治。来的火把虽然是二三十束,但人数却有三四十人之多。可见镇上的好人不是没有,而是不少。可惜他们以往胆小怕事,不能团结起来,才使得过山风这五个流氓恶棍得逞,越来越猖狂。要是镇子上的百姓团结一致,哪能让过山风这五人在镇子上为所欲为?
一个员外打扮的人物向小神女深深一拜说:“我章某代表镇上的百姓,感谢小女侠的大恩,为我们除了这五条害人的大虫。”
跟在章某身后的十多个人也一齐向小神女拜谢,感激小女侠除恶的大恩。
小神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向自己拜谢,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她终究还是一个小女孩,不谙世故,她一切的行为举止,完全出于天性。小三子虽然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已谙人情世故。他在小神女身边轻轻说:“妹妹,这是镇子上的章员外,为人不错,能惜老怜贫,你快回礼回话呀!”
小神女连忙说:“章员外和各位乡亲父老,你们千万别这样,现在最要紧的,是那位浑身是伤的姐姐。”
章员外说:“小女侠请放心,我镇的洪郎中也来了,他马上会给辛姑娘医治的。” 小神女这时才知道刚烈的姐姐原来姓辛,而辛姑娘早已由两位大娘扶到了担架上。洪郎中也过去为她诊察身上的伤势。
洪郎中诊了一会脉后,在火光之中看了看辛姑娘的面色。尽管辛姑娘给过山风打得眼青面肿,浑身是伤,不成人样,可是气色很好,脉膊跳动正常,洪郎中不禁暗暗惊讶和奇异。小神女在一旁问:“洪大夫,她伤得怎样?不会有危险吧?”
“小女侠放心,辛姑娘的伤势虽然很重,可是她的体质很好,不但没有危险,而且还会恢复很快。”
“真的吗?”
“我不敢欺骗小女侠。在下感到奇怪的是,辛姑娘不知过去吃了什么,或者是她生来俱有。她体内有一股强大的药力,能自行治理体内的重伤,化瘀去肿,消炎止痛,这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小神女一下明白,是爷爷给自己随身带的药丸在辛姑娘身上起作用了。她也不说出来,问:“郎中爷爷,那辛姐姐可以几时完全好起来?”
“只要悉心医治调理,辛姑娘身上的伤,可以在十天半个月内完全恢复过来。”
“是吗?那我将辛姐姐托交给郎中爷爷啦!”
“小女侠放心,在下将全力医好辛姑娘。”
小神女将一锭五两重的金子,交到洪郎中的手上说:“郎中爷爷,这锭金子,就作为辛姐姐医治食住的费用。我不知道够不够,要是不够,我这位哥哥在十天后来探望辛姐姐时,再补给不够的费用,好吗?”
五两金子,几乎等于白银五十两了,怎不够的?就是医治三个这样重伤的也够了。洪郎中愣住了,栽麻镇的乡亲们更动容了:世上怎么有这样侠义热心的好人,救了人以后,还出钱为人医治?章员外连忙说:“请小女侠收起这金子。小女侠为我们除了大害,栽麻镇的乡亲们对小女侠感恩不尽了,怎还敢叫小女侠破费?辛姑娘的一切费用,由我章某包下了!”
其他乡亲也纷纷说:“再不能叫小女侠破费了,辛姑娘的事,我们全镇的百姓都包了,请小女侠将金子收回。”
小神女对众人一拜说:“大家的好心我领了,但金子我还是要留下来的。”小神女说完,拉了小三子,在火光中一闪,便在黑夜里消失了。众人连忙叫喊:“小女侠!小女侠!”
在远处山坡上,传来小神女那银铃似的声音:“大家别寻找我们了,我们有急事要赶往他处。辛姐姐的事,就麻烦大家看顾啦!”跟着声音消失,谁也不知道小神女和小三子去了哪里。
众人惊愕了,有的说:“不会是我们碰上两个小神仙了?要不,凡人哪有这样的本事,在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有位长者说:“不会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座下的龙女和善财童子显灵吧?”
跟着又有人一下猛省过来:“我看一定是在永从县大山大岭中神出鬼没、打救世人的小神女,想不到小神女也来到我们这里了!”
是观音座下的小龙女还是小神女,众人惊疑不定。章员外说:“不管是小龙女还是小神女,我们先将辛姑娘看顾好,才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
众人连忙称是,小心翼翼地将刚烈的辛姑娘抬回镇上了。
小三子会一些轻功,在小神女的拉动下,行走如飞,转眼已远离了栽麻小镇十多里,最后在一处荒坡上停下来。小三子问:“现在我们要去哪里?”这下,小三子更相信小神女就是师父所说的水月宫小公主一类的人物了。他想不到自己竟然碰到这么一位带神奇色彩的小女侠,这真是自己一生的大幸。
小神女却这么回答他:“我不知道呀!”
“什么?你不知道?那你带我来这里……”
“我这是乱闯的。我只想快一点离开那一些人,不然,他们会缠个没完,我们也没法赶路啦!你不会想留在镇子上吧?”
“我怎么想留在镇子上的?”小三子更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面,让全镇的人都看清了自己,不然自己今后走到哪里,都可能有人认出自己来,那怎么进行偷窃?
“小三哥,你不是对这一带地形很熟吗?你看看,我们到了哪里了?”
小三子在月光下仔细地四下打量着,说:“我们在栽麻镇南面十多里的荒坡上,我知道坡下树林里有一座破烂的山神庙,我们要是不连夜赶路,可以到破庙中去住一夜。”
“好呀!我们就到破庙里住一夜吧。”
小三子带小神女到了破庙。庙虽然破烂,仍可挡风避雨,天热时,它是附近山寨、村子放牛牧羊人休息的好地方,一些打柴的人,也时时在破庙中歇脚乘凉。在数九天的寒冬里,谁也不会来这里了,何况还是在夜里?
小三子对荒山野庙的生活很熟悉,他早已寻来了枯草干树枝,生起了一堆火御寒,同时也可提防毒蛇野兽。他将一些干粮冻卤肉烤热,拿给小神女吃。小神女笑着说:“我多谢啦!”
“哎!你怎么对我客气起来了?”
“你累了一天,一来这里又忙这忙那的,我不该感谢你吗?”
“不!我侍候你是应该的。”
“嗨!你才是对我客气了,你怎么说是待候我呀?不是照顾我吗?”
“小女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认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不敢乱说,但你起码是一个极有侠义心肠的小女侠,锄强扶弱、救苦救难,像人们传说中的小神女一样。”
“你看我像不像小神女?”
“我不知道,从我眼里看,你比小神女更好,是人们心目中希望的那种行侠仗义的女侠。”
“我真的那么好吗?”
“你怎么不真的那么好了?”
“小三哥,其实你的心也很好,也是一个小侠。”
小三子苦笑一下:“我算什么小侠了?我不懂武功,想使也使不起来。我是一个小偷,而且是一个最窝囊的小偷!”
“你怎么窝囊了?”
“我还不够窝囊吗?对地方上的豪强恶霸,想偷而不敢去偷;对贪官污吏的赃银,我痛恨他们,也没法去偷他们;对那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凶残没人性的土匪大盗,别说我去偷他们的东西了,我见了他们只能远远地躲开。我只能向一些流氓恶棍或一些为富不仁的小财主下手,你看窝囊不窝囊?有时肚子饿极了,还不要脸地去偷农家田地里的红薯吃呢!”
“小三哥,你是胆小害怕,还是不会武功而怕了那些土豪恶霸的?”
“我要是会一点点武功就好了,也就不会这么的窝囊,见了凶神恶煞的大汉就想逃命。”
“你师父没教你一点防身自卫的武功么?
“师父他只教我一些偷技、化装术和逃命的招式,就没教我与人交手的武功。恐怕我师父也不会什么武功。他说:一个小偷,还是别学武功的好。”
小神女感到奇怪:“怎么不学武功还好?”
“师父说,学了武功,就不是小偷了,一定会变成明火抢劫杀人的大盗了。小偷已叫人讨厌和鄙视,杀人抢劫的匪徒,那就让人痛恨,天人不容,迟早会不得好死。”
小神女想了一下:“小三哥,我劝你还是别做小偷了,做你这样的小偷,真的窝囊!”
小三子叹了一声:“我这样的年纪,不做小偷又做什么?替人打工没人要,做叫化又怕丑,卖身给人当奴才我又不想。”
“小三哥,你以前没吃的,才做小偷。现在你不是有了很多的金银吗?还做小偷干吗?”
“这些金银是你的,而不是我的。”
“嗨!你怎么分得这么清楚?就算是我的,我全给了你,就是你的了。”
“你真的全给了我?”
“是呀!你怎么用就怎么用,你不会在这两三年内就将它吃光用光吧?”
“这怎么会的?吃!我一世也吃不了!”
“这不就好了吗?你能吃上七八年,到时你也有十八九岁了,不是可以找事做了吗?”
小三子想了一下:“好!就当我小三子暂时借用了这些金银,以后我会原数交还给你。”
“嗨!你还交给我干什么?这些金银又不是我的,它完全是古州老虎的。”
小三子一怔:“什么?它完全是古州老虎的?”
“是呀!你以为真的有这么一个稀里湖涂的人,将这么一大包金银放在我身边了?”
“那古州老虎的事……”
“不瞒你说,古州堡是我那夜放火烧的,古州老虎也是我杀的,但以后的事就不是我干的了。我杀了古州老虎,为覃婆婆的儿子报了仇后就走了。以后的事是铁棍苍龙和翻山豹子他们干的事,我不知道。我要知道,就不会让他们这么胡乱杀人了。”
小三子说:“这一点我相信,你不是那么残忍的人。你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小女侠,就是连过山风这样可恶的流氓恶棍,你也没有杀了他们,放了他们走。”
“小三哥,我现在教你一些自卫防身的武功好不好?”
“你要教我武功?”
“是呀!以后你碰上了像辛姐姐那样受害的女子,也可以出手相救,不至于见了像过山风这样的流氓恶棍,便吓得想逃走。”
小三子一阵激动:“我小三子拜谢小女侠的大恩了!”
“哎!你千万别叫我什么小女侠,我是山妹子,你叫我山妹子好了。不过,我教你武功后,你只可以防身自卫或救人,可不能做坏事,更不可以胡乱伤人杀人。不然,让我知道,我会用对过山风等人那样的方法对你。”
“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啦!要不我就不教你防身自卫武功了。”
小神女就在破庙月光荒地上,教给了小三子一门轻灵巧妙的拳脚功夫。这一门拳脚武功招式不多,也不复杂,小三子又有一定的轻功基础,一个多时辰便学会了。当然,他学的这一门拳功夫,对付武林高手不行,但打发像过山风这样的流氓恶棍,以及像古州堡一些打手却绰绰有余,同时也可以与武林中一些二三流的武林人士周旋一阵。
小神女见小三子这么快就学会了,想了一下说:“小三哥,我再教你一套逃命的闪身身法吧,这样,你就是打不过人,也可以抽身跑掉逃命。”
“逃命的身法?”
“是呀!你这一门功夫,对付过山风,或者赌馆中的一些打手还可以,但对付像铁棍苍龙这样会武功的就不行了,只能赶快想办法逃命,不然你和他们斗下去,死了别来怨我。”
“逃命身法难学吗?”
“不难学,而且很好玩的。”
“好玩?”
“你没见过山风他们要抓我的情景吗?我就是用这逃命的身法闪开了,弄得他们一个个像发瘟鸡似的晕头转向,怎么也抓不到我,你看好不好玩?”
小三子一下惊喜了:“那就是逃命的身法?可以从三把匕首中闪了出来?”
“是呀!”
小三子感到逃命的身法比那一套拳脚功夫更管用,可以从几个人的围捕中闪身出来而一跑了之,这更符合了小三子不想与人交手、打斗的性格,连忙说:“我学!我学!”
小三子可以说是好心有好报。小三子初时的心意,不过是担心小神女一个人这么大胆在外面乱跑,实在太危险了,便护送她回去,想不到却能学会了两门防身自卫的武功,令自己今后受用无穷。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和豪杰英雄,都跑到深山古道上,千方百计寻找人们传说的小神女,更希望通过小神女见到那一位神秘的世外高人,恳求世外高人指点一下自己武功,而在江湖上扬名显姓。但一个个都失望而归。他们连小神女的影儿也见不到,偏偏一个在江湖上最不叫人注意和鄙视的小偷,同时也没有打算去寻找小神女,更没有什么野心要学世外高人的绝学,不但见到了小神女,与小神女生死与共,还学到了世外高人这两门武功,实在太幸运了。这也是小三子好心有好报的结果。
当然,小三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碰上的就是小神女。因为小神女目前的打扮,完全不同人们传说中小神女的形状。
小神女在教小三子狸猫千变身法的口诀时,叮嘱说:“小三哥,我教你背诵这些口诀和心法,你千万不可传给了别人,也别让人知道。”
“为什么?”
“你这也不懂么?要是你传给了像过山风、古州老虎这样的坏人恶人,他们不危害更大?那就没有什么人能除掉了他们了!”
“嗨!我怎会传给这些人的?”
“就是其他人,你也不能传!”
“哦?这又为什么?”
“总之,你不能传,只能你一个人学,不然让我爷爷知道了,他不但杀了你,也杀了你传的人。”
小三子怔住了,问:“现在我学了这一门逃命法,你爷爷知道了会不会杀我?”
“嗨!这是我教你的,我爷爷怎会杀你?你不再教他人就行了。我想问你,你师父传给偷技时,准不准你传给别人?”
“当然不准了。他说,一旦让存心不良的人和匪徒学会了,就会危害百姓的。”
“对了,我教你两样功夫,也是这样,现在你留心听我教你的口诀和心法啦!”
天快亮时,小三子才背熟了口诀和心法。
小神女说:“好啦!现在你一天一夜没睡,累了,你去睡吧!”
“我不累。”
“你不累,我可累了。”
“是!是!师父,你快睡一下。”
“哎!你叫我什么了?”
“你教我防身自卫武功,不是我师父么?”
“我不准你这么叫,就是我教你的事,也不能让人知道,不然,我走了!”
“不不!你千万别走。那,那我叫你什么才好?”
“山妹子,小妹妹都行呀!”
“好吧!小妹妹就小妹妹吧!”
“现在我们大家都去睡一会,睡醒了,我再教你各种逃命的身法!”
小三子的确也累了,在火堆旁一躺下就睡着了。当他闻到一种令人食欲大振的烤肉香味时,睁开眼一看,便见小神女在火堆上烤着两只野兔。他一下跳了起来:“咦?你没睡吗?”
“我睡了呀,你看看外面天色,午时已过了。”
小三子摸摸自己的脑袋:“我怎么睡得这么沉?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叫醒你干吗?让你多睡不好?”
小三子一阵激动:“小妹妹,这些事你应该让我来做。”
“你以为我不会做吗?你试试,看我烤的野兔子好不好吃。”
“不用试,我一闻就知道好吃啦!”
小神女笑着说:“你别逗我高兴,我是第一次这么烤兔子的,连我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你一闻就知道好吃了?”
“我当然知道。”小三子取下一只兔子,撕了一只兔子腿咬了一口吞下说:“果然好吃,又香又嫩又滑,想不到你第一次烧烤,就弄得这么好吃,将来你一定是烧烤的能手,大师父。”
小神女高兴得笑了,看来一个女孩子,都喜欢别人赞赏自己弄得一手好吃的,小神女也不例外,问:“是真的好吃吗?”
“当然是真的了,不好吃我总不会胡说好吃吧?那不骗人?”
“那你吃呀!吃饱了我教你身法。”
小三子吃饱后,小神女便一一示范狸猫千变身法一些最基本的纵、跳、翻、滚、扭身、闪开等招式,配合着口诀心法使用。当小三子看清楚,弄明白之后,小神女就叫他做一次给自己看,指点着小三子不正确的动作。
整整一个下午,小三子总算学会了。小神女说:“现在,你抖尽全力来捉我,看看我是怎么闪开你的各种各样身法。你记熟以后,我来捉你。要是你能闪开我十招,那你是真正学会了。”
小三子大喜:“好!现在我来捉你。”
“那你来呀!”
小三子为人机灵,行动也十分敏捷,可是他抖尽了自己的全力,连小神女的衣服也没有碰到,别说能捉到小神女了。小神女一边闪开,一边还解释着,说明为什么要这么闪开和翻滚的原因,以及要注意什么,提防什么。小三子越捉,越感到小神女奇妙莫测的身法实在太神奇了。小神女的身法,有时似脱兔,有时似滑鱼,有时似飞蝶,有时更是一缕青烟,明明抓到,却又抓了空。小神女却在自己身后格格地笑起来。
小神女闪开小三子倾尽全力的扑捉,还没有抖出自己十分之一的功夫,她简直是随便走动,身形略略一扭就避开。要不是为了示范给小三子看,她几乎用不上纵、跳、翻、滚这些身形招式,只随便走动就可以了,用不着这么用功。
最后,小神女停了下来说:“好啦!你看清楚我各种闪身的招式了吧?”
“我看清楚了!”
“你记不记得?”
“我记在心里了!”
“好!那我来捉你啦!你可要小心啦!”
“你来吧!”小三子全神贯注起来。
小神女一纵而至,一伸手,便将小三子抓住了。小神女问:“你干吗不往一侧闪?这样,我不是抓不到你吗?”
“你,你,你来得太快了!”
“那你干吗不快一点?不行!再来过。”
“是!”小三子更是特别打点精神了。
尽管小三子有充分的精神准备,初时,他仍闪不过小神女两招或三招,以后渐渐熟练了,可以闪过小神女的四五招了。到了后来,他勉强闪过了小神女的七八招,那也是惊险万分,弄得他一身大汗,十分狠狈。昨夜里和今日中午,小三子所学的狸猫千变身法,只是一些理论和概念,就是小神女的示范动作,也是虚的。现在是亲身实践,再联系理论,那就体会得更深切,进步得更快。
小三子一直练到夜幕来临,才算勉强闪过了小神女的十招。小神女说:“行了,你算是学会逃命的各种身法了!今后呀,你还得日日勤学苦练才行,不然,你还是逃不过一些高手的手掌。”
小三子喘着气说:“我知道熟能生巧这一句话,我不敢偷懒的。”
“是呀!我爷爷也说过,学艺如逆水行舟,不进就会退步。要是不日日苦练,学了等于没有学。”
他们吃过晚饭后休息一会,又在破庙前月下雪地苦练。这一次他们是互相追逐,一会儿你捉我,一会儿我捉你。要是这时有人看见,一定是十分惊讶:怎么在深夜荒山破庙前的雪地上,有两个小精灵在月下互相追逐嬉戏?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练武,只有一流上乘的武林高手,看了才感到震惊:这不是一般武林中的武功,而是一门极为奇妙莫测的身法。
小三子练了整整半夜,真正能闪过小神女的十招了。小神女高兴地说:“行呀,现在,一般的武林高手,可以说没有什么人能捉到你了,你完全可逃掉。要是逃进了树林,他们更不敢来追你。”
第十五回 破庙怪人
上回说到小神女赞小三子的逃命身法,已没有多少人能捉到他了。小三子大喜而拜:“我多谢小妹妹的成全。” 小神女问:“成全?我成全你什么了?我不是成全你今后去做小偷吧?”小三子忙说:“既然你不喜欢我做小偷,我今后就不做小偷好了。”
蓦然,一个声音懒洋洋地从破庙里传出来:“我看你还是做小偷的好。”
这声音在深夜里响起,让人听得格外的清楚;小神女和小三子顿时愕异起来。在这四野无人的冬夜,在那荒凉的空无一人的破庙里,怎么突然有人在破庙里说话了?他是什么人?几时跑到这荒坡破庙里来了?
小神女喝问:“谁?你给我出来!”
无人回应,也没有人在破庙里出来,破庙四周,依然是那么的谧静。小三子惊疑地说:“不会是破庙里的山神爷爷说话吧?”
小神女说:“这明明是人说话,怎么是山神爷爷说话了?泥塑的山神会说话吗?”
“可是破庙里没有人呵!”
小神女轻轻说:“你别出声,我悄悄进破庙里看看。”小神女一闪身,就飞进破庙里去了。
小三子担心小神女有什么闪失,也纵身跟了进去。大殿上空无一人,荒芜的院子也空荡荡的,小神女和小三子像两个小精灵似的,把破庙的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既没有发现半点人影,也没有发现有人到过的痕迹。小神女和小三子更惊疑了,明明有人说话,怎么不见人呢?难道真的是庙里山神泥塑像说话?那世上不真的有鬼神了?
小三子嘴上不相信有鬼神,但心里却是信的,小神女却完全不相信。她一向在深山古道四周装神弄鬼地出没,专门捉弄那些为害人间的恶人坏蛋和土豪劣绅,她本身就是鬼神。小神女为人机警、敏捷,还有一身称绝的轻功和身法,可竟然没发觉这个说话的人。除了自己的爷爷有这种没叫人发觉的行踪外,小神女就没有碰上第二个人了。
小神女惊疑地暗想:不会是自己的爷爷来到这里吧?可是说话的声音,根本就不是爷爷那苍老的声音,似乎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不是爷爷那又是谁?他的功夫难道比爷爷更俊更好?小神女真正惊疑的是这一点。
小三子也惊疑地说:“不会是我们听错了吧?要不就是从远处传来的。”
“你们没有听错!”又是那中年男人懒洋洋的声音从破庙里传了出来。小神女的行动比电光还闪得快,一下扑进了破庙里。她是闻声而动,哪怕就是她的爷爷,这次恐怕也闪避不了,必然会给小神女看见。
小三子在院子中听见小神女在大殿上喝道:“你给我出来!”
小三子也慌忙奔了进去,在火光下一看,大殿上仍是空无一人,小神女却凝神注视神台下那一尊泥塑的山神菩萨,说:“你再不出来,别怪我来捉你啦!”
泥塑的山神像纹风不动,小三子更惊愕了:难道刚才的话,真的是这破庙中的山神爷爷说的?小神女骤然一掌向山神爷爷拍出,这是一股极为阴柔的掌力,山神像动也不动,可是山神像后面有人一声惨叫,从神像后面滚了下来,摔在大殿地上,动也不会动了。
小三子惊骇异常,小神女用的是什么功夫?神像没动也没给拍烂,而神像后面躲藏的人却给拍得滚了下来,显然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要不,怎么不会动了?
小神女走过去看看,说:“喂!你不会真的死了吧?谁叫你不出来的?”
那人仍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小神女神态有些茫然,俯下身子看看,又用手在他鼻子下面试试,看他有没有气息。
小三子问:“他怎么样了?”
小神女说:“他已经没气啦!”
小三子一怔:“没气,那不是死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
“一个人没气,怎么不是死了?”小三子也走近去用手试试,“小妹妹,他真的死了,没有半点气息了。”
小神女有点内疚:“他怎么这般不经拍,一拍就死了?”
小三子骇然:“他是你刚才一掌拍死的?”
“不是我刚才的一掌,他怎么会死的?”
小三子简直不敢相信,这么轻轻的一掌拍出,就将人拍死了?他怔了一下说:“妹妹,他可能不是你拍死的。”
小神女心想:我拍出的是爷爷传我的绵掌之功,可以隔山打牛,怎么不能拍死他了?早知这个人这般不经拍,我不应该用这一绵掌才是。我还以为他是一个身怀奇功的高人,出没难以叫人发觉,才用这么一掌,以为他可以轻纵闪开而不能不现身。想不到他连闪也不会闪,就这么的死了。这个人也真怪,他敢那样捉弄我们,怎么不会跃开?他总不会自己特意跑来找死吧?
小三子又说:“妹妹,你不用难过,他的死与妹妹无关,是他自己不幸跌死的。”
小神女心有所思地说:“这个人几时不声不响跑到这破庙里来了?”
“极有可能他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躲在这破庙里了。”
“哦?那他不是在破庙里躲藏了两天两夜?他怎么不出来见我们的?”
“他恐怕是一个逃犯,害怕给人知道,所以一直躲着我们。”
“那他干吗又出声了?”
“他大概是见我们不走,想装神弄鬼吓我们走,妹妹,不管他了,我们将他埋起来吧,别让他弃尸破庙,吓坏了附近一带的乡人。”
“小三哥,你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可能是一个在逃要犯。”
“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在逃要犯了?”
“他头发零乱不堪,衣服又破烂,不是逃犯又是什么了?他总不会是一个叫化吧?要是叫化,就不用这么躲藏了。看来,他也不是一个凶残的匪徒。”
“唔!不错,他要是一个凶残的逃犯,我们一来,他就会杀了我们,夺走我们身上的金银和食物。他没有这样做,只想吓我们离开。”
“妹妹,你先在这里坐下,我背他出去,找一处地方将他葬了。”
“我们一起埋葬他。”
“不不!这些脏活,不是你干的,还是我一个人来。”小三子说着,将尸体背到破庙外去了。
小神女坐在火堆边仍在暗想,这是一个什么人?他真是一个逃亡的犯人?那他犯了什么法?不会是为仇家追杀的人吧?他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实在出人意外。自己所拍出的掌力没有出尽全力呵,击伤了他还可以,击死了是不可能的。难道是我先击伤了他,然后他惊慌失措滚下神台跌死了?但不管是他怎么死的,好像都和自己有一些关系。
小神女正怔怔想着,只见小三子神色惊慌地奔了进来。小神女问:“小三哥,出了什么事了?吓得你这样?”
“那,那,那具尸体不见了!”
小神女愕然:“怎么不见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间不见了!”
“你不是背着他的吗?”
“我背着他到庙外放了下来,打算在雪地上挖一个坑埋了他,谁知坑还没有挖,一转身便不见了!”
“不会是野兽叼走了?”
“不可能!要是有野兽,我还有不发觉的?而且雪地上根本没有什么野兽留下的足迹。”
“他不会是自己走了吧?”
“死了的人会自己走吗?”
“恐怕他没有死,你快带我去看看。”
小三子带了小神女来到庙外放下尸体的地方。在荒山野岭中,小神女的生活经验比小三子丰富多了。她在月下细心观察四周,又凝神倾听了一会,没发觉四周有什么动静,雪地上除了小三子和自己的足迹之外,也没发现其他人的足迹。小神女困惑了,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他怎么会不见了的?”
小三子害怕地说:“我们碰上的不会是一个鬼吧?”
“你别吓我,鬼会让你背着吗?爷爷说,世上根本没有鬼。就算有鬼,它有形无实,飘来飘去,你能将它背在肩上?”
“那,那,那他一定是山妖了!”
小神女心里好笑:我就是一个小山妖,又哪里再来的山妖了?但她这样回答:“他要是山妖,还不将你吃了,能老老实实让你背着他去埋葬么?”
“那他是什么了?”
“是个怪物!”
“怪物!”
“是呀,是一个喜欢你做小偷的怪物!也是一个捉弄我们的怪物。”
“捉弄我们?”
“他要是不捉弄我们,而是想伤害我们,恐怕早动手了。尤其是你背他出庙的时候,他只要用匕首往你身上一捅,你不死了?”
小三子不由从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要是真的,自己还有命么?问:“那他是一个好怪物了?”
“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他起码没有要伤害我们的心。”小神女说到这里,蓦然想到一个人,不由用眼睛瞅起小三子来。
小三子愕然:“你望着我干吗?”
“说!这个怪物是不是你师父?”
“他怎么是我师父了?”
“真的不是你师父飞夜猫?”
“嗨,难道我连师父也认不出来么?”
“谁知道你们师徒两人是不是故意捉弄我的。”
小三子着急了:“妹妹,你怎么这般不相信我?”
“他真的不是你师父?”
“妹妹,我可以对天发誓。”
“好啦!你别发誓啦,不是就不是嘛!我相信你。”
小三子这才放了心,说:“这个怪物,干吗要捉弄我们的?他不担心将我们吓坏了?”
蓦然间,又是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说:“你们两个是吓不坏的,我却几乎给你们吓死了!”声音是从破庙里飘出来的。
小三子一下又傻了眼,小神女似流光般飞进破庙中去了,接着是小神女的声音问:“你是什么人?干吗要戏弄我们?”
小三子奔进破庙一看,只见火堆边坐着一个不知是逃犯还是叫化的中年男人,一蓬乱发之下,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小神女,还一边吃着他们烤得焦黄喷香的红薯,一边反问:“你这大胆的小丫头,又是什么人?”
小神女说:“你管我们是什么人不好?”
“好,好!不管就不管。你看我像什么人?是逃犯还是怪物?还是一个飘来飘去的鬼魂?”这个声音懒洋洋的中年人一边说,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喷香的红薯,又说:“这些红薯烤得顶香的。”
小神女叫起来:“你怎么还吃着我们烤好的红薯呀!”
“红薯烤得这么香,我肚子又饿,不吃行吗?”
小神女说:“我看你是一个小偷!”
中年男人笑起来:“你说对了,我的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偷。”
“怪不得你叫我小三哥还是做小偷的好。”
“做小偷不好么?肚子饿了,不用自己动手生火煮饭,也不用求爷爷告奶奶向人讨吃,只要一窜到有钱人家的厨房里,就可以吃饱了,你们看,这不好吗?”
“你只是偷东西吃,不偷人家的金银珠宝么?”
“我偷人家的金银珠宝干什么?金银珠宝能当饭吃吗?”
“金银珠宝可以变钱买饭吃呀!”
“不不!这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偷东西吃饱了的好。”
“有钱去买东西吃也麻烦吗?”
“怎么不麻烦?拿着偷来的钱跑去饭店买饭吃,不多跑了一大段冤枉路?而且我这一身打扮,拿着银子金子去饭店吃饭,不令人起疑心?那不是明明告诉人家,我是一个小偷?到那时,恐怕饭吃不成,还给人捉起来。我呀,才不干这样的傻事。”
小神女听得笑了,也走过来在火堆边坐下,感到这个奇怪的小偷,跟自己以往的行径差不多,只知道偷人家的东西吃,不会偷别的。以后大一点了,才知道金子银子可能买东西吃,但总感到不如偷东西吃那么方便。她坐下来笑问:“你不能穿好一点的衣服吗?这样,人家就不会怀疑你了。”
“不不!我不能穿好一点的衣服。”
。你怎么不能穿好一点的了?”
“因为我有一种怪病。”
“哦?什么怪病?”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穿起好一点的衣服来就感到浑身不舒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脚也不知怎么的摆放,甚至连路也不会走了。”
小三子一直在旁怔怔地听着,他感到这个不知是逃犯、叫化还是自称为小偷的人,实在不可思议。他到底是人是怪还是鬼魂?是人,怎么突然会在雪地上一下不见,而突然坐在庙里的火堆边了?只有妖怪和鬼才可以这样。要是妖怪和鬼,他又怎么不会害人,还和小神女有说有笑?他自称小偷,世上有这样的小偷吗?只偷东西吃而不偷钱财和其他值钱的东西?只有三岁的小孩子不知道钱的作用,才只会偷东西吃。而且这人还有一个不爱穿好衣服的怪病,世上有这样的怪病吗?我看除了这大胆、身怀奇技而又不请世故的小妹妹,才会相信他的胡说八道。他既然不是人,不是鬼,又不是妖,那他是什么?是个怪物?这是什么样的怪物了?是一个不害人又喜欢捉弄人的怪物?
小三子带着惊疑、害怕的心情怔怔地听着,可不敢走近。小神女却完全没有半点惊疑和害怕,不但走过去和这怪物面对面坐下,还好奇地问:“那么你穿破烂的旧衣服,就没有这样的怪病了?”
“是呀,我一穿破烂的旧衣服,既没有拘束,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坐下来和躺下来睡觉,浑身就轻松舒服了。小丫头,你有没有这样的怪病?”
小神女笑起来:“我也有一点,但没有你这么严重。”
“那你比我强多了。要是叫我穿一身上好的新衣服,真比杀了我还难受。我穿上新衣服,好像人人都在注意我了,坐也不敢坐,怕弄脏了衣服,站也不知往哪站好。若是穿破烂的旧衣服,不但荒山、破庙、野地、坟堆里可随便坐卧,就是睡在牛棚猪圈里也可以,那多舒服、惬意。”
“叔叔,你不会同猪睡在一起吧?”
“我怎么不会同猪睡在一起了?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在猪窝里同猪睡就暖和多了。”
小神女笑起来:“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怎么不是说真的了?前天夜里,我就在一户农家的猪圈里和猪睡在了一起,同猪一块叽哩咕噜打鼾。”
“叔叔,你怎么不怕脏的?”
“脏?猪圈里一点也不脏,在马牛羊、鸡犬豕这六畜中,猪是最爱干净的动物了,它会将睡觉的地方和拉尿的地方分隔开来,在大漠上,猪群最干净。”
小神女笑着:“我不跟你胡扯了。我问你,你干吗要吓唬我们?”
“我?我几时吓唬你们了?”
“你还说没吓唬我们?你看,你将我小三哥吓得不敢来火堆边坐了。”
这个一头乱发的中年人看了看小三子,笑着说:“小兄弟,你不会是这么胆小的吧?那你今后怎么做小偷啊?”
小三子见小神女说破了,又见这自称为小偷的汉子在招呼自己,若再不过去,真是显得自己太胆小了,连一个女孩子也比不上。便硬着头皮走过来坐下,问:“你真的是人?不是鬼和妖怪?”
中年人问:“我怎么不是人了?我哪一点像鬼和妖怪了?”
“你从神台上滚下来时,明明已经是一个死人,可是你……”
小神女也说:“是呀!你干吗要装死来吓唬我们?”
“我不装死行吗?”
“怎么不行了?”小神女问。
“小丫头,你知不知你那一掌多厉害,我要是不装死,不害怕你第二掌又拍来?那我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可是你又干吗一下子在雪地不见了?”
“我再不走,不叫你们活埋了吗?”
小三子说:“你说你没有死不行了?”
“哎!我原以为我装死,你们将我拖出庙外,扔到雪地上就算了。谁知你这小兄弟好心过头,真的挖坑要将我埋葬。要是我突然爬起来说我没有死,不更将你吓坏了?所以我只好悄悄地跑开。”
小神女说:“鬼才相信你说的话。你是从头到尾都在存心戏弄我们,吓唬我们!”
“你这大胆而又厉害的小丫头,我敢戏弄、吓唬你们吗?说到吓唬,你们才真正将我吓得魂飞天外。”
“我们怎么将你吓得魂飞天外了?”
“我在月光下雪地上,远远看见两条小黑影在互相追来逐去,还以为是两只狐狸在互相追逐玩呢。谁知走近来一看,居然是两个小孩子,不不,应该说是两个荒山破庙里的小妖精在互相嬉戏,你们说,我见了害不害怕?”
小神女笑着问:“那你干吗不远远躲开,还说话呢?”
中年男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是一时害怕得糊涂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干吗说起话来了!事后更害怕得躲到神像背后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透气。”
小神女又说:“我小三哥将你背到庙外雪地上,你是又害怕得稀里糊涂地跑到这里烤火吃红薯了?”
“不错!不错!正是这样。”
小神女咯咯笑着说:“你还不错呀,有你这样的害怕吗?你直到现在,说话没半句是真的,仍在糊弄我们。”
“不不!我说的是真的。”
这个一头乱发的怪物说这句话,不但小神女不相信,小三子更不相信。哪有害怕得转回来烤火吃烤好了的红薯?这不是害怕,而是胆大异常,存心捉弄人。谁知这个怪物又说了这么一句话来:“我敢糊弄你这个大胆、厉害、无法五天的小丫头吗?我不害怕你将我扔到大火里烧死了,像古州老虎一样烧成焦炭?”
小神女一下怔住了:“你,你说什么?”
这个怪人似乎感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掩饰说:“不不!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我,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你‘会像古州老虎一样烧成焦炭。’”
“那,那,那是我说梦话,小妹妹,你千万别当真的了。”
小神女仍追问:“你怎么知道古州老虎给烧成焦炭一样了?那天夜里,你是不是在古州堡了。”
“不不!我不在,我只是做梦,那是梦里的事情,当不了真。”
“好呀!那你说说你梦里的事。”
“你,你,你真要我说?”
“是呀!因为我想听呀!”
“梦有什么好听的?”
“你是不是梦见一个红衣红裤的小女孩,在古州堡放火了?”
“不错!不错!她自称是什么火神爷爷的女儿……咦!我做梦的事,你怎么知道了?”
“你说下去呀!”
“不不!还是不说的好,我再说下去,就会将火神爷爷女儿埋藏那么多金银元宝的事,都说了出来。”
小三子大吃一惊:“什么?埋藏金银元宝的事你都知道了?”
这个怪物感到事情不妙,说:“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说着一闪身便逃走了。
小神女说:“快!我们快去捉住他,千万别让他跑了!”声落人也飞了出去。
小三子刚好学会了小神女的逃命身法,现在他不是用来逃命,而是用来捉人了。他紧随着小神女迫出去。只见月下雪地上,小神女身法似流光逸电般的的敏捷,处处拦住了那个自称为小偷怪物逃走的方向,令他无法向荒山野岭逃去,只能掉转方向逃走。这个怪人也有一身古怪的闪避的身法,虽然没办法逃走,但小神女也捉不了他。于是小三子也奔过去围堵。一时之间,三条人影在月下雪地上闪来闪去,似飞魂幻影般忽闪忽灭,时东时西。小神女和小三子合两人之力,都没办法捉到这个幽灵似的怪人。有时明明捉到了,他身子像泥鳅般一滑,又躲开了。有时小三子不但没抓住这个怪人,反而抓住了小神女,弄得小神女又气又急说:“你怎么捉住我的?快去捉他呀?”小神女一挣扎,似箭离弦,先去拦截那怪人奔逃的方向,将怪物堵了回来,不让他逃走。
小神女在短途的轻功之快,几乎无人能比。要是长途奔跑,她内力恐怕不及这怪人。但个这怪人,身法闪缩翻滚之快,更是出人意料之外,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小神女的手中滑了出来,似乎比小神女的身法还奥妙。至于小三子,更无法能抓到这个怪人,只能起围堵作用。有时围堵也围堵不了,靠小神女飞过来拦截,才没让他逃脱。
他们一大两小三条人影在月下雪地上追来逐去,怪人无法逃脱,但小神女和小三子也捉不了他。眼见天色渐渐亮了,黑夜过去,黎明即将来。小神女越捉越惊疑,暗想:“这是什么人?他逃命脱身的身法,似乎比自己所练的狸猫千变身法更为奇变莫测,招式不多,却十分管用。要是说小神女是一只机灵敏捷的山猫,那这个怪人就像一只机警的狐狸了,任何猎犬也捕捉不了它。怪不得自己下山时,爷爷曾叮嘱自己,千万不可小看了天下的人,他们的武功会比你更好。现在这个破庙里的怪人,不就是这样么?”
小三子内力不济,已累得跑不快了,小神女也感到有些累,似乎自己怎么也捉不住这个怪人,最后只能眼光光看着他逃脱。奇怪的是这个怪物,似乎也跑得晕头转向,像一只无头苍蝇,不知道逃跑,只在原地上转圈,怎么也转不出去。
小神女像追够似的,停下来不再去追他了。而小三子给这怪人轻轻点了一下,早已坐在地上透大气不能动了。这个怪人见小神女和小三子不再追自己了,也停下来问:“哦?你们不捉我了?”
小神女说:“我们不捉你了,你走吧!”
“真的?那我就谢天谢地啦!”
小神女和小三子以为这个怪物一定会跑开了,谁知他四肢像散了架似的,一下翻倒在雪地上爬不起来了。小神女愕然地问:“你干吗不走?”
“你们不捉我了,我走干吗?再说我也走不动啦!”
“你不怕我们再捉你?”
这怪人眨眨眼皮说:“你不是不捉我了吗?你不会说过的话不算数吧?”
小神女一下明白过来,这个怪人根本就不打算逃跑,而是又一次在戏弄自己,试试自己的狸猫千变身法能不能捉到他。她走过去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只偷东西吃的小偷,又是什么人了?不过你们放心,你们埋藏的什么金元宝、银元宝,我绝不会去动它们,因为我要它毫无作用,更不知道怎么去用它。”
小神女知道自己碰上的,不是江湖上的一般高手,而是世上少有的一位奇人异士。要是一般人,知道埋藏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就是不杀了自己和小三子灭口,也会悄悄地将它挖走了,不让任何人知道。怎么还会一味跟踪自己和小三子,并且还说了出来?”
小神女在紫竹山庄住过一段日子,与当今武林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慕容一家以及聂十八、穆家姐妹谈过心,知道了江湖上不少的奇人异士,不由暗想:眼前这位奇人异士是谁呢?鬼影侠丐吴三?还是丐帮中的一些长老?只有这些人物,才游戏人间,喜欢逗人,而不为金银珠宝动心。可是他们不会一味去偷人家的东西吃呀?猛然间,小神女想起婷婷姐姐所说到的一个怪人了,那就是漠北怪丐吴影儿老前辈。只有这位前辈最喜欢逗人,专偷王侯府第一些佳肴美酒吃,而不取金银珠宝,可是吴老前辈已是百岁以上的老人了,而且江湖上传闻,这位武林耆宿已在三四年前在漠北仙逝,早已不在人间了。眼前这位奇人,绝不可能是他。既然不是吴老前辈,那他又是谁?他的行为怪异,似乎跟吴老前辈一模一样,总不会吴老叫化能返老还童,变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吧?要是这样,那真是骇人听闻了。
小神女想到这里,不由坐在这怪人的身边,一双晶莹的大眼睛,天真而又好奇地上下详细打量这怪人。怪人愕然:“小妹妹,你这么看着我干吗?”
小神女笑了:“你害怕我看你了?”
“不不!你别这么看我。”
“我不这么看你,又怎看出你是什么人了!”
“那我是什么人?”
“你是一个怪人!”
“我怎么是个怪人了?我可没多一只眼睛和多两个耳朵。”
小神女突然问:“你是不是漠北怪丐?”
这中年人一怔,一下坐了起来:“我怎么是漠北怪丐了?”
小神女说:“你一定是的。因为你曾经说过,说大漠上的猪比什么都干净,你没去过大漠,怎么知道那里的猪干净了?”
“嗨!这也不能说我是漠北怪丐呀!小妹妹,你知不知漠北怪丐他老人家今年多少岁了?他要是仍活在世上,有一百一十多岁啦!”
“他可以返老还童呀!”
“什么?返老还童?”
“是呀!你知不知我今年多少岁了?”
中年人眨眨眼问:“你?你不会有一百多岁吧?”中年人见小神女一副天真趣怪而又故意装成老成和持重大人似的神态,几乎从心里笑出来,所以才有意这么逗她。
小神女说:“你说对啦!”
“什么?我说对了?”
“是呀!我今年有一百零九岁了!”
“哦?你这小丫头有一百零九岁?”
“你不相信?”
“我怎么看来看去,你顶多只有九岁。”
“因为我能返老还童呀!”
“那你不成了山妖了?”
“你又说对了,我就是山妖。我不是山妖,能返老还童吗?”
中年人笑着说:“好了!小妹妹,你别逗我了!要是漠北怪丐他老人家真的能返老还童,我首先第一个跪拜天地。可惜他老人家不是神仙,天年有限,长辞人间了。”
“漠北怪丐真的死了?”
“是!是我亲手埋葬他老人家的。”
“叔叔,那你是……”
“小妹妹,我也不瞒你了,我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嫡传弟子。”
原来这个在破庙中出现的怪人,正是漠北怪丐一派的唯一的传人许春水,他原是浙江淳安县一户富豪人家的公子,家财百万,却给西厂的人害得家破人亡,自己也几乎成为西厂那座人间魔穴中的枉死鬼。幸得隐侠公孙不灭带人毁了这座人间魔穴,杀死了幽冥杀手,他才得从虎口中逃生。以后他又幸遇漠北怪丐吴影儿收为弟子,从此远离中原,去了大漠(详情请看拙作《隐侠传奇》中的第二十八回)。
许春水跟随漠北怪丐在大漠上生活了十多年,受尽了大漠上风刀霜剑之苦,熬过了无情的严寒和酷热,也足足苦练了十多年的武功。在练武学艺的天赋上,他怎么也不及师父吴老叫化,也不及师伯没影子的聪明乖巧。何况他过去所学的,尽是一些花拳绣腿,好看不中用,根本不能与任何武林中人交锋。但是他却异常勤奋好学,刻苦锻炼,不畏辛苦,不怕失败,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初时,吴老叫化传艺给他时,聪明的人,是讲一而知十,不知十也起码知三,就是没慧根的人也讲一知一。可是跟他讲了三遍,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学起武功,更走样了。吴老叫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怎么收了这么一个傻得像猪的弟子?他能学得了漠北一派的盖世绝学么?但许春水却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优点,就是心无任何杂念,全心刻苦学艺,一旦记住了,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吴老叫化在最初的三年,只传给他修练内功的方法,什么武功的招式也不传授,一味叫他在大漠上奔走,去追逐野狼。当他内力有一定的深厚时,才以自己一身的真气,助他打开了任督二脉的玄机,然后才传给他一些基本的武功招式。在七八年前,许春水的武功仍然进展得非常的慢,除了内力深厚外,就一无是处。可是七八年后武功就飞跃进展了,不但行走如飞,行动简直如魔魂幻影,任何上乘武功的招式,一学就上手。这正是真功夫不负苦心人,只要有心,铁杵也可磨成针。十多年来,许春水在武林耆宿吴老叫化严格精心的培育下,终于尽得漠北一派武功的精髓,继承了漠北一派的衣钵,练成了武林人士极为羡慕的漠北一派上乘的武功,一向具有通天地、夺造化、惊鬼神的惊世骇俗的绝技。
聪明、慧黠之人,有五年的时间,便可学会漠北一派的武功。但许春水足足花了一倍多的时间,要十多年才能练成。虽然比一般练武之人迟了七八年,但基础特别深厚,举手投足之间,皆可成凌厉的招式,就是抖出过去所练的花拳绣腿招式,也可以令任何上乘高手惊愕而退走。从此以后,他在大漠上像一团轻烟似的时隐时现,骤然而来,顿然消失,成为了大漠上一位来往无影无踪的神秘之人。无人能见其真面目,他却不时为牧人驱赶狼群。在丝绸路上,他救了不少商人、驼队,废去了一些杀人如麻、血债累累的悍匪、大盗、劫贼的武功,令其或终身残废,再也不能为害人间。由于他来时一团影,去时一阵风,转眼消失,被人们称为一阵风大侠,江湖上人称一阵风。而他的真实姓名,反而无人知道。
一阵风大侠在长城之外,大漠之中,几乎无人不晓,渐渐流传到关内来。西北武林,都知道大漠上最近出现了一位武功极高、行侠仗义的一阵风大侠,并且行踪莫测。这个一阵风出于何门何派,就没人知道了。一阵风的出现,令大漠上的所有悍匪、大盗惊破了胆,再也不敢盘踞在大漠上,不是销声匿迹,便是逃进关内避祸,或者隐藏在深山老林中,或者改名换姓,投靠某一地方豪强大户和江湖上的会帮门派里。一时之间,竟令茫茫大漠、丝绸路上匪盗绝迹,牧民拍手称快,商人驼队放心上路。无形之中,一阵风成为人们心中的大漠守护神,受人崇拜而敬仰的一位大侠,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位来无踪、去无影的神秘大侠,竟然是一个人不出众,貌不惊人、为人所瞧不起的叫化,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当时武林中盛传江湖上出现了三位神秘莫测的奇人:江南是水月宫的宫主,大漠是一阵风,湘桂黔一带是小神女。他们之间的行径大同小异,都是神秘莫测、无人知晓,都是为一地除害、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当然,其中最令人惊奇的是小神女了。一个形同神话中的红孩儿的小女孩,居然有如此上乘的武功,真是匪夷所思。怪不得有人怀疑她是山林中的精灵了。
一阵风在师父吴老叫化仙逝后,在墓前足足守孝三年,然后遵循师父的教导,南下中原,暗中行侠仗义,同时也在追踪大漠上逃人中原的一些悍匪恶人。这些人要是不废掉了他们的武功,令他们不能言武,那对百姓危害极大,后患无穷,因此绝对不能让他们这么逃走了事。
一阵风由嘉峪关而步入中原,经四川而南下贵州。一进入贵州,他就听到有关山妖和小神女的种种传说,就像大漠上人们传说自己的行径一样,充满了神话的色彩。一阵风本来想去广西拜访慕容一家,因为慕容一家,是自己师父生前最为至交的朋友。师父生前也曾吩咐自己,要是去了中原,别的人可以不去拜访,但慕容一家必定要去拜访。通过慕容一家,便可了解当今中原武林的一些大事和人物。现在他听到有关小神女的一些传说,一时好奇心起,便要先来看看神秘莫测的小神女是怎么一回事。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山神和山妖的事,那一定是一些武林高人而又不想世人知道所干的侠义之事。他还有点怀疑恐怕是慕容家人所为,要不就是黑豹。
一阵风想不到在八开的小镇郊外,看见一个天真有趣而又异常大胆的小姑娘,去相助一个小偷,骗走了那几个凶恶的大汉。后来他又看见这位小姑娘施展轻功,暗暗盯踪着这个小偷。这一下,一阵风才真正惊奇起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这等上乘的轻功,行动无声,宛如一只狸猫似的轻巧、敏捷,这太出乎人们的意外了。她是哪一位武林人家的女儿?而且从她的轻功来看,绝不是慕容家的武功,也不是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功。这更引起了一阵风的好奇,便一路暗随小姑娘而来,注意这个小姑娘的种种行径。他越看越惊讶,越看越敬佩这位小姑娘的为人了。他开始疑心,自己所跟踪的小姑娘,恐怕就是人们所传说的小神女,忍不住在这荒山破庙中出言相戏了……
这时,小神女惊奇地问:“你真的是漠北怪丐的唯一弟子?”
“你不相信?”
小神女笑了:“我怎么不相信呀,怪不得你也像漠北怪丐吴老前辈一样,爱戏弄人,爱偷东西吃。”
“哦?你怎么知我师父的为人了?”
小神女眨眨眼皮狡黠地说:“因为我是山妖呀!能知过去未来的事情。”
一阵风笑说:“你不会真的有一百零九岁吧?”这时他更加肯定眼前天真可爱而又大胆的小姑娘,是这一带人们所传说的小神女了。
小神女笑问:“你看呢?我有没有?”
“我看,你有。”
小神女反而怔住了:“我有?”
“因为我也是一个神仙,不但能知过去未来的事,更知一个人的前三世和后三世。”
小神女笑起来了:“你骗人!”
“我是说真的。”
“哎!你还说是真的呀!”
“我怎么不是说真的了?”
“好!你说我前三世是什么人?”
“你第一世是一只野山猫。”
“什么?我第一世是只野山猫?”
“是呀!所以你现在的行动,仍像一只山猫一样,机灵、敏捷、狡黠。”
“我第二世呢?”
“是一只猴子,所以你今世姓侯。”
小神女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姓侯了?”
“因为你第二世是只猴子呀!”
“好!那第三世呢?”
“就是你现在的小山妖、是摩天……”
小神女害怕这个漠北怪丐的弟子在小三子面前说出自己的真面目了,急忙打断说:“好了!你别说了!”她十分惊奇这个怪人怎么知道得自己这么清楚,问:“你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一阵风一笑:“你说,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为人了?”
“我是在紫竹山庄听穆家两位姐姐说的,就是慕容一家也说起这位极受人尊敬的吴老叫化来。”
一阵风惊讶了:“你去过紫竹山庄了?”
“我刚从紫竹山庄出来,怎么没去过了?”
“你与慕容一家……”
“我和慕容一家人是朋友呀!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师父的为人了?还有,你师父为了穆娉娉姐姐能战胜天魔神剑,偷去了点苍派掌门老夫人的护身宝衣给娉娉姐姐呢!看来你师父不但偷东西吃,有时也偷人家的宝贝。”
这一件事,一阵风不知道,因为吴老叫化没跟他说过。吴老叫化这类助人的嬉戏行径实在太多了,而且事后也忘了,当然也不会向人说,只有受惠的人才铭记在心,一阵风关心的却是其他的事,问:“穆娉娉女侠也在紫竹山庄?”
“在呀!”
“那黑豹聂十八……”
“他也在呀!”
一阵风急问:“现在还在?”
“他们走了!”
“什么?走了?”一阵风眼里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小神女问:“你想见他们?”
一阵风失望地说:“看来我无缘,不能见到这一位人间少有的奇男子。要是我早赶去紫竹山庄就好了。”
“叔叔,不要紧,你以后会见到他们的。”
“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缘了!”
“叔叔,你现在去紫竹山庄还可以见穆婷婷姐姐和慕容一家人呀,他们都是人间少有的奇人。”
一阵风点点头:“不错!慕容一家几代人,都是人间少有的奇人。”
“叔叔,又开始下雪了,我们到破庙火堆旁坐下,吃些东西再说话好不好?”
“你不会再捉我吧?”
“哎!叔叔,你说笑了,我们能捉到你吗?你要是真的走了,我怎么也追不上,你不将我捉起来就算好的了!”
“小妹妹,别客气,看来我也捉不了你,因为你那一套逃命的身法实在太奥妙,变化无穷。”
“叔叔,你不是说真的吧!”
“小妹妹,别的话我是胡编乱凑,这一点我是说真的。来!我们一起到破庙里坐下谈。”
小神女向怔怔坐着而神情又十分惊愕的小三子说:“小三哥,走呀!你不会真的累得一点也走不动了吧?”
小三子不好意地笑了笑:“我走得动!”
小三子一直在一旁怔怔地坐着听他们对话,越听就越惊讶。他虽然不算是武林中人,但却是江湖中的人,他不但知道慕容一家的事情,也听说过漠北怪丐吴老叫化种种在江湖上的神奇故事。吴老叫化几乎是人间的一个活神仙,无人不知,妇孺皆晓,当他听到眼前这位怪人竟然是这位活神仙的弟子,真是惊愕得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去相信了。怪不得他那么神出鬼没,时常像鬼魂般消失,自己和极有本事的山妹妹也捉不到他了。后来他又听到小神女竟然是名满武林,惊震江湖的慕容一家的朋友,而且还与将中原武林闹得翻了天的穆家姐妹相识,互称姐妹,更是惊奇得不得了。原来自己认识的小妹妹,是武林中极有身份和名望的小女侠,自己真是瞎了眼,将她当成了一般武林人家大胆、好玩和偷跑出来的小姑娘,自己还要护送她回家哩,真不怕笑死人了。小三子直到目前,仍不知道小神女是一个什么人,但能与慕容一家结为朋友的人,那起码不是一般武林中的平庸之辈了。自己一生算是有幸,能碰上这么两位奇人异士。
小三子跟随他们走进破庙,在火堆旁坐下时,不由向一阵风一拜说:“小三子有眼无珠,不知道叔叔是位奇人高士。我刚才有什么得罪之处,望叔叔大侠宽恕。”
“嗨!小兄弟,你怎么这般的了?你不是想将我赶走吧?”
小三子一下茫然不知怎么回答。小神女问:“叔叔,小三哥怎么想将你赶走了?”
“不想将我赶走,干吗又拜我又对我说这么酸溜溜的客套话?再这么酸溜溜说下去,我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就是不将我赶跑,我自己也会吓得跑开了!”
小神女对小三子说:“小三哥,你别对叔叔这般客气了。你将他当成自家人,随随便便说话就行了。”
“不错!不错!我们江湖中人,以诚相交就最好了。别像世人那样,一味孔夫子搬家——尽是书上的之乎者也说话,什么仁兄呀!大驾光临呀!三生有幸呀!叫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小三子笑着说:“其实我也不会说什么客气话,刚才,我只……”
一阵风慌忙说:“行,行,小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意。其实我不是什么奇人异士,更不是什么大侠,我只是轻功好一点,偷起吃来方便一点而已,若要打比方倒有点像小老鼠。说到奇人异士,这位古怪精灵的小妹妹才是一位奇人。”
小神女笑着叫起来:“哎!我怎么是奇人了?”
一阵风说:“不是奇人,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小女侠吧?”
“小女侠也不是。”
“你要不是小女侠,就将我弄糊涂了!”
“你怎么会湖涂了?”
“我读书不多,恐怕弄不清侠的意义。一个小女孩,胆大包天悄悄地溜进了赌场、妓院,先是放一把火将人家的房子烧了,趁人大乱便去掠取人家的金银珠宝。以后她三更半夜溜进了古州堡,也是放火盗取了大量的金银元宝。初时,我还以为我碰了一个杀人放火抢劫的奇异小女大盗哩!谁知她根本不是志在取金银珠宝,而是全部交给了她的同伴,叫这个同伴以后别做小偷,用这些金银珠宝救穷苦无依靠的妇孺老人,自己一点也不要。这不是侠又是什么了?总不能说她是大盗吧?而且她所取的都是一些不义之财。”
小神女笑着说:“这是小胡闹!”
“好好,我今后也来胡闹一下,偷了金银,还对自己的同伴装神弄鬼,说这一大包金银元宝不知是什么时候掉在自己睡的地方了,害得她的同伴提心吊胆……”
小神女打断他的话问:“叔叔,你还有个完的没有?”
“没有呵!跟着,你这个不知是大盗还是大侠的小妖精,在栽麻镇毒打了过山风,救了那位可怜的辛姑娘。”
小神女笑着啐了一阵风一口:“你才是个小妖精!”
小三子说:“山妹妹,你在我的眼里,的确是一位小奇人和小女侠。”
“哎!你怎去听叔叔的胡说八道了?”
“叔叔没有说错你呵!”小三子又问了一阵风,“叔叔,你是一直跟踪着我们?”
小神女说:“他当然一直在跟踪着我们啦,不然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阵风笑着说:“对不起,我只是好奇,看看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妖精是大盗呢,还是一个大侠?”
“要是我是一个大盗你会怎样?”
“那也没有什么的,你辛辛苦苦偷来的金银珠宝算是白干了!”
“什么?白干了?”
“是呀!它们会不翼而飞,你们回头再去寻找时,统统都变成石头了。”
“你会全部偷了去?”
一阵风笑了笑:“我虽然只会偷东西吃,有时也会专偷一些贪官、大盗的不义之财。不过,现在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动也不会动它们一下。”
小神女说:“叔叔,我希望你将这些金银偷了去的好。”
一阵风怔了怔:“你说什么?我偷了去的好?我不是听错了吧?”
“叔叔,你没有听错,我说,你还是偷了去的好!”
“哪有什么好?”
“你会用它来救济无依无靠的穷人呀!这样,就用不着我和小三哥为这些金银操心了!”
小三子也说:“是呵!叔叔,你用来救济这一带的穷人,比我们好多了。说到底,我和山妹妹始终还是孩子,有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首先就会引起人家的思疑,要是官府的人注意了,就更麻烦。”
“你们不怕我将这些金银买酒喝,大手大脚花光吗?”
小神女说:“叔叔,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了?”
“我听慕容一家和穆家二位姐姐说,漠北怪丐一派,武德极好,不但不会乱伤害人的性命,也不妄取人家的一文钱。叔叔怎会乱用我们冒着危险取得的金银了?再说叔叔真的想要,早已取走,也不会向我们说出来。”
一阵风自嘲说:“看来我不遵守我一派的规矩是不行了!”
“那叔叔答应了?”
“不不!这事我做不来。”
“叔叔怎会做不来的?”
“一来,我这个人懒散惯了,最怕麻烦了。叫我将这一大批金银分给这一带无依无靠的老人妇孺,这得要多少日子?我只是路过这里,能在这一带呆得这么久吗?二来,我这个人身上留不下半文钱,一有钱就浑身不舒服,总想一下就将它花光花清。现在我一下有这么多的金银,恐怕就日夜不安了,那不要了我的命?不行,这些金银是你们的,还由你们用来做善事好了,我这个四处流浪的叫化不敢沾这份光,也做不来。”
小三子说:“叔叔都做不来,我们更做不来了!” 小神女说:“叔叔都不愿做,我又要回去不能再跑出来了,叫小三哥一个人怎么做啊?”
一阵风对小三子说:“小兄弟,我看这些金银就归你好了,你先做富翁,买田买地买房子,等你长大成人后再做善事不更好?”
小三子说:“叔叔,这些金银都是山妹妹的,我能要吗?而且我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衣食无着的流浪儿,能买田买地买房子吗?人家不起疑心?叔叔,还是你要吧!”
这一大两小的三个人,面对一万多两银子的财富,竟然将它当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推来推去,谁也不想要。这在一般人看来,简直不可理解,会认为他们不是白痴,一定是低能儿,不知道金钱的可贵。为了金银钱财,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就是一些武林中人也不例外,甚至甘冒杀头的危险,也要千方百计去夺取。有的行凶抢劫、杀人放火;有的巧取豪夺、暗设骗局,弄得别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有的拐卖妇女儿童,逼良为娼,最后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金钱而死于非命。这正应了这么一句古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他们三个人推来推去的,不是一百几十两的银子,而是上万两的银子。无论是谁,见了也会动心。在匪徒们的眼里,他们三个人更是世上头号的傻瓜,到手的银子也懒得要。要是这些匪徒早巳暗起恶念,就是不下毒手暗杀了其他两个人,也会悄悄地将金银取走,躲到别处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了。
他们三个人,在一万多两的财富面前,竟然推来推去,谁也不想占有和夺取。一阵风许春水,本来就有百万的产财而不要,跟着吴老叫化远到漠北学艺,甘心过那清贫而向人讨吃的苦日子,他不将这区区万两银子看在眼里,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小神女身怀不俗的武功,从来不将金银放在眼里也不奇怪;最难能可贵的是小三子了,他经历过没钱的痛苦,熬过人生异常艰难的日子,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他居然也没有一点贪念。在金钱的面前,显示了他本质最高尚的一面。过去,他是一个没人收养,也没有人敢收养的孤儿,讨又讨不到吃,为饥饿所逼,万不得已去偷一些东西吃时,几乎给人打得半死。后来他虽然成了一个小偷,但也不多取,能填饱肚子就满足了。难得的是他还有一颗同情心,将伦来的东西去救济那些妇孺老幼。他不是好逸恶劳的小偷,而是一个侠伦和义偷。正因为这们,他得到了小神女,一阵风这两位南北奇人的喜爱。小神女更是在回去之前,特别要帮助他。并且还暗传了他一门逃命的武功。这么一来,小三子就是以后去伦豪门大户的东西,给人发觉了也可以逃走,不致有性命危险。
一阵风听到小三子也说不要,问:“小兄弟,山妹妹说她全给你了,你怎么不要了?”
“叔叔,我不想做什么财主、富翁,我也有点像您一样,一有钱就浑身不舒服,不是担心别人打劫,就是害怕招来是非。没钱反而轻松自在多了。什么也不用担心。”
一阵风想了一下说:“我有办法处理这些金银了,不知你们同不同意?”
小三子问:“叔叔,什么好办法?”
小神女说:“叔叔,你说呀!”
“我看,你们还是将古州城那间没人住的大屋买了过来,要不,给别人买了,你们在那里埋藏的金银就不方便去取了。”
小三子问:“我们怎么去买呢?”
“你们不是对栽麻镇有恩吗?我看那位章员外为人不错。小兄弟,你可以通过他出面,为你们买下那座房子。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你们了。同时,我会暗中为你们打点的。”
小神女高兴地说:“叔叔,这太好了。小三哥,你今天就去找那章员外去。”
一阵风又说:“小兄弟,你买下了那座大院后,还可以将那可怜的辛姑娘和那位覃婆婆她们一起安置在大院中住,请她们打理一切。我看看覃婆婆那个媳妇颇能干的,加上辛姑娘,会将大院打理得很好。这样,她们今后就不愁住吃了,单是大院中的一些果木拿到市场上卖,就可以维持她们的生活了。不然,你只能顾得了她们一时,顾不了她们一世。”
小神女说:“小三哥,叔叔说得太好了,你快点去呀!这才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山妹妹,你不去么?”
“小三哥,我不能陪你去了,我今天要赶回去,不然,我爷爷真的会骂我,或者会跑出来找我的,以后,我就更不能出来玩了。”
小三子一怔:“你马上就要走?”
“我不走不行呀!我已经出来有很多天了。小三哥,你不希望我早一点回去吗?”
一阵风问:“小妹妹,你不能多和我说一会儿话?”
“叔叔,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跑到这一带来?”
“你不是说你好奇想看看我们是什么人吗?现在你不是看到我们是什么人了?”
一阵风一笑:“我看见你们是纯属偶然,我主要来这一带想寻找一个人。”
“哦?叔叔想寻找什么人了?”
“小神女!”
“什么?小神女?”
“是呀!就是在这一带民间流传的神秘小神女。山妹妹,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神女眨了眨眼睛:“我当然知道啦!”
“山妹妹,看来你是见过这位神秘的小神女了?”
“叔叔,我没有见过呵!我只是听人说过的。”小神女又故意问小三子:“小三哥,你见过小神女没有?”
小三子摇摇头说:“我听人们说,小神女是山神之女,山林中的精灵,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只有两种人才能见到小神女。”
一阵风问:“哪两种人?”
“一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一阵风奇异:“什么?怎么小神女会见这种人的?”
“因为小神女会要他的性命,他不是见到了?这种人见过小神女后便成了一具死尸,再也不会说话了!”
一阵风哑然失笑:“原来这样。第二种人呢?”
“是一些无依无靠饿得快要死的穷苦善良的老人,小神女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给他们米粮和衣服。”
“那么说,其他的人是怎么也见不到小神女了?”
“是这样。前一段日子,不知有多少人跑去寻找小神女,他们几乎走遍了那一带的山山岭岭,没一个人能见到小神女,个个都失望离开了。”
一阵风突然对小神女笑着问:“山妹妹,我好像感到你就是小神女!”
小神女几乎吓了一跳:“叔叔,我怎么就是小神女了?”
“因为小兄弟所说的小神女的行为,跟你的行为几乎是一模一样。”
“叔叔,你别乱说,小神女的行为怎么跟我一模一样了?”
“怎么不跟你一模一样了?古州老虎恐怕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见了你不是死了么?覃婆婆和辛姑娘这样快死的善良的穷苦人,见了你不是得救了?”
“哎!叔叔这么说,那我不成了小神女?”
“难道你不是小神女?”
“我怎么是小神女?我要是小神女就好了!小神女有我这样笨头傻脑的吗?有钱也不敢去饭店吃饭。要不是小三哥陪我去,给我壮胆,我还不知道饭店有那么多的好东西吃呢!”
第十六回 南北侠士
上回说到小神女说了自己不是小神女的理由。小三子初时听了一阵风所说,也怀疑眼前这位山妹妹是小神女,现在一听小神女这么解释,一下也打消了怀疑,暗想:“人们所传说的小神女,几乎是天上的一个救苦救难的小仙子,神秘莫测,能预知人间的苦难而及时出现,打救世人,这怎会是山妹妹了?连世上最凶恶的人见了小神女也吓得浑身发抖,转眼就要掉脑袋,怎会有钱也不敢去饭店吃饭,而害怕一个店小二了?若真是小神女,会害怕一个凡人吗?那还是什么小神女?山妹妹绝不是小神女!于是他对一阵风说:“叔叔,山妹妹不会是小神女的。” 一阵风看了小神女一眼笑问:“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了?”“叔叔,虽然山妹妹很有本事,心地极好,也异常大胆,但她却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小神女绝不会这样的。而且小神女来无踪、去无影,只是当人们有难时她才出现,一般人是见不到小神女的。”
小神女也连忙说:“是呀!要是说我是小神女,那小三哥也是小神女了!小三哥心地更好,为了覃婆婆,不顾自己的生死安危,跑去偷东西给覃婆婆吃呢。要不是小三哥,覃婆婆恐怕已经饿死了!”
一阵风神情古怪地看着小神女,话中有话笑着对小神女说:“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看来,我还得去湘桂黔三地交界处走走,会会这个小神女。我不相信她是什么精灵的化身。”
小神女说:“叔叔,我劝你别去寻找她了,你会找不到的。”
“哦?我怎么会找不到她了?”
“这没有什么,叔叔这么专门去找她,我想小神女一定会知道,叔叔不用去寻找,可能她以后会自己来见叔叔。叔叔特地去找,她反而会不想见叔叔了。何况这时天寒地冻,大雪封山,叔叔去哪里找呵!”
“你说,她以后可能来见我?”
“是呀!”
“好好,我就承你贵言,不去找她,说不定我已经见到她了。”
小神女又是一怔:“叔叔怎么见到她了?”
一阵风一笑:“因为我有预感。”
“预感?”
“小妹妹,你没听过心有灵犀一点通么?我感到我的一颗心,早巳和小神女相通,好像见过了面似的。小神女是一个女神,说不定她附在你身上,我们不是见了面么?”
小神女笑起来:“叔叔真会说笑话!叔叔,你还有什么话和我说的?没有,我走啦!”
“不不!我还有一句。”
“哦?叔叔还有哪一句?”
“你教小三子兄弟那一套逃命的身法,你有没有想到,这样做会害了他的?” 小神女愕然:“我怎么害了他了?”
小三子也茫然:“山妹妹怎会是害我了?难道我不应该学这一逃命的身法?”
“小兄弟,你不是不应该学。虽然我不知道这一套是什么身法,但我看出,这是武林中一门极为上乘的身法,没有一定的深厚内力,以后再强练下去,或者为几个高手追赶时一味抖展出来,那一定会筋爆脉裂,终身残废,成为一个不能动的瘫痪人了。”
小三子大吃一惊:“会这么严重?”
“小兄弟,你刚才在追逐我时,你没感到会有心血乱涌、胸闷难受么?”
“不错!叔叔,我刚才是感到胸闷难受极了。”
“所以我出手一点,令你坐下来,不再继续追赶我。不然,迟一步,你就会喷血不止,翻倒在地上了。”
小三子惊愕得半晌不能出声。小神女也心头大震,内疚地对小三子说:“小三哥,对不起,是我事先没好好对你说清楚。你以后感到心闷时,真的不可强练下去了。”跟着小神女又埋怨一阵风:“叔叔,都怪你!”
一阵风愕然:“怎么都怪我了?”
小三子也不明地问:“山妹妹,怎么怪起叔叔来了?”
小神女说:“我当然要怪他啦!他要是不装神弄鬼戏弄我们,我也打算等你练完后,吩咐你今后早晚勤练内功,感到心闷时,千万别强练下去。可是他装神弄鬼吓唬我们,以后又只顾着要将他捉起来,就忘记吩咐你了。我不怪他怪谁?”
一阵风笑道:“好好,都怪我。但我那一指之力,平息了他的心血乱涌,叫他坐下来调息,也该将功补过了吧?”
小三子说:“这也不能怪叔叔的。”
小神女问:“那么怪我啦?”
“这更不能怪妹妹。都怪我不自量,好胜想捉叔叔,胸闷也强抖展出来。我感谢妹妹传技之恩,也感谢叔叔救我之恩。”
一阵风说:“小兄弟,你今后还练不练这逃命身法?”
“练!我怎么不练了?我以后早晚上勤练内功,当感到心血乱涌时便停下来就是了。”
一阵风赞赏地点点头,骤然出掌,在小三子肩上一拍,小三子顿时感到有一股和煦的真气直灌进体内,不禁全身一震,一时惊问:“叔叔,你这是……”
小神女一下看出一阵风用自己体内一股真气,输入了小三子的体内,这不但增强了小三子的内力,更震开了小三子的一处玄关,就是今后强练逃命身法的各种招式时,也不会有筋爆脉裂的危险了。有这种功力的高人不多,她自己就没有,但爷爷就有这种功力,想不到这位叔叔也有这样的功力。她激动而高兴地说:“小三哥,你还不快谢谢叔叔,他已为你打开了一道玄关,你今后就是强行抖展逃命身法,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小三子愕然:“真的?”
“嗨!我骗你干什么?”
小三子连忙向一阵风一拜:“小三子多谢叔叔的栽培。”
一阵风一笑:“不必了!我当成吓唬你们的补偿吧!”
小神女说:“叔叔,你这补偿太重了!”
小三子问:“那我今后还练不练内功?”
“小三哥,你怎么这般没出息?内功怎能不日日练的?除非你不想你的轻功、偷技和武功进步了。就是像叔叔这样行动似鬼魅般的轻功,也要日日早晚勤练哩!叔叔,你说是不是?”
一阵风说:“不错,一个练武的人,怎能日日不练内功的?正所谓练功不练气,等于白费劲。光练武功的招式而不练内功,不如不练,那是浪费了时辰。就像我师父生前,武功那么上乘,一日可行走千里,也日日早晚勤练内功哩!”
“小三哥,你听到了吧?”
小三子说:“那我今后就日日早晚苦练妹妹教我的吐纳呼吸法。”
“这样就对了!”小神女说。她又问一阵风,“叔叔,你也曾吓唬我的,那你给我什么补偿呀?”
一阵风笑起来:“你这个小妖精,一身真气奇厚,而且早巳打通任督两脉的玄关,武功比我还好,你要我给你什么补偿了?”
小神女想了一下说:“叔叔,这样吧,你帮助小三哥买下古州城那间无人居住的大屋,安排好覃婆婆和辛姑娘,就算是给我补偿了,好不好?”
“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叔叔,我答应你什么事?”
“你得通知小神女来见我。”
“叔叔,你不是感到已经和小神女见过了面吗?”
“那是感觉,而不是真的。”
“哎!我怎么能通知小神女呢?”
“小妹妹,你古灵精怪,一定能通知小神女来见我的。”
“好吧!?叔叔,我试试吧。”
小三子愕然问:“你能通知小神女?”
小神女说:“我想办法呀!”
“你想什么办法了?”小三子感到,过去那么多江湖人土前去寻找小神女,他们想尽了千方百计,踩遍了那一带的山山岭岭,一个个都失望而去,你一个小女孩有什么办法请得小神女前来?
小神女说:“我听大人们说,过去水口镇的什么黄老财,请了道士和尚前来捉小神女的。小神女一下就出现了,不但戏弄了道士,还取了黄老财儿子的一条命。现在我四处扬言说,叔叔老远从大漠上跑来这里,准备捉拿小神女,那小神女不就出现了?”
小三子一怔:“那不害了叔叔了?”
“害不害我就不知道啦!谁叫叔叔要见小神女的?”小神女说完,笑问一阵风,“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等着小神女来呀?不然,我扬言说了,小神女哪里找你呵!”
一阵风一笑:“我叫一阵风。”
“什么?一阵风?世上有这样的名字吗?”
“这是江湖上人给我的一个绰号,大概是我来往得太快了,来时一阵风,去时也一阵风,看不清我的面目和身形。要不,你们叫我风叫化也行。”
“风叫化?你不是小偷么?”
“小偷,只是我偶然为之,我主要还是在街头巷尾向人讨吃。”
“你不是不向人讨吃的吗?”
“我不像一般叫化沿街上门向人讨吃,我就坐在街头巷尾的地上,身边放个破钵子,任人施舍,给就给,不给我也不强要及哀求。”
“这能讨到吃的吗?”
“讨不到时,我就去大户有钱人家偷一些东西吃啦!”
“风叔叔,我叫小神女哪里找你?”
“这样吧,三年后的今天,我就在古州城那座无人居住的大屋后园等她好了。到那时,那座大屋早已是你们的了。”
“好呀,我们就这么一言为定。”
“对!风雨不改,不见不散。”
小三子愕异地问:“山妹妹,你真的能通知小神女前来?”
“我说,大漠来了一个能捉妖降魔的风叫化,专门前来捉小神女,小神女能不来么?”
一阵风忙说:“这事却不能张扬出去,不然,整个古州城就人山人海了。”
小神女说:“这样吧,我只说有这么一个风叫化前来捉拿她好了,什么地点、什么时间,我都不说。”
小三子问:“那小神女怎么知道去那间大屋找风叔叔的?”
“小三哥,你怎么这般傻?我扬言出去,小神女知道了一定前来找我,我把时间地点悄悄告诉她不就行了?”
一阵风眨眨眼睛说:“小神女既然是山神之女,一定极有灵性,说不定我们现在的话,她就听到了,山妹妹根本不用往外张扬。”
小三子问:“真的?”
“小兄弟,到时你这个大屋的主人,好好接待我和小神女吧!”
“叔叔,既然这样,干吗不早一点,要等到三年后才见面?”
“不不!我给你办完大屋的事后,便去拜访慕容一家,然后还要到江南走走,了却一桩心事后,再来这里会小神女。这么一来二去的,三年时间不算长了。”
小三子又问:“叔叔要去江南?”
“是呀。小兄弟,你不会又有什么事请求我吧?”
“叔叔,我师父也是江南人土。”
“哦?你师父是谁?”
“我不知道我师父的姓名,但他自称为飞夜猫,或者叫夜猫子。”
“哦?飞夜猫?他可是江南一位有名气的侠偷义盗呵!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以及一些为富不仁的老财们,一听到飞夜猫的出现就头痛了,说到偷技,他可以与江湖上有名的女飞侠邢天燕女侠相比高下。”
“叔叔,你认识我师父?”
“我不认识,我只是闻名而已。”
小三子说:“师父自从与我分手后,我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叔叔要是去江南见到了我师父,请叔叔代我问一声,说小三子十分想念他。”
“好好,我要是见到他,一定代你问候。”
“我在这里先多谢叔叔了!”
“小兄弟,你怎么又跟我客气了?”
小神女说:“叔叔,你还有什么话和我说的?”
“没有了。我只希望你遵守三年后的诺言,到时不见不散。”
“叔叔,我一定遵守。叔叔,说真的,要不是我有事要赶回去,我真舍不得和叔叔分手。现在我走啦。小三哥,你今后也要多多自我保重呵!”
小三子这时也舍不得和小神女分手,但她要赶回家去,也不能阻拦。初时,小三子是出于一种关切的心情,要护送小神女回家,希望她别在外面乱闯了。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天真大胆而又极有本事的小姑娘,根本不用自己护送,而且自碰上她后,几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起码在钱财上不用忧愁了,再也不用为两餐去偷东西了,甚至还可以救济这一带无依无靠的穷苦的老人妇孺。想到这一点,他倒是有点空空落落的。无奈,小三子怏怏地说:“山妹妹,我们今后几时再可以相见?”
“三年呀!三年后我们不是可以在古州城的那座大屋相见了?”
“我们见面也要等三年吗?”
“小三哥,对不起,我这一回去,再也不能随便跑出来玩了,说不定爷爷会将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哩!三年后,我还不知能不能出来呢。”
一阵风问:“小妹妹,你三年后不能出来,那小神女……”
“叔叔,你放心,三年后的今天,就是我不来,小神女也会来的。”
“那我就放心了!”
小神女扬扬手说:“叔叔,小三哥,再见!”说完,一闪身就飞出了破庙,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茫茫的山野之中了。
小神女一走,小三子有点惘然若失,好像丢掉了最重要的东西似的,变得有点六神无主了。他怔怔地站着,遥望天边,半晌没有出声。一阵风在他身后问:“小兄弟,你不是为她担心吧?”
小三子摇摇头:“她那么有本事,人又机灵,我不为她担心。”
“那你在想念她了?”
“是的!这几天发生的事令我一生也忘记不了,她实在是太好了。”
“不错!她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是天地间钟灵毓秀集一身之人,是人间的小奇女。”
“叔叔,你看她是一个什么人?”
“小兄弟,你同她接近这么多天,难道还看不出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三子摇摇头说:“我看不出来,但她一定是武林人家的女儿,极富于侠义和同情心。”
小三子直到现在,仍不知道自己所遇到的就是人们传说的小神女,也没怀疑她就是小神女。这恐怕是因为小三子将小神女看得太高了,也想得太完美无缺了。小三子心目中的小神女是一个没有任何瑕疵,高高在上的极尊严的女子,而且是一个飞来飘去、无所不能的女神,绝不是一般人所能碰上或看见的,尤其是自己。而小三子碰上的山姑娘山妹妹,虽然武功之高令他惊愕不已,人也侠义大方令他敬服、崇拜,但却是不谙世故、天真、好胜近乎刁蛮任性的一个小姑娘,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小神女,小神女绝不会是这样。
尽管一阵风心中已九成九敢肯定山妹妹就是小神女了,但他见小三子丝毫不疑心山妹妹就是小神女,便不去说破,他对小三子说:“不错,她的确是这世上一个敬老惜幼、极富于侠义心肠的小侠女。小兄弟,你就去镇上找章员外,托他将古州城那间没人居住的大屋买下来,同时也去探望一下那位可怜的辛姑娘才是。”
“叔叔说的是,我现在就去。”
“小兄弟,你大胆放心去,我会在暗中相助你的。”
由于小神女和小三子对栽麻镇的人有恩,小三子找到章员外时,章员外不但热情接待,对小三子的要求,更是一口应承。第二天,他便派了个精明的管家,陪同小三子去古州城,找到了那座无人居住的大屋的看管人。这个看管人早已得到屋主人委托,要将这座大屋卖出去,只是古州城有钱的人家不多,买不起这么一座大院。而有钱的人家,又嫌这座大院不吉利,还听说不时闹鬼,更无人敢买,故一直到现在仍然空着。所以小三子和章府管家没费唇舌,便用六百多两银子将这座荒废了的大院买下来,并说好明天交钱。
是夜,小三子和章府管家在客栈里住下来。小三子正准备趁深夜时将埋藏的金银起出来。这时一阵风出现了,小三子惊喜地说:“叔叔,你也来了?”并且介绍章府的管家与一阵风相识。
一阵风对章府的管家说:“这次辛苦你了,请代我向章员外问候,我一家多谢他了!”
“不不!大爷别这样说,这是小人应该帮助的。”
一阵风又问小三子:“大院买下来了?”
“叔叔,买下来了。”
“多少银两?”
“六百多两。”
“那座大院破烂是破烂一点,六百多两银子也不算贵,买得过。”
小三子说:“叔叔,这全靠章管家讲的价,他们开价要八百两银子哩!”
一阵风又一次多谢管家,对小三子说:“我带了一千多两银子,明天你就去办理交割房屋土地的一切手续,剩下的银两,你就用来请工匠们修理大院,清除杂草。看来你不必回家过年了,就留下来在这里打点。”
“是,叔叔。”
一阵风将背囊打开,除了一锭锭十两重的金元宝之外,更有各地通用的银票,全不是小三子和小神女埋藏的金银。小三子愕然:“叔叔,这些金子银票……”
一阵风说:“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银票是钱庄取的,带在身上出外方便。现在你小心收藏了。”
第二天,小三子和看管人办完了一切手续。小三子交给了看管人三百两银子和三百多两银票,收下了房屋地契和大院的一切门房锁匙,这座荒废大院便属于小三子的了。小三子又以五十两银子酬谢章管家,章管家推辞不敢要。小三子说:“管家,你要是不收下,就不给我面子了,而且我还有些事情请管家帮忙呢。”
“三少爷有事尽管说好了,就是小人无力,也会告诉我家老爷相助。”
“这不用麻烦章员外的。请管家代我请一些工匠来修理这座大院,同时还请管家多些照顾一下养伤的辛姑娘,她伤好后也麻烦你送她来我这里,我想请她帮我打理这大院。”
“三少爷放心,这些小事,小人会给三少爷办好的。”这位管家别说得到了小三子五十两的重酬,就是没有,他是受章员外之命而来,他敢不用心办事吗?
小三子说:“那我先在这里多谢管家了!”
“三少爷别和小人客气,小人应该为三少爷效力。不知三少爷需不需要请一位管家来打点这大院。”
“哦,管家有好的人选么?”
“要是三少爷相信小人,小人有一位本家兄弟,颇有办事才干,事主极忠心,他一向做保镖生涯,近来厌倦了走江湖生活,想寻一个安静的日子过,不想再走镖了。”
“那他会武功了?”
“多少会一点,好不好小人就不敢说了,听说四五条大汉近不了他的身。三少爷要是有他来这里打点,恐怕一些流氓无赖等生事之徒,就不敢来惹是生非了。”
一阵风在旁笑问:“你本家兄弟是何称呼?一向在哪里走镖为生?”
“他叫章标,一向在贵阳一地走镖。”
“哦?莫不是江湖上人称飞镖手的章标?他为人不错,颇有正义感。”
“大爷,你怎么认识小人的本家兄弟了?”
“我只是听人说说而已。好好,我们就委屈他来当这大院的管家。他现在哪里?”
“正在家中养伤,离这古州城不远的停洞镇上。”
“他的伤势不重吧?”
“不重,而且已经好了。”
“管家几时请得他来?”
“小人马上就去请他来。”
“那又麻烦管家了。三儿,你付一百两银子给管家带去,作为我们对飞镖手一点不成敬意的聘礼。”
小三子怔了怔:“是!叔叔。”立刻付给了章管家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对小三来说,已是一个天大的数目了。一般店小二和商店的伙计,每月也不过是一两半银子,就是茶楼饭店的掌柜,每月也只有五两到六两工钱。三十两白银,便可买下一间平房。一百两银子一个月,我以后哪有这么多的银子?他要是在这里干一年,我就是卖了这座大院也不够他的工钱。小三子不明白这个风叫化怎么出手这么重。就是章管家也惊愕了,他万万想不到大爷和三少爷这么慷慨大方,慌忙说:“不用!不用!我标兄弟每月有十两银子就是够了!”
一阵风说:“管家,你代他收下吧。我们敬他是一条好汉,这些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每月十两的工钱,我们如数依月照付。”
“小人就代标兄弟多谢大爷和三少爷了。”章管家接过银两,大喜而去。
章管家走后,小三子问一阵风:“叔叔,你知道这章标?”
“知道!知道!他原是贵阳一间镖局的镖师,武功虽然一般,但他的飞镖,足可以吓退一些高手,令一些山贼不敢贸然劫镖。他为人不但正直,也正义,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受伤,事后又为何愤然离开镖局的?”
“哦!他是怎么受伤而愤然不干了?”
“前些日子,他和其他镖师从贵阳保一趟镖到四川巴县,经过大娄山时,见一名阔少恣意调戏一个少女。少女又羞又恨又急,高喊救命,打了那阔少一巴掌。阔少顿时大怒,喝手下人当众将那少女的衣服全剥光了。他见了大怒,立刻上前制止阔少的胡作非为,不但将那几个恶奴全打倒,也教训了那恶阔少一顿,将那少女救了,并护送回家。谁知这一下他闯了大祸。原来那阔少不是别人,是大娄山练寨主的宝贝儿子。练寨主,江湖上称娄山一只虎,武功一流,是贵州、四川交界处一个极有势力的人物,与黑、白两道上的人都有来往,就是章标所在的镖局也买这一只虎的怕,逢年过节,都送不少的礼物给他,以求这一路的平安。现在一只虎见儿子给章标打得一身是伤,怎不震怒?立刻带人洗劫了镖局的这一趟镖,还要将章标杀了解恨。”
小三子一听,担心了,急问:“叔叔,以后呢?”
“以后,章标可危险了。他虽然飞镖厉害,亦只伤了一只虎的两个手下人。他不是一只虎练寨主的对手,一只虎伤了他的一只手后,眼见就要将他活捉回山寨抽筋剥皮。这时出现了一个叫化,击退了一只虎和他手下的一群喽罗,才令他转危为安。”
小三子问:“叔叔,这个叫化就是你吧!”
一阵风眨眨眼:“小兄弟,怎么会是我了?我可没有这么高的本事。”
“叔叔,这一定是你。”
“你说是,那就是好了!”
“以后章标又怎么愤然不干的了?”
“这没有什么。首先总镖师怪他多管闲事,害得镖局伤了不少人,镖局的主人,更责备他不自量,得罪了一只虎,断了这一条财路。你想,他怎不愤然离开不干了?”
“叔叔,原来这样。镖局的人怎么这般对待他的?难道见死不救么?怎么是多管闲事了?眼光光让那少女当众受污辱?”
“小兄弟,要是他们像你这样的想法,章标就不会愤然离开镖局不干了!”
“叔叔,怪不得你这么敬重章标。其实他更应该感谢叔叔的救命之恩才是。”
“小兄弟,你以后见了他,千万别说出我来。”
“难道他不认得叔叔么?”
“我突然而来,重创了一只虎后又骤然而去,他只看见我的身影,看不清我的面目,又怎认得我了?”
“叔叔,以后一只虎会不会去找镖局麻烦?甚至威胁镖局将章标交出来。”
“恐怕一只虎没有这样的能力了。”
“叔叔,一只虎怎会没有能力的?他重伤成了一个废人么?”
“就算不是废人,伤好了以后,他的武功已达不到原有的二成了。好像是第三天之后,他的山寨无端端起了火,立刻变成了一片废墟,就像古州堡一样。所不同的是,古州老虎给烧死了,而这娄山一只虎,带伤连夜逃去了金佛山,保住了一条命。小兄弟,现在你买下的这座大院的钱,都是一只虎的,而且还是他的财产的十分之一。”
小三子惊讶了:“是他的?”
“不是他的,难道是我的吗?我一个叫化,哪来这么多的金子和银票?” “叔叔,你是……”
“这没有什么,这些金子银票,我见大火烧掉了可惜,只好顺手带了出来,打算一路上救济穷人。现在看来,只好一起交给你,由你替我代劳一下。其余的金子、银票,也埋藏在你们埋藏金元宝的地方。只有比你们的多,不会比你们的少。”
“叔叔,你怎么……”
“哎!你别跟我说你不要吧,小兄弟,这一带你比我熟悉,由你来做,比我自己做更好。而且我也不可能长久留在这里,今夜里我也要走了。”
“叔叔怎么这般快就走了?不等章标来了再走么?”
“不等了。其实我在破庙里的那一天,就打算离开。但答应过那位古灵精怪的小妹妹要助你买下这大院,所以才挨到现在。现在大院买下来了,金子银票也全交给你了,我不走留下来干什么?扮财主大爷?小兄弟,你知不知道,穿这一身衣服,已弄得我浑身难受,还是穿回我原来破破烂烂的衣服的好。”
“叔叔,你不能这里过了年才走么?”
“不不!以后你的什么管家章标来,工匠们也来,再加上覃婆婆和辛姑娘的,你叫我这个叫化摆在哪里好?我还是早走为妙。”
“叔叔,你依然可以扮成这个样子呀!”
“小兄弟,你这是叫我活受罪了!你没听说过做惯乞儿懒做官么?就是有人给官我做,我也不想做,何况做一个财主老爷?小兄弟,这个财主你来做吧!”
“叔叔,我也不想做。”
“你还想去做小偷?”
“叔叔,你不是说做小偷好吗?”
“不不!那是我在破庙里跟你们闹着玩的。尤其是你这窝囊小偷,尽干些小偷小摸的行径,豪强富绅、贪官污吏等人的不义钱财不敢去偷,只向一些不肖之辈的走狗们下手,这样的小偷更不能去干了。小兄弟,过去你是为生活所逼,求生无门,不得已才这么做。现在你可以说是这一城的小财主了,再也不愁衣食,还去当小偷干吗?要不,就应该像你师父一样,不不!像你师父也不好,应该像飞天狐邢女侠那样的侠偷义盗才好,专偷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打家劫舍大贼头们的金银珠宝,而且是明目张胆说几时去偷就几时去偷。”
“叔叔,这样做,那不是有意叫人防备,怎么去偷?”
“在对手明知的情况下,在戒备森严之中悄悄将金银珠宝偷了去而不让人发觉,这才显示出自己的高超偷技,这才是真正的小偷。”
“叔叔,我恐怕做不到。”
“邢女侠不过是一位女子,都能做到;你是一个男子大丈夫,怎么做不到了?”
“叔叔,我没有邢女侠那么本事。”
“小兄弟,你可以练呀。你早晚勤练内功,白天练防身的武功和逃命的身法,夜里练偷技。我希望到我三年后来这里时,小兄弟已是湘、黔、滇和四川五省之间有名的侠偷义盗了,令土豪劣坤、贪官污吏,黑道中的一些魔头人物闻名而胆丧。”
小三子给一阵风说得雄心勃发,说:“叔叔,我会日夜苦练的。”
“好!小兄弟,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将来在这一带,有了一位小神女,又有你这样一位侠义小神偷,会令中原武林生色不少。”一阵风说到这里,想了一下又说:“小兄弟,看来今天那个章标赶不来的,要明天才能到。今夜里,我就在大院里传给你救命的三掌。”
“救命三掌?”
“就是你在不能走脱,对手又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时,你出其不意抖出这三掌,可以将对方拍飞拍伤,那你便可以逃走了。不过,不是高手,你千万不可抖出来。”
“为什么?”
“因为不是高手,内力一定不深厚,你这三掌拍出,是可以要了他们的命,那你就会乱伤人命了!”
“高手给拍中就不会死?”
“高手内力深厚,你只能出其不意将他们拍飞或拍伤。他有内力反击,你拍不死他们的。”
“叔叔,那我怎知道他们是不是高手的?”
“这容易看出。山妹妹教你那一门的逃命身法,一般武林中人是怎么也捉不了你和追不上你的。要是你给他们追上了,那就是高手,你的武功斗不过他时,便用这三掌好了。”
“叔叔,我记住了!”
是夜,他们用过晚饭,一阵风就在月下传给了小三子这救命的三掌法。所谓的救命三掌,原是漠北怪丐一派大漠飞沙的上乘掌法,由没影子莫长老将这门掌法浓缩成极为精湛的三招,这三招掌法真是有鬼神莫测之机,除非不出手,一出手必拍中对方,而且拍中往往是对方的要害穴位。就是没有什么内力的人拍出,也能将一般武林中人拍飞击伤。有内力的人拍出时,威力就更大了。其实它不是什么救命三掌,而是鬼哭神泣三掌法。
莫长老叫化创立了这三掌,没在武林中流传开来,也没有什么人会使。他主要是传给一些心地善良、为人极好而不会武功的人。莫长老只传给了新下山的青年人豹儿(详情请看拙作《奇侠传奇》)。豹儿当时不会什么武功。当豹儿成为一代奇侠时,这三掌法就没多用了。也没有必要去用。他一身绝技足可以克敌制胜,用不着这般冷不防地出手将对方拍飞拍伤。后来莫长老的师弟吴影儿也将这三掌法传给了年青时的鬼影侠丐吴三,又由吴三传给了不会武功的聂十八,令他在江湖上行走时能防身自卫。无论吴三也好,聂十八也好,成为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后,也没用或不必用这三掌法了(详情看拙作《黑豹传奇》)。所以这三掌法没有在江湖上流传开来,也不为武林人士注意。
现在漠北怪丐的第三代弟子一阵风叫化,见小三子人品不错,心地又好,同时武功不高,担心他以后有危险,若碰上一流高手,不能反击自卫,便将鬼哭神泣三掌法传给他了。
鬼哭神泣三掌的招式非常简单,它是配合闪身的步法顺势拍出,大巧若拙,暗藏莫测的玄机。小三子只用半炷香的时间就学会了,一阵风叫他反覆练了几次,见全无破绽,便说:“行了,不论是我教你的三掌法,或是山姑娘教你的逃命身法和拳脚功夫,你都不能说出去,更不能传给他人。”
“叔叔,我知道,就是偷技,我也不敢乱传给别人。”
一阵风点点头:“小兄弟,我也该走了,明天要是章标到来,大院一切的事和银财方面的开支,你完全可以托交给他打理。你要腾出身来,在这三年内练好自己的武功,更不要到外面走动。三年后,我会来这里看你,同时也会会那小神女。”
“叔叔,你今夜就要走么?”
“夜里对我来说,才方便行动。”
“叔叔,你三年后一定要来才好。”
“放心,我一定来。到时,你别不认得我这个叫化叔叔了!”
“叔叔,我怎会不认得你的!就是叔叔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来。”
“好!我走了!”
小三子只感到—阵微微的风扬起,定神一看,眼前什么也没有。一阵风好像一下潜入了地下或一下散失在空气中,去得无影无踪,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小三子不由又怔了怔。要不是小三子知道一阵风是名满江湖,誉满武林的吴老叫化的弟子,真疑心自己遇到了一个活神仙。风叔叔的轻功,似乎比山妹妹还俊,真是一阵风,风过之后,什么也没有,一切如常。
小三子怔了—会,怏怏地转回到自己的房间。现在这座偌大的院落,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过去,小三子也曾一个人翻墙进来住,但那时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连灯也不敢点亮,摸到一处屋角便睡下,现在他是这座大院的主人了,大大方方可以到大院的各处走动,用不着担心怕被别人发现。
小三子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间。这座内院一厅两房,今早上打扫过,被褥蚊帐是新买的,大床和一张桌子是旧的。小三子点亮了桌上新买的油灯,一见床上放着风叔叔给自己的那一袋金子银票,心动了一下,暗想“今天已用了不少的金子银票,不知还剩下多少?万一这两天章管家把修理房屋的工匠们请来,够不够支付工钱和日常的费用?要不要在今夜里将埋藏的金元宝起一点出来用?
小三子于是在灯下将布袋打开,清点了一下。想不到剩下的金子、银票,合起竟还有五百多两银子,够付工匠们的工钱和购买家具以及过年前后的费用,不必去动用埋藏的金元宝了。
小三子感到古州堡一案,官府的人仍在追查,这些埋藏的金元宝,能不动就最好别去动,过了一段日子再说,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小三子正想收好这些金子、银票时,蓦然感到外面似乎有人在走动。小三子本来就是一个在夜间活动的小偷,养成了他耳听八方、目观四面的机警和行动的敏捷。他暗想:这深夜里怎么有人在大院走动了?莫不是风叔叔又转回来了?可是他凝神倾听了一下,觉得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两三个人的走动声,这不可能是风叔叔。小三子更警惕起来了,“卟”的一下,将灯火吹灭,提着布袋,轻轻地跳上了一根横梁上去。小三子的行动轻如灵猫,这完全是飞夜猫传给他的轻功。在破庙里,又得一阵风体内的一股真气,震开了他的一处玄关,不但内力增添,行动更为轻捷了。
小三子在梁上伏了一会,便听到屋外有人轻轻地说:“怎么灯火熄灭了?”
跟着又是一个人的声音:“看来他们熄灯上床睡了!”
接着是第三个人的声音:“要不要等他们叔侄两人睡着了才下手?”
第一个人的声音说:“我看别等了,马上动手。近来官府的差人们巡夜得很紧,我们得了银两就马上分散离开。”
“要是他们叔侄两人大叫起来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他们。”
第三个人说:“不错,难道我们三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小三子在梁上听得清清楚楚,这可不是什么王法难容、情理可恕为生活所逼的小偷了,而是谋财害命、杀人抢劫的凶残的匪徒了。要是在以前,小三子早已溜开,顶多想办法惊醒屋主防备而自己逃之天天。现在可不能了,自己就是屋主,能眼光光看着匪徒人屋抢劫杀人而自己溜开吗?可是若不走,自己一个人能对付这三个凶恶的匪徒?他暗想:山妹妹教了我一门拳脚功夫,不知能不能打发了他们?万一打发不了,那不危险?
小三子跟着又想到,山妹妹不是又教了我一套逃命的身法吗?我真的打发不了他们,然后逃走也来得及。不但是山妹妹,就是风叔叔也说,这套逃命身法连一般武林高手也难以捉到我,这三个凶残的匪徒不会是高手吧?
这时三个人屋抢劫的匪徒正蹑手蹑脚摸进屋里来了。他们又轻轻地说:“鬼脸,你守住那房间的门口,有人冲出来,你就用刀子逼着他不准动,也不准出声。如果他一出声,你就先将他干掉。我和长脚到那刚才有灯光的房间,叫他交出黄金白银。”
小三子对面的一间房,原本准备是风叔叔住的。但风叔叔已经走了,房间里根本无人。鬼脸也轻说:“八哥,那你和长脚动作快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三个匪徒,是古州城一伙宵小之辈,不务正业,一向以赌为生。赢了钱,就大肆挥霍,上窑子,玩女人;输了钱,就干些违法勾当,时而结伙到郊外拦路打劫单身路人,时而人屋盗窃百姓的钱财。他们一向干得干净利落,杀人灭尸,不留手尾,于是便不为官府的捕快们注意,也不为城里的人们察觉。尽管不时出现命案,人们都以为是外来的匪徒所为,连官府也不了了之。他们不像栽麻镇的那五条大虫,凶相外露,随意欺侮百姓,诱骗外地女子为娼,弄得一般百姓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而鬼脸这几个人,在人们心目中只是一伙不务正业的赌徒,哪知道他们是一伙异常凶残的匪徒!
正所谓钱财不可露眼。鬼脸一伙人看见小三子和一阵风身上竟带着这么多的黄金银票,眼睛都大了,恨不得一伸手就将这一笔黄白之物夺了过来。何况小三子和一阵风又是外来的,身边没任何家人和侍从,又住进了那座空无一人的大屋,这更方便他们下手了。杀了这叔侄两人,抢劫了他们所有的财富,也将无人知道。再加上年关快要到来,鬼脸他们在赌场上手气又不好,更急切需用一笔银两来应付了。
他们一伙四人,三更半夜里悄悄摸近了大院,留下一个叫兔子的匪徒在外面望风看守,鬼脸三人便翻墙进来。
八哥和长脚撬开厂小三子的房门进来后,点燃了火熠子一看,见床上无人,房间里也无人,一时愕然:刚才这房间明明有灯光亮着的,怎么会没人的?人跑去哪里了?难道他们叔侄两人睡在对面的一个房间里了?八哥和长脚哪里知道,小三子就伏在横梁上,正观察他们怎么行动。
八哥和长脚急切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鬼脸轻问:“怎么?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东西已得手了?”
长脚说:“房间里无人,弄个屁!”
“无人?”
八哥说:“别多说,快撬开这房间的门。”
但是这房间的门根本不用撬,一推便开,里面根本没有将门闩拴上。鬼脸、八哥、长脚个匪徒又讶然了:不会这房间也没人吧?他们就着火熠子的火光一看,这房间真的无人,连那盏新买的油灯也没有点过,显然这房间不但无人,也没有人进来过。
鬼脸愕然:“奇了!怎么会没人的?他们叔侄两人跑去哪里了?”
长脚说:“他们不会一块去了茅厕吧?”
八哥说:“快!我们先躲进来,别惊动了他们,等他们转回来。”
长脚立刻熄了火熠子,三个匪徒立刻分散躲藏在黑暗的角落中。小三子伏在梁上听了暗笑:“这三个匪徒,怎么这般愚蠢?他一下想起了风叔叔在破庙中捉弄自己和山妹妹的情景,暗说:“好!等我也来捉弄他们一下。小三子好奇心大起,也不再害怕这三个蠢笨而又凶残的匪徒了,同时更想试试山妹妹教自己的两门功夫管不管用。
这三个匪徒躲了好一阵,仍不见有人转回来,越想越不对头:就是上茅厕屙锁链也不需用这么久的时间呵!鬼脸首先站了出来说:“八哥,不对呵!不会是他们发觉了我们而悄悄跑掉吧?”
长脚说:“那我们不白来一趟?”
八哥一下凶狠地说:“搜!给我整座屋子搜。这两个外地人,人生路不熟,深夜他们能跑去了哪里?”
鬼脸说:“对!搜钱物,搜人!”
长脚担心地说:“八哥!他们会不会跑出去报官了?”
八哥叱了他一声:“你真是生人不生胆,大门没开,也没听到他们跑动的脚步声,他们怎会出去报官了?”
鬼脸说:“对!他们可能躲了起来,不会跑出去的。何况兔子还在外面守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还不通知我们?”
这三个匪徒,将两盏油灯都点亮起来,在这间内宅中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搜遍了,连床下都搜过,不但找不到半个人影,连一文钱也没有找到。除了房间里的新被褥值钱外,其他破旧家私全不值钱。总不能将这两床被褥搬回去吧?这又值得多少银子?
长脚说:“八哥,天快亮了,我们还是走吧。万一官府的人查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八哥恼怒地说:“你怕死,就先走好了,我就是要留在这里。”
“天亮了怎么办?”
“天亮了怕什么?天亮了才更好找他们。我不信他们叔侄二人能躲到地下去。”
“那官府的人来了怎么办?”
“第一,这处街静巷僻,没有什么人来往,官府的人跑来这里干什么?第二,就算官府的人来了,我们不出声,他们怎知我们在这无人的大屋里了?”
“那这叔侄俩不高喊救命?”
“他们敢出声吗?一出声,我们就找到他们了,用刀子威胁他们,他们敢说?就是官府的人拍门进来,我们一口咬定,说是他们叔侄二人请我们来看守房子的,刚才他们喊救命,只是给蛇咬了,现在已没事。要是他们敢在官府的人面前说出来,我们就用刀子捅了他们。我们几个人烂命一条,他们是财主老爷,不比我们的命更值钱?放心吧,十个有钱人就有九个半怕死。”
鬼脸说:“对!那我们放心在这大屋里呆上三天也不怕了。”
八哥咬着牙说:“我不信三天的时间里,找不到他们叔侄两人来。鬼脸,你去将兔子也叫进来,守住这大院子的大门就行了。”
“好!我去。”
突然,小三子在房间里说:“你们不用去叫什么兔子了,我在这里。”
八哥一声狞笑,对鬼脸、长脚说:“你们看,这不是吓得他们出来了?”
鬼脸喝道:“你们快给我们滚出来!只要你们乖乖的听话,我们只要银子不要命。”
房间里没有回应,也没有人滚出来。三个匪徒见没有什么动静,鬼脸又喝一声:“再不滚出来,别怪我们找到你们时,用刀子先给你们放血。”
房间里依然没有反应,寂然无声,八哥喝道:“搜!我们三个人进去搜!我不信搜不出他们来。”
三个匪徒旋风般冲了进去,连那张大床也翻转了过来搜索,房间里的每一条梁也看过。这样的搜索,就是连一只老鼠也可以搜出来,偏偏就是没有搜出人来。这时,小三子又在厅上说话了:“我在这里呀,你们跑进房间里乱翻什么?”
八哥一下从房间里冲出来。这个厅更是空荡荡的,什么家具也没有,根本不可以躲藏人,在灯光之下,一眼就可以把整个大厅看清楚。八哥举高油灯,往屋梁上打量,也没有发现人影。鬼脸和长脚也跑出来了,问:“找到他们没有?”
八哥摇摇头,不出声,凝神观望打量。可是那个小孩的声音在厅外的院中飘了起来:“你们别四处张望了,我在院子里呢!”
三个匪徒一下又奔出了院子。这个小小的院子,杂草丛生,原有的一座小小的假石山也倒塌了下来。不错,在这杂草丛生的小院子里,一个小孩可以藏得住,一时也不容易找得到,但一个大人,怎么也藏不住的。三个匪徒分头在小院里来往交错地搜索,也找不到什么。小孩的声音又从他们刚才乱翻过的房间里飘出来:“我又在房间里啦!你们来找我呀!”
小三子利用自己的轻功,轻灵敏捷得像一只猫似的,在房间、客厅、院子转来转去,弄得三个匪徒奔来转去,晕头转向。虽然是大寒的日子里,也弄得他们一个个浑身是汗。小三子在捉弄之时,也看出了这三个匪徒的武功并不高,起码他们不会轻功,根本无法捉到自己。小三子更放胆了,一下跃到屋顶上戏弄,一时又溜到房间里扬声,甚至有时在他们的眼前一掠而过,他们在黑夜也看不见。最后小三子在厅中的梁上笑着说:“你们这样转来转去,不累吗?”
这三个匪徒只闻人声,就是不见人影。长脚首先害怕了:“八哥!我们快走,我们今夜里碰到的不是人,一定是只小鬼。”
八哥也有点心惊了:“是鬼?”
“八哥,要不是鬼,我们怎么只闻人声,而不见人影的?不是鬼又是什么?”
鬼脸更是心寒了:“不错,这大屋是有鬼。我听一些人说,这无人居住的大屋,不时有鬼魂出现,所以那看管人根本不敢在这大屋里住,搬到街上去住了。本来价值一千多两的大宅,他六百两银子就卖掉了。要不是闹鬼,他会贱价卖掉?”
八哥说:“好!那我们快走!”
小三子在黑暗中说:“怎么!你们这就想走了?不要黄金和银票了吗”你们不是说要在这里呆三天吗?”
八哥壮着胆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你们不是说我是一只小鬼吗?那我当然是鬼了!”
“你,你,你,你想怎样?”
“我想要你们下地府和我一块玩呀!”
长脚吓得面无人色,害怕地说:“八哥!鬼脸!我们快跑吧!”
八哥仍装着大胆说:“你,你,你,你给我出来!”
“好!我出来了!”小三子从地上抓起了两把泥沙撒过去,撒得这三个匪徒满头满脸都是泥沙,连眼也睁不开来。小三子趁这时跃了过去,“啪啪”两下,给八哥、鬼脸各一个巴掌。小三子虽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但这时的内劲力不小,不但打得他们两人半边面孔火辣辣的,连牙血也流出来。
对这三人,小三子特别恼恨八哥和鬼脸。八哥是这伙匪徒的头头,几乎一切凶残的坏主意,都是由他提出来的,所以特别用力扇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小三子扇了他们巴掌后,以敏捷轻灵的轻功又躲到黑暗中去了。这两个匪徒当时连眼也来不及睁开,挨了巴掌,还看不见是什么人打他们的,以为是鬼打他们了。
小三子扇了他们巴掌后闪到黑暗中问:“你们还要不要我出来?”
八哥这时害怕极了,叫着:“兄弟们!快跑!”这三个匪徒惊得胆破心裂,没命地狼狈地从内宅奔出来,直往缺口的大院围墙奔去,他们就是从那里爬进来的。
小三子在后面叫道:“哎!你们别跑呀!你们跑了,那怎么同我玩?”
小三子又从地上抓起两把泥沙,抖展轻功追了过去,人未到,泥沙已撒了出去,更将这三个匪徒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没命地逃走。他们认为这种飞沙走石,不是人所为,而是鬼魂的力量。这三个匪徒头发散乱了,衣服也扯破了,奔到围墙的缺口处,争先恐后,似冬瓜般翻到外面去了。小三子看见直笑,心想:“好!以后碰上这些匪徒,就以这种方法来吓唬他们,看他们今后还敢不敢再来!
在外面望风的兔子,见他们一个个似冬瓜般滚出来,愕然问:“你们怎么了?”
长脚魂不附体地说:“有鬼,快跑!”
兔子怔了怔:“什么?有鬼?”
可是小三子又从围墙上把两把泥沙撒了过来,兔子连看也没看清,也吓得拔腿就跑。他们逃回了八哥的家里,惊魂稍定,可是一个个都跌得鼻青眼肿,有的人头颅给撞伤,面部也破损了。
兔子没有受伤,愕着问他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鬼脸恼怒地说:“你还问?我们碰上鬼了,难道你没看见?”
“那,那,那些金子、银票没弄到?”
八哥说:“去你的,你还想要金子、银票?我们几乎连命也没有了,你以为我们已弄到了金子、银票么?”
兔子吓得不敢再问下去。
小三子见自己略略用风叔叔装神弄鬼的办法,就将这四个匪徒惊走吓退,眼看着他们飞奔逃出了冷巷,才转了回来。他刚点亮灯,一下看见一个人立在房中,吓了一跳:“你,你,你是什么人?”暗想:“难道这大院里真的有鬼了?”
那人一笑:“你装鬼吓别人,怎么反而怕起鬼来?”
“你是鬼?”
“小兄弟,你再看清楚我是谁?”
小三子定神在灯下一看,又是惊喜又是讶然:“叔叔,怎么是你?你没有走么?”
这不声不响出现在房间里的人,正是已经走了的一阵风,现在他又恢复了原先的一身破烂叫化子打扮。一阵风笑着说:“本来我已准备走了,可是看见四个匪徒朝这大院摸来,我担心你有危险,所以又悄悄走了回来。”
小三子从心中升起感激之情,说:“叔淑,你对我太好了!”
一阵风笑着:“好好,小兄弟,我想不到你会用这样的办法惊走了这四个匪徒。”
“叔叔,我这是跟你学的。”
“小兄弟,你能这样,我更放心离开了。”
“叔叔,你不会又要走吧?”
“我怎么不走的?”
“叔叔,都快天亮了,你就多在这里住一天吧!”
“正因为快要天亮,我才要离开。不然,我这么一个叫化在这里出没,别人见了不奇怪?何况飞镖手明天一定会来,我更要回避。”
“叔叔,你回避他干吗?”
“不回避,他不一下认出了我就是大娄山中救他的那个叫化么?到时,我担心给他缠着,就更麻烦了,还是回避一下的好。小兄弟,这下我真的走了!”
-一阵风说完,身形一晃,又在小三子面前消失了。小三子不由又怔了怔,跟着他感到自己耳中有一阵蚊蚋似的声音轻轻说:“小兄弟,我埋藏的金银和银票,就在你和山姑娘埋藏金元宝这房间床下的一边,你先将它起出来使用。”
这是一阵风密音入耳之功传给他的,声音虽然细小,但字字清楚。小三子更是惊愕,暗想:这是什么功夫?其实,这一门功夫,小神女也会,只是没有对他使用而已。
小三子见房间给八哥、鬼脸他们翻乱得不成样子,大床给掀在一起,露出了埋藏金银的地方。幸好这伙匪徒没有将床下的青砖搬开,不然,让这伙匪徒看见,就是不能取走,传了出去,不但惊世骇俗,更会引起土匪们前来打劫。小三子想了一下,先不去起出,打算先买一些箱箱笼笼,待有地方存放才起出来。于是他收拾好房间,将床摆放在原来的地方,上床暗练了一会内功,便躺下睡了。
第二天巳时左右,章管家带着飞镖手章标来见小三子了。章管家带来的不是章标一个人,而是有六个人一同跟随,前来,三男二女,另一个是满头花白的老者。小三子有点愕然:不会是飞镖手将全家人都带了来吧?这样也好,要是这座大院单单只有我和飞镖手两个人,真是吃饭也不知去哪里吃。他一家人来了也好,起码这大院增多人气,也像是一个家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这些随来的人,都各自带了自己的行李和铺盖来。
章管家首先介绍章标给小三子认识。章标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相貌堂堂,黑里透红的脸膛,身材高大。小三子虽然阅人不多,看不出一个人的好坏,但却感到这个新管家是一脸的正直,而况风叔叔说他为人可靠。所以当章标拜见他时,小三子连忙说:“章大叔,你千万别这样。将来这座大院,全靠大叔打点和支撑了,我是什么也不会的。”
章标大概听本家兄长说过小三子的情况,尤其还有一位女主人。三小姐,为人侠义,武功极好,心里早已敬佩不已。他说:“三少爷客气了!在下将尽全力为侯家效力。”
第十七回 古州城中
上回说到章标向小三子表示,将尽全力为侯家效力。为什么章标说是侯家了?因为小三子是以侯三小姐的名义买下这座大院的,章管家便以为小三子、一阵风都是姓侯的了,而且还以为小三子和小神女是兄妹,一阵风是他们兄妹二人的叔叔。对这事一阵风无所谓,也不想解释;小三子更不想说明了。姓侯就姓侯吧,这大院本来就是山妹妹要买的,而且全部是她得来的钱财。其实小神女所以叫小三子买下这座大院,一来这大院中埋藏了从古州老虎处取来的大批金元宝,担心小三子今后挖取不方便;二来见小三子武功不高,四处流来浪去,投一个安身的地方。她自己根本不需要什么大院,她这完全是为了小三子着想。她还担心小三子不知怎么去买,这么一个未成年小孩子去买座大院,别人不但奇怪,也不会相信。所以临走之前,她便求一阵风出面为小三子买下这座大院。谁知小三子是人穷志不短,宁愿用自己的努力所得来过日子,不想要小神女所赐给的东西,因而便以侯三小姐的名义买下大院,自己只作为代小神女看管大院而已。更令小三子想不到的是,风叔叔拿来的金银财富,比小神女的还多。这两笔不义之财加在一起,可以说是富甲一方了。并且风叔叔更希望自己在这两三年内勤学苦练本事,能以自己所长,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惩治贪官污吏和土豪恶霸,以造福一方百姓。山妹妹和风叔叔,都在期望自己向上,在江湖有所作为,无论是山妹妹也好,风叔叔也好,他们的行为都给自己树立了很好的榜样。他们都这么关心关怀和期望自己,自己再不发奋勤学苦练,在江湖上有所作为,能对得起他们二人么?就是对自己的师父也对不住。师父何尝不这么期望自己?所以小三子便安心在古州城里呆了下来,不再四处流浪。 飞镖手表白了自己的态度后,便将那一头发花白的老者介绍给小三子相识,说:“三少爷,这是石师父,对修整庭院极有经验,所以我带他来见三少爷。”小三子向石师父一揖:“辛苦石师父!这座破旧的大院,就全靠石师父修理一新了,不知石师父要多少日子和人手?”
“三少爷不须跟小老客气,这是小老的活计。至于要多少日子和人手,小老要四处看看才能作决定。”
“好好,等会就麻烦石师父到各处走走看看。关于这大院的一切修理之事,以后请石师父和标叔说好了。现在标叔已是这侯府的总管家了,侯家内外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标叔打点。”
章标听了略为一怔。他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对外的管家,总管自有侯府的亲友担任,就是自己的堂兄在栽麻章府,也只是一个对外联系、接待来宾的管家,总管由章员外最为信任的内侄担当。他怎么也想不到侯府对他这般信任,不由有些激动,问:“三少爷这么信任在下?”
小三子说:“我叔叔说标叔是位正直侠义的君子,又极有才干,我不信任标叔又信任谁了?”
“只怕在下有负三少爷和大爷所望。” “标叔别这样说。从今以后,这侯府就是标叔的家。我年少不懂事,今后这个家就全赖标叔支撑了,我以后也听从标叔的调配。”
“三少爷,在下怎敢如此放肆?既然三少爷和大爷这么信任在下,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在下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标叔言重了!”
章管家高兴地向章标道喜。章标说:“兄长,小弟更感激兄长为我找到了这么一户知己的主人。”跟着章标将那三男二女一一介绍给小三子认识,说:“三少爷,在下听兄长说,三少爷没有什么跟随到来,身边没有什么使唤的人,所以在下先斗胆将他们招来,伺候三少爷和大爷,同时打点府内的事。”
“这太好了,我还愁不知去哪里找人,不想标叔已想到了。你们都留下来,协助标叔打点府内外的事。”
这五人大喜,一齐叩见小三子。小三子想不到自己刚才还是四处流浪的小偷,现在竟然变成了侯府的小主人,还有人叩拜自己,一时弄得手脚忙乱,连忙扶起他们:“你们别这样,今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希望你们也将这侯府当成你们的家。同心合力,打点一切。今后的一切事,你们听从标叔的安排就行了。”
章标这时问:“三少爷,大爷呢?他不在么?”
“哦!哦!我叔叔有些事,昨天下午就离开这里赶回去了。标叔,今后这里,就是由我们两人打点了。”
章管家见这里事情已定,便要告辞回栽麻镇。小三子说:“章管家,你这么快就走?在这里用过饭再走吧!”
“多谢三少爷,小人要赶回去向章老爷禀报,说不定老爷正在焦急地等着我,不知我将事情办成怎样呢。”
“既然这样,我也不敢留你了,请代我问候你老爷,我在这里十分感激他的大力相助。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再去拜访他。同时,我还希望管家多关照辛姑娘。她的伤要是好了,就请来这里干活。”
“三少爷放心,我会将卒姑娘送来的。”章管家又向章标告别而去。
章管家一走,章标又说:“三少爷,我想和石师父四处走走看看,好作安排。”
“标叔,你和石师父不休息一下么?”
“三少爷,不用休息了!”
石师父也说:“我刚才坐着,已休息过了。三少爷,小老还是早看看,也好心中有数。”
“既然这样,我带你们去。”小三子看看天色,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问章标,“标叔,你们一路从停洞来这里,还没有用饭吧?”
“三少爷,我们一早用过了,还不饿,看完后再用也不迟。”
“标叔,我看还是打发一个人去饭店叫一桌上好的酒菜来,就作为我给标叔、石师父和大家洗尘。这座大院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别说碗碟,连筷子也不多一双,真的一切得从头办起,什么家具都要添置。”
章标想了一下:“三少爷说的是。”他对一位手脚麻利的男青年说:“小旺,你对城里熟悉,你去办这一件事。”
“是!管家。”
小三子马上从身上掏出二锭二十两的白银给小旺:“小旺哥,你将银两带去,先去饭店办一桌上好的酒菜送来这里,剩下的,就买米、买柴和碗碗碟碟等厨房应用的家具回来。”
叫兴嫂的女子说:“三少爷,还是我与小旺兄弟一同去买吧。关于厨房一切应用东西,他没有我熟悉。”
“好!那你们一同去吧!”
兴嫂和小旺欢欢喜喜转身出去了。小三子说:“标叔,石师父,我们一块在大院各处走走看看。”
小三子在买下这座大院时,看管人已带他到各处看了一遍,对大院的每一角落都熟悉了。这座无人居住的大院,几乎占了城东偏北角一条巷子的大半,前厅除了一座大堂之外,还有一处幽雅的小会客厅,大堂两旁是厢房,大堂后面又是一处四合院房舍,过去不知是主人还是总管所住的房间,其中有帐房和书房。一侧有一处月亮形的门,一过月亮门,便是主人内眷所住的内宅了。内宅布局更是典雅、幽静,有回廊、小桥和亭台楼榭。小三子昨夜就是住在内宅一个小院中的一个房间内的。这小院是独立的,看来是过去房主公子少爷们居住的地方。内宅一处有一扇小门,打开这扇门,便是后花园了。
后花园的面积更大了,有一口极大的荷花池,一座曲桥横跨北面,湖心有湖心水榭。水榭四周原来都是绿色纱窗,春、夏、秋在水榭中赏花吟月饮酒,与友相聚,最惬意不过了。花园中可以说处处是景,亭台楼阁隐没在花果树林之中。林荫小道,曲径通幽,假山草坪,小桥流水,莫不布设得独见匠心。可惜现在都破败了,只见荆棘丛生、万草横长。亭台楼阁中的一些栏杆、花窗也残缺了,隔着荷花池的一条林荫花径,另有一道圆门,那才是后花园的正门。圆门之外,又是一排房舍,那是整座大院的厨房、柴草间和杂物房。有一条走廊,可通到前面大堂,此外,还有马厩,仆人们的房间。
以前这座大院,是一户官宦人家的住宅,后来破落了。他的后人不知又犯了什么官司,于是变卖家产,筹资上省城疏通。四乡的田地都卖光了,只有这座大院没有人敢要,因为风水先生说这座大院犯太岁,对屋主十分不利。不时有一些贼人、小偷窜到这大院,当地百姓便流传大院里闹鬼,就更没人敢买了。
小三子不相信有什么鬼神,也不大相信什么犯太岁之说。其实当地百姓所传说的鬼,小三子恐怕也是其中的一个。因为他每次路过这里,都爬进这座无人的大院中睡;一阵风、小神女更不相信什么鬼神了,他们本身就是人们流传的所谓鬼神之类的人物,来无踪、去无影,不是鬼神又是什么?
小三子带着章标、石师父在大院各处走了一转。章标对人员的安排心中有了底,石师父对大院各处的维修心中也有数了。他们沿着走廊回到大堂时,小旺已从饭店叫来一桌上好的酒菜,摆在大堂八仙桌上,他还和兴嫂各挑回一担柴米和厨房用具回来。
他们主仆、管家和石师父刚好八人,坐满了一桌,由饭店打发来的两名店小二伺候着他们。
他们高高兴兴地饮酒吃饭,酒足饭饱之后,店小二将饭店的碗筷、酒杯、碟子挑回去了。石师父问:“三少爷,你打算怎么维修这座大院?是大修还是小补?”
小三子说:“当然是大修,重新粉刷一新,像新的一样了。”
“三少爷,小老将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大修,恐怕要四五百两银子才行。”
章标问:“石师父,要用这么多么?不能少一点?”
“标总管,这大院各处破烂不少,不但需要一般的杂工搬沙运石,清除各处的败草废砖瓦,还须请一些石匠木工油漆工和砖瓦泥水工等等,这钱恐怕少不了。”
小三子说:“四五百两就四五百两,只要石师父早一点修好就行。”
“小老一定尽力而为。”
章标又问:“石师父打算何时动工?”
“现在年关已近,杂工易请,工匠就不大好请了。标总管,这样吧,等过了年后,待年初八,我们就动工好不?”
“石师父,可是我们……”
“标总管的意思小老明白,小老可以先派四五个杂工来,给你们住的地方先修一下,清除庭院的杂草败物,大门也修整一下。”
“这样也好。”章标立刻从自己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交给了石师父,“石师父,这是定金,辛苦石师父今天下午就打发人来清理。”
小三子有点愕然:怎么标叔用自己的银两来支付了?当时也不便出声,也不能自己要抢着付,这样就显得太生分了。因为标叔叔是侯府总管家了,一切银两支付应该由他来打点才是。石师父接过银两后说:“好!小老现在就去唤几个人来,先修理前后院的门窗和清除杂草败物。”
章标说:“那辛苦石师父了。”
石师父走后,章标便吩咐三男二女今后应做的工作,由阿发和兴嫂负责厨房和伙食之事,小旺和小达协助自己打理大院的事及外出购物,打发珍姑娘专门伺候三少爷。”
小三子忙说:“标叔,我不用人伺候。”
章标还没有说话,珍姑娘却开口了:“三少爷,你是嫌弃我粗手大脚,不配伺候你了?那我回家去。”
小三子连忙说:“不不!珍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我是说目前这大院里里外外,有很多的事要做,不用一个人专门来伺候我。”
章标说:“三少爷,就算你不用人伺候,那内院一切打点清理等细活,总得有人去做的。三少爷,就让珍姑娘负责内院的一切工作吧!”
“那,那,那就辛苦珍姑娘了。”
珍姑娘说:“三少爷,你怎么跟我们下人也这么客气了?”
“我,我可没有将你们当下人呵。我是将你们都当成了我的兄弟姐妹,一起共同弄好这座大院。今后,你们也别叫我什么三少爷了,叫我小三子或小三就行了。我也叫你们为发哥、达哥、兴姐姐、珍姐姐好不好?”
这是小三子出自肺腑的真心诚意的话,没有半点虚情假意或矫揉造作,的确,在此以前,他只是一个江湖上四处流浪的小偷儿,别人见了他,客气的称一句小哥或小兄弟,不客气的叫小娃子。他见人,年纪大的叫叔叔伯伯,同辈的叫阿哥阿姐,老人都称爷爷奶奶。对有钱人家,他是从来不去称呼,甚至远远避开了他们,不得已时才勉强叫一声大爷。从来没有人称他为少爷公子的。谁知一夜之间,命运将他变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富家少爷公子。这两天来,大家都称他为三少爷。初时,他听得浑身不舒服,因为不熟悉,他又不能去阻止别人这么称呼,也只好听之由之。现在,他想到今后要和章标等人长久共同生活在一起了,才把心里话说出来。
小三子出自真心的话,反而弄得章标等人相视愕然。章标由于听了本家兄长的介绍,知道小三子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而是江湖上的豪侠义士,引起了他的敬重,才爽快答应为侯府效力。他不是看在一百两银子的聘礼上,而是感到侯府的人了解自己,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心理前来的,也感到能为这样一位东家效力,是自己的荣幸。他了解江湖中人的豪爽大方,重义气,讲交情,不重名分。尤其是豪侠人土,肝胆相照,平等对人。但小三子的话,一时间令也令他有点意外。
至于小旺、兴嫂他们,真正是愕然了。称自己的小主人为小三子或小三,这像话吗?哪还有什么上下尊卑之分?初时,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的确,他们在接触小三子时,感到自己新的小主人,毫无主子的架子,亲切平易近人,这是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过的。他们暗暗感到高兴,感到标叔带他们来投对了人,所以说话时也随便了,但在称呼上可不能乱了套。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章际说:“三少爷,你的心意我们明白,你将我当成叔叔,将他们当成了兄弟姐妹,视我们为一家人,这我们都领你的情了。但称呼上可不能随便,不然,就引起别人思疑了,在古州城也成为笑话。弄得不好,以为我们在欺主哩,恐怕就会有些打抱不平的人前来干涉了。”
兴嫂也说:“是呀,不管三少爷称我们什么都好,我们都称你为三少爷。”
小三子想不到一个称呼,会弄出这么严重的后果来,也不敢再坚持下去了,他笑了笑:“这样,我只好当当三少爷了。”
珍姑娘说:“你本来就是三少爷嘛!怎么是当的了?”
小三子又笑了笑,对章标说:“标叔,今天,你别的家私可以迟一些买,但最主要的是先买两个装贵重物品的铁箱子回来,—个放在你住的房间,一个放在我住的房间。”
“三少爷这么吩咐,我立刻去办。”
下午,石师父叫来了几个工匠和杂工来,首先修理小三子和章标所住的房间门窗,这些工匠和杂工便在原来的大厨房升火煮饭。章总管将大堂西侧的一处厢房,作为石师父的住处和议事的地方。一座冷冷清清的大院,顿时热闹起来。
小三子仍住在自己原来酌小院中。章总管安排了兴嫂、珍姑娘、小达住进内院的房间,由珍姑娘伺候小三子,兴嫂和小达负责厨房的工作,自己带着阿发、小旺进住了前院大堂后面一侧的四合院。两只铁箱子早已买回来了,一只抬进了小三子的房间,一只摆在章总管的帐房中。
是夜,小三子将章总管请到了自己房间,珍姑娘沏好一壶茶端上来。小三子说:“珍姐姐,多谢了!”
“哎!三少爷,你怎么仍对我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伺候的。要是这样,我以后不敢给三少爷端茶送水了。”
“好好,我以后不客气就是。珍姐姐,我有些重要的事和标叔商量,你在外面,暂时别让人进来打扰。”
“是!三少爷。”珍姑娘给他掩上房门。
章总管见小三子这般慎重,心下困惑:三少爷有什么重要的事与我说了?当珍姑娘离开后,便问:“三少爷,有什么重大的事吩咐?”
原来小三子早巳从床下取出一阵风那一袋金银和一大叠银票,放进了铁箱里,现在小三子将它取出来,放在桌子上交给了章总管,说:“标叔,这是我风叔叔带来的所有金银和银票,现在我全部交给你打理了,你用它来支付一切费用。你怎么用,怎么支付,都不必问我了,一切由你作主。”
章总管怔了怔,在灯下望着这一堆金银和一大叠银票,问:“三少爷,这有多少银两?”
“我也没清点过,风叔叔说,大概有一万一二千银两吧!”
章总管更愣住了。一万多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自己过去所得的镖,镖车上的货物,也没有几趟价值一万两的。就拿中州城的一些大户来说,身家上万两的,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不到十户。这一万多两的银子,除了修新大院的四五百两银子外,就是再雇用些家人,每个月开支也不过一百多两,一年才一千多两。一万多两,够十年的使用了。不由问:“三少爷,这全交给我打理?”
“标叔,你是这里的总管家,我不交给你又交给谁了?我风叔叔在临走前,还特别吩咐我,要信任标叔,府上所有大小事务,都由标叔处理和打点。”
“风爷过年后不回来么?”
“标叔,不瞒你说,我风叔叔是江湖中人,一年四季,常在外面四处走动,极少回来。就是我三妹妹,也极少来这里。我又年少不懂小,少不了也要经常出去走走。所以这里的一切,就全托标叔照管打点了!”
章标一阵激动:“我感激三少爷和风爷对我的信任,不知三少爷和风叔希望在下怎样打理这一笔财富?”
“我和风叔叔希望多做善事,救济这一方的贫苦百姓,不时照顾这一带的穷苦无依靠的老少妇孺。望标叔用这一笔财富经营一些生意,最好在城里开商店、设饭馆,将赚到的钱,用来救济穷苦人家,这就是我和风叔叔、三妹妹买下这座大院的目的。”
章标又是一阵激动:“三少爷,这是行善之举,在下更应倾尽全力而为了!”
小三子向章标一拜说:“我在这里代表穷苦百姓,拜谢标叔了!”
“三少爷,怎么这样说?在下更代表这一带穷苦百姓,感激三少爷一家的大恩大德。”
“标叔,我家只是出钱而已,而出力的却是标叔。还有,这次修建大院时,除了请一些有艺在身的工匠外,其他粗活,就多请一些贫苦人家来干,这也是一种救济方法。”
“三少爷,我知道怎么去办了。”
“再有,其中的一百两银子,是标叔的,请标叔收下。”
章标一时愕然:“三少爷,你这是……”
“标叔用自己的钱,不是付给了石师父五十两么?”
“嗨!三少爷,你怎么算得这么清楚?那也只是五十两,怎么叫我取一百两了?”
“标叔,你别瞒我了,我知道风叔叔给你一百两的礼金,你都分给了兴嫂、珍姑娘、小旺等五人,每人十两作为他们五人的安家费,下午又付给了石师父五十两,而你自己,一分钱也没有取。标叔,这是我风叔叔对你的一点敬意,我望你一定要收下。”
“三少爷,你是不是当我是自己人了?”
“当呵,我怎么不当了?”
“既然我们是一家人,那还分得这么清楚?像一家人么?”
“标叔言重了!但标叔的家中……”
“嗨!我家中?目前剩下我妹妹一个人,并且已在十一月出嫁了,实际只有我一个人,我要安家费来干什么?再说,我过去还有积蓄。风爷的心意我心领了,而且今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三少爷要当我是自己人,这一百两银子的事,就别再说。”
“标叔这么说,我也不敢多说了。我希望标叔自己要用银子时就只管用,这侯府的财富,也是标叔的。标叔要穿好、吃好、住好,千万别苦了自己。”
这一夜,他们在房间里,坦诚地谈很久,不但谈到目前的事,也谈到今后如何经营和发展的事。直到深夜,章标才提了一万多两银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小三子也总算放下了心事,他打算将辛姑娘和覃婆婆婆媳两人接来后,便一心一意在后园练功练武,他决定不负风叔叔所望,成为江湖上的一个侠义之人。
要是没有什么风波掀起,小三子修建侯府大院的事,应该是一帆风顺的。可是当“侯府”两个大字的横匾挂在大门上时,蓦然一位身穿锦袍、头戴英雄帽,浓眉大眼、一脸焦黑的大汉,带了四名一色黑衣劲装、身佩刀剑的打手闯了进来。看守大门的阿发一看,感到情况有些不妙,连忙上前一揖说:“各位大爷,前来侯府,不知有何……”
阿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打手凶恶狠地喝叱道:“去!叫你家主人前来见我们的金大爷!”
阿发一怔:“金大爷?莫不是城西麒麟楼的金大爷?”
另一个打手又喝了一声:“你既然知道是麒麟楼的金大爷,还不去快传你家主人出来迎接?”
“是是!请金大爷和各位大爷稍等一会,小人马上飞报我家主人出来迎接。”
“还不快去!罗嗦什么?”
阿发从人们的口中,知道麒麟楼的金大眼大爷,可是中州城里一个有头有面的人物,很有权的大财主,人称黑麒麟。但为何有头有面,阿发不是江湖中人就不知道了。他感到黑麒麟和手下人大凶恶霸道了,好像有钱就看不起人似的,我家三少爷也有钱呵,但不见三少爷这么凶恶。阿发不敢再说话,飞跑进去报告了。
阿发不知道黑麒麟是什么人,恐怕小三子也不清楚,只有章标清楚。黑麒麟金大眼,曾是峨眉剑派一位俗家弟子,剑术不高,但在古州一带也没对手。他在古州城颇有名望,与官府和江湖人士都有来往。在古州一带,有名的人物除了古州老虎,就数他了。古州老虎凭着官府的势力,为恶一方,开赌包娼,强占民田,逼良为娼,鱼肉乡里,民愤极大,十足是当地的一个恶霸。而黑麒麟就全凭自己的真本事,一把剑打尽古州一带没对手,而称雄一地。他虽然没有古州老虎那般胡作非为,臭名远播,却是一城豪强人物,在古州城和郭外一带乡村,向百姓征收保护费。凡是在古州城卖艺为生的江湖人土,都得亲自上门向他拜访,缴纳一定的银两,才可以在街头上卖艺、算命,不然就不得安全。其实他是古州城一个黑社会的头头。有时官府缉拿一些凶犯和大盗,捕快们也求他出面相助。这一次官府通缉铁棍苍龙和翻山豹子,就是求他出面,由他的弟子协助捕快们四处缉凶,当然也靠他维护一城的治安了。
城中开店的、跑买卖的和来往江湖上的艺人们在古州城谋生时,除了向官府交纳税金外,也得向他交纳一定的保护费,以求得平安。这也是善良百姓的一句口头禅:花钱挡灾。不然,你店铺开不成,也不能摆摊做生意,总有那么一些流氓无赖来给你添麻烦,弄得你买卖做不成,而且也没有;什么人上门。交纳了保护费,麒麟楼发给你一面小旗,就没有流氓无赖来找你麻烦了。就是有,麒麟楼的人会给你出面,讨回公道。这些,就是黑麒麟成为一城富豪人家和有头有面人物的原由了。
黑麒麟有几位武功不错的弟子,也养了一批打手。他开设赌馆,但并不包娼,总算他曾经是位名门正派的弟子,没强占民田民房、逼良为娼等恶行。所以他没引起武林人士的注意。只有古州一带的人们,才知道他黑麒麟的大名。别处州府的人只知道他是古州城中一位有名望的富豪人家,在古州城要是碰上什么事,送上礼金和礼物求他,他可以给你解决困难,一阵风和小神女不知道古州城有黑麒麟这人,小三子虽然知道,却不知道他是古州城黑帮的头头,只知道他是一位有名的大财主,有时还助人排解困难。
小三子动用六百多两银子买下来了这座不时闹鬼、无人敢居住的大院一事,引起了黑麒麟的注意,暗想:这是哪里来的大富人家或官宦人家,跑来古州城买房置业了?手下人向他报告,说是栽麻镇章员外介绍来的。后来他又听到这户人家将一个什么镖局的镖师,请来当总管家,准备大兴土木,修建原来破旧的大院。
黑麒麟听了感到恚怒,暗想:你居然不先来拜见我便在这里大兴土木,能在这里安居乐业么?所渭人乡随俗,进庙拜神,那个什么三少爷是个小孩,不懂江湖规矩,还情有可恕;但你章标是闯州过府的江湖客,难道也不懂规矩么?我多少在古州一带有些名气,是城中一位头面人物,你竟敢不先来拜见我,你眼里还有我么?好,你不把我看在眼里,老子看你们能不能在这城里呆下去。
黑麒麟仍不敢鲁莽行事,他先要摸清楚侯府是什么来头,竟敢大刺刺不理睬自己。黑麒麟再进一步打听到,这侯府既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也没有多大的靠山背景,只不过是外地而来的有钱人家,与任何官府都没有来往,黑麒麟又不禁暗想:难道你章标凭武功而不将我黑麒麟放在眼里?我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了!于是,黑麒麟便带了四名随身打手,前来侯府挑衅生事。
小三子的确不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个规矩:要先拜见当地龙头大哥才能在当地谋生。他过去每到一处,是悄然而来,悄然而去。而且他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流浪儿,更不为人注意了。章标虽然在江湖上行走过,但人事方面的关系,都是由总镖来打理,自己不用过问。而且他生性耿直,也看不惯各处豪强种种恶劣的行径,更不满镖局主为了保镖的平安,卑躬屈膝地去讨好各地豪强、好汉和武林中成名英雄的做法。逢年过节,镖局都要送上不少金银财物、以买得过境时的平安。加上黑麒麟也不是什么成名英雄人物和当地豪强,就是镖局走镖经过这一带时,只会讨好九龙门的人,并不会讨好黑麒麟的。
章标不知道黑麒麟竟然是古州城里黑帮的头头,以为他只是富豪人家,有头有面的绅士。别说章标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去买黑麒麟的帐。他一向就厌恶这种不光彩的行为。这样一来,小三子和章标都没去拜见这位黑麒麟。小三子是不懂,章标是不屑。
偏偏黑麒麟前来生事时,章标有事出去了,阿发慌忙向小三子报告。
小三子一听愕然:这么一个古州城有权有势的头面人物,干吗跑来这里见自己?我可与他沾不上任何关系呵!而且自己也不知怎么去会见这样一个大人物。
阿发说:“三少爷,看他来势汹汹,你不去迎接他,恐怕不行了。”
小三子只好硬着头皮说:“发哥,那你好好招呼他们到大堂上坐,我换过一件衣服就出来。”
“是!三少爷。”阿发又慌忙跑出去了。
珍姑娘早已从房坚取了一件体面的衣服给小三子换上。这一套衣服,还是珍姑娘见小三子过去穿得不像样子,建议章总管去街上买回来的,不然小三子连一套像样的衣服也没有。珍姑娘替他梳洗好,束好头发,束好腰带,把他打扮成一个公子一样,说:“三少爷,你这下才像一个真正的少爷了。”
小三子笑道说:“要是这样,我就不做什么少爷了,穿起来浑身不自在。”
珍姑娘笑说:“少爷,你快去吧,不然客人在外面等急了。”
“珍姐姐,我见了他应该说什么话才好?”
“你是这里的主人,见面当然说些客气的话啦!什么大驾光临啦!什么有失远迎呀!三少爷,你不会连客气话也不会说吧?”
“好好,我这就去和他说。”
小三子也没有家人跟随着,来到大堂上,看见一个神态十分傲慢的身穿锦袍的黑脸大汉坐在大堂上,他身后有四位身佩刀剑的汉子站着,单是这副威严的场面,已令小三子心怯了。他只好走上去一揖说:“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黑麒麟金大眼本来打算站起来还礼,但见是一个乳臭未除的小孩子,举止行为,完全不像富豪人家的公子,就是麒麟楼一个给自己倒茶水的小厮,也比他神气得多。黑麒麟便端然不动坐着,也不回礼,一双威严的目光盯着小三子,问:“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三少爷?”
“见笑!见笑!我正是。”
四个打手也惊讶了,异口同声问:“什么?你就是侯府三少爷?”
“是呀!你们以为我是假的吗?”
四位打手相视一眼,他们左看右看,看小三子怎么也不像富家公子。因为小三子身上没有丝豪富家公子的神态和气质,倒是跟伺候别人的小厮差不多。一个打手说:“我们不管你是真的假的,我们问你,你知不知古州城的规矩?”
小三子茫然:“不知道呵!古州城有什么规矩了?” “你为什么不来麒麟楼拜见我们的金大爷?”
“哦?这就是古州城的规矩?”
“不错!这就是古州城的规矩。”
“是不是凡是来古州城的人,都要去麒麟楼拜见你们了?”
“对!不去拜见,就别想在古州城里呆下去!”
小三子暗想:怎么古州城有这么一个规矩的?这真是少见了!小三子想息事宁人,不想多惹事端,便说:“好好,那我明天一定去拜见金大爷就是。”
“小子,你现在想去拜见也迟了!”
“迟了?那,那,那你们要怎样?”
黑麒麟一直坐着不出声,似乎自己不屑与小三子说话似的,一切由四个流氓来问话,小三子这么一问,四个打手不知怎么说了,一齐望着黑麒麟。黑麒麟看了看小三子一眼,看出小三子一脸茫然之色,便说:“看来你不知规矩,你的总管家是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他也不懂规矩?没向你说?”
小三子摇摇头:“看来他恐怕也不知这古州城的规矩,要不,我们早就去拜见你金大爷了!”
“好吧!就算他也不知道,我原谅你们。”
小三子一揖:“多谢金大爷!”
“但我这次亲自登门拜访,总不能这么就离开吧?”
“金大爷的意思——”
“先拿三百两银子出来,作为你们不知规矩的谢罪费。”
小三子一怔:“什么?三百两银子?”
“以你们这么一个有钱的人家,三百两银子不会交不出来吧?”
小三子心想:你们这不是上门敲榨勒索吗?跟入屋抢劫有什么小同了?原来古州城里一个有头有面的人物,跟坐地收赃的大贼头一个样,怪不得麒麟楼这么富有了!他也是小孩脾气,一时好奇便问:“要是我们一早去拜见金大爷,就不用交这三百两银子了?”
—个打手说:“以你侯府这么一户人家,拜见我们金大爷的见面礼,也应该拿二百两银子来。现在弄得我们金大爷亲自上门,叫你先交出三百两,已是宽恕你们了。其他的,没有五百两,请不动我们金大爷离开。”
另一个打手说:“这只是你们不知道的赔罪费,另外每个月都得交一百两银子,作为你们一家的保护费!”
小三子更是一怔:“什么?以后每个月还要交一百两银子的保护费?”
“不错,这可以保证侯府一家大小安全、产业安然无事。一百两银子,不会多收你们的了!”
小三子一时愕然不出声,黑麒麟盯着冷冷地问:“侯三少,你不交也可以,以后你们侯府的人有什么冬瓜豆腐,三长两短,或者突然暴病身亡,或者横尸街头,甚至侯府大院无端端起火,焚为平地,我们就不管了。”
这更是明日张胆的威胁恫吓,小三子更是惊震得呆若木鸡,半晌也出不了声,暗想:这金大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州府城中,公然声言恫吓,难道不怕王法么?要是过去,小三子才不理这些威胁,自己一走了事,顶多不再来古州城罢了。现在可不同了,自己一走,那不害了标叔、石师父等人?但这么一来就交出银子,实在太冤枉了!黑麒麟盯着他又问了一句:“你舍不得交?”
小三子说:“金大爷,你容我想想,过两天答复你。这事,我还得和总管标叔商量一下,我一个人作不了主。”
“好!我容你想两天,但这三百两银子,你马上交出来!”
“现在你们就要三百两银子?”
一个打手喝道:“小子,你以为我们金大爷这一双金腿,是白走来的么?”
小三子恼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要是不交呢?你们怎样?”
“那你们将‘侯府’这块横匾给我们取下来,修建工作也马上停止。”这个打手以为这样一吓,小三子马上会乖乖将三百两银子交出来。
小三子脱口而说:“你们这不是入屋抢劫吗?”
黑麒麟一下站起,厉声说:“小子,你再说一遍!”
小三子也吓得站了起来:“我,我……”
“你敢说我金大爷是人屋抢劫的大盗?小子,你不妨到大街上打听一下,那一家店铺酒馆、客栈,不按时向麒麟楼交纳一定的保护费?古州城,便是我金大爷的地盘,没有我的许可,谁也不能在这里安家谋生,都得给我滚出去。”
突然,章标从屏风背后转了出来。章标早已回来了,听阿发说了大厅的事,说黑麒麟金大爷带人前来生事。章标问:“现在他们在哪里?”
“在大堂上,三少爷还和他们交谈。”
“既然有三少爷和他们交谈,我们作属下的也不方便进去。”
“标总管,他们来时可凶恶极了,我担心三少爷会有危险。”
“要是这样,我们转到屏风后面听听再说。”
初时章标以为金大眼带人前来生事,恐怕与侯府的人有什么过节。现在一听,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这明显是仗势凌人,敲榨勒索。于是他再也忍不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冷冷地说:“金大爷,这事我就不明白了,这明明是官府之地,怎么是你的地盘了?”
黑麒麟见屏风后面突然转出一位神态凛然的大汉,眉宇之间隐现一股正直之气,一时愕然:“你是什么人?”
“在下是侯府的总管家,姓章名标!”
小三子见章标回来,好像有了靠山一样,大喜说:“标叔叔,你回来了?”
“三少爷,我回来了!”
“标叔叔,你回来得太好了!他们……”
“三少爷放心,我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事我来处理。”
黑麒麟盯着他问:“你就是江湖上人称的飞镖手?”
“不敢!那是在下的贱号,见笑江湖。”
“侯府的事,你作得了主?”
小三子马上说:“他是侯府大总管,怎么作不了主?就是我也听他的。”
黑麒麟说:“你既然是江湖中的人,也该知道江湖上的规矩吧?”
“知道!知道!但在下一向遵守官府的王法,对其他的一些横蛮无理的坏江湖规矩,却一概不遵守,也没有必要去遵守,只知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看来这位大总管打算破坏这里的规矩,不向麒麟楼交纳保护费了?”
“什么保护费?这是收黑钱。别说我们没有这么多的冤枉钱,就是有,也不会交出去!”
四名打手一下将兵器亮了出来,为首的一个说:“看来你是想找死了!”
章标威严地望了他们一眼:“在下劝你们还是收起兵器的好,不然……”
“不然又怎样?”
“不然你们将有一两条尸体留下来,讨不了什么便宜回去!”
黑麒麟说:“你不想想,你们会有多少尸体留下来?”
“只要放着章某不死,我敢说一句,你们麒麟楼没有一天的日子好过。要是你们敢动一动侯府中的一块砖、一片瓦,我就是拼了命,也是将你们麒麟楼毁了!”
小三子一听,雄心大振,说:“标叔叔,说得太好了!我拼了这个侯府不要,也要将他们拼了,来个鱼死网破,大家不好过。”
章标不禁用敬佩的目光看了小三子一眼,因为小三子的这一句话,不啻是给自己极大的支持。他对黑麒麟说:“金大爷,你听清楚了吧?在下劝你见好收手,以免伤了和气。今后我们各不相犯,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小桥,怎样?”
黑麒麟初时听章标、小三子的口气这么强硬,还有些犹豫。现在一听,章标的口气软了下来,便认为他们主仆二人惊畏了自己。的确,以他们二人之力,能敌得过麒麟楼?侯府有本事的不过是章标—人,而自己单是弟子就有四五个,还有一批打手,难道还怕了章标一人不成?再说,自己就这么回去,传了出去,自己今后还能在古州城立足?能收人的保护费?那无疑足叫自己今后永远在江湖上消失。所以黑麒麟是怎么也不能这么收手而止。现在他又认为章标软了下来,一声冷笑:“如今你惹了我金大爷,我会收手么?”
小三子问:“我们怎么惹了你了?”
“你们敢不交保护费,就是惹了我金大爷,而且还对我这么无礼!”
小三子问:“你想怎样?”
“你们想我金大爷收手很容易,除了交三百两银子外,还得在酒楼摆几桌酒席,邀请城中一些有名望的人来,当着众人之面,向我敬酒请罪、这样,我可以放过你们。”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别说章标和小三子还没有与他们交锋分胜负,就是交锋败了,以章标的正直和小三子心内不屈的傲气,宁死也不会答应这样屈辱的条件的。小三子这时的眼里,这个金大爷已不是古州城的有头有面的人物,而是像栽麻镇那五个可恶可恨的流氓无赖之徒了,只是身份地位不同而已。这样的恶霸无赖,非教训他们不可!他暗想:山妹妹和风叔叔教我一身自卫武功,这时派上用场了,就是自己真的不敌,也可以抽身而走。到了夜里,我不闹得整个麒麟楼人人惊恐不安才怪。不!我要像山妹妹在古州堡对付古州老虎一样,先一把火烧了麒麟楼,取走他们的所有财富,分发给城里的贫苦百姓和交纳过保护费的商店、客栈。
小三子自从在那一夜惊走了鬼脸,长脚等四人,对自己的武功有了信心,尤其是对自己的轻功、偷技更有信心。只是标叔、珍姑娘他们怎么办?到时,只好叫他们先离开古州城,在别的地方再买一间大院,安置他们。
可是章标在这时早已出声了:“姓金的,看来不经过交锋,我们是谈不拢了。这也好,江湖上向来没有什么公理可言,那我们就按江湖规矩办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们出手好了!”
黑麒麟说:“好!我就是要看看你这飞镖手有多少斤两,敢在我地盘上坏了我的规矩,还敢这般对我放肆无礼!”黑麒麟说着,一把利剑出鞘,朝章标说:“亮出你的兵器来!”
两个打手站出来说:“金大爷,这姓章的不过是镖局的一般镖师,怎配大爷与他动手?还是由小人们先来打发他好了!”
这时小旺将一口刀送了上来:“标叔,这是你的刀。”
章标从小旺手中接过刀说:“小旺,你好好护着三少爷,别让他受惊了!”
“标叔,我知道了。”
眼看就要动手,小三子一下站出来大声说:“慢着,我有话说!”
章标一时愕然:“三少爷,你有什么话要说?”
黑麒麟金大眼却认为这个穿起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富家公子看见真刀真枪害怕了,愿意答应一切条件了。他同时也喝退了那两名打手,脸上流露一丝得意的笑,说:“侯三少,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可是现在你要交的不是三百两,而是六百两。我可以保存你侯府的颜面,不需要当众敬酒赔罪,但你的这一位大总管,得给我滚蛋,立刻离开古州城。”
小三子说:“好呀!等你打赢了我再说!”
黑麒麟愕然:“什么,打赢你?”
“不错!打赢我,标叔叔只是我的大总管,你们要的什么赔礼费、保护费,都是冲着我来,不关我标叔叔的事。要交锋,你们和我灾锋好了,我奉陪!”
章标怔了怔:“三少爷,你——!”
小三子向他打了个眼色:“标叔叔,这么四条乱吠乱叫的走狗,你更不配与他们动手,失了侯府大总管的身份,让我来打发他们好了!”
一个打手凶恶地喝道:“小子,你说什么?”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小三子骤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啪!”两个耳光,刮得这个打手一时傻了眼:“你敢打我?”
小三子在跃回来时说:“你是什么东西,敢呼我为小子?就是连你们主人也称我一声侯三少。我为什么不敢打你?要不是给你家主人一点面子,我早将你这条不知上下的走狗扔了出去了。”
“你——!”这个打手恼羞成怒,举刀就向小三子劈来。小三子身形一闪,以小神女教他的掌法顺势一掌拍出,“蓬”的一声闷响,就将这个打手拍出了大堂之外,摔在外面石阶上爬不起来。
小三子这两下快得不可思议的招式,不但令章标惊奇、讶然,就是黑麒麟也愕异了,他也算是武林中人,虽然看不出小三子是何门何派的武功招式,却看出小三子十分的灵巧敏捷、出手不俗,不但会武功,还是一位行家哩!
小三子初时在黑麒麟的眼里,是一个公子不像公子、小厮不像小厮的小娃子,根本就不将他看在眼里,今天主要对付的是飞镖手章标。当他听到小三子说:“你们打赢了我再说”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问:“打赢你?”现在他看见了小三子这两下不俗的武功招式,才惊异起来,感到小三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娃子,在他眼里,小三子几乎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那三个打手见自己的同伴给小三子拍出了大堂之外,一时间呆住了。跟着他们相视一眼,便一齐向小三子扑来。一般来说,这些打手没有得到黑麒麟的暗示和命令,不会自作主张去与人交锋,尤其是主人在场,更不能这么放肆。除非是主人有危险或遭人袭击,才会挺身相护而出手,与人交锋。现在,他们没有得到黑麒麟的任何暗示,便一齐向小三子出手了,除了为自己的同伴报仇之外,主要是来之前,黑麒麟已对他们说过,只要有人对我有任何不敬,你们都可以出口和出手,打伤打死了人,我自会为你们撑腰,不用你们负责。打手们有了黑麒麟这么一句话,所以他们一来侯府,气焰嚣张,见人就肆意大声喝骂,不用黑麒麟吩咐,更抢在黑麒麟之前,自作主张。
现在三个打手不等黑麒麟的吩咐,就一齐向小三子出手,半点也不感到奇怪。小三子在三把明晃晃的刀剑向自己劈来之时,身形一晃,早巳闪到一边,令三个打手劈来刺出的刀剑,一齐落空,章标一见,便想出手。小三子忙说:“标叔叔,你别出手,这么三条恶狗,我会一个个打发他们。你注意那姓金的好了!”
章标一听,立刻凝神不发,暗藏几支飞镖在手,不但注视着黑麒麟的举动,也注意自己的小主人。只要小主人一有危险,他的飞镖会随时出手。
小三子这时的武功,可以说是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身法、掌法,都是武林中的上乘武功,足可以与武林中的高手周旋,何况一阵风不但向他体内输入了一股真气,还打通了一处玄关,令体内真气畅通,内力大增。只是他的身法掌法还运用得不够老练而已。但要打发这三个打手,真是绰绰有余。
这三个打手,除了有些蛮力之外,只是会一般的刀剑招式,对付像鬼脸、八哥、长脚之类的不屑之辈可以,也可以欺负一些跑江湖卖艺的艺人,对付会真正武功的人就不行了。他们根本不是小三子的对手。、没有多久,小三子不是将他们踢翻在地,就是将他们扔出大堂。他们不是臂断,就是腿伤,更有的胸骨断了几条,痛得他们再也不能动手了。
这一下,令章标看得惊喜不已。想不到小主人身法轻灵敏捷,掌法不凡,怪不得能在栽麻镇严惩那五个流氓无赖了。他也看不出小三子的武功出自何门何派,但他却看出,这无疑是一种颇为上乘的武功,就是自己也胜不了,自己真是白为小主人担心了!
黑麒麟更是看得傻了眼,神态再也没初时那么不可一世了。跟随自己身边的四个打手,是众打手中武功最好的了。要是这四个打手联手来认真对付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将他们刺伤或全部击倒。而这侯府人不出众、貌不惊人的侯三少,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将自己身边的打手全部放倒了,其武功可想而知。何况还有飞镖手在一边根本没出过手。他这时才感到自己太过鲁莽,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就上门来挑衅生事,实在是自讨没趣。
小三子见自己轻易就打发了四个打手,信心更是大增。他藐视了黑麒麟一眼说:“姓金的,现在轮到你了!”
黑麒麟感到要是自己就这么溜走了,连动手过招也不敢,今后自己还有何面目在古州城立足?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好!我来领教你的高招,请亮兵器!”
黑麒麟虽然是古州城一霸,恃艺凌人,但也曾经是峨嵋派的弟子,在交锋时,不想占对手的便宜,更不像他手下那四位打手,不打招呼,就骤然下手,形同偷袭。他多少自恃身份,请对手亮出兵器交锋。
小三子见黑麒麟亮了亮手中的利剑,而自己根本不会刀剑等兵器的武功,同时自己也没什么兵器可亮。小三子在学那两门武功时,只是防身自卫和逃跑,根本不打算与人交锋。要不是黑麒麟和他的手下欺人太甚,逼得小三子不能不出手,小三子也根本不打算与他们动手过招。现在他见黑麒麟要以兵器交锋,感到自己用什么兵器,恐怕也胜不了黑麒麟,但闪避黑麒麟的招式,自己却十分有把握。小三子想了—下说:“算了,我也不想与你过不去,我不出手还招,让你出手。要是你能以十招剑法刺伤我,我甘愿服输,将这座侯府大院让给你,我立刻离开古州城。要是你在十招中仍伤不了我,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今后也不得再来找侯府的麻烦!怎样?”
黑麒麟讶然:“什么?你不还手,让我刺你十招剑?”
“不错!”
“你这么的小看我?”
“不是小看,我只是不想令你太难堪。”
“好!要是你不出招还手,能闪过了我的十招剑法,我马上离开这里,今后再也不来与你们过不去。”黑麒麟感到这样的条件对自己太有利了!自己不但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也没有什么损失,顶多不收保护费罢了。
小三子问:“你说过的话算数?”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三子对章标说:“章标,你来见证,要是他敢不认帐,他们一个个都不能活着离开侯府。”
黑麒麟心头凛然,问:“要是我在十招之内刺中了你又怎样?”
“我也马上离开古州城,这座侯府是你姓金的。”
章标说:“不但我们三少爷离开,在下也离开古州城,永不回来!”
小三子又对那四个受伤坐着或呆立的打手说:“你们也算是见证人。”
四位打手愕然,也只好点点头。
小三子对黑麒麟说:“好!你出手吧!”
黑麒麟说:“侯三少,小心,在下出手了!”他一剑挥出,招式却也凌厉,这是峨嵋派的一字穿阳剑法。一字穿阳剑,也是武林中的上乘的剑法之一,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剑法是上乘剑法了,但由黑麒麟的手中抖出,就不怎么上乘了。黑麒麟不但人品不高,也可以说没有什么慧根,心中的杂念极多,就是再上乘的剑法,他也学不上手,只能学到剑法其中的一些皮毛招式而已。正因为这样,峨嵋派的掌门人对他摇摇头,劝他离开,还要他今后在江湖上,千万别说出是峨嵋派的门下弟子。而黑麒麟也受不了峨嵋派诸多清规戒律和清苦的生活,早已想离开峨嵋山了。现在一听,更是得偿所愿,心想:不说就不说,今后你们也管不了我。这样,他便回了古州城。
尽管黑麒麟学不到一字穿阳剑的精髓,更谈不到什么以气御剑,但这一门剑法的招式,却也在古州一带无敌手,真是塘中无鱼虾为大,于是便称雄一方,连古州老虎也胜不了他的剑招,几乎给他刺伤。但黑麒麟也不敢得罪古州老虎,和气收场,并且互为依靠,古州老虎将古州城划了给他,而黑麒麟有责任保护古州老虎在古州城的赌馆、妓院等产业,而不收保护费,黑麒麟也不能将势力伸展到古州城以外的市镇乡村,不去干涉古州老虎的一切活动。可是古州老虎一死,他的势力便慢慢向四周伸展了,只是不敢太露骨,怕得罪了古州的长官,而美其名是保护古州老虎的各处的产业。
黑麒麟这样不成气候的剑法,又怎能在十招之内刺中了身怀上乘轻功和身法的小三子?一旦交锋,他恐怕连章标也胜不了。
黑麒麟可以说将一身的本领都抖了出来,竟没一招剑能刺中身形轻灵而又身法似魔魂幻影的小三子。尽管小三子这时的身法还没有练到最佳的境界,但闪过黑麒麟的剑招却是轻而易举,很快,他就闪过了黑麒麟的十招,当黑麒麟再一连抖出三招所谓的凌厉剑法时,小三子一下闪到了他的身后,改掌为抓,一出手就将黑麒麟手中的利剑夺了过来,同时利剑还架在他的颈脖上,喝声:“不准动!”
黑麒麟吓得哪里还敢乱动,惊恐地说:“你,你,你怎么又出手还招了?”
小三子问:“我问你抖出几招了?”
“是,是,是十三招了!”
“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我,我,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小三子提剑一跃后退一丈:“好!这次我放过了你,望你遵守你的诺言。”
黑麒麟见凉冰冰的剑锋离开了自己的脖子,才透了一口大气出来。要是自己刚才逞英雄口硬,一条命早已去见阎王爷了。人家在十招剑内根本不还手,自己不但一剑也没有刺中,就是连对手的衣服也没刺中。人家一出手,便可取了自己的一条命,自己拿什么与人较量?这时他面如死灰,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动,暗想:自己和侯府作对,简直是太不自量了!
小三子将剑掷回给了他:“你走吧!”
第十八回 神秘侠盗
上回说到小三子将剑掷回给黑麒麟说:“你走吧!” 别说黑麒麟有言在先,十招之内若刺不中小三子就立刻离开。就是没有,他现在几乎成为了小三子剑下之游魂,也不敢再说什么。惊魂甫定之后他呆若木鸡,半晌才垂头丧气地说:“我走!”他正打算率四个打手离开时,小三子又突然说:“慢着!我还有话要说清楚。”黑麒麟不禁怔住了,停下来问:“侯三少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听着,今后我们侯府的人,要是在古州城有什么三长两短,冬瓜豆腐,或遭人杀害,我就唯你们是问!只要你们麒麟楼的人不来犯我们侯府,我也不去犯你们、不然,我还是那么一句话:我就是拼着这座侯府大院不要,也要同你们拼了,将麒麟楼夷为平地。我们侯府不但在古州有府第,就是在其他州府,也有产业。这一点,你最好想清楚了!”
小三子这一句话的意思是说,毁了这一座大院对侯府来说,没有重大损失,不过是九牛去了一毛而已。而你黑麒麟整个家产都在古州城,毁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看你敢同我拼吗?小三子这一句话,不是凭空而说。他认为山妹妹既然住在黎平,一定有府第,不在,山妹妹又回哪里上,但小三子这一句话也不是空言恫吓,以他目前轻灵的轻功,在深夜里高来高去,的确有能力一把火烧了麒麟楼,使麒麟楼化为一片白地。
黑麒麟听了愕了半晌不能出声。正如小三子所说,自己真的讨不到半点好处,说不定从此整个麒麟楼在古州城消失,而这个侯三少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以他如此惊人的武功,要杀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小三子又喝了一声:“现在你们完全可以走了!”
黑麒麟捡回自己的剑,和四位带伤的打手,垂头丧气灰溜溜地走了。他们出了冷巷,幸而冷巷无人看见。他们再也不敢走热闹的大街,转进横街小巷,避开人群,取路回麒麟楼。黑麒麟一回到麒麟楼,他自己没受什么伤,但心灵上的伤,比那四个打手断手伤脚裂骨的体伤还更厉害,而且这不是药物能医治的。只有杀了侯三少,毁了侯府,将章标等人赶出古州城才能治愈。另一种医治办法,就是看得开、放得下,胜利失败无所谓。可是黑麒麟不是这样看得开,放得下的英雄人物。他极爱面子,感到这事若传了出去,自己没面目见人,难以在古州城立足。
他的弟子见他黑着面孔,四个打手狼狈不堪地回来时,不由傻了眼,问:“师父!出了什么事?”
黑麒麟没好气地喝道:“问什么?带他们四个到后面去医治。”
弟子们仍然不知趣地问:“师父,是谁打伤了他们?弟子去找他们算帐。”
黑麒麟喝道:“你这是去找死!连我也不是人家的手脚,你们去行吗?别再给我去闯祸找死了!”
弟子们吓得不敢再出声了,连忙扶着四个受伤的打手下去。他们略略向四个打手打听,才知道师父在侯府吃了亏,而侯三少在他们的眼里,其武功简直是高不可测。侯三少仅还手一招,师父几乎成了人家剑下的亡魂,怪不得师父叫自己不可去找死了!这一下,麒麟楼的人更是个个傻了眼,连那条冷巷也不敢去了。
黑麒麟以为这事很快就会在古州地传遍了,便缩在高楼上盘算如何对付。或者用重金聘请武林高手来对付侯府,但这样一来,一定要用不少钱,同时也令整个麒麟楼置于极危险之中;二是忍声吞气,自己暂时到别处躲避,避开这一难堪的局面。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三五年后,自己再寻机会报仇未迟。黑麒麟打算走第二条路。
可是叫黑麒麟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在侯府发生的极不光彩的事情,似乎城中的人并不知道,更没有看见或听到有什么人在街头巷尾、茶楼酒馆中议论,就是麒麟楼的人走在大街上,也没有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和异样的目光,像往常一样,人人敬而远之,对麒麟楼的人,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那么敬重和惊畏。
黑麒麟听到手下人的报告,心下更思疑了:难道侯府的人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他们是不想将这事张扬出来,有意绐自己一个面子,不叫自己难堪?还是忌畏了麒麟楼在古州城的强大势力,不敢过分得罪了自己,招惹无穷的麻烦?或者两者都有?
正因为黑麒麟是一个对面子、名声、地位、权势都看得极重的人,因此不管侯府出于何种原因,但只要他们没将这件事张扬出去,已是给了自己的面子了,他内心深处还是感激的。所以他吩咐麒麟楼所有的人,今后不可去招惹侯府的人,遇事让一点,就像以前对待古州堡的人一样。
其实小三子和章标根本不是忌畏了麒麟楼的势力,而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多生事端。尤其是小三子,更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引起人们的注意。章标也算是一位老江湖,除非眼见到不平的事才挺身而出,一般来说,也感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不犯我,我也不犯人,绝不会主动去与别人过不去。正因为他们两人都这样想,便吩咐小旺等人,也叮嘱石师父等人,不可将今天发生的事说出去。石师父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知道事情的轻重,正所谓是非只因多开口,他不但不说,也再三叮嘱工匠们别说出去,以免招来是非。
侯府的人不说出去,麒麟楼的人更不会说出去了,所以城里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发生。
小三子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章标又不愿多生事端,正应了这么一句古话:亏人是祸,饶人是福了。这样一来,大家相安无事,当然,章标也暗中作了防备,提防麒麟楼的人再来上门挑衅。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麒麟楼的人不但没在附近出现,就是侯府的人出去办事,也没有碰到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看来三少爷的话,对麒麟楼的人起了一定的震撼作用。
在小三子和章标的眼里,黑麒麟不同古州老虎,古州老虎凶残成性,恣意欺凌百姓、强占民田,犯下种种恶行。黑麒麟只是强收一地的保护费而已。在当时的社会,除了武林中的九大名门、四大武林世家和一些侠义人士外,所有在江湖上的会帮门派,各处的豪强人物,莫不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收取保护费。一般百姓不得不交,以买得平安和安宁。因为当时官府FB,东厂横行,各处的一些不良之徒肆意作恶;交了保护费,有什么事发生,就由他们出面为自己作主了。这是官府无能、法治不严才有的社会怪现象。所以像黑麒麟这样的小恶霸,在当时社会来说,几乎是多如牛毛。而且有的人的确也能维护一地安宁,令一些宵小之辈,不敢在他们地盘上行凶作恶。因此一些侠义人土,也不去多管他们。在某些人的眼里,黑麒麟也不失为一地的好汉人物,但离开古州,其他地方的人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江湖上他根本就排不上号。
经过这一次交锋,小三子和黑麒麟总算是各自遵守诺言,互不相犯。大年一过,侯府便大兴土木了。辛姑娘和覃氏婆媳同时也被接来侯府,覃婆婆那粗手大脚的媳妇,便负。责打理后花园的事,辛姑娘和珍姑娘负责内府的一切工作,章标负起侯府内外一切的事情。小三子见心事已了,便一心一意暗练武功。
果然两三年后,在贵州的贵阳府、安顺府、都匀府、黎平府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侠义飞盗,人称“黑影”,专门向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下手,盗走了他们贪赃枉法和巧取豪夺的钱物,分发给当地一些无依无靠的穷苦百姓,那些金银财宝,往往是归还给受害的原主人。有时这一位侠义飞盗,将一些绿林好汉所抢劫得来的金银珠宝也盗走了。他的足迹,也曾在广西桂林、柳州、庆远等三府和湖广辰州府的一些州县中出现。这样一来,不但各地的官府要捉拿这个黑影飞盗,就是黑、白两道上的人物,也要捉拿这个飞盗,甚至比官府的人更痛恨这个飞盗。黑道上的人物恼恨这个飞盗太不讲江湖义气了,来个黑吃黑,竟然将自己辛辛苦苦抢劫来的财物,在一夜之间不声不响地取走,只有墙壁上画下一个黑影。一些所谓白道上的人物,其实他们都是各地的豪强和一方的霸主,由于他们出身武林,有的甚至是九大名门正派的弟子,他们不从事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勾当,却在自己的地盘上收保护费,逢年过节,还收各地黑道上送来的孝敬礼金以及各处镖局的礼物。这些江湖上所谓的英雄好汉,有的其实是坐地分赃的大贼头。这个事前全无半点预兆,事后只留下一个黑影的神秘飞盗光临时,不但盗走了他们的金银,也取走了他们心爱的珍宝,他们怎不怒火冲天?立誓一旦抓住这个飞盗,就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他们认为这位飞盗太不将自己看在眼里,竟在太岁头上动土。
各处官府派出捕快追踪这个飞盗固不必说。黑、白道里派出不少高手,也在四处寻找追拿这个飞盗。他们追踪了多时,不但不知道这个飞盗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连他的身影也没有看到。看到的只是他事后在墙壁留下的一个黑影,除此之外,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是他救济过的贫苦百姓,也看不清他的面目,甚至连人影也没有看见。只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自己身边或枕头边,留下了一些金银,仿佛这些金银是凭空而来。
初时,江湖上的人以为是飞天狐邢天燕又重出江湖,后来觉得这完全不是邢女侠一贯的手法。邢天燕一般不盗取人家的金银,只盗取一些名贵珠宝和稀世奇珍,而且事前还必向下手的对象打招呼,说明几时几日,前来盗取。而这个飞盗,事前根本没有任何预兆,无论金银珠宝都盗走,有些奇珍异宝反而没有取走。所以人们肯定不是飞天狐所为,而是一位不为人知晓的飞贼所作,是江湖上一个新出现的神秘人物。
这个神秘飞盗是谁?一些人认为是神秘的小神女又显灵了,又出来打救世人、惩治凶徒了。后来又觉得不大像传说的小神女所为。小神女只出现在湘桂黔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绝对不会远到贵阳等地。而且小神女的出现,并不志在盗取金银珠宝,主要是惩治凶徒恶人。罪行昭彰的大恶霸,不但没了金银珍宝,连命也会叫小神女取走,所住的地方往往给一场大火夷为平地。而这位神秘的飞盗,却志在盗取金银珠宝,没有惩治凶徒恶人,不但没有放火烧屋,也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性命,而且活动的地方十分宽阔,这便是明显的不同。再说小神女自从在水口镇杀了黄老财的宝贝儿子之后,就没有人再看到小神女的踪影了。就是慕容家的人和三省交界的古榕村闵子祥夫妇,在这两年间,也没有见过小神女。他们只知道小神女要在摩天岭上苦练一门神功,近几年不会在江湖上出现。
所以这一神秘的黑影飞盗出现,引起了慕容家和闵子祥夫妇的惊讶。闵子祥夫妇对小三子的事是全然不知道;而慕容家的人隐隐感到,这恐怕就是一阵风所讲的那位小三子的所作所为了。他们暗暗惊讶,这位一阵风所赞赏的小兄弟,竟能在短短的两年间,苦练出如此高来高去轻巧敏捷的轻功,真是后生可畏。江湖上又出现一位奇人异土,以高超的偷技行侠仗义,干实实在在的扶贫救苦的工作,他们倒是打心里感到高兴。
这样一位令人起敬的侠义飞盗,官府派人去追捕和黑道上的魔头派人去追杀,还情有可原,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公道可言。可是白道上的人物,尤其是一些出自名门的所谓英雄豪杰,也派人去追杀这样一位侠义人物,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当然,名门正派的人对这神秘的侠义飞盗救济贫苦百姓的善举是赞赏的,但对盗窃的行为就不怎么赞同了,认为这不够光明磊落。盗窃之举,是名门正派所不屑的行为,只有身带邪气的侠义人士才大为赞赏,只有一阵风、穆家姐妹这一类的人物才欣赏。就是闵子祥和元凤也不认可,但他们绝不会去为难这位飞盗,甚至还会出手暗助这位飞盗,使他不致落人官府和那些土豪恶霸之手。若是穆婷婷和小神女,就会主动相助这位侠义飞盗,甚至还会和飞盗一起去盗取贪官污吏、土豪恶霸的金银财富,分给无依无靠的贫困者,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从这可以看得出,虽然同是侠义之人,由于各人的观点、看法不同,其处世行为就不相同了。
这两年来,小三子内力、武功大进,更有了不少的实践经验,令他成为了贵州一地来去无踪无影的神秘黑影飞贼。而侯府在这两年间,却成了古州城的一产积善人家,广行善事。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里,侯府借出粮食,不收利息,帮助贫苦农民度过难关。在饥荒年间,更捐出米粮,设立粥棚,赈济四乡灾民。总管家标叔在这方面发挥了他的才干。他是一个不称职的镖师,却是一个善打点的大总管家。他不但将偌大的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管理得妥妥当当,接应来访者,一切不用小三子操心和出面。他运用了那一笔财富,不单在古州城里开商店、办客栈、建茶楼酒馆,也在四乡广置田地产业,兴建义庄,收容了一些贫苦无依靠的老人,令他们安度晚年。
标叔更组织了几支商队,远到云南、四川、广西、湖广等地来往贩运货物,令侯府的家产越滚越大,实力更为雄厚。当然,小三子不时出外,给标叔带来了不少的资金,令标叔更容易周转,能救济更多的贫苦乡亲。
小三子每一次从外面带一批金银回来,都说是侯三小姐和风叔叔交给他的,请章标好好运用和经营,从而使侯府不但成为古州城的积善人家,也是古州一地的殷实首富人家。侯府再也不同两年前的侯府了,成员增多了,有帐房、文书等人,阿发已提升为对外经营管家,兴嫂提升为内管家,打理大院内人员的事。珍姑娘、辛姑娘、小旺、小达,都各有自己负责的事务。章标过去的两个武林知己,也成了侯府的护院武师,训练了十多个武士,除了保护大院的安全外,也护着商队路上的安全。这样一来,麒麟楼的人更不敢去招惹侯府,侯府也不去干预麒麟楼的事。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户积善首富人家的小主人侯三少,竟然是一位令官府惊恐、土豪劣绅日夜不安的神秘侠义飞盗,不但外面的人不知道,就是侯府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小主人武功极好,不大多理府中的事。平时足不出大门,只在自己的房中、内院和后花园里勤于练武,有时一出门就是一两个月,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是出门,除了章标、珍姑娘和辛姑娘知道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章标已隐隐感到自己的小主人不是一般的人,可以说是一个不让人知、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一位暗行善事的侠义之人。既然小主人不想人知道,自己也不问不说。就是对他的知己朋友、大院护院武师也没有说出去。章标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更知道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一旦说了出去,极有可能给小主人招来是非,那侯府就休想过一天太平的日子。
章标还不知道,要是小三子给人认出了就是那神秘的侠义之盗,那侯府就不是过不上安宁的日子,而是侯府的死亡和毁灭,甚至会殃及整个古州城。黑道上的魔头报起仇来,那将是一场可怕的血洗和屠杀。所以当日小三子在战胜黑麒麟之后,小三子和章标都千叮万嘱,不让这事说出去,就是这个原因。而且那时,小三子还没有成为神秘的飞贼哩!还是江湖上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只要黑麒麟不前来生事,武林人土谁也不来寻找小三子,也不屑来寻找。
就是侯府现在成为了古州的一户殷实积善人家,那也是古州一带百姓知道,也只是侯府出名,小三子并不出名,武;林中没人知道,反而是章标大总管比小三子更有名气,因为一切救济行善之事,都是由章标这个大总管出面进行,人们背后称章标为“生菩萨”。
小三子有时也随商队出门,但不是以小主人的面目出现,而是作为阿发身边一个打杂的小厮身份出现,也是不想让人知道,方便小三子的行动。小三子在这方面有他过人的机警和聪明。随商队出发,只是打听沿途有什么贪官污吏在横征暴敛、大刮民脂民膏等劣行,也打听一些土豪恶霸鱼肉乡民的罪行。打听清楚了,并不马上动手,而是事后才动手盗取。不然每一次侯府的商队出发。在它所经过的路上都发生行窃的大案,就会令人思疑侯府的商队了,尤其会引起富有经验的捕快们的注意。
小三子不但不在商队的途中进行盗窃,也不在古州所管辖的地方上作案,甚至在整个黎平府也作案不多。他除了知道江湖上有兔子不食窝边草这一条规矩之外,更主要的是使人不怀疑古州是自己出没的地方,是自己的藏身之所。何况古州一带地贫人穷,没有什么罪行恶劣的土豪恶霸和为富不仁老财。古州老虎一死,古州更没有什么富户什么值得神秘的飞盗去光临侯府虽然是一户大富人家,却是一个积善人家,侠义飞盗不去光临,那是理所当然的。这位神秘飞盗之所以盗取金银,主要是为了救济贫困的百姓。现在侯府已在那里救济一方贫困的人们了,黑影更没有必要去古州,以上种种原因,寻找神秘黑影飞盗的黑、白两道高手和官府的捕快们,也就不来古州找寻。
两年过去,第三年来临。这一年的十二月,将是一阵风和小神女在古州侯府相会的月份。这事几乎在江湖上没人知道,但小三子却一直记在心中。虽然现在才是春天才过,离这两位神秘而又神奇的人物相约见面的日子还有半年多,小三子已叫人打扫了两间阁楼准备他们的到来。一间是一阵风叔叔所住,一间是这侯府真正的主人侯三小姐居住。小三子无时无刻不在盘算这一天的到来。他感到一阵风叔叔要是不出什么意外,到时候一定会赶来侯府。但侯三小姐能不能请得动传说中的神奇人物小神女的到来,小三子就不敢相信了。一个人间神话似的人物、一个山神之女,能容易请得来么?那小神女还有什么神秘神奇可言?不会是侯三小姐信口开河答应,故意戏弄一阵风叔叔吧?到时,侯三小姐说不定说自己就是小神女来捉弄一阵风叔叔,弄得一阵风叔叔哭笑不得哩。
小三子对这个传说中的小神女的来到,几乎不存任何奢望,他以为小神女绝不会出现。但到时能见到一阵风叔叔和山妹妹,就心满意足了。小三子对位天真、任性有趣而又武功极高的小妹妹,也感到她是一位谜一样的人物,不知她叫山妹妹还是排行第三,甚至她是不是真的姓侯也不知道。小三子曾经有两次到黎平府城暗访,不想黎平府城没有一户姓侯的,就是府城四乡,也没有一户姓侯的有钱人家。有的只是贫苦人家,更不是武林中人,半点武功也不会。小三子困惑了,这个对自己有恩的小妹妹,是不是真的姓侯?真的住在黎平府城附近?他不敢说了。甚至什么山妹妹,三妹妹可能也是假的,黎平府一带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天真、任性、好玩、有趣的山妹妹或三小姐。小三子对贫苦的姓侯人家留下了一些碎银便悄然离开了。看来这位有恩于自己的小妹妹和她的一家人,也像自己一样,不想别人知道。既然这样,自己再寻找下去也没有用。小三子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一阵风和小神女相会的一天了,希望这一天能见到这位小妹妹,到时,将侯府交还给她,了却心愿。自己一个人到江湖上闯荡,就是出了事,也不会连累了整个侯府的人。
小三子正在沉思默想中,蓦然听到有人轻轻叫自己。他一看,是辛姑娘进来了。这一个刚烈不屈、宁死也要保护自己清白身躯的少女,的确长得十分美丽动人,怪不得栽麻镇的流氓头子过山风,将她视为一棵摇钱树,千方百计逼她卖淫。现在她的伤势已完全好了,更散发出一种青春之美。她的不幸遭遇和刚烈,不但受到章标的同情和尊敬,也受到了侯府上下所有的人敬重。目前她和珍姑娘一起,负起内院的一切大小事务,打点小三子的起居饮食、衣服穿着。由于她是山妹妹一手救出来的刚烈女子,小神女也特别叮嘱小三子关心辛姑娘的安危,所以小三子几乎将她当马了自己的亲姐姐,特别照顾她,并且将她的父母也接了来,安排在侯府工作,令她一家三口,再也不愁过那朝夕不保的苦日子。辛姑娘当日也是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才逼得出外找工作,因而为过山风所害的。
章标大总管是感激侯府的知遇之恩,完全不计报酬,全心全意为侯府效命。而辛姑娘一家,更是感激小三子相救之恩,忠心耿耿为侯府工作。以死相报,同甘共苦。
小三子见是辛姑娘进来,忙问:“辛姐姐,有事吗?”
辛姑娘说: “三小爷,总管标叔说这两天有商队出发,问三少爷要不要随商队到外面走走。”
小三子心头一动,感到自己过年以来,一直呆在家中日夜练武运气,很少到外面走动,现在是自己应该到外面活动一下的时候了。同时他有一件事情未了,就是湖广靖州通道县福湖山,有一位当地的豪强土霸,江湖上人称湖山鹰,一手的鹰扑爪功十分凌厉,出手就能碎人筋骨,附近无人能敌。他手下二十名武士和打手,一个个武功不错,与官府和黑、白两道上的人都有来往,因而雄视通道县一地。自从他与以回龙寨通道县分堂主轰天雷雷鸣结拜为金兰兄弟之后,更是在通道县一地横行无忌了,过去,他还有些惊畏湘西言家和贵州九龙门的人,现在也不惊畏了,因为有邵阳高霞山回龙寨的人为靠山。回龙寨近两年来,更是势力大增,寨中奇人异士不少,武林高手如云,不但成为了湖南的一个大帮派,也成了当今武林的一个大门派,势力伸展到长沙一带,南面更席卷了桂林、柳州两府之地,在湖广一地,与丐帮并立,已不将湘西言家和九龙门看在眼里。何况他们还是在江湖上新崛起一个侠义门派,与中原武林九大名门都有来往,受人敬重。湖山鹰自从与轰天雷结成磕头拜把兄弟之后,有了这一声望不少、财雄势大的靠山,当然是横行无忌了。他霸占山林、强占民田、拷打无力交租的山民乡人,以他们的妻女为奴为婢,抵租抵债,有的更卖到了青楼为娼,其罪恶行径,更胜过古州老虎。
本来回龙寨的邵家父子,也是武林中的一位侠义人士,怎能容忍湖山鹰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横行霸道,为所欲为,而且还任由自己的一处分堂主与他结为兄弟?这太叫人不可思议了,这根本不是什么侠义人士所为。一来湖山鹰是通道县的一产大地主,他向自己的佃农收租征税,在当时是理所当然的事,无可非议;二来湖山鹰还向官府承包了一县所有的税项,他不向当地百姓收取,又怎能向官府交纳所有税项的银两?百姓、佃农交不出来,他自然要催租逼债了,这也是不足为奇。湖山鹰不像其他地方的豪强土豪或一处的霸主,干着开赌包娼、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等非法的行为,他只是在收租收税追债的手段上太过凶残,就算给侠义中人看见了,他也往往推说是手下人之过,甚至和颜悦色的送走受害者,惩治自己的手下人。可是事情过后,这个受害人就更惨,往往无故失踪,在人间消失。
同时湖山鹰接待过往江湖人士和前来拜访的武林中人,显得特别热情豪爽和大方,要是有什么困难来找他,他更是一掷千金全无吝啬,因而又博得了江湖中人对他的好感,称他为通道县的一位会仗义疏财的豪杰。怎知道他是一位嗜百姓血的恶魔,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残恶狼?再说回龙寨的邵家父子,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侠义人士,他们灭掉湘南各地为非作歹的土豪恶霸、盘踞在山林中的强梁土匪,只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地盘,将这些所谓的绿林好汉收归为自己所用而已,并不是为了当地百姓着想。百姓们的生活疾苦,邵家父子才不会放在心上,有时他们只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看而已。
邵家父子不但默许轰天雷与湖山鹰结为生死兄弟,甚至示意唆使,能将这一地方势力拉了过来,对抗衡湘西言家和贵州的九龙门的人更有好处。所以湖山鹰有回龙寨的人支持,更是有恃无恐了,便在通道县一地肆意而为。
武林中的人对湖山鹰不大了解,认为他是一位好客、仗义疏财的豪杰,小三子却不这么看了。他接近百姓,知道他们的痛苦,早已打算向湖山鹰下手了。上一次侯府一支商队路过靖州,到衡阳一带贩卖货物,小三子就随这一支商队经过靖州通道县,了解到湖山鹰的种种罪行,有的更是令人发指。通道县百姓在湖山鹰各种苛捐杂税的横征暴敛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卖儿鬻女,家破人亡。不少无辜的青春少女,因父母无力交租交税,给湖山鹰的手下拉进了万谷堡中奸污了不算,还给卖到各地妓院顶租还债。万谷堡中,又不知有多少妇女惨死的冤魂。
小三子当时听了已是义愤填膺,想向湖山鹰的万谷堡下手了。他打算像山妹妹对付古州堡一样,火烧了万谷堡,盗取了他的金银财富。但考虑到自己的商队刚经过这里,怕引起湖山鹰的注意和思疑,因此没有下手,只是在深夜里去暗探万谷堡的路径和堡内的情景,便悄然离开了。这事,一直埋藏在小三子的心中,也是小三子一件未了的心愿。
现在辛姑娘这么问他,小三子一下便想起了这一桩未了心愿,问:“商队打算去哪里?”
辛姑娘说:“一队北上走陆路去四川;一支由水路坐船下广西福禄而去柳州一带。”
“好!我坐船去广西。”
“三小爷还是像以前小厮一样的打扮吗?”
“当然像以前一样了。”
“三少爷怎么不以侯府小主人的身份出外?”
“不不!我要是以小主人的身份出外,不但太引人注意,而且也令小旺哥要专门伺候我,那怎么做买卖?”
“三少爷不能与旺哥一起做买卖吗?”
小三子一笑:“我像是做的买卖的人吗?对做买卖,我是一窍不通。再说我也受不了生意人的应酬。还是做旺哥身边的小厮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还可以四处去玩。”
辛姑娘怎知道这一次小三子出去,是要向湖山鹰下手了!便笑着问:“做小主人不是一样自由自在可以四处玩吗?”
“这可不同。要是让人知道侯府的小主人也在商队中,人家不特意设宴接待?我还能自由自在四处玩么?辛姐姐,你别劝我了,我还是像过去一样的打扮好。”
“那我去跟标叔说说,同时也要打点一下三少爷出外的衣服装备。”
“辛姐姐,那麻烦你了。”
这样,小三子便随小旺率领的这一支商队出发了。商队除了收购沿江两岸的土产品之外,更主要是收购杉木,扎成木排,沿江而下,到柳州出售。柳州自古以来,就是木材的集散地,也是各种木材的加工地,而柳州的棺材,更是名驰四海。所以有“生在苏州,食在广州,死在柳州”之说。
小三子到了广西柳州府怀远县属的老堡口,对小旺说了一声,自己要到桂林走走,一个人带了简单的行装,便悄然上岸而去。
第三天晚上亥时左右,福湖山万谷堡四周的一处树林突然失火,火势向万谷堡而来,堡中巡逻人员立刻鸣锣报警。湖山鹰正想脱衣上床,听到锣声,立刻披上衣服出来,喝问:“出了什么事?”
手下人慌忙向他报告,说堡外一处树林失火了,恐怕烧到堡内来。湖山鹰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向他下手,还以为在外巡山的人不小心留下火种而失火了。他怒喝了一声:“是谁这般不小心而走了火?有没有人前去扑火?”
“胡二爷已带人开堡门出去了。”
“唔!再查查是谁走了火的,查出了,给我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是!堡主。”
湖山鹰以为这么一处山火会很快扑灭了,便转回房睡。这时小三子早已轻灵地溜入万谷堡中了。他是趁胡二爷带人出去扑灭山火时,待守门堡丁不注意,施展出轻灵敏捷的身法,像一道影子,悄然无声地闪进了堡门,跃身上了一处高楼,伏藏在横梁之上。
万谷堡,小三子已经来过一次,也探明了湖山鹰的金银珠宝收藏在什么地方。那是堡主夫人的一处楼阁,下面日夜有四个武士守护着。当胡二爷带人扑灭山火转回来时,小三子早已蛇行鼠步,毫无声息地溜进了这一处楼阁。在深夜子时到丑时之间,除了巡更守夜的堡丁和武士之外,全堡所有的人,已沉睡在梦乡之中了。突然之间,两股火头从堡中的柴草房和厨房冲天而起,一阵急速的锣声,又将所有人惊醒过来,人们纷纷提桶打水,往火场奔去。小三子也趁人们的慌乱之中,盗取了一批金银珠宝和一大叠银票,留下了一个黑影,悄悄跃出了万谷堡,消失在深夜茫茫的群峰之中。
湖山鹰也从梦乡中惊醒了过来,连忙喝问又发生了什么事。在房门外值夜的一个丫头说:“大爷,柴草房和厨房又失火了!”
“什么?又失火了?”
湖山鹰似乎感到今夜里的情况有点不对路,哪有一夜之间,接连两处失火的?难道有人敢来万谷堡踩盘子?谁敢这么大胆,在老虎头上叮虱子?那是不要命了!突然,他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来:不会是最近一年来在贵州出现的那位神秘的飞盗黑影,前来光顾自己了?这个江湖上人称的“黑影”飞盗,在贵州一地已闹得官府惊恐,各处富豪人家不安,难道他今夜跑到这里来了?
湖山鹰越想越感到可疑。要是江湖上的仇家前来踩盘子,必定声言要找自己,不会偷偷摸摸放火烧房子。武林中人不会这么做,黑道上的英雄豪杰也不屑这么做。就算他们不知道自己睡在什么地方,完全可以威胁巡更守夜堡丁,带他们前来这里。要是这样,自己四个贴身武士,早巳在院子里与他们交锋了。现在全不闻任何打斗交锋的声音,总不会寻仇者的武功极好,不动声色地一下将自己贴身护卫武士全干掉了?真是这样,那寻仇者早巳破门而直取自己了。
湖山鹰越想越到有可能是“黑影”这神秘的飞盗前来万谷堡。他连忙披衣而出,他身边的四位贴身武士也一拥而出,前后护着了他。湖山鹰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在堡内出现了?”
—个武士说:“没有,只是柴草房失火,胡二爷已带人前去救火了!”
“快!随我到夫人楼阁处看看。”
湖山鹰带了四名武土一下来到了月明阁,似乎月明阁没什么动静。再一看,两个武士倒卧在楼阁下的花丛中。湖山鹰更感到不妙了,也不去看这两个武士是死是活,立刻奔进了月明阁。楼下又有两个值夜守卫的武土卧在地上不动。湖山鹰心下慌了,担心自己的夫人已遭到了不幸,便铁青了面孔,一口气奔了上楼。只见夫人房门大开,两个丫环也躺在楼板上,夫人却卧在床上不动,不知是生是死。
湖山鹰走近在灯光下细看,夫人是给人点了昏睡穴。他再巡视房间,没见凌乱景象,只是收藏金银珠宝的铁柜打开了,里面所有的金银珠宝和银票全不见了,数目不下五万两白银。湖山鹰这一惊非同不可,这无异盗去了自己大半的家产。湖山鹰拍开了夫人的昏睡穴。夫人一下醒过来,睁眼一看,见自己的丈夫立在床前,愕然地问:“老爷!你怎么在这时来到妾身的房间了?”
“夫人!这里发生大事了!你难道不知?”
“发生大事了?发生了什么大事?”
湖山鹰指着柜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的铁柜说:“夫人,你看看!”
夫人一下傻了眼:“谁打开了铁柜?我们的金银珠宝和所有银票去了哪里了?”她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
“夫人,你也有一身不错的武功,难道事先一点也不知道?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湖山鹰的夫人,的确有一身不错的武功,是当地守备大人之女,也可以说她是一位将门之女,马背上的一支梨花枪,一般的山贼草寇近不了她的身。湖山鹰能创立了这万谷堡的天下,有一半是她的功劳。湖山鹰正因为有这么一位夫人,才能承包了官府的田赋税项,成为了靖州一地的巨富人家,雄踞通道县的一方雄主,从而使他能挥金如土,结交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小三于今夜里前来,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了!其他盗贼是怎么也不敢来的。
夫人说:“我一上床躺下,就一直睡到现在才醒,又不知道什么了?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的金银财物去了哪里了?”
“夫人,一位本领极高的飞贼,潜入到万谷堡,偷走了这里所有的金银。”
夫人一怔:“谁个大胆的飞贼,竟敢来万谷堡撒野,他是不想活了!”
“可能是黑影。”
“黑影?”
“就是最近一年来,在贵州闹得天翻地覆、人人不安的那个神秘飞盗。”
“是他?”
湖山鹰一下发现墙角之上,留下了神秘飞盗所画的一个黑影,黑影一侧还写上了几个字,便说:“夫人,确是黑影来过这里了,你看,那不是他留下来的?”
夫人心痛一下丢失了这么一大笔财富,说:“老爷,我不管这个飞贼是黑影还是白影,你快给我去追,他恐怕跑不了多远。”
“夫人,我早已打发人通知胡二,不但在全堡上下搜索,也带人出堡去追踪,将福湖山一切进出的大道上径,全封锁起来。” 湖山鹰一进月明阁,看见四个守卫武土全倒下,便立刻吩咐身边的一个武士,去通知胡二爷行动了。那时,他还不能肯定是黑影这个飞盗所为。
夫人恨恨地说:“要是抓住了这个飞贼,我要活活剥了他的皮。”
这一夜,整个万谷堡闹得像煮开了的一锅水,全堡的所有角落都搜遍了,只差没有将地皮翻了起来。一直闹到天大亮,搜索不到这个神秘飞盗的踪影,显然这个飞盗不在万谷堡中。湖山鹰只有将希望放在两位护堡武师身上了。他们二人各带了几十名打手武士,在整个福湖山中搜索。
湖山鹰仍感到不安,又派人飞马进城报官,请求官府派出捕快和士兵,不但封闭县城进行搜索。也在全县通往各地大道上,设卡增哨,盘查一切行迹可疑的人物。湖山鹰更打发胡二,带帖去见回龙寨的分堂主轰天雷,希望他派出武林高手,四处追踪,捉拿这个神秘的飞盗。
湖山鹰更出重金三千两银子来捉拿黑影。这样一来,神秘飞盗光临通道县,盗走了湖山鹰的一批珠宝财富之事,闹得全县的人都知道了,江湖上的人物更相视愕然。湖山鹰是江湖上一位豪爽好客、慷慨大方、疏财仗义的英雄人物,神秘飞盗也是一位侠义道上的侠盗,怎么会去盗取湖山鹰的财物了?那不是太不讲江湖义气了?有些人为了想讨好湖山鹰,但更多黑道上的人物是为了这三千两白银的重赏,也加入了追捕神秘飞盗的行列中去了。可是大多数的百姓,莫不暗暗拍手称快,认为这是上天对湖山鹰的报应。更有些百姓感到这个神秘侠盗早来更好,最好是一把火将万谷堡变为一片白地,杀了湖山鹰,那就更大快人心了。
这事引起了雄踞湘南邵氏父子的注意,他们想,要是能将这个侠盗收为己用,那真是如虎添翼,何愁湖广一地群雄不服?于是派出了回龙寨的一等高手快剑辛飞,会同轰天雷,一块来见湖山鹰,传出自己的意图。
湖山鹰在通道一县折腾了三天三夜,别说捉不到这位神秘侠盗黑影,连他的影子也见不到。他曾一一审问了当夜巡更守夜的人,也问过了给侠盗点了昏睡穴的那四位武士和夫人身边的两个丫环,竟然没一个见到这位侠盗是怎么进来,又怎么离去。那四名武士和楼上的两个丫环,也说没有看见。他们似乎只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自己就昏迷不省人事了。这个侠盗,真是名副其实,来时一个影,去时也一条影,无人能见其庐山真面目,更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除了他在夫人房间墙角上留下一个黑影和几句话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来。那几句话是说:“今后你再敢横征暴敛、鱼肉百姓、欺侮善良、凌辱妇女,在下再来,不但取走了你所有的不义之财,更会一把火将万谷堡化成废墟。”
当时这几句话几乎将湖山鹰夫妇气昏了,立时怒火千丈。湖山鹰愤怒地说:“好!老子就等你下次再来时,将你碎尸万段,以消我心头之恨!”正由于这样,湖山鹰在通道县兴师动众,追捕黑影了。
现在他听到回龙寨的西路使者辛飞和轰天雷一块前来拜访,慌忙出迎。他以为邵家父子会倾尽回龙寨的力量,协助自己捉拿这个飞贼,讨回自己被盗走的金银珠宝。
谁知快剑辛飞问清楚了当夜的情况后说:“这真是当今江湖上一位难得和少有的侠盗,堡主,你今后不可去招惹他了!”
湖山鹰一时傻了眼,问:“什么?我今后不能去招惹他?”
“说实话,他只是给堡主开一个玩笑。”
湖山鹰更是怔住了,心想:不将我湖山鹰看在眼里,偷去了我五万多两的金银珠宝和银票,这是开玩笑吗?有这样开玩笑的吗?他不明白快剑辛飞这一次的来意了。
辛飞看了湖山鹰一眼说:“堡主,在下想再问一下,从万谷堡的四周围墙,飞越入堡,其中要经过多少明岗暗哨,才能到达夫人所住的月明阁?恐怕不下十处吧?”
湖山鹰不由点点头。辛飞又说:“这十来处的明岗暗哨,居然没有一个能发现他,其轻功之轻,身法的敏捷,可想而知。更难得的,是他没有杀害贵堡的任何一个人,就是放火,只烧掉了无足轻重的柴草房和厨房,而没有烧掉贵堡的任何重要的楼阁。堡主请冷静细想一下,以他这样出色的轻功,出手迅若火花,点倒了人而不让对手发觉,他要是有意跟堡主过不去,恐怕要来杀害贵堡中的人,简直是轻而易举,杀人在刹那之间。”
湖山鹰一听,更整个人惊怔住了。的确,那夜里,这个黑影要杀害自己的夫人,真的不用吹灰之力,便可以杀害了。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就是连守夜的四个武士和两个丫环,只是点倒,而没有伤害。半晌,湖山鹰问:“辛大侠的意思——”
“所以在下才说,他只是跟堡主开了一个玩笑,让堡主认识一下他而已。只要堡主今后不去招惹了他,化解今次的误会,与他结交朋友,回龙寨的人,将尽全力去明查暗访他的踪迹,将堡主失去的金银珠宝,全数讨回交还堡主如何?”
湖山鹰大喜:“要是这样,在下愿与他结为朋友,只要他今后有什么困难,在下更将解囊相助。”
“有堡主这么一句话,在下就放心去访寻这位侠盗了!”
再说小三子盗取了湖山鹰的这一批金银珠宝和银票以后,施展轻功,不但连夜离开了福湖山,也离开了通道县,进入了湘黔两地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小三子背上这么大笔的金银珠宝,背囊显得特别的沉重,十分抢眼。他不敢走乡村小镇人多出没行走的地方,尽往深山老林走。在天色大亮时,他站在一处高峰上,举目四望,打量四周的地形地势,想寻找一处极为隐蔽而自己又易辨认的地方,先将这一批金银珠宝埋藏起来。等这一事件平静之后,自己才来取走。
这一处湘黔两地交界的地方,真是山重重,岭重重,云遮山峦雾断垄的荒蛮无人之区,四周几十里内,几乎全无人烟。小三子打量了好一阵,最后看中了一处向北的乱石群,东西两侧,都有一座形状独特的山峰,极易辨认,远远就可以看见。于是他便跃到这一群乱石中,放好了那一袋金银珠宝。又在乱石中走了一回,左瞧右看,又四下打量,选中了一处悬岩下,用防身自卫的匕首挖起土来。好不容易才挖成一个深深的大坑,将金银珠宝和一部分银票全埋藏起来。然后又恢复原状,将起走的一些杂草、荆棘移植在上面,这一下谁也看不出来了。
这里也是一座山头,在两座奇特的山峰之间,除了满是乱石群和一些稀稀落落的杂草外,连树木也不多一棵。别说这里极少有人跑来,就是斩柴的樵夫,也不会跑来这里。它既没有什么柴草可割,也没有一处可以遮阴遮雨的地方,就算有人经过这里,谁又会想到在乱石群中的一块岩石之下,埋藏了价值四万多两银子的金银珠宝和大叠银票?除了小三子,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
小三子埋藏好后,已是日升中天。他已累得浑身是汗,衣服也弄脏了。他昨夜一夜没睡,又弄了这半日,不但感到累,也感到肚饿。他在乱石中略略休息了一会,便走下山头,到山下一处有树木遮阴的小山溪边,洗干净手和脸面,坐在树下一块石上,从行囊中取出干粮吃起来。吃饱了以后,他干脆脱了衣服,跳进溪水中洗澡,也将衣裤全洗了,晾在石头上晒干。他只穿了内衣内裤,跑进树林里的一块草地上睡觉。打算睡一会,等衣服干了,便取路走出这一片山野森林。可是他太累了,一躺下便睡了过去。等到他醒过来时,一看,夕阳早已西落,夜幕升起,一弯新月,冷丁停在东边的天空上。
小三子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暗想:我怎么睡得这么死?万一有什么野兽走过来,那我不葬身在兽腹之中了?他慌忙在新月下收起自己早已晒干了的衣裤,放人背囊中,打算离开这里。蓦然之间,有一个阴恻恻苍老的声音从树林深处飘出来:“小子,你这么就想走吗?”
小三子不由吓了一跳,急问:“你是什么人?干吗我不能走?”跟着又警惕地四下打量着,心想,难道湖山鹰的人跟踪我来到这无人烟的群山之中?可是他在月光之下却看不见任何人,也不见有任何的回应,心下思疑了:总不会是我听错了?不可能,这明明是一个老年人的苍老声音,我怎会听错了的?小三子又再喝问一声:“谁!?怎么不回答?”
仍然没有回应,除了晚风穿过山林,掀起了一阵阵林涛声和自己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应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人声音。小三子不禁又暗想:真的是我过于紧张听错了?没有人跟踪着我?的确,在这无人的群山峻岭的夜里,白天都没有人出现,夜里又怎会有人了?再说,自己在离开万谷堡时,没有人发现自己,一路上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在跟踪自己。真的有人跟了来,在白天,他早巳出现了,怎么等到夜里才出现的?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小三子不再思疑,打算离开。可是那苍老阴恻恻的声音又在林中传了出来:“小子,你最好坐在那里别动!”
小三子这下感到自己没有听错,是有人在树林里说话,问:“我干吗不能走?”
“你偷了人家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想走吗?你走得了吗?”
小三子这一下惊震了:“你是谁?”
“老夫是谁,你不必问。说!你干吗去偷湖山鹰的金银珠宝?”
“这个危害人间的恶魔,他这些不义之财,不应该偷么?你是这恶魔的人,一直追踪我来到这里?想捉我回去?你捉得了我吗?”
“老夫为什么捉不了你?”
“那你来捉我呀!”小三子一说完,身形一闪,施展轻功直往茫茫的群峰中逃去。他一口气不知奔走了多少里,感到后面没有人追来,在一处高坡的稀林里停下来,心想:这一下,我看你怎么捉我?
突然之间,那一个阴侧侧苍老的声音又在夜空中飘了来:“小子,你跑呀!你干吗不跑了?停下来干什么?”
这一下,小三子更惊怔了,在惊怔中还带有一种恐惧感。因为他举目四下观望,除了四周是树林外,并没有看见人影,而这苍老阴侧恻的声音,不是从远处飘来,而是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飘起,既好像从空中吹来,又好像在地下升起来似的。这种闻声而不见人影,除了山妖鬼神具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外,人是不可能办到的。要是山妖鬼神,自己怎么跑也跑不掉。小三子恐惧地问:“你,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神?”
苍老的声音又仿佛从地下飘起来了:“你莫问老夫是鬼还是人。”
“你,你,你要杀我?”
“老夫要杀你这小子,根本就不必跟你说话,你在溪边睡着时,就可以杀了你。”
“那你要活捉我?”
“小子,你这不是废话么?老夫要活捉你,你睡着时不轻易将你捉了?还等到现在?”
小三子一想也是,这个山野中闻声而不见人的妖魔鬼怪要杀要捉自己,在自己睡着了时下手,真是轻而易举。便问:“那你想干什么?”
“小子,你给老夫乖乖地坐下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你要问我什么?”
“说!你干吗要去偷湖山鹰的金银珠宝?”
“这个恶霸那么横行霸道,逼害百姓,收刮民脂民膏的,不该偷么?”
“小子,你偷了他的财富据为已有,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我怎么据为己有了?”
“不据为已有,你干吗埋藏在这无人的荒山野岭上?”
“我准备今后将它分发给贫困无依靠的老人妇孺。”
“那么说,你是劫富济贫的侠偷义盗了?”
“侠偷义盗我不敢称,我只想尽我的心和一份力量,为无依无靠贫困的老人妇孺解决一些急难而已。”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帮助了他们?”
“我怎么不能帮助他们了?”
“小子,你别自欺欺人,你这样的小偷行为,只能帮助少数的贫困百姓度过困难,却害了更多的平民百姓,首先就害了通道县一地的平民百姓。”
小三子愕然:“我怎么害了他们了?”
“小子!你试想一下,湖山鹰给你偷去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损失了这么一大笔财产,他除了兴师动众追捕你之外,更会向通道县一地平民百姓巧立名目,百般敲榨,加税加租,夺取大批的金银,以填补自己的损失。湖山鹰在这一行动中,你说会迫害多少平民百姓,令他卖儿鬻女、典当田地、弄得家破人亡?这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不是在伦湖山鹰的金银珠宝,而借他的手,去偷通道县一地百姓的财富,而且还迫害了很多无辜的平民百姓。”
小三子听到不由整个人呆住了,半晌出不了声。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可怕的结果。这无疑是自己害了通道县一地的平民百姓。那苍老的声音又冷冷地问:“小子,你为什么不出声?老夫说得不对?”
小三子说:“老神仙,那我怎么办?将这一批金银珠宝送还给他?”小三子这时感到这位闻声而不见人的怪老人,不会是什么山妖鬼怪了。山妖鬼怪不会有这么好心来和自己说话,说不定早将自己吃了。只是神仙,才会来劝告自己,才会想到平民百姓的安危,他不由虚心请教起来。
“小子,这事你不做已经做了,送回去没有这种必要,也于事无补,说不定更助长了湖山鹰的气焰,令他今后更大胆放肆胡为。”
“老神仙,我不送回,那不害了通道县一地的平民百姓么?”
“小子,你要是真的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应该杀了湖山鹰,将他的种种罪行公布于世才对。偷盗行为,不是正派的侠义人土所为。”
小三子又不明了,偷盗行为不是正派的侠义人土所为,那么说传自己偷技的师父不是什么侠义人士了?教自己武功的山妹妹也不是侠义人土了?一阵风叔叔也不是了?那世上还有什么为人尊敬的侠偷义盗?
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小子,老夫说这番话你不服气?小偷、劫贼、强盗,从来就为人不齿,更为百姓痛恨。什么侠偷义盗,那是欺骗无知的百姓、自欺欺人,说穿了,他们先是为了自己,然后才拿一些偷取盗窃的银两救济一些穷人,博得这些百姓的感激、尊敬,从而沽名钓誉。当然,他们比那些只为自己享乐,而赤裸裸地进行偷窃、打劫的偷盗们好得多。老夫也不否认,有个别的人真正是不为名利进行偷窃去救济穷人,他们救济了别人悄然而去,不留姓名,是真正的侠偷义盗,但那也不可取。”
小三子不禁问:“怎么不可取了?”
“当然不可取,要是每一个人都借口去偷取盗窃,救济穷人,那这世上成什么样子了?人人都不从事正当的行业,不从事生产,世上的财富又从何而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小子,要是农夫不种田,牧人不放牧,织女不织布,猎人不打猎,工匠们不开石采矿,建屋造舍,这些活谁个来干?要不是这些平民百姓生产出种种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又大多数为各地官府、豪强、地主夺了去,你又去哪里偷窃?恐怕你连吃的、用的、穿的都没有,只能去偷野果、山草、树叶吃了。一个小偷,不从事任何一种行业和生产,只会去偷东西,他跟土豪恶霸,打家劫寨的强盗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罪恶的大小不同而已。”
小三子更为这番正气凛然的话惊震了。这些道理,他从来没有听过,也不会去想,他认为自己的行为是侠义的,问心无愧,现在他感到不对了,完全做错了。这位闻声而不见人的老者又说:“小子,老夫也知道你不幸的遭遇和经历,生活逼得你走上了小偷这一条路,令人同情。同情是一回事,但鼓励支持你去做小偷,又是另一回事。老夫同情你但不支持你去做什么侠义小偷。”
“老神仙,那我今后该怎么做才好?”
“别再干这一不正当的小偷行为了。什么侠偷义盗,他始终是一个贼。小子,你真的想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干。像湖山鹰这样民忿极大的恶霸,你不是去盗取他的什么金银珠宝,而是杀了他,或者令他终身残废,不能继续危害人间,那才是真正的除暴安良的侠义行为。”
小三子怔了怔:“杀了他?”
“不错!杀了他!小子,你以为盗取了他的大半金银珠宝,留下警告的字条,他就会改恶从善么?哪怕你再去盗取三次四次,他也不会改,只会令他更加疯狂地迫害平民百姓。这样的恶霸,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能解决百姓的痛苦。杀了这样的恶霸,也可以起到威吓的作用,令其他一些恶人有所收敛。”
“老神仙,我,我,我不敢杀人,也害怕杀人,我……”小三子本想说我除了会偷和逃跑的本事外,就没有其他的本事了。但他一想,这个闻声而不现形的老神仙已劝自己别再干小偷的事了,自己这样说,自己不是仍然要干偷窃的行为吗?所以他不敢再说下去。
“小子,你从来没有杀过人?”
“不不!我从来没杀过人。老神仙,我不敢欺骗你。我初时偷东西时,就感到在于一件见不得人的羞耻的事,还敢杀人吗?那不罪行更大了?所以我一偷到了东西,就赶快逃跑,杀人伤人的事,我想也不敢去想。”
第十九回 奇形怪物
上回说到小三子说了自己初干小偷的害怕惊恐,那位不知是山怪还是神仙的老人又冷冷地说了一句:“小子,当小偷,不但羞耻,更是犯罪行为!” 小三子不知是本能还是潜在意识的不服,不由脱口而问:“那么偷恶霸和贪官污吏的金银珠宝,也是犯罪行为了?”“不错,偷就是偷,不管偷什么人的金银珠宝和其他东西,都是犯罪,不能以任何理由为借口。”
“那杀人不更是犯罪了?”
“不错!一般来说,杀人更是犯罪行为,而且还要杀人偿命。”
“老神仙,那你干吗要我去杀湖山鹰的,不更犯罪吗?”
“小子,你是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
“老神仙,我,我,我是真的不明白。”
“小子,杀人有几种情况,一种是自卫杀人,比如有盗贼抢劫时杀你灭口,你奋起自卫而杀了他,那是自卫,不是犯罪;第二种是歹徒行凶要杀害无辜善良百姓时,你出手相救,在交锋中杀了他,也不是犯罪,而是侠义行为;第三种是一些罪恶累累的土豪恶霸,有的与官府勾结,有的王法也奈何不了他,你替天行道而杀了他,更不是犯罪,而是为民除害,伸张人间正义。还有,士兵们在战场上杀人,或刽子手在刑场上杀人,也不是犯罪,那是执行命令。即使误杀了好人,也不关土兵和刽子手的事,那是主将皇帝以及贪赃枉法的贪官们的罪。除此之外的杀人行为,都是犯罪。小子,你不会连这些是非也分不清楚吧?”
小三子顿时哑口无言。老神仙又说:“小子,你想一下,小偷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了?能说为了自卫而去偷吧?能说为了救助百姓而去偷?既然这样,你何不令掠夺百姓财物的恶霸强盗们将财物退回给百姓,何必去偷?岂不更光明磊落?当然,像湖山鹰和一些打家劫寨的土匪强盗,你要他们将掠夺得来的财物退回去,那将是对牛弹琴。偷取他们的财物不是解决的办法。只有杀了他们或者给他们一次终身难忘的惩治,令他们今后再也不敢或不能作恶才算有效。偷儿始终是贼,不管亮出什么名称,还是离不开一个贼字。”
小三子这时不由口服心服了。老神仙又继续说下去:“小子,你不敢杀人,也害怕杀人,可是你又有这样的胆量去偷取湖山鹰的金银珠宝,你是不是仗着有一身不错的轻功,没人能捉到你?”
“我除了有这点本事外,就没有其他的本事了,所以我不敢与人交锋,一走了事。”小三子言外之意是说,我没交锋的本事,怎么去杀湖山鹰呵!你要我不再干小偷的勾当,我今后不干就是。杀人,我是怎么也不敢的。”
老神仙却说:“你以为这世上真的没有人能活捉你?小子,老夫现在就捉你,看你能不能走出这一片树林。”
小三子睁大眼睛:“老神仙,你要捉我回去?”
“你不是有一身不错的轻功吗?”
“我就是有,你是一位神仙,法力无边,我能走得掉吗?”
“小子,老夫并不是什么山妖鬼怪,也不是什么神仙。老人是人间的人,跟所有的人一样。而且世上,根本就没有山妖鬼怪和神仙,那是无知人的传说。”
“你真的是人?”
“老夫怎么不是人了?”
“那我怎么只听到你的声音,而没看见你的?”
“你想见老夫?”
“我,我,我的确想见你老人家。”
蓦然间,一团黑影从一株树上飘了起来,又似一团轻烟飘落在小三子面前不远的地方,说:“小子,现在你看见老夫了吧?”
小三子借着月光一看,站在自己面前不远的,是一位身穿黑袍的老人,身材高大,神态威严,一双目光宛如冷电。小三子惊问:“你真的是人,不是神仙?”
“小子,老夫说过,这世上根本就没任何神仙和妖魔鬼怪的,老夫不是人又是什么了?小子,你开始跑吧,看看老夫能不能捉到了你。”
小三子心中暗想: 要是这老人家真的是人,轻功比自己好,但自己有山妹妹教会的那一套神奇的闪身身法,总可以闪脱开来吧?他又不放心地问:“老人家,要是你捉到了我会怎么样?”
“放心,老夫不会杀了你,老夫只想试试你这小子的轻功有多好、有多快而已。不过你得听从老夫的话,今后不得再当小偷。”
“老人家,要是你捉不到我呢?”
“那你今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夫也不敢管你的行为。”
小三子一听放心了,说:“老人家,那我跑啦!”
“唔!你跑吧!”
小三子等这老人的话音一落,一闪身,便像一支离弦的箭,直往西边飞奔而去。可是他刚想飞出疏树林时,蓦然便看见这位黑袍老人已站在面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小三子不由一怔,本能的逃生意识使他连忙掉头往东方飞逃。这时的他可以说是动如脱兔,快如电闪。当他快要飞出疏树林时,又见那位黑袍老人站在自己前面了。吓得小三子连忙往北边的疏树林逃窜,暗想:这位称自己不是神仙的黑袍老人,怎么会跑到自己前面?他要是轻功快得不可思议,那一定是山妖鬼怪了!要不,他一定比一阵风叔叔要有本事。可是,无论小三子往哪一个方向跑,无论小三子行动有多快,他却跑不出这一片疏树林半步,四面八方,都有黑袍老人的身影。小三子好像给四面八方的人墙影网包围了,像兔子似的掉进了无形的天罗地网中,怎么也跑不出来。他曾经用山妹妹教他的那一套闪身法,试图从黑袍老人身边一闪而过,却给黑袍老人的袖风甩了回来。小三子这时才真正骇然:看来自己在侯府深院中苦练了近三年的轻功,在这黑袍老人的面前半点也没用,只能束手就擒。他干脆坐在地上不跑了。
黑袍老人问:“小子,你跑呀,怎么不跑了?”
小三子说:“我怎么也跑不出这疏林子,还跑干吗?”
“那你坐在地上乖乖地让老夫捉你?”
小三子一下想到山妹妹教自己的那一套闪身法还没有全力抖展出来,心想:我跑不出去,难道还不能闪开你的捉吗?便说:“好!你来捉我呀!”
“小子,那你小心了!”黑袍老人一伸手便要去抓小三子。小三子抖出了山妹妹那奇妙的闪身法,就地一滚,就蹿出了三尺远的地方,令黑袍老人一手抓空。
黑袍老人一看,不由点点头:“不错,小子,你这一闪身的确轻功敏捷,一般的武林高手的确不容易能抓到你。老夫看你能闪过我多少招,要是你能闪过老夫十招,老夫算输,今后不再管你的事。”
小三子见自己抖出一招闪身法,轻易便闪了出来,不由有了信心。问:“老人家,是真的吗?”
“你以为你能闪过老夫十招?”
“我想试试。”
“好!小子,你准备了,老夫现在就来捉你!”
“老人家,你来吧!”
黑袍老人出手如电,小三子早有准备,全力抖出了那奇妙的闪身法。黑袍老人的手刚伸来,他的身形一扭,又纵开了。一个出手如电,一个闪似流光,黑袍老人不禁又赞了一句:“小子,好身法!”第二招又来了,声还没有落下,手已伸到了小三子的胸前,惊得小三子滚地纵开,暗叫:“好险!”
小三子全力抖展了山妹妹狸猫千变身法,一连闪过了黑袍老人奇快如电的四五招,尽管他异常紧张,全力应付,却暗暗大喜,希望再闪过五招,就万事大吉了。自己的轻功无法快过这位黑袍老人,但山妹妹教自己的闪身法却顶管用。正当他闪过黑袍老人的第六招后,身形纵起,要闪过第七招时,身上的衣服不知是给树林勾住,还是给树上的野藤缠住了,身躯悬挂在半空,怎么也挣扎不掉。他不由大惊,心中暗骂:真要命,什么时候不勾住,偏在这关键时候把衣服勾住了?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小三子再想运劲挣脱时,只听见黑袍老人笑起来:“小子,你别再挣扎了,再挣扎也没有用。”
小三子一看,勾住缠住自己的衣服的根本不是什么树枝或野藤,而是黑袍老人的手,是黑袍老人凌空将自己抓住提了起来。小三子一怔:“你捉住了?”
“小子,这下你还有何话可说?”
“老人家,我服了!”
黑袍老人将小三子放下来:“小子,你能闪过老夫六招,已算很不错了,不但一般武林高手不能捉到你,就是一些上乘高手,恐怕也不能轻易捉到你。怪不得在短短的大半年中,你能在黔东南一角神出鬼没,闹得贪官污吏不安,为富不仁的有钱人家个个惊恐,成为了这一带神秘的侠偷义盗。”
小三子说:“老人家,我今后再也侠不起义不起啦!”
“你怎么侠不起义不起了?”
“我除了会偷和有一门逃命的功夫外,其他什么也不会。我今后不再做小偷了,还怎么侠的义的?”
“小子,你埋怨老夫了?”
“老人家,我怎么敢埋怨你?你老人家叫我不再当小偷,也是为了我好,使我重新做一个正正当当的人。”
“小子,你不当小偷,就不能行侠义的事情了?”
“我没其他武功,怎么能除暴安良、战胜武功很高的恶霸凶徒而行侠仗义了?”“只要一个人心存正义,见世上不平之事,敢不顾利害上前制止,据理直言,为受害人伸冤,这样的话,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可以在世上行侠仗义。小子,你有这一身不俗的轻功和这一套巧妙的闪避身法,一些武林高手,根本不可能杀你。而且对一些凶徒草寇,你略一出后,还可以放倒了他们。你在万谷堡中,不是点倒了湖山鹰手下的一些武士么?小子,你不是不能行侠仗义,而是你愿不愿意、敢不敢干。不一定要当小偷才能行侠义之事。”
小三子这一下无话可说了,显然自己所说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不值别人一驳。
黑袍老人又说:“小子,看来你心中还有一个结没法打开,就是你所遇上的山妹妹和江湖奇人一阵风,他们也行偷窃之事,为什么他们受世人尊敬?其实你的行为与他们完全不同。”
“哦?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了?”
“他们是志在为民除害。首先杀了为害人间的恶霸和一地的豪强,或者是废去了他们一身的武功,令他们不能继续作恶。至于取走他们的金银珠宝,只是顺手牵羊而已。因为这些金银珠宝不取走,也会为其他人掠夺了而去享乐干坏事。而你,却志在盗取金银珠宝,而不是为一地的人除害,这样做有时反而更害了一地的百姓。这就是你与他们本质上的不同之处,也是‘侠’与‘贼’一道最明显的分水岭。当然,他们也偷人家的一点东西吃,一阵风是游戏人间,山妹妹也可以说是年幼无知,以为好玩。但他们总的目的是为民除害,而不是志在盗取金银珠宝。就是没有金银珠宝,他们也惩治和除掉这一伙为害人间的豺狼。你不是亲眼目睹了山妹妹痛打栽麻镇那五个流氓无赖,救了那一刚烈的孤女辛姑娘么?山妹妹不是为了那五个流氓无赖的财富吧?她是志在行侠仗义、除恶惩凶。”
小三子心中最后的一个结为黑袍老人解开了,他如梦方醒,意识到所谓侠偷义盗行为,以及一向以为自己所干的是问心无愧的原来是自己的幼稚的想法。他口服心服地向黑袍老人一拜:“多谢你老人家给我指点迷津,我今后知道怎么做人了!我今后会像山妹妹和一阵风叔叔一样,尽自己的力,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再也不干小偷的勾当了!”
“唔!你能这样很好。以你目前的功夫,要除掉一些流氓无赖、山贼草寇,那是绰绰有余。要是碰上武林中高手,你就要斗智用计、量力而为了。”
“老人家,我会的。”
“唔!老夫走了,小子,你今后要好自为之。”黑袍老人说完,身形一闪,不见风起,也不见尘扬,像一个幻影似的,立刻在小三子面前消失,去得无影无踪。这样的轻功,似乎在一阵风叔叔之上。小三子在疏林中呆了一会,这时天色已渐渐明亮,远山近岭,在晨雾中已隐现轮廓。
小三子暗想:这位黑袍老人怎么这样就走了?他追踪自;己,是出于一片苦心,劝自己别再干什么侠偷之事?我到底碰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神仙还是世上奇人?他怎么这般好心劝我?
小三子更感到这位神奇黑袍老人对自己的经历;遭遇十分清楚,仿佛是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一样。他不由奇怪起来:这位老人是谁呢?怎么这般了解自己?可是自己从懂事以来,在见过和接触过的老人中,从来没有这么一位目光如电、神态威严、动如魔鬼的老人。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又这么好心规劝自己,莫不是真的碰上神仙了?只有神仙,才能有这样的好心和知道自己过去的一切。
小三子怔怔呆了好一会,见天色大明,远山近岭、森林、山溪已清楚可见,这一带仍然是一眼望不到人烟的崇山峻岭,山接山来岭连岭,一直连接到天边。他辨明了方向,便朝西边的群峰森林而去,打算找一处山野人空,好好休息一下。小三子在无任何道路的山野上奔走,最后来到了一条野草没胫的羊肠山道上,这条山道直通向前面的树林。
小三子想:“既然这里有路,恐怕树林中有什么人家了,于是沿着山道而进入树林。这一片树林,一眼望不到边,小道两旁,尽是百年千年以上的参天古木,有的萝蔓野藤缠满一树,有的树下荆刺横生,有的浓叶覆盖,阳光只能从枝隙叶缝中透射下来,形成斑斑点点晃动的小光圈。其实这条少人经过的小道,是在这片森林中迂回穿插通过,是林中小道。有的地方,不但野藤没胫,更是荆棘拦道。
小三子在林中小道走了好一段路,除了森林还是森林,两头都望不到道路的尽头。有时森林中还有些宪宪搴搴的响动,那恐怕是什么野兽在森林走动的响声。小三子仗着自己有一身不错的轻功,并不害怕一些猛兽,必要时可以纵到树木上去躲避。他小心翼翼地放胆而行。
突然他听到森林中有人说:“小三子,你来了吗?”
小三子不由一怔,问:“谁?”可是四下望望,又不见任何人影,他又再问一声,仍然没有人回应。小三子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紧张听错了?或者是一时间的幻觉,根本没有人在叫自己。在这一带荒山野岭、树林遮日、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会有人在叫唤自己了?认识自己的人,更不会到这森林中来。当然更不会是侯府中的人。侯府的人上上下下,只称自己为三少爷,没有人称自己为小三子的,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小三子又继续上路,不想那声音又从森林中响起来:“小三子,你来了吗?”
这一下,小三子听得清清楚楚,的确有人在森林中问自己,不是自己的幻觉了。他停下脚步问:“谁?谁在叫我的?”
可是没有人回应,也不见任何人影。小三子越想越感到恐怖可怕了:难道我真的碰上了不可思议的山妖鬼怪了?要不,怎会这样的?这绝不是昨夜里那位神仙似的黑袍老人。老人的声音是苍老而是有力的,而这个叫唤自己的声音,好像熟悉又不熟悉。而且那位黑袍老人是一心来劝自己走上正道,自己已答应了,也没有必要再来捉弄自己。这一次,一定是什么山妖了!尽管有人说,这世上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就是昨夜的黑袍老人也这么说,可是世上的事很难说,说没有就偏偏会有。何况在这一带湘桂黔三省交界的崇山峻岭中,就盛传山妖、山神的事,并且还有人碰上过山妖。不会是自己在这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中也碰上山妖了吧?小三子越想越害怕,仍壮着胆子问: “你到底是谁?干吗不出来见我?”
仍然没有任何回应,好像这个森林里的山妖只会问话而不会回答。小三子感到不对劲,掉头就走。那声音又响起来:“哎!小三子,你别走呀,你千吗走的?”
小三子走得更快了,小三子不是走,而是施展轻功在飞奔。“叭哒”一声,小三子不知是给树根还是给拦路的荆棘绊倒了,跌得他在地上翻了一个大筋斗。那闻声而不见人影的山妖格格地笑起来:“哎呀!你怎么跌倒了呀!”
小三子跌得晕头转向,听到这山妖的笑声,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似的,一下跃了起来,四下一看,仍不见人影,问:“你到底是谁?”
这下山妖回答了:“你认为我是谁?”
“你不会是山妖吧?”
“你说对啦!我就是山妖。”
“你真的是山妖?”
“当然是真的啦!山妖会有假的吗?”
小三子感到,要是真的是山妖,恐怕自己怎么跑也跑不掉了。刚才说不定就是山妖弄的什么法术,弄得自己摔了一跤。自己要是再跑,说不定更会吃苦头。他强镇定住自己问:“你是山妖,干吗不现形出来见我?”
“你想我现形见你吗?”
“你现形吧!”
“我现了形,你会不会害怕呢?”
小三子一挺胸膛,一副将命豁了出去的样子说:“我,我不怕。”
“那我现形啦!”
小三子听到森林里一阵乱响,一个怪物从深林中滚了出来。他定眼一看,几乎吓得昏了过去。这是一个世上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有头而没有身躯,虽然有手有脚,一双小手从耳朵里生出来,一双脚就长在脑袋之下。小三子骇然地问:“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怪物说:“我是山妖呀!又会是什么东西了?”
“你、你、你想怎样?”小三子不由后退了几步。
“我没想怎样,因为我肚子饿了!”
“你、你、你不会要吃我吧?”
“我不吃你,那叫你干吗?”
“你真的要吃我?”
“当然是真的啦,肚子饿了,不吃东西行吗?”
“不不!你别吃我,我有东西给你吃。”
“哦,你有什么东西给我吃了?”
“我身上有干粮和卤牛肉,你吃饱了,肚子就不会饿了!”
“我不吃这些东西的。”
“那你要吃什么?”
“我要喝你身上的血呀!不然,我吃什么东西也不饱。”
“你要喝血?”
“是呀!我有几天都没有喝过血了,饿得肚子都缩到脑袋里去了!”
小三子听了感到愕然不已:这是什么妖怪的?不喝人血,肚子会缩到脑袋里去?怪不得他现在只有脑袋和手脚,没有身躯和肚子了。
这个怪物又问:“你想我怎么吃你?”
“你想怎么吃我?”
“我现在肚子饿极了,只有一口咬断了你的喉咙,大口大口的吸血。要是我肚子不十分饿,我就会撕下你身上的一块肉,慢慢吸着吃着,你虽然死得慢,但不会痛苦。”
小三子在怪物说话时,早已纵身跃到一棵大树上去,说:“你怎么吃我也不想。”
“哦?你还会上树呀,我也会的。”
怪物说着,一纵,比小三子跃得更高更快,而且还凌空伸出手来抓小三子。吓得小三子跳下树来,往树林深处拼命奔去。这个怪物嘻嘻哈哈地大笑,一蹦一跳,早已跃到小三子的前面去了,伸出一双小手来抓小三子。小三子急忙一闪身,顺势拍出了一阵风叔叔教他的救命三掌中的一掌,“嘭”的一声,他这一掌正拍中怪物大脑袋的左边脸面上,一下将怪物拍得似球一样飞了出去。
小三子先是一怔,继而大喜,想不到一阵风叔叔的救命三掌法真的管用,只拍出一掌,就将怪物拍得横飞了出去。希望这一掌将这怪物拍死,那在这荒野的山岭中就除掉了一个吸人血的妖精了。小三子同时也感到他这一掌,好像拍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难道这怪物一脑袋尽是肥敦敦的肉,像一个肉球一样?转眼之间,小三子又是惊得面无人色:这个怪物不但没有死,似乎也没有受伤,倒像一个大圆球般又飞回来了,还嘻嘻地笑着说:“好呀!小三子,你这一掌拍得不错呵!”
小三子吓得掉头就跑,怪物叫着:“小三子,你别跑呀!你跑,是怎么也跑不出这一片大森林的。一个人进了这一处森林,是注定要死的。你怎么也转不出去了。就是我不吃你,你也会在这森林中活活饿死。你不如让我吃了吧。”
小三子才不去理这怪物的威胁,而且也没去听怪物说的是什么,没命地往森林深处飞奔逃命。可是这怪物已追上他了,从后面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小三子转身又是一掌顺势拍出,“嘭”的一声,这一掌正好拍中怪物的大脑袋,又将怪物拍飞。要是世上的一般人,小三子这一掌已抖出了自己的全力,这人不被拍死,也会拍得重伤倒地不起。小三子虽然也见这怪物给拍得飞到远处,但他不敢停留,也不管这怪物是生是死,仍然没命地飞奔。他飞奔了好一阵,也不知自己跑到什么地方,但见四周尽是黑沉沉的树木。小三子稍为放心的是那大脑袋怪物没有追上来,大概自己刚才倾尽全力的一掌,即使没将怪物拍死,恐怕也将它拍成重伤了,所以才没有追来。
小三子喘着气,坐在一棵大树下的草地上休息,打算透过气来,找路摸出这一片森林,远远离开这处有妖怪的地方。谁知小三子刚坐下来,便听到那怪物在他头顶的树枝上嘻嘻笑着问:“小三子,你跑呀!你怎么不跑了?坐下来干吗?”
小三子仰头一望,不是圆球大脑袋的怪物又是什么了?他既愕然又害怕地问:“你,你,你没有死?”
怪物格格笑起来:“你以为你能拍得死我吗?就是天上的神仙下来,他也无法能杀死我。水火不能近我,雷电也没法击中我,你总不会比神仙、雷公电母还厉害吧?”
“你怎么还不放过我?”
“我放过了你,那我去哪里找吃的?这一带的人和兽,几乎都叫我吃光了,也没有什么人和兽跑到这森林来。我等厂几天几夜,好不容易等到你闯了来,我能放过你吗?”
小三子一下站起来:“好!我跟你拼了!”
“好呀!我看你还有什么巧妙的掌法能拍中我。”怪物跳了下来。小三子又骤然一掌拍出。总不能毫无反抗地让这怪物吸干自己的血吧,这一下,小三子采取先发制人的主动出击。怪物轻轻一纵跃了开去。小三子那救命的三掌法又迅速拍出了第二招。小三子感到,要是一阵风叔叔的三掌都不能拍中这怪物,那山妹妹传给自己的那一套拳脚法,更不能击中这怪物了。
小三子一连抖出了十多拳脚,有的是山妹妹教的,主要的还是一阵风那救命的连环三掌法。这个怪物就是不出手反击,一味似球一样蹦来跳去,令小三子拳拳击空,掌掌拍飞。这个怪物,虽然没有身躯,只有脑袋和手脚,但纵跳十分灵敏轻捷。小三子已是抖尽了自己的平生所学,越怕越心怯。最后他一阵乱拍乱打,拳脚早巳乱了。怪物笑着说:“好了!你别再胡乱拍打了,你是越打越糟糕,我也不想再和你玩啦!”说时一出手,就将小三子掀翻在地上,凌空出指,封了小三子的一处要穴,令小三子躺在草地上动也不能动。
怪物笑着说:“这下你不能乱动了吧?”
小三子这一下完全绝望了。想不到自己死在这一处森林深处,一身血就要叫山妖吸干,变成一具干尸,而且尸体还会为虫蚊所蛀。便说:“妖怪,你快快一口咬死我吧!”
“好呀!那我一口咬断你的喉咙了!”
怪物将大脑袋扑下来,一只小手还摸着他的喉咙处。小三子顿时晕了过去,以后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小三子迷迷糊糊地感到自己躺在一个凉飕飕、阴森森不见天日的地方,远处有人在叫唤自己:“小三子!小三子!”
小三子感觉到,好像是自己去世了的父母在叫唤自己。看来自己已经死了,魂魄来到了阴曹地府中,死去多年的父母在呼唤自己了,这样也好,在阳世不能和父母相见,到了阴间,可以和父母在一块了。跟着,小三子又感到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面,叫着:“小三子!小三子!你醒醒呀!你怎么这般不经吓呵!”
小三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张既熟悉又不熟悉的少女面容,心想:这可不是自己的母亲呵!我母亲没有这样年轻和漂亮。总不会我母亲去了阴间,变得年轻漂亮起来吧?
这位少女见小三子醒过来,一双眼睛困惑地望着自己,好像是放下了一块心头上的大石,含笑说:“你呀,终于醒过来了!没有吓死你吧?”
小三子惊愕地四下望望,自己仍然躺在树林中的草地上,只不过身边多了这么一位面容美丽、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茫茫地问:“我没有死么?”
少女格格地笑起来:“你已经死了!”
“什么?我已经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阴曹地府?”
“是呀!”
小三子又困惑了:“怎么和阳间一样?”
少女眨眨眼睛说:“阳间里有森林树林,阴间里也有呀!”
“那你是谁?”
“我是引路使者呀!”
“怎么不是牛头马面夜叉鬼卒的?”
少女又眨眨眼睛笑着说:“因为你为人不错,做了一些好事,所以我来接你。要是世上的坏人,牛头马面就会用铁链锁着他们走了。”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上天堂呀!”
“上天堂?不是下地狱么?”
“哎!你有个完的没有?你以为你真的死了吗?”
小三子又是愕然,一下坐了起来问:“我没有死?”
“你死了还会说话吗?你不会给吓得破了胆,变得痴痴呆呆了吧?”
“我真的没有死?”
“你是不是想死了?小三子,你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
“你?我好像认识,可是又不大认识。”
“你再看看我是淮?”
小三子不由再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姑娘来,暗想:她的一双眼睛,我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我在哪里见过呢?是辛姑娘?是珍姑娘?辛姑娘和珍姑娘没有这么小,也没有这般的漂亮。是山妹妹?山妹妹也没有她这么高和好看的。小三子想着想着,他从姑娘的眼里看出了山妹妹那种天真又好捉弄人的眼神来,一个激灵问:“你是山妹妹?”
少女笑了起来:“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小三子惊喜了:“你真的是山妹妹?”
“我不像吗?”
这位少女,的确是小三子这两年多来朝思夜想的山妹妹,也就是小神女。正所谓女大十八变,小三子见到小神女时,只是一个九岁大的农村小姑娘,是个天真、好玩、刁蛮而又十分大胆的小女孩。现在小神女已有十一二岁了,不但身材长高苗条了,人也长得越来越漂亮。她一身猎女打扮,显得分外精神。小三子在惊恐中醒来之后,怎么能一下认出她来?
小神女又问:“是不是我长得像个丑八戒了,你认不出我来?”
“不不!你长得比以前更漂亮了,人也长高了,我真的一时认不出来。山妹妹,是你救了我?那个妖怪呢?你杀了它么?”
小神女格格地笑着说:“我将它赶跑了!”
“赶跑?你没有杀了它?”
“我杀它干吗?”
“你怎么不杀它的?它可是一个吸人血的山妖呵!杀了它,也为人间除害。”
“它不用我杀了!”
小三子愕然:“什么,它不用你杀了?”
“是呀!它跑着跑着,自己就死了。”
“它怎么会自己死的?”
“我也不知道它怎会自己死的,看来它吸不到你的血,跑着跑着就饿死了。”
小三子睁大了一双困惑的眼睛,一个山妖,那么来往如飞,还有一身可怕的法术,打不死、摔不伤,会跑得无气力饿死了?可能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那它还能是妖怪的?他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呀!”小神女抿着嘴笑着。
“你不会是骗我的?”
“哎!我骗你干什么呵!”
“那它的尸体哩?在哪里?”
小神女一指一棵大树下的一丛荆棘说:“你看那不是它么?”
小三子一看,不由呆住了。荆棘上面挂了一块不知是油布还是兽皮的东西,便问:“那就是可怕的山妖?”
“是呀!不信,你过去看看。”
小三子感到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有手有脚,只有脑袋而没有身躯,像圆球似的妖怪,怎会变成了一块油布或兽皮了?它难道是油布或兽皮成了精,一直要靠吸人血为生?小三子迟疑着问:“真的是它?”
小神女笑着说:“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不会吓得连死去的妖怪也不敢去看吧?小三哥!你怎么变得这般的胆小了?”
“谁说我胆小了?”小三子在小神女的讥笑下,壮起了胆子,走过去一看,果然是那大脑袋的山妖。现在它的手脚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块皮囊,像一块兽皮似的摊挂在荆棘上,仍然可见到它半边的眼睛和嘴巴,他想:这个可怕的山妖怎会变成这样了?小神女挤眉弄眼地笑着问:“现在你相信了口巴?”
小三子看着看着,顿时起了疑心:山妖的大眼睛是画上去的,那血盆大口是用红颜色涂上去的,这不是山妖,是一块不知是什么布或者兽皮……
小神女含着笑问:“你想不想这个大头山妖复活?”
“什么,它会复活?”
“是呀!就是你穿上了它,也会变成一个有手有脚而没身躯的大脑袋山妖了。”
小三子这下什么都明白了,所谓的大头山妖,全是山妹妹弄的鬼,她在戏弄自己。不由叫起来:“山妹妹,你怎么这般戏弄我的?不怕将我吓死了吗?”
“你没有给吓死呵!”
“要是我给吓死了怎么办?”
“小三哥,你不会这般胆小吧?”
“我刚才不是给你吓昏了过去?你弄出这么一个离奇古怪的大头山妖来,一般的人,恐怕早给你吓死了!”
“小三哥,对不起啦!”
“山妹妹,你可要知道,人吓人是没药可救的,万一将人吓死了,你不害了一条人命?”
“你以为我会乱吓人吗?我只会吓一些杀人放火、打家劫寨的山贼土匪,他们给吓死了那是活该,用不了我再出手杀他们了。”
“我可不是什么山贼土匪吧?”
小神女格格地笑起来:“你可是黔东南一带一位无人知的胆大包天的神秘小偷呵!”
“你扮成这么一个奇形怪状的山妖,就是再大胆的人,也会给你吓一大跳。”
“小三哥,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一切都是人扮的,只要你不去相信,知道是人扮的,那还害怕什么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骤然看见这么一个大头山妖,哪会不让它吓倒的?山妹妹,你就是在这一处森林里扮大头怪吓人的?”
“是呀!”
“山妹妹,以你这么好的武功,何必要扮成这么一个怪模怪样的山妖?” “好玩呀!”
“这有什么好玩的?”
“怎么不好玩?看见杀人放火的强盗吓得狂奔乱跑,你说好玩不好玩?”
“这一带周围全是没人烟的森林、山岭,强盗跑来这里干什么?”
“这处森林,原先可是一伙强盗出没的地方哩!”
“现在这伙强人呢?”
“都给我吓死吓跑了!”
“没有人,你还扮大头山妖干吗?”
“没人,我可以吓老虎、豹子和豺狼呀!吓得它们乱奔乱窜,有的还吓得掉下悬岩摔死了,比吓人还好玩。”
小三子想不到分别了近三年的山妹妹,人长高了,也长得漂亮了,再也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天真小女孩,然而性格依然和以往一样,勇敢、大胆、任性、刁蛮的性格完全没有变。一个姑娘家,却跑到这遮天蔽日的森林里扮大头山妖吓人吓野兽,还自觉其乐无穷,这是任何姑娘家所不敢想的事,哪怕是武林人家的儿女,也不会去做。要除这伙森林中的强盗,以她的武功,完全可以办得到,又何必要扮成这么奇形怪状的大头山妖吓人?看来她天性好捉弄人,除此没别的解释。
小三子也想不到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能碰上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山妹妹,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奇特的场面下见面,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不管怎么说,能碰上了她,那是再好不过的,自己可以将整座侯府大院交还给她了。便问:“山妹妹,你家就住在这森林附近么?”的确,她家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大岭中,那是任何人怎么也寻访不到的。
小神女摇摇头:“我家离这里可远哩,恐怕有几百里之遥。”
小三子又是一怔:“你家离这里有几百里之遥?”
“是呀!”
“那你跑来这里干什么?为了除掉这里的那伙强盗?”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现在我是每天来这里玩,也是每人跑来这里练功习武。”
“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练功习武?”
“这里无人,更少人从这森林里经过,正是我练功习武的好地方。有时,我还在这森林过夜,追逐夜里出没的野兽玩。小三哥,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小三子说自己有意去通道县福湖山万谷堡盗取湖山鹰的金银珠宝,便跑到这三省交界的大山大岭中来,想不到昨夜里却碰到了一位武功高得不可思议的怪老人。小三子说到这里,便问小神女:“山妹妹,你有没有碰上这么一个似神仙的黑袍怪老人?”
“我当然碰上他了!”
“你认识这位老人?”
“认识!认识!我怎么不认识他的?”
“这位老人是淮?”
“他是我爷爷呀!又是谁了?”
小三子不由怔了怔:“什么?他是你的爷爷?”
“当然是我爷爷啦!爷爷也能乱认的么?”
小三子一下愣住了,心想:怪不得这位老人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了,原来他是山妹妹的爷爷。山妹妹的武功已是极好了,她爷爷的武功,自然是不可思议了!又问:“你爷爷认不认识我?”
“他怎么不认识你了?他要不认识你,会这么好心劝你别再干小偷的事吗?”
“他怎么认识我的?是你在他面前说起我这个人了?”
“我告诉你吧,我爷爷还亲自去古州城看过你哩!”
“他去古州城看过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爷爷的行踪谁会知道了?就是我也不知道。”
“你爷爷为什么去看我?”
“看你的为人呀!看我是不是讲大话了。”
“你讲什么大话了?”
“我说你为人很好的,见了那么多金银珠宝也没有贪心。我爷爷不大相信,所以暗中去观察你了。”
“他观察了我以后怎说?”
“赞我有眼光呀,没有识错人。”
“要是我不是你所说的会怎么样?”
“那么,我爷爷会杀了你,就是不杀你,也会废去了你的武功和内力。”
小三子不禁从心里打了一个冷颤,幸好自己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看来今后更要认真做人了。不然,不但对不起关心自己的山妹妹和一阵风叔叔,也对不起山妹妹的爷爷,并且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小神女问:“小三哥,你身上有吃的东西没有?”
“有!有!我身上有干粮和一些卤牛肉,山妹妹,你饿了?”
“不饿我问你干吗?你要是没有吃的,我就只好吸你的血啦!”
“你还说!我刚才几乎给你吓死了!”
小神女笑了笑:“小三哥,来!你到我住的地方,我们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说。”
“去你住的地方?”
“是呀!你不想去?”
“我怎么不想去的?我是想要走几百里,你不更饿了?”
“哎!几百里,那是我家住的地方。而我住的,就在这座森林里。”
“你一个人住在这森林里?”
“是呀!我几乎每天来这里练功习武,有时夜了不回去,没个休息的地方行吗?”
“我还以为你一个人长期离家住在这森林中的。”
“好啦,你跟我来吧!”小神女卷起了那个所谓的大头怪物的皮囊。
小三子跟随小神女在森林中弯弯转转来到了一棵枝密叶浓的大树下,树下不但长满了一丛荆棘,就是树干的四周,也捆了一丛荆棘,看来是防什么野兽、毒蛇窜到树上去的防备设施。小神女指指上面一处浓枝密叶,在浓枝密叶中,隐隐有一个似鸟巢般的小房子,说:“你看,那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小三子一看,离地面有二三十丈高,架在树枝上的小屋,几乎完全隐藏在浓叶之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别说这处森林极少人闯进来,就是闯了进来,也不容易来到这棵参天的大树下。就算到了这棵大树下,也一时发觉不了树上有这么一间似鸟巢的小屋。在这里住,真是隐藏蔽了,谁也不会知道。
小神女问:“小三哥,你能不能跃上去?”
小三子打量了一下说:“我试试看,我恐怕一下跃不了那么高。”
小神女说:“你放心跃,真的跃不了,我会拉你一把的。来!一二三,起!”
小三子略为弯腿,暗运真气,在小神女一声“起”之下,脚尖一点地面,一招白鹤冲天,身形飞起,便勉勉强强跃到了小屋前的一枝横桠上去了。脚下有些站不稳,小神女在旁轻轻扶了他一下,他勉强站稳了脚跟。小神女赞了他一句:“小三哥,看来你的轻功,比以前大有进步了!”
“山妹妹,你别笑我了,要不是你扶我一下,我恐怕会掉下去了。跃上这么高的树枝,我是第一次。”
“湖山鹰的万谷堡围墙也没有这么高?”
“有是有,我是手脚并用,跃上去用手一板围墙,才翻了上去,不能够凌空跃到围墙上去。”
“这也难为你了!”
小神女先推开小屋门,弯身进去。小三子也跟着弯身进去。这间树上搭盖的木屋,小是小,只能够一个大人伸直腿躺下睡,但可以坐三四个人,!并且很舒适。四周铺上了一层柔草,柔草上又铺上一块兽皮,左右都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可望见屋外的一些景色。屋的一边还放有一个小木架,摆有小神女日常用的东西。小神女将那大头妖怪丢在一角。
小三子看了看说:“在这里住很不错呀!”
小神女笑着说:“你也说不错吧!现在你将干粮和卤牛肉拿出来吃呀!”
“会不会弄脏了这铺着的兽皮?”
小神女从木架中取出了一个小木盘子:“你放在它上面就不会弄脏了。”
他们俩在小木室里一边吃一边说话。小三子问:“你经常—个人在这里睡?”
“不经常,我有时顶多住上两夜,就得回去了。不然我爷爷会寻了来,捉我回去。小三哥,你也可以经常来这里住呀!”
小三子一听,不禁怔了怔。尽管小三子还没有成年,但已经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伙子,已通人性。一个小伙子睡到一个姑娘的房子,那像什么话?不影响了山妹妹的声誉?看来山妹妹仍似一个小姑娘般天真,不避男女之嫌。或者她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小神女见小三子愣着不说话,问:“你怎么啦?”
小三子连忙说:“不不,我来这里住不大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了?”
小三子只好说:“这房子太小了,能住得下两个人吗?给别人看见了,也会说闲话。”
“哎!你怕什么?我又不是经常在这里住的。”
“那我住了,你怎么办?”
“我可以让给你,到另外一个树桠上睡呀。要不,我们另外搭一间小屋好不好?”
“山妹妹,不必了,恐怕我今后难得来这里一次。就是来,碰上你在这里,我也可以到另外一棵树上去睡。”
“你不怕睡着了从树上掉下来吗?”
“山妹妹,你放心,我以前四处流浪时,在树上也睡过来。只要我用一条绳子将自己捆在树枝上睡,就不会掉下来了。”
“这能睡得着吗?”
“人困了,就是别人将自己捆住了手脚,也能睡过去。”
“你试过给人捆住手脚睡着了?”
“这却没有试过,但自己将自己捆在树枝上睡却试过来。”
小神女格格地笑起来:“小三哥,看来你要练自己的定力才行了!”
“定力?什么定力的?”
“定力,就是集中意念、能定住自己的身子,不为外面任何事物所动摇。”
“这与睡觉有什么关系了?”
“当然有关系啦!我可以在一根悬挂在空中的绳子上睡觉,任凭狂风吹动绳子摇摆,我不但不会掉下来,还可以睡着了过去。”
“这睡得舒服吗?”
“舒服,舒服极了,就好像睡在荡着的秋千板上,荡来晃去,你看舒服不舒服?而且还很快睡着了过去。”
“不怕掉下来?”
“练成一身定力,像一块磁铁似的吸在绳子上,怎会掉下来?”
小三子惊愣了:“真的!”
“你要不要我试给你看?”
小三子想到山妹妹有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功,她绝不会骗自己的,也没这个必要来骗自己,忙说:“不用了,我相信你。而且我也见过一个女子在绳索上睡过。”
“哦?你见过了?是什么样的女子?”
“是在江湖上卖艺的女子,她可以在绳索上来往走动,也可以在绳索上睡,只是她没有睡着,一会儿就起来了,博得围观的人一阵掌声。”
这下,到小神女不明白了:“她怎么当着众人的面在绳子上睡的?她干吗这般的逞能不怕丑。”
小三子听了感到好笑,看来山妹妹只是山野中的高人,不知道江湖上的事。的确,小神女在武功上是高深莫测,在对敌斗争中,也表现了她的聪明机智。但对江湖上的事,知道得太少了,还不如市集中一般的孩子。她从出世到现在,除了去孟英山紫竹山庄探望慕容一家,经过一些县城市镇外,就一直在大山大野,荒无人烟的老林中生活,不知道江湖艺人是怎么一回事,也不了解江湖艺人卖艺为生的生涯。
小三子说:“山妹妹,她们是江湖艺人,不是什么武林人工,她们全靠卖艺为生,不这样就没法找到吃的了。”
“她们不能干些别的过日子吗?当街在绳子上睡,还让众人看,那多丢丑。”
“山妹妹,世上有三十六行,有种田的,也有做木工和石匠的,也有人打铁和做裁缝等等。她们从小就耍碗玩碟,翻筋斗,踩高跷,走钢线,练成了一身本事,你不叫她们卖艺。她们又能干什么了?虽然这样,她们却比我这个小偷光彩得多了!” “卖艺也是三十六行中的一行?”
“对对!卖艺是三十六行中的一行。山妹妹,你以后多到外面走走看看就知道了。”
“看来我真要到外面走走了!”
“山妹妹,你几时回古州城的?”
“我回古州城干吗?”
小三子一怔:“你怎么不回古州城?古州城有你的产业呵!”
“你是说侯府大院吧?”
“是呀!我遵照你的意思,将那大院买下来了。在章总管几年的精心打理下,不但做买卖,还有两支商队,在外地也置了一些田地产业。现在侯府大院可兴旺了。”
“那是你的产业呀!怎么是我的了?”
小三子愣了愣:“山妹妹,你不是闹着玩的吧?”
“我怎么是闹着玩的了?”
“山妹妹,我是以你侯三小姐的名义买下那座大院的,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你侯三小姐是他们的主人,我只是为你代管,你不回古州行吗?”
“有什么不行?我没有去古州,你不是干得很好吗?我爷爷说,你干得不错哩!你不但救济了古州一带贫苦无依靠的孤老妇孺,也为贫苦百姓找到一份活干。这事就是我爷爷也做不来。再说你用的金银钱财,也不是我的。”
“怎么不是你的?”
“那是古州老虎的不义之财,也是古州一带百姓的。小三哥,你不是为我代管,而是为古州百姓代管。我爷爷很赞赏你,说你是用百姓的钱为百姓干事,比一些地方的官府好多了。他们收百姓的钱,却不为百姓办事,反而敲榨迫害百姓,骑在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
“山妹妹,你不去,那我……”
“你继续当你古州一地的财主大善人呀!我爷爷劝你别再干小偷,一来担心你这么一个大善人有生命危险,正所渭上得山多终遇虎;二来小偷终究是见不得人的行当,为正派的人所不齿和不容。小三哥,以你目前的情形,没有必要再去偷了。万一你有什么不测,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但害了侯府上上下下的人,也害了古州一地为你救济过的平民百姓。”
“我怎会害了他们了?”
“小三哥,你试想想,你在行窃时一旦失手,被人捉住了,送去官府严刑拷打。你这大善人的真正面目原来是小偷,不但侯府的人没面目见人,连家产也会被官府没收,那不害了他们吗?同时也累及受你救济过的人。倘若捉住你的是黑道上的高手,不将你送去官府追究,也会肆无忌惮占据了侯府,若遭反抗,他们会杀了侯府上上下下的人,向外声言这是小偷之窝,同样也害了他们。”
小三子听得完全呆住了。他想不到后果是这么的严重,怪不得山妹妹的爷爷追踪自己,一片苦心劝自己别再当小偷了。
小神女见他不出声,瞅住他问:“我说的不对么?你是不是认为你自己不会失手,不会让人捉住?”
“不不!山妹妹,你说得太对了!今后哪怕斩下我的一双手,我也不会再去偷了!”
“真的?”
“你不相信?我现在就砍下我的一只手。”
“哎!你千万别乱来呀!你不做就行了,干吗要砍下一只手的?小三哥,我相信你啦!”
“山妹妹,我今后再当小偷,不但对不起你和你爷爷,也对不起我去世的父母。”
小神女笑了笑:“小三哥,其实偶然去偷偷东西还是很好玩的。”
“什么?明知不对,怎么还去偷了?”
“小三哥,只要你不以盗取钱财为目的,去偷一些吃的,戏弄一下人,或者对那些罪不致死的凶徒恶人,偷去他们一些心爱之物,惩治他们一下不好么?”
“山妹妹,我是怎么也不会去偷了!”
“好吧!那就由你啦!我呀,还会去偷贪官污吏和恶霸心爱的东西。”
“你劝我别去偷,你怎么还去偷了?”
“好玩呀!”
“这又有什么好玩了?”
“我去偷贪污吏的官府,叫他们将赃款吐出来,要不,他连官也做不成了,不好吗?还有地方上的一些豪强土霸,将一些无辜的百姓捉去关起来,一时救又救不了。我偷去他们一些要命的传家宝物,威胁他们将人放出来。他们将人放了,我再将宝物送回去,不有趣好玩吗?”
小三子笑了笑:“山妹妹,我可没有你这么有本事。”
“小三哥,你有的。其实你的偷技比我还高明,你会比我干得更好。”
“以后再看看吧!”
“这可是行侠仗义的事,又好玩,你不会不干吧?”
“行侠仗义的事,我当然会干。”小三子将话锋一转,“山妹妹,你今后不去古州城了?那你和一阵风叔叔相会之事怎么办?”
“哎!那还有半年哩,急什么?到时,我一定会去的。不过,我可不是作为侯府的什么小姐而去,而是作为你的客人。侯府真正的主人,是你小三哥!”
“山妹妹,要是这样,我也不回古州了!”
“你干吗不回去的?”
“你都不是主人,我更不是主人了!”
“不不!小三哥,这样吧,我作为你的妹妹去,侯府的事,还是由你来作主。其实你叫我作主,我也不知怎么作主呵!我除了好玩好捉弄人,什么也不会。”
“山妹妹,只要你承认是侯府的主人就行了。其实我也不会作主,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章总管一手打理和经营的。”
“好呀!那我们今后全交给章总管打理和经营好了!我们到处玩去。我爷爷,说,这位章总管,人很不错,正直而忠心,更有这方面的才干,由他打理,比什么人都放心。”
“你爷爷怎么这般了解他的?”
“我告诉你吧,我爷爷先后去了古州城三次,不但观察了你,也观察了章标好一段日子,最后才放心离开了。”
“什么?你爷爷先后去了古州城三次,还观察了我们一段日子?我怎么一点也没发觉的?”
“我不是说,我爷爷的行踪,一直不让人发觉吗?我都难发觉,你怎么发觉得了?小三哥,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去云雾山偷取一伙山贼的财物,给山贼们发觉了,大举将你团团包围在一处小岗上,准备一石一木的仔细搜索。后来他们又怎么一下不搜索而撤了回去?”
小三子一想,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自己十分担心不知怎么冲出去,想不到山贼们一下似洪水般退走了,纷纷向他们的老巢奔去。自己当时愕着不知是什么回事。小三子不由问:“山妹妹,那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爷爷在暗中解了你的危呀!”
“是你爷爷?”
“不是我爷爷,你当时能离开那小山岗么?我爷爷故意现身,将山贼们全都引回到他们山寨里去了!”
小三子一阵激动:“原来是你爷爷在暗中救了我!”
“这一次你去万谷堡偷湖山鹰的金银珠宝,我爷爷也一直在暗中追踪你,担心你逃不出福湖山。看来你这次行动十分的乖觉和老练,最后不动声色跑了出来。”
“山妹妹,你和你爷爷这么关心我,我不知怎么报答你们才好!”
“你这话不见外了吗?小三哥,只要你今后不再以盗取金银财物为目的,在江湖上多行侠义之事,这是报答我爷爷的最好办法了!”
“我一定会的。山妹妹,你看,湖山鹰那一批金银珠宝应该怎么处理?”
“你先埋藏在那里别动,等风声过去,以后再将这批金银珠宝交回给通道县的百姓。你知不知道,现在不但湖山鹰派人四处追踪你,就是雄踞一方的邵阳县回龙寨的邵家父子,也派出一批武林高手,在追踪你这个侠义神偷的下落了。你现在动用这一批金银珠宝,必然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三子愕然:“回龙寨邵家父子不是侠义中的人物吗?怎么和湖山鹰这样的恶霸在一起了?”